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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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你可真行啊。”她雖有不虞，但也沒發作，當面點破，“不收你的錢，你就找人去鬧，這是下馬威啊？還是要徹底斷了人家的前途？”
“她當眾還紅包，也太不給面子了。嗐，沒多大事。”這位京海屠夫不以為意，“我又沒殺人。”
黃翠翠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唐小龍沒放在心上，黃翠翠沒發瘋，冷靜溫柔，他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第二日上午，徐泰來的電話喚醒了唐小龍的宿醉，賭場那邊正在清點昨夜賬目，驗鈔機嘩嘩響。
徐泰來在充滿金錢味道的環境中肅然道：“刀哥，下灣、沽北，還有閔華，這三個大賭場出事了。”
唐小龍登時警醒：“怎麽了？”
“發財樹全被澆死了。”
賭徒比商人更加極端地信奉手氣與運道，即便是讓人傾家蕩產的缺德買賣，唐小龍也要擺上蒼翠的發財樹。
“用什麽澆的？開水？”
徐泰來那邊沈默了一會兒，答道：“聞著像是潔廁靈。”
這不是有病嗎？唐小龍倍覺荒謬，什麽人……
等等——
他給黃翠翠打了個電話，仔細醞釀了一番稱呼，比黃翠翠大了兩個月的唐小龍，決定叫她一聲“翠姐”。
“你在哪呢？”
對面環境安寧，有幾道輕輕的腳步聲。
“我在強盛集團。”
還沒等唐小龍繼續問下去，電話那頭突然出現了弟弟的聲音。
“翠姐？你怎麽過來了？”小虎驚訝，“你在這幹嘛呢？”
黃翠翠波瀾不驚：“我幫你們餵餵魚。”
小虎驚疑：“你手裏拿的是魚食嗎？”
黃翠翠古井無波：“是痔瘡栓。”
小虎驚悚：“別！”
隨後是稀裏嘩啦的水聲和追逐的腳步聲，在電話那頭，小虎繼續阻攔：“翠姐！那條金龍魚膽子小！你把它撈出來容易死！翠姐你聽我說，那條魚是大嫂選的魚苗，這些年一點點餵起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大嫂的面子上——那玩意兒有毒不能往魚嘴裏塞啊！”
“那咋了？”黃翠翠跑著，換了口氣，“我又沒殺人。”
*
金龍魚在七樓，高啟強的辦公室在九樓，對於會見黃翠翠這個問題，他做出過好幾個預案，體面的、血腥的，還有比較詭異的。
但沒想過黃翠翠會挾持一尾金龍魚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盯著石化僵硬的秘書看。
金龍魚吻下劃出一個絕望的弧度，唐小虎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試圖救一波：“翠姐，我哥說他知道了！絕對不會動葉醫生的！”
黃翠翠徑直走進辦公室，將金龍魚扔進錦鯉缸中。
周圍松了一口氣。
“可以讓你哥盡快把醫鬧那夥人送去警局嗎？不然我去找人的話，可能鬧得咱們兩邊都不好看。”黃翠翠在工裝褲子上擦擦手，“我就先走了。”
“翠翠！”高啟強偷看一眼金龍魚，還沒翻肚仰泳，放心地扭頭對她笑攔道，“折騰一趟，就為了這件小事啊？”
她驚奇道：“還有別的事嗎高總？”
“見外了，來，坐。”
唐小虎見狀，馬上低聲吩咐秘書：“後面的預約推一下，關門，上茶。”
黃翠翠安心，無所謂，只要不是【關門放狗】就行。
陳書婷來的極快，齊肩直發飛在耳後，與金色的流蘇耳墜糾纏著。她穿著雙排扣藍色西裝，板正挺拓，手掌從沙發靠背上劃過，拍了拍她的肩。
