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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溫子涵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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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溫子涵6

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

狹窄的寢室、被關上的鐵門、乍響的雷電……還有那一塊曾經有學生墜落而被壓塌的綠植。

霍星的心臟差點驟停。

在青市的初中,霍星過了一段相當黑暗的生活。因為口音與同學格格不入,因為來自農村,因為寄宿且孤立無援……常常是這樣的雷雨夜,他被寢室裏其他男生聯合起來關在門外。

夏天多雷雨,冬天多風雪,他待的最多的地方不是寢室,而是空蕩蕩的四面漏風的半開放式走廊。

陰影果然還是陰影,霍星像朵嬌花搖搖欲墜,只能貼著身後的墻一步步往房間裏挪去。

算了,算了。

鞋子淋雨就淋雨,大不了明天穿濕透的鞋子去學校,他可不能有事……

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霍星渾身一顫,目光卻再次不可控制地看向那座花園裏的玻璃房。玻璃房是透亮的,那道清瘦的身影卻依然若隱若現地站在四四方方的游泳池的岸邊。

霍星:“……”

他雙眸發直地看向地面。

怎麽還在?

“媽……”霍星的腿軟得像面條,小聲地朝著他媽的房間那邊呼喊,“媽……”

梁珍珠在房間裏睡得正香,哪裏聽得到霍星的呼喊。

雖然用著手機的手電筒,但是適應了夜色的黑暗,也漸漸可以看清周圍的景物了。雷電交加,風雨大作,只有閃電出現的時候才能清晰看見花園的玻璃房的景象,霍星不期然想起了他常玩的植物大戰僵屍的雨夜庭院。

這麽一想,總算戰勝了一點恐懼,腿也有了力氣,正當他打算一鼓作氣往回跑的時候,玻璃房裏的那道身影突然縱身一躍,飛上……不,跳進了游泳池。

霍星的動作頓住:“?”

霍星深呼吸,頭發都被大風吹過來的飄雨打濕了不少,身上也是一片濕。哪個正常人晚上不睡覺往疑似有鬼的地方跑?那不是有病是什麽?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連忙沖進房間關上門。

房間門緊閉,隔絕了外面的風雨和雷電。

霍星甩了甩頭發,坐在空調下吹冷風。

……不對。

太不對了。

剛剛那道身影縱深也跳進游泳池,如果是鬼,那也相當不輕盈了,怎麽能濺起這麽大的水花?難道是修煉不到家?

疑惑盤踞在心中,霍星皺眉。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好奇,心裏不知名的情緒催生著促使他想要去花園裏的玻璃房一探究竟。

去看看?

霍星陡然回神,拍了一下臉。

壞了,他要被迷惑了。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越壓抑越如同野草般瘋狂生長。霍星陡然站起身,重新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開門奔向狂風暴雨裏。

風雨在肆虐,雷電在翻滾,他撇開所有恐怖的幻想,一邊背愛國主義核心價值觀一邊往花園裏跑去。

花園的鵝卵石小路濕潤的情況下就十分滑,霍星不顧一切地跑,幾次都差點滑倒。玻璃房是沒有門的,只有門口一段避雨的省出來的玻璃。

霍星一口氣跑到玻璃房門口才停止,慢慢沈下心往裏走去。游泳池是顯眼的,四四方方的形狀,清澈……不見底的水,水裏有一道漂浮著的身影,隨著水流晃蕩。

手機的手電筒照射下,漂浮的身影露出了他的臉。

“溫子涵!”霍星一驚。

身體比腦子要快,他立刻跳下游泳池,用泳池並不深,大概只有一米六的高度,霍星適應了浮力就游到溫子涵的身邊拉住了他的手。溫子涵渾身冰冷,雙眸緊閉,氣息未知,輕輕一拉就飄了過來。

霍星抱起溫子涵將他托舉到岸上,隨即才爬上去,坐在溫子涵的身邊喘了一口氣。

“溫子涵……”

“溫子涵!”

怎麽辦?怎麽辦?

霍星慌亂極了,想要找手機打急救電話,卻想起剛才是帶著手機一起跳下游泳池的……

他伸手探了探溫子涵的呼吸,又聽了聽他的心跳,見都有跡象,勉強放下心來。因為是游泳池,口鼻裏應該沒有異物,霍星捏住溫子涵的鼻子,擠開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張開嘴,往他的嘴裏吹氣,再按壓他的胸腔,反覆多次。

“咳——”

溫子涵吐出一口水,悠悠轉醒。

“呼——”霍星也松了口氣,跌坐在地上擦了一把額前不知是水還是汗的液體,去扶起溫子涵,“溫子涵?”

