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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囍日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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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囍日將近

位於芫城南區的鄔華大學一直是陳禮的目標, 高考結束後自己也憑實力過了專業分數線。

陳禮一直對文物修覆很感興趣,雖然學了這門之後肯定成不了富婆,但她自己堅信不會後悔。

陵城與芫城之間坐高鐵要花7小時, 兄妹兩都不是戀家的人,通常只在必要時回家, 平常的節假日丫頭除了打電話慰問一下也不會特地跑回家。

陳禮今年,應該是剛上大學吧。

窗外是急速飛馳而過的綠野山川, 陳讓側頭依靠著玻璃,腦海裏淡淡想著。

終究是抵不過思念, 陳讓搭上了去芫城的高鐵,現在他甚至沒有勇氣打開手機給陳禮打一個視頻。苦澀不斷在喉間翻湧, 往日黑白的記憶碎片如雪花一般充斥他的大腦。

往日不曾去想, 任憑現下光陰將大腦裏的空間占據, 可一旦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時間裏, 整個人卻不敢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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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地轉頭,將視線投向前幾排座椅, 往日熟悉的面孔在此刻也變得青澀,沒想到還能在這裏遇見周靈跟蕭揚。

此時的陳讓沒有大學畢業,還沒有進入調查局正式工作, 只是有一個淺顯的了解,真正入局要在收到調查局專人信函的時候......

過去的記憶是痛苦的,但同時也是寶貴的。在陳讓還是一個未入局的普通人時,他每天需要做的只是掩藏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 守護好靈水一處地方就可。

本以為進入調查局後自己會收獲一個更大的家庭,可到真正深入了解之後他才發現, 他與別人終究是不同的。

這種不同,深埋於骨髓之中, 如同一個揮之不去並刻入靈魂的印記,可能直到他死的那一天才能解脫。

陳讓閉了閉眼,再次朝前排看去之時,周靈卻突然轉過了頭。

兩人目光相對,互相都沒有移開視線。直到五秒之後,周靈才慢慢起身,朝這邊走了過來。

——“您好,能換個座嗎?我想跟這位聊一下。”

周靈坐在了陳讓隔壁。

還是長發的女人冷漠轉頭,帶著些疑惑的目光望向陳讓,“我認識你嗎?”

陳讓:“沒有。”

“你的目光看上去,好像認識我很多年了。”周靈輕笑,戲謔開口。

陳讓沒有回答周靈,靜靜地轉頭將視線移到前排的蕭揚身上,“你們抱了一個......人頭雕塑?”

——蕭揚懷裏抱著一個用灰白的布料包裹的東西,從形狀來看,很像一個人頭,不知道他們怎麽把他帶上公共交通的。

“不錯,聽說過陵城近些年來炙手可熱的聖母憐子像嗎?”周靈笑笑,語調輕柔,“我們把那個摘下來了。”

像是故意要嚇陳讓一般,調侃著說道。

眼前的男人垂下眼睫,像是在思索什麽,“那你們一定沒有摘幹凈。”

幽深的琥珀色瞳孔直直盯著周靈,看著那雙眼睛,周靈有一瞬間恍惚,仿佛真的以前見過陳讓一般。

她將男人嘴裏的話當作玩笑,輕輕一笑後打算起身離開原地。冷不丁的,陳讓突然再度開口,“顧思源你認識嗎?”

周靈蹙起眉頭,驚訝道,“你是他的朋友?你在他身邊見過我?”

“你感覺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陳讓沒有回答周靈的提問,靜靜開口。

女人已經完全站起了身,只認為可能在顧思源身邊見過他,不打算再深入探索這個奇怪的男人,腦海裏閃爍著畫面,隨意道,“一個小可憐吧。”

高瘦的身影漸行漸遠,陳讓也轉過頭,視野再度被滿目的綠意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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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攢動,鄔華大學南校區西門,一群沒晚課的青年男女鬧哄哄湊在西門門口,盯著馬路對面的紅綠燈悠閑等待。

還沒過馬路,幾個年輕人的目光就被對面站著的男人吸引過去。

高大的男人靜靜垂著眼皮,冷白的臉頰因被冰雨刺激而映出些許紅意,此刻倚著公交站牌,在陰沈沈的天空下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危險的氣質裹挾著不知名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靠,我在學校門口發現大帥哥了!”

“哪?讓我看看......”