“這麽著急呢？”黃翠翠仰頭枕在靠背上，陳書婷在她的眼中倒轉，“來急著救魚？”
“來急著見你。”
黃翠翠嬉笑兩聲：“急什麽？我又不會跑。”
高啟強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就是跟我們記仇了。”
“沒有啊。”
“那就好，阿盛在樓上，我這就叫他下來。”
黃翠翠斂笑：“我覺得不合適，他跟你鬧矛盾，抽個巴掌屬於兄弟間的內部情趣，他跟我鬧矛盾，是真的互毆。你要是想把強盛集團從房地產企業改成武館，我是沒意見，放他下來也行。”
高啟強可能對企業轉型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借著架腿的動作，悄悄把手機塞回褲袋。
玩笑歸玩笑，別在集團鬧。
“唉，當年的事……”
話說一半，被一段默認來電鈴聲攔腰切斷，黃翠翠接起電話，道了聲“好”，起身就要走。
“翠翠！”陳書婷在身後叫了一聲，她似乎有許多話徘徊在舌尖，化作一道淺笑，“周五回舊廠街老家，一起吃個飯吧？”
黃翠翠眉眼彎彎，點點頭：“好的呀。”
*
陸鵬等的花都謝了，看見一輛摩托車突突突地停在樓下，跨步躍下樓梯去迎接。
“上午去辦了點事，沒耽誤吧？”
“沒有！”陸鵬親自帶她往所裏走，“黃女士速度夠快的，接了電話就來。在這邊……”
門關著，他輕聲道：“孟夫人還在裏面，這……”
她敲敲門，順著門縫探進去一顆鬼祟的貓貓頭：“崔姨，是我~”
裏面一對母女放她進門，她先將半頭華發的崔姨勸了出去，關好門，檢查一圈室內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才放心地湊在孟鈺身邊道：“你知道今年要來巡察組嗎？”
“差不多九月份，或者十月份吧，具體還沒下通知呢，按照這兩年下來人的周期，應該是這個時候。”孟鈺也跟著她壓低聲音，“你想怎麽樣？”
“我想把陸鵬留到那時候，試試巡察組能不能辦。”
“光憑這個案子，動不了他，他背後一定還有別人。”孟鈺問道，“是不是高啟強？”
“不止他，陸鵬在系統內部也一定有靠山。”
孟鈺若有所思地點頭：“對了，我們為什麽要用氣聲說話？這裏一個人都沒有，是怕地上的螞蟻偷聽嗎？”
她們一副密謀作亂的反賊模樣，另一邊，市局詢問室內，蔣天翹著二郎腿，倦煩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麽，我根本不認識劉保鄉，更不可能讓他去幹什麽壞事啦。”
“他指認了你的秘書，竇勃……”
“那你們去問竇勃咯，誰知道他跟誰有什麽私仇。”
郭文建忽覺可笑：“這就把秘書給賣了？”
他出示一張銀行卡：“在出事前三個小時，劉保鄉的賬戶裏出現了轉賬記錄，匯款賬戶是一個來自境外的貿易公司，這個公司，每季度都有各類名目的收款。”
蔣天仍舊一言不發。
郭副局又上了一道強度：“曾經這個公司的註冊地址很眼熟啊，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的秘書竇勃，就是用這裏取出的現金進行存款轉賬，腐蝕公職人員吧。”
蔣天臉色驟變，燈光下的面容浮起一層青白：“你們沒有證據，血口噴人啊？”
“既然這麽跟你說了，我們肯定是掌握了證據的。”郭文建拿起一份牛皮紙檔案袋，裏面裝著張彪上交的銀行卡，“早就有人反映，沙海集團行賄送禮，我們的偵查員親自取證，證據都在這裏，我勸你，坦白從寬。”
蔣天緘默半晌，冷聲道：“我等我的律師過來。”
*
張彪說過，當時並不是蔣天親自給的卡，而是散宴後，其秘書竇勃私下給予，結合飯桌上的幾番暗示，這就是用來賄賂的。