溫子涵雙眸失焦地看著虛空,在看到霍星的時候,頓時激動地推開霍星,“放開我!”

霍星:“?”

什麽叫過河拆橋?這就是了。

然而,溫子涵並不是過河拆橋,他是自尋死路,推開霍星的下一秒,他就踉蹌起身再次躍進了游泳池。

霍星嚇了一跳。

“餵!”

溫子涵很明顯是不會游泳而且懼怕水的,再次躍進游泳池的他霎時就嗆了一口水,然後如同應激的沈進了水底。

霍星嘆為觀止,第二次跳進游泳池把他又拉了上來,順便在池底撿回了他泡水黑屏的手機。

“咳咳咳——”溫子涵捂著胸口咳嗽。

經過兩次折騰,霍星算是看清楚了,溫子涵不是游泳溺水,而是自溺。

他在自殺。

先不說這個問題有多麽讓他震驚,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麽制住好像一心求死的溫子涵。

“你冷靜一點。”霍星不由分說地攥住溫子涵的手腕,拉著他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溫子涵兩次在死亡的路口徘徊,早就精疲力竭了,即使反抗也掙脫不了霍星的桎梏,“放開我!不要碰我!放開我!”

“我還敢放開你?”霍星用力一拉,將他帶進了懷裏,從手還換成胳膊,死死將溫子涵按住了往外走,“走,回去睡覺。”

“放開我!放開我!”溫子涵用盡力氣掙紮也沒用,他喘著氣,一口咬在了霍星的肩膀上。

霍星疼得差點將他扔出去,但是扔出去就是順了溫子涵的意,他才不可能扔,“這是你逼我的,摔了你不要怪我。”

溫子涵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霍星蹲了下來抱住了他的腿彎,他直接趴在了霍星的肩上,雙腳直接騰空被他扛了起來。

“你……你要幹什麽?”

霍星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不要亂動。”

巨大的屈辱感襲來,溫子涵咬牙切齒,連自殺的沖動都淡了不少,霍星一步步走得很穩,他卻緊張極了,生怕腦袋朝下摔得頭破血流。

“放開我!放開我!霍星!”

霍星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溫子涵如此崩潰瘋狂的樣子,別說什麽月亮了,反而像四處亂竄的隕石,他繼續往主樓走去,一邊警告溫子涵:“再亂動我再打。”

“你敢!”

霍星輕輕松松扛著他上樓梯,“我為什麽不敢?難道你有什麽辦法嗎?你看你,跟個……破布娃娃一樣。”

“走開!你走開!”

已經上了二樓,霍星笑了一聲:“你是不是不會罵人啊?不會說滾嗎?聽起來像撒嬌啊。”

不知道是因為胃部被霍星的肩頂住,還是因為霍星說的話太惡心,溫子涵胃部難受極了,幹嘔一聲,又吐出了兩口水。

“嘔——”

這一聲出來,霍星渾身僵硬了,連忙蹲下身將溫子涵放了下來,扛著他改成抱著他,“你的房間是哪一間?”

溫子涵難受極了,胃部像被灼燒,連同著意識都昏沈起來,擡手:“那間。”

霍星像是抱著定時嘣嘣,單手打開房門走進房間,繞了繞走到衛生間將他放到地上,打開馬桶蓋:“還要吐嗎?”

溫子涵趴在馬桶上幹嘔,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霍星站在一邊,慢慢撫著他的脊背:“吐不出來就起來,我出去倒水,你等著。”

他剛起身,溫子涵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溫子涵擡頭,蒼白的臉上紅腫的眼眶十分顯眼,黝黑的雙眸看向霍星,“你是……怎麽發現我在游泳池裏的?”

霍星半蹲在地,與溫子涵四目相對,他意識到溫子涵在說什麽,覺得很可笑:“你在想什麽?我半夜不睡覺來跟蹤你嗎?”

溫子涵靜靜地看著他。

“不是嗎?”