等到綠燈亮起,陳讓戴著兜帽朝馬路對面走去,冰冷的雨滴打在他身上,從防水的外套上滑落,滴答一聲墜落到地面上。

他今天來沒有提前跟陳禮打招呼,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他不確定自己想不想跟陳禮面對面說話,更深層次的,陳讓感覺自己害怕見到陳禮。

通訊軟件裏不可觸碰之人的頭像再度亮起,異世界的饋贈像是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顫抖著手指,卻不知如何點開它。

在誤入的異世界裏見到消失的妹妹,然後呢?

跟一個虛幻的影子對話,跟一個在四年後不幸死亡的靈魂對話。未盡到的責任,唯一在世親人的消失,仿佛最後一絲與現世聯系的關系都被扯斷,陳讓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他現在想不清楚,連面對面的勇氣都被消磨殆盡,怕如今重燃的彌留焰火會在未來再度施加到他身上。

濃重的烏雲覆蓋天際,腳下濺起的水漬越來越大,濕重的布料黏附在他的腳腕上,這一切都加深了他未知的不穩定情緒。

熟練地打開電子碼走進西門,就像這一步已經走了千百次。

陳讓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捏住冰冷的指腹反覆揉搓,踏著亮起的路燈走向6號教學樓。

每周五晚課,6號教學樓,304教室。

過往的記憶沒想到在此刻派上了用場,陳讓抑制住自己想要轉身逃跑的心情,順著記憶中的路線一直前行,直到看見304教室的前門。

身體止不住顫抖了一下,他平覆著呼吸,靜靜站在前門門口不遠處,看著往來的人群,琥珀色的眸子裏含著冷重的濕霧。

陳讓在心裏想:要是看不到,就立馬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見到妹妹,腳底的寒氣一路順著兩肢向上蔓延,明明是夏夜,卻凍得他遍體生寒。

三五成群的青年從拐角跑了過來,像是要趕著上課鈴最後一秒走進教室,昏黃的走廊裏,熟悉的側臉瞬間映入陳讓的眼簾。

男人瞳孔一縮,雙腳止不住地上前邁步,來時心底的糾結與後怕在此刻都如浮雲一般消散。

——陳禮跑進去了,好像沒有看到他。

陳讓止步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要不要跟進去。

三秒後,他遵從著自己的內心跟在陳禮身後跑了進去。

兩人不是親兄妹,五官一點都不像,但氣質卻出奇得像。陳禮長了雙圓潤的杏眼,但卻一點都不平易近人,眼皮擡起瞬間給人的感覺很像陳讓,一樣的疏離與漠然。

陳禮大抵是選了節水課,此刻特地跑到倒數第二排,戴上耳機就想往角落裏鉆。

身後的陳讓像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討人嫌,緊貼著陳禮坐在了隔壁。

陳禮顯然感覺奇怪,扒下耳機就擡頭往男人臉上看。

——仿佛空間都凝滯了,眼前熟悉的女孩瞬間張大了嘴巴,深吸一口氣,湊近陳讓低聲道,“艹!哥你什麽時候學會這一招了,給我驚喜呢你!”

而熟悉的兄長卻沒有說話,盯著他的眼睛像在看一個虛幻的人影,眸子裏空茫茫的,良久後才艱澀出聲,“順路來看你。”

陳禮楞住了,在兒時的記憶裏,他從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的哥哥。

小心翼翼湊近陳讓,奇怪道,“你怎麽了?好像我在你眼裏不是個人一樣,我靠,怎麽回事?”

陳讓的眸子仍在死死盯著陳禮,深重的霧氣在此刻不斷湧了上來,他猛地回頭,懟著陳禮的胳膊往裏擠,“你還怪會上課的,喜歡上水課?”

陳禮這個馬大哈立馬就忘了剛才的感覺,咬咬牙出聲道,“餵,要不要出去吃飯啊,你好不容易來這一趟,陪我上水課呢?我的好哥哥......”

許久沒有得到回答,正當陳禮奇怪時,耳邊突然傳來了聲音。

“走。”

陳禮驚詫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狡黠地笑了笑,兩人彎著腰順著後門偷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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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茫茫,星星點點的路燈照亮了一整條路,鄔華大學酷愛建水池,饒過好幾個食堂,周邊都是景觀湖。

照明燈打在湖裏,映得水中的錦鯉格外靈動,紅白交加更顯可愛。

“哎喲,你看我們這湖裏,水都臟死了,還一個勁地往裏面投魚,能不能搞清楚重點。”

陳禮懷裏抱著小吃,一邊吃一邊朝他哥嘟囔。

陳讓此時也靜靜地倚在欄桿之上,看著水中翻白肚的錦鯉。

暖黃的燈光下,陳讓眼中陳禮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打上一層磨砂的濾鏡,帶著些慘淡的黃白光點。

夜涼如許,陳讓突兀道,“陳禮,你現在有什麽願望嗎?”