但銀行卡轉了一道，蔣天完全可以把罪行全部推到秘書竇勃的身上，畢竟，秘書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是吧？崔秘書？”
崔連雲笑容和潤：“如果要判，頂格也就是三年。”
金烏西墜，北風涼了一層，天際金霞璀璨燃燒，給省理工校門外的肆意文氣披上霞光，學生們往來進出，黃翠翠跨騎在摩托車上，看了一眼大門口，將目光轉回身邊白色奧迪的駕駛室內。
“看來崔秘書很關心蔣天的事。”她戴好皮手套，話題轉得飛快，“你來幹嘛呢？”
“接您去舊廠街啊。”
“我都答應了一定會去，不會跑的，用不著崔秘書親自來押著我走。”
“是接，不是押著。”崔秘書的話裏存著弦外之音，“陳總是擔心您路上不順。”
黃翠翠笑臉相應，沒答話，翹起腳尖抻著脖子，往校門口瞧。
瑤瑤和室友慧慧挽臂而出，那個圓臉姑娘看了一眼校外停的轎車，忽然吐了一口魂，大放厥詞：“龔開疆的案子你看新聞追蹤了嗎？受賄金額好高！有錢人這麽多，多我一個怎麽了？天殺的，十四年寒窗苦讀怎麽沒凍死我？我是學生，憑什麽不能分我一半家產，你看這輛吉號寶馬，我搶……”
帶著十足怨氣的玩笑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幾位西裝革履簇擁著一位墨綠套裝的男人自西側而來，在一列轎車旁停下，慧慧聲震天地，引得這群人紛紛回頭，眼放異色。
墨綠三件套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眼鏡，冷光飛綻，慧慧撇開頭，吹著口哨目不斜視往外走，嘀咕道：“瑤瑤，你看這個瀝青地面可真瀝青啊——”
兩個姑娘在校門口分別，一個過馬路去隔壁街的蛋糕店，另一個則飛奔向媽媽的懷抱。
隔著寬闊的街道和密集的人群，黃翠翠打起十二分精神，謹防對面的精神病患者突然發瘋沖過來要和她同歸於盡。
很好，他只是安靜地看著，沒有動作，於是旁邊幾位陪同的校友會成員站在原地，尷尬的不能自己。
“小高總，您這是……”
“你們先回去吧，不好意思啊。”他禮貌地笑道，“我等人一起回家吃飯。”
兩人隔的太遠，她沒聽見高啟盛那邊的聲音，身邊的動靜倒是聽的一清二楚。
“幹嘛呢媽媽？光盯著不出聲，立幡相面呢？”自從黃翠翠垂死病中驚坐起，黃瑤就逐漸暴露本性，身上的重壓卸下，外面風吹雨打都有親媽扛著，寢室關系又很和諧，其他三個小姑娘都是親和的性子，生活壓力減輕，她整個人都容光煥發，活潑起來。
甚至多少帶點女仗母勢的得志感。
“媽媽，相出什麽結果了嗎？你是不是也覺得盛叔印堂發黑眼底發青，眼看就有……”
黃翠翠輕輕捂住了閨女的嘴：“好了寶寶，印堂發黑是轎車頂照的，眼底發青那是他眼鏡反光，好寶，相的不錯，以後別相了。”
“你那邊上完課，怎麽回來啊？”
“坐地鐵，直達的，今天阿媛生日呢。”瑤瑤坐上摩托車，戴好頭盔，抱緊媽媽，“她們先去KTV，我下了課就過去，今天晚上在外面開房打麻將！”
劇裏的瑤瑤有爬過這個娛樂技能樹嗎？不知道，不記得了。
她給瑤瑤打過去兩千，再三叮囑，有困難，找媽媽。
“好呢！媽媽！”
送閨女去家教地址，她沒有掉頭原路返回，而是一直向前，直至太陽徹底隱於海平面之下，天空泛起陰郁的藍白。
海浪簌簌，她停下摩托，靠坐在欄桿邊，等著後面的兩道白色車燈追上。
光暈愈發擴大，照到她的腳下。
皮鞋踩在地面上，徐步緩行，站定在她身邊，一聲不吭。
“怎麽不說話啊？在精神衛生中心治了幾年精神病，把嗓子藥啞了？”
他簡短證明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和嗓子都沒問題：“黃翠翠。”
