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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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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開解

皺著眉看著面前那個低著頭一動不動的男人,宇文思源心情有些覆雜。

她並不是沒有猜測過她這一世的來歷,甚至她也隱約覺得她與方珍之間會有某些關聯,但當聽到他心口承認的時候,並說出事情真相的時候,她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父君……”宇文思源走到他的面前,按上了他的肩膀,喚道。

剛剛碰觸到他的身體,指尖便傳來了一陣顫動,宇文思源不禁抿了抿唇,看他緩緩地將頭擡起,臉色青白,及至觸及那雙空洞的雙眼時,心中不禁一擰,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了無生氣的神情,也……絕不想看見。

“父……”還沒待宇文思源將話說出口,他便倒入了自己的懷中,胸前濕熱,低頭一看,竟是一灘暗紅的血跡。

“父……君?”宇文思源瞪著懷中的人兒,從未有過的驚恐席卷全身,呼吸都異常艱難,她擡起似千金般重的手,輕輕將他嘴角的血跡擦掉,她沒想到他竟會如此!

“太……太醫……”她張口,聲音卻似卡在喉嚨之中一般發布出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抱起父君向床榻走去,對門外的小禾說道,“快傳徐太醫。”

徐太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任誰從進門起就被面無表情的皇帝盯著也會膽戰心驚,更何況,他只是一個男人,現在還沒有嚇暈已是位皇室服務多年,歷練了些膽識的結果了。

他將號脈的手從帝君殿下的腕上收回,一旁的小禾總管立刻將帝君殿下的手臂放入杯中,蓋好被子。

“如何?”宇文思源問道,她表面上雖還冷靜,維持著帝王的形象,一顆心卻亂成一團。

早知如此,她何苦逼他?

她方才尚有些覆雜的心情早在他暈倒在她懷中的那刻便被嚇的不見蹤影,心中的只有一個念頭:父君他可千萬不能有事!

對於她來說,再沒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和事了。

“回稟陛下,連日以來帝君殿下思慮過甚,郁郁之氣淤積於胸腹之間,如今他將瘀血咳出,反倒有助於氣血運行。只是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是不能解開心結放開心胸,這病只怕是……”徐太醫斟酌著用詞,做他這一行無論如何也得為自己留條後路的,雖然他也不能保證若是有個什麽不妥不會被遷怒,但是準備總是要做的。

“朕知道了,那麽帝君的身體並無大礙了?”宇文思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將他那堆每次看病都要說的沒用的話打斷,直奔主題。

“這……回陛下的話,帝君殿下憂思過度已有些時候了,雖然殿下的底子不錯,但畢竟傷了些元氣,還需仔細調養,更何況如今帝君殿下懷有身孕,身體非同往常……”說道這裏徐太醫舒了口氣,對於一個太醫來說,最高興的事情也莫過於此了。

“身孕?”宇文思源一楞,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恭賀陛下,天佑大凜。”小禾的話將宇文思源從怔楞中拉回,宇文思源連忙問,“身孕可會對他的身體有什麽影響?”一堆不大好的聯想層出不窮的冒出心頭。

“回稟陛下,殿下受孕還不足月,只要悉心調理,應該沒有什麽大礙。”徐太醫連忙答道。

“可有什麽要特別註意的事情?”對於這個世界男子生育的事情宇文思源可以說是全然不解,也不會有人告訴一個皇帝這些事情,但是她也知道在這個時代生產幾乎是搏命的事情,她這能不小心?