眼前的少女抽了抽嘴角,輕哼一聲,“怎麽,我是要死了?等你給我完成遺願呢?”

一句開玩笑般的話,眼前的男人卻沒有回答他,帶著些她不懂的神色,靜靜地看著她。

陳禮不由啞了嗓子,張了張嘴,隨後無奈輕聲道,“我沒啥願望,過一天是一天,以後畢業找個文博院呆著,跟我喜歡的啞巴古董們呆一輩子,這就是我的願望咯!”

不知道為什麽,陳禮說到最後,忽然大嚎一嗓子,隨後嘿嘿一笑。

突然轉過頭看著陳讓,“唉,希望我的死人哥以後多點笑臉,別整天冷著一張臉,我都要看吐了。”

陳讓靜靜地聽著,一句也沒有反駁。

夜風吹得人涼涼的,陳禮不知道為何突然感到很難過,看著眼前的陳讓,好像過了好多年一般,帶著些不太熟悉的陌生感。

她的眼角都有點澀澀的,怎麽這麽怪,不就是順路過來看她一回,還給她整感動了。

陳禮咂咂嘴,撅著嘴說道,“餵,我可不需要你幫我做什麽,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你最好別插手。”

仿佛心臟的不知名角落被輕輕敲擊了一下,陳讓不由捏緊了五指,指甲硌得手心生疼。

“我憑什麽不管你,半路要是人沒了,你的大好人生還怎麽繼續。”陳讓一字一句,聲音冷得發寒,眼眶莫名紅起來。

“媽的......”陳禮有點生氣了,她不知道陳讓這話什麽意思,突然聲音這麽冷,她招他惹他了!?

心裏壓著一口氣,但還顧及著她哥大老遠跑來看她不容易,壓著怒意道,“管好你自己吧,我自己的路我愛怎麽走就怎麽走,可別打著你的好意為我付出。”

陳讓徹底不說話了,陳禮見狀也不是滋味,從包裏翻出雨傘遞給他,“好了,別大老遠過來還跟我吵架,”見陳讓一直沒接,好聲好氣道,“我的好大哥,拿著吧,看這衣服濕的,不知道買把傘啊。”

微涼的觸感接觸到手心,陳讓不自覺握住了傘把,眼前陳禮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心裏的悲傷與難過又一層又一層地反了上來,他側過頭,柔聲道,“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沒再看陳禮一眼,急匆匆地就往西門口走,身形瘦削,如黑夜中化不開的濃霧。

“誒,再見啊!註意安全!急什麽啊都不好好說話......”陳禮大聲道。

身後灼灼的目光仍在跟隨,直到陳讓快速奔跑起來,轉過拐角,才終於躲避掉身後熟悉的目光。

眼淚如掉線的珠子一般灑落,從男人的臉上滑了下來,陳讓一聲沒吭,任憑冷風帶著銳意刮過眼角。

酸澀、悔意、難過、痛苦,回頭的欲望不斷上湧,被陳讓強硬地壓在心底,帶著沈重的苦意一同隱匿在陌生的角落。

他不該來見陳禮的,陳讓默默想。

見到時有多懷念,再度離去之時的痛苦就有多強烈。

男人清瘦的五指捏緊傘把,快速穿過西門門口朝外走去,眼角的濕意仍舊存留,仿若剛剛經歷的一切都是幻境。

轉眼熟悉的人已經消失不見,重回現世就連空殼也不會留下。

他沒用手背擦眼淚,任憑溫熱的濕意流淌,直到穿過馬路見到本不該出現的人影。

熟悉的深藍發絲,青澀的面孔上陰影未消,含著冷意的眼眸直直在暗處盯著他。

似是發覺自己被發現了,摘下鴨舌帽朝陳讓走來,尖酸刻薄的話語就吐了出來,“不是只有男朋友?看起來還有個女......”

嘴裏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男人就投進了自己的懷抱,男人的面部完全埋在了易蔔的頸窩裏,帶著溫熱流淌的濕意一齊在他的頸窩裏奔湧。

“你......”易蔔怔楞了一下,莫名的熟悉感湧了上來,讓他推不開胸前的男人。

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什麽要跟著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來到相距甚遠的芫城,在知道男人有男友後還要暗地裏跟蹤別人。

“易蔔,我們回去吧。”陳讓低垂著眼,用沙啞的嗓音淡淡說著,明明不是很清晰,卻仿如天邊乍現一道亮光,瞬間滌清了易蔔的腦海。

陳讓的眼淚仍泛著熱意,如滾燙的巖漿一般侵入易蔔的血肉——讓他渾身戰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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