“總是這麽沒大沒小的，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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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行啊。”她雖有不虞，但也沒發作，當面點破，“不收你的錢，你就找人去鬧，這是下馬威啊？還是要徹底斷了人家的前途？”
“她當眾還紅包，也太不給面子了。嗐，沒多大事。”這位京海屠夫不以為意，“我又沒殺人。”
黃翠翠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唐小龍沒放在心上，黃翠翠沒發瘋，冷靜溫柔，他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第二日上午，徐泰來的電話喚醒了唐小龍的宿醉，賭場那邊正在清點昨夜賬目，驗鈔機嘩嘩響。
徐泰來在充滿金錢味道的環境中肅然道：“刀哥，下灣、沽北，還有閔華，這三個大賭場出事了。”
唐小龍登時警醒：“怎麽了？”
“發財樹全被澆死了。”
賭徒比商人更加極端地信奉手氣與運道，即便是讓人傾家蕩產的缺德買賣，唐小龍也要擺上蒼翠的發財樹。
“用什麽澆的？開水？”
徐泰來那邊沈默了一會兒，答道：“聞著像是潔廁靈。”
這不是有病嗎？唐小龍倍覺荒謬，什麽人……
等等——
他給黃翠翠打了個電話，仔細醞釀了一番稱呼，比黃翠翠大了兩個月的唐小龍，決定叫她一聲“翠姐”。
“你在哪呢？”
對面環境安寧，有幾道輕輕的腳步聲。
“我在強盛集團。”
還沒等唐小龍繼續問下去，電話那頭突然出現了弟弟的聲音。
“翠姐？你怎麽過來了？”小虎驚訝，“你在這幹嘛呢？”
黃翠翠波瀾不驚：“我幫你們餵餵魚。”
小虎驚疑：“你手裏拿的是魚食嗎？”
黃翠翠古井無波：“是痔瘡栓。”
小虎驚悚：“別！”
隨後是稀裏嘩啦的水聲和追逐的腳步聲，在電話那頭，小虎繼續阻攔：“翠姐！那條金龍魚膽子小！你把它撈出來容易死！翠姐你聽我說，那條魚是大嫂選的魚苗，這些年一點點餵起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大嫂的面子上——那玩意兒有毒不能往魚嘴裏塞啊！”
“那咋了？”黃翠翠跑著，換了口氣，“我又沒殺人。”
*
金龍魚在七樓，高啟強的辦公室在九樓，對於會見黃翠翠這個問題，他做出過好幾個預案，體面的、血腥的，還有比較詭異的。
但沒想過黃翠翠會挾持一尾金龍魚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盯著石化僵硬的秘書看。
金龍魚吻下劃出一個絕望的弧度，唐小虎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試圖救一波：“翠姐，我哥說他知道了！絕對不會動葉醫生的！”
黃翠翠徑直走進辦公室，將金龍魚扔進錦鯉缸中。
周圍松了一口氣。
“可以讓你哥盡快把醫鬧那夥人送去警局嗎？不然我去找人的話，可能鬧得咱們兩邊都不好看。”黃翠翠在工裝褲子上擦擦手，“我就先走了。”
“翠翠！”高啟強偷看一眼金龍魚，還沒翻肚仰泳，放心地扭頭對她笑攔道，“折騰一趟，就為了這件小事啊？”
她驚奇道：“還有別的事嗎高總？”
“見外了，來，坐。”
唐小虎見狀，馬上低聲吩咐秘書：“後面的預約推一下，關門，上茶。”
黃翠翠安心，無所謂，只要不是【關門放狗】就行。
陳書婷來的極快，齊肩直發飛在耳後，與金色的流蘇耳墜糾纏著。她穿著雙排扣藍色西裝，板正挺拓，手掌從沙發靠背上劃過，拍了拍她的肩。
“這麽著急呢？”黃翠翠仰頭枕在靠背上，陳書婷在她的眼中倒轉，“來急著救魚？”
“來急著見你。”