霍星堅定道:“不是。”

他沒想到溫子涵竟然還有這麽多疑的一面,十分意外,“你的想法太多了,我不過是被雷聲吵醒了,起來收我的鞋子。感謝你,我的鞋子還在淋雨,我明天只能去穿著穿著濕透的鞋子去學校了。”

溫子涵怔怔地看著他不說話,然後手一松,軟軟地倒在了冰涼的地上。

“溫子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霍星這一晚上的心是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起起落落,比坐過山車還要刺激,他扶起溫子涵,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出意外,他的額頭滾燙,明顯是在發燒,“你的手機在哪裏?我打電話給王叔,送你去醫院。”

“不去……不去醫院。”

又是自溺又是淋雨,剛剛還在嘔吐,真真正正的死去活來,怎麽可能去不去醫院?

霍星下意識道:“必須要去,打一針退燒馬上就好了。”

不知道溫子涵是聽到了哪個字不對勁,霍星可以感覺出來他渾身的皮肉都繃緊了,“不去,不去……不去醫院。”

一邊說著一邊又幹嘔起來,狼狽不堪。

每個人都有懼怕的東西,更何況他和溫子涵不熟,萬一他真的不適合去醫院,那就適得其反了。霍星也不勉強了,順著他說:“好,不去醫院。你先換一套衣服,別讓病情雪上加霜。”

溫子涵不說話了。

霍星只當他默認了,單手穿過他的膝蓋彎,將他穩穩地抱了起來,直接抱到了床邊的羊絨地毯上,然後去給他找衣服。

房間很大,霍星找到衣櫃,從衣櫃裏找了一套淺灰色的睡衣出來。

“來,換一套衣服。”

溫子涵雙眸緊閉靠在床邊,什麽反應都沒有,像是暈倒了,又像是睡著了,呼吸平穩綿長。

霍星也不忍心打擾他,伸出手輕輕地去解開溫子涵身上襯衫的扣子,一顆、兩顆、三顆……濕漉漉的衣服是很難脫下來的,像剝皮一樣,霍星一手按著溫子涵的肩,一手將襯衫剝了下來,丟在地上。

拿睡衣時,霍星的動作滯住。

只見溫子涵那白皙細膩的肌膚上,從脊背到胳膊,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深淺不一的傷痕,像刀割出來的,又像滾燙的東西燙的,從上到下,起碼有十多道。

霍星的呼吸都放輕了,他看了眼溫子涵,察覺他可能此時不僅僅是在脫溫子涵的衣服,而是踏入了他隱秘的秘密之地……啊,不會被滅口吧?

幸而溫子涵一直處於未醒的狀態,沒有發現踏足他隱秘之地的狂徒。

襯衫、褲子都被霍星艱難地脫下來,換上了柔軟幹燥的睡衣,至於內褲……他是真的下不去手脫,畢竟兩人連朋友都不算,不能太越界了。再將他塞進被子裏,拉起被子蓋好。

霍星送了一口氣,轉身出門了。

霍星又回到了小平房,懷著巨大的心虛敲開了梁珍珠的房門,梁珍珠滿臉困倦地開門,“大晚上不睡覺,幹什麽?”

“我發燒了,有退燒藥嗎?”

梁珍珠看著他,“怎麽發燒了?”

“吹空調沒蓋被子,就發燒了。”霍星說,“有退燒藥嗎?快拿給我,我明天還要考試呢。”

“你要考試……”梁珍珠轉身去找藥,“我明天還要早起呢。你考試能考幾分?你那個成績我都不想說,哪有你哥讀書的時候的一半樣子……感冒靈喝兩袋,退燒藥吃一顆。”

霍星接過感冒藥和退燒藥,等梁珍珠關上門關上燈後,又冒著風雨去主樓,從廚房拿紙杯倒了一杯水上樓去溫子涵的房間。

溫子涵的睡姿變了,從平躺著睡變成了抱著被子蜷縮著睡,這是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喝藥。”

霍星算得上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青市再沒有比他更熱心的市民了。溫子涵迷迷糊糊睜開雙眸,看起來醒了,卻沒有醒,迷蒙又混沌。就著半杯感冒靈吃下一顆退燒藥,又接著睡了。

手機溺亡,霍星沒工具看時間,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他伸了個懶腰回到小平房,洗了個澡重新睡覺。

燥熱天氣過後的雷電風雨是持續不了多久的,第二天就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雷聲和閃電也毫無蹤影了。

生物鐘一向很準時的溫子涵在第二天早上六點醒來,昨晚種種歷歷在目,他看到身上明顯不是自己穿上的淺灰色睡衣時,垂死病中驚坐起。

霍星給他換的衣服?

那……

溫子涵神色難辨地拉起衣袖,猙獰的傷疤觸目驚心。

霍星看見了?

他看見了他身上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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