黃翠翠嬉笑兩聲：“急什麽？我又不會跑。”
高啟強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就是跟我們記仇了。”
“沒有啊。”
“那就好，阿盛在樓上，我這就叫他下來。”
黃翠翠斂笑：“我覺得不合適，他跟你鬧矛盾，抽個巴掌屬於兄弟間的內部情趣，他跟我鬧矛盾，是真的互毆。你要是想把強盛集團從房地產企業改成武館，我是沒意見，放他下來也行。”
高啟強可能對企業轉型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借著架腿的動作，悄悄把手機塞回褲袋。
玩笑歸玩笑，別在集團鬧。
“唉，當年的事……”
話說一半，被一段默認來電鈴聲攔腰切斷，黃翠翠接起電話，道了聲“好”，起身就要走。
“翠翠！”陳書婷在身後叫了一聲，她似乎有許多話徘徊在舌尖，化作一道淺笑，“周五回舊廠街老家，一起吃個飯吧？”
黃翠翠眉眼彎彎，點點頭：“好的呀。”
*
陸鵬等的花都謝了，看見一輛摩托車突突突地停在樓下，跨步躍下樓梯去迎接。
“上午去辦了點事，沒耽誤吧？”
“沒有！”陸鵬親自帶她往所裏走，“黃女士速度夠快的，接了電話就來。在這邊……”
門關著，他輕聲道：“孟夫人還在裏面，這……”
她敲敲門，順著門縫探進去一顆鬼祟的貓貓頭：“崔姨，是我~”
裏面一對母女放她進門，她先將半頭華發的崔姨勸了出去，關好門，檢查一圈室內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才放心地湊在孟鈺身邊道：“你知道今年要來巡察組嗎？”
“差不多九月份，或者十月份吧，具體還沒下通知呢，按照這兩年下來人的周期，應該是這個時候。”孟鈺也跟著她壓低聲音，“你想怎麽樣？”
“我想把陸鵬留到那時候，試試巡察組能不能辦。”
“光憑這個案子，動不了他，他背後一定還有別人。”孟鈺問道，“是不是高啟強？”
“不止他，陸鵬在系統內部也一定有靠山。”
孟鈺若有所思地點頭：“對了，我們為什麽要用氣聲說話？這裏一個人都沒有，是怕地上的螞蟻偷聽嗎？”
她們一副密謀作亂的反賊模樣，另一邊，市局詢問室內，蔣天翹著二郎腿，倦煩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麽，我根本不認識劉保鄉，更不可能讓他去幹什麽壞事啦。”
“他指認了你的秘書，竇勃……”
“那你們去問竇勃咯，誰知道他跟誰有什麽私仇。”
郭文建忽覺可笑：“這就把秘書給賣了？”
他出示一張銀行卡：“在出事前三個小時，劉保鄉的賬戶裏出現了轉賬記錄，匯款賬戶是一個來自境外的貿易公司，這個公司，每季度都有各類名目的收款。”
蔣天仍舊一言不發。
郭副局又上了一道強度：“曾經這個公司的註冊地址很眼熟啊，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的秘書竇勃，就是用這裏取出的現金進行存款轉賬，腐蝕公職人員吧。”
蔣天臉色驟變，燈光下的面容浮起一層青白：“你們沒有證據，血口噴人啊？”
“既然這麽跟你說了，我們肯定是掌握了證據的。”郭文建拿起一份牛皮紙檔案袋，裏面裝著張彪上交的銀行卡，“早就有人反映，沙海集團行賄送禮，我們的偵查員親自取證，證據都在這裏，我勸你，坦白從寬。”
蔣天緘默半晌，冷聲道：“我等我的律師過來。”
*
張彪說過，當時並不是蔣天親自給的卡，而是散宴後，其秘書竇勃私下給予，結合飯桌上的幾番暗示，這就是用來賄賂的。
但銀行卡轉了一道，蔣天完全可以把罪行全部推到秘書竇勃的身上，畢竟，秘書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是吧？崔秘書？”
崔連雲笑容和潤：“如果要判，頂格也就是三年。”
金烏西墜，北風涼了一層，天際金霞璀璨燃燒，給省理工校門外的肆意文氣披上霞光，學生們往來進出，黃翠翠跨騎在摩托車上，看了一眼大門口，將目光轉回身邊白色奧迪的駕駛室內。
“看來崔秘書很關心蔣天的事。”她戴好皮手套，話題轉得飛快，“你來幹嘛呢？”
“接您去舊廠街啊。”
“我都答應了一定會去，不會跑的，用不著崔秘書親自來押著我走。”
“是接，不是押著。”崔秘書的話裏存著弦外之音，“陳總是擔心您路上不順。”
黃翠翠笑臉相應，沒答話，翹起腳尖抻著脖子，往校門口瞧。
瑤瑤和室友慧慧挽臂而出，那個圓臉姑娘看了一眼校外停的轎車，忽然吐了一口魂，大放厥詞：“龔開疆的案子你看新聞追蹤了嗎？受賄金額好高！有錢人這麽多，多我一個怎麽了？天殺的，十四年寒窗苦讀怎麽沒凍死我？我是學生，憑什麽不能分我一半家產，你看這輛吉號寶馬，我搶……”
帶著十足怨氣的玩笑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幾位西裝革履簇擁著一位墨綠套裝的男人自西側而來，在一列轎車旁停下，慧慧聲震天地，引得這群人紛紛回頭，眼放異色。
墨綠三件套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眼鏡，冷光飛綻，慧慧撇開頭，吹著口哨目不斜視往外走，嘀咕道：“瑤瑤，你看這個瀝青地面可真瀝青啊——”
兩個姑娘在校門口分別，一個過馬路去隔壁街的蛋糕店，另一個則飛奔向媽媽的懷抱。
隔著寬闊的街道和密集的人群，黃翠翠打起十二分精神，謹防對面的精神病患者突然發瘋沖過來要和她同歸於盡。
很好，他只是安靜地看著，沒有動作，於是旁邊幾位陪同的校友會成員站在原地，尷尬的不能自己。
“小高總，您這是……”
“你們先回去吧，不好意思啊。”他禮貌地笑道，“我等人一起回家吃飯。”
兩人隔的太遠，她沒聽見高啟盛那邊的聲音，身邊的動靜倒是聽的一清二楚。
“幹嘛呢媽媽？光盯著不出聲，立幡相面呢？”自從黃翠翠垂死病中驚坐起，黃瑤就逐漸暴露本性，身上的重壓卸下，外面風吹雨打都有親媽扛著，寢室關系又很和諧，其他三個小姑娘都是親和的性子，生活壓力減輕，她整個人都容光煥發，活潑起來。
甚至多少帶點女仗母勢的得志感。
“媽媽，相出什麽結果了嗎？你是不是也覺得盛叔印堂發黑眼底發青，眼看就有……”
黃翠翠輕輕捂住了閨女的嘴：“好了寶寶，印堂發黑是轎車頂照的，眼底發青那是他眼鏡反光，好寶，相的不錯，以後別相了。”
“你那邊上完課，怎麽回來啊？”
“坐地鐵，直達的，今天阿媛生日呢。”瑤瑤坐上摩托車，戴好頭盔，抱緊媽媽，“她們先去KTV，我下了課就過去，今天晚上在外面開房打麻將！”
劇裏的瑤瑤有爬過這個娛樂技能樹嗎？不知道，不記得了。
她給瑤瑤打過去兩千，再三叮囑，有困難，找媽媽。
“好呢！媽媽！”
送閨女去家教地址，她沒有掉頭原路返回，而是一直向前，直至太陽徹底隱於海平面之下，天空泛起陰郁的藍白。
海浪簌簌，她停下摩托，靠坐在欄桿邊，等著後面的兩道白色車燈追上。
光暈愈發擴大，照到她的腳下。
皮鞋踩在地面上，徐步緩行，站定在她身邊，一聲不吭。
“怎麽不說話啊？在精神衛生中心治了幾年精神病，把嗓子藥啞了？”
他簡短證明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和嗓子都沒問題：“黃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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