畢竟,無論他做過些什麽,他都是她用盡全力來愛的人。

“回陛下的話,只要殿下服了臣開的藥,悉心調理便無大礙。只是現在胎兒尚不足月,最是脆弱的時候,還是禁了房事穩妥些。”徐太醫擦了擦汗,本來這些話是不用說的,宮裏歷來的規矩,皇帝是不會在懷有身孕的侍君房裏過夜的。只是據他隨行觀察,這帝後二人的感情卻是非同一般,皇上身邊似乎也沒有第二個人,不得已他也只能將這些註意事項點明稟告。

“朕知道了,你將方子寫下,下去領賞吧。”宇文思源表情微滯,沒想到太醫居然會說這個,不過父君聽到這個消息也會高興的吧,他盼這個孩子盼了許久了。

待左右侍人都退下,宇文思源靜靜地守在他的身邊。

多麽不可思議,她竟要做母親了,孩子卻是在他的身體中成長,前世的她也許是缺少家人關愛的緣故,她極少想到孩子的問題。這一世,開始她為了子嗣的問題煩惱極。那時她還不知道能和他在一起,頂著這個身份不可能推卸繁衍子嗣的責任,他們竟差點因此錯過。

即使他們在一起後,他也為了子嗣的問題日日煩惱,而她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終究是期待的。甚至期待之中還帶著一絲惶恐,因為她怕他們的孩子時候會出現什麽問題,畢竟她的來歷那麽奇特。如今卻可以安心的與他一同期待他們的孩子的到來。

初初聽聞她的身世來歷,她的心情的確覆雜,如今靜下心來細細思量。易地而處,她若是當年的父君,只怕也只會做出與他相同的事情,甚至若當年的事情由她做來或許連方珍也不會放過吧。

她畢竟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對於她來說,這副身體的父母到底是誰她並不是那樣看重,或許有些冷血,但她確實缺乏對他們的認同感。

況且,將胎珠賣掉的不也正是他們嗎?

這一世從她尚在他腹中時便溺在他無邊的寵愛之中,是他給了她生的渴望,是他浴血將她推上了帝位,是他手把手教給她為君之道,也是他讓她識得情愛的甜蜜滋味,她今日的一切都是他賦予的,她何德何能能夠得他守護至今!

無論別人如何評價,在她心中,世上不會有什麽人和事比他更重要,她不能沒有他。

她本來只不過想要為他除去久困於心的心結,保住方珍的性命罷了,若知道會讓他的身子這般受累,她絕不會才去這樣的方法。

是她太過愚鈍,也許她早些時候將他攬在懷中親自問他就好了。

宇文思源將他額間略微散亂的發絲撫開,將他眉間的憂色揉散,想到一個帶著他們的血脈的小生命正在他的體內孕育,嘴角也不禁上揚。

“傻父君。”她守在他的身邊,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

好累……

宇文漣被一束光刺醒,發覺自己正站在一塊空地上,四周白晃晃一片分辨不出東南西北。

按耐住心中的不安,宇文漣試圖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向後看去。

是皇兒。尚未看清來人的容貌他便可以在心中肯定,因為她的一舉一動早早便印在他的心中。及近,只見她身著白底紫紗九龍袍,頭上戴著紫金冠,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眉目含情,輕袍緩帶慢慢向他走來。

“皇兒……”他笑著想要迎上去,如往昔一般。

她卻只是輕蔑地瞟了他一眼,便略過了他,直直的向前行去,似乎多看他一眼都嫌礙眼。

“皇兒……等等我!”宇文漣急忙追去,他本想用盡了身上的氣力不顧一切地奔跑,雙腿卻如灌了鉛一般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伐。她走的並不快,可以說是很慢,然而卻奇異地始終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宇文漣焦急地伸出手,想拉近彼此的距離,不過幾步距離卻如天塹一般,無論如何也趕不上。

“皇兒……不要拋下我!”他腳步虛軟,不知道被什麽絆倒,再也爬不起來,一團濃霧飄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她頭也不回的走入霧中,身影漸漸被霧氣掩蓋。

皇兒……不要拋下我……他想叫住她,嗓子卻像被人掐住了一般,再也發不出聲音,而她的身影也藏在霧中,再也看不見,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獨自一個。

他錯了,不要拋下他……失去了她,他該如何是好?

猛地睜開雙眼,刺眼的白光射入眼內,讓他不禁瞇了瞇眼睛,屋內滿是苦澀的藥味。

原來是夢。

還好……那只是個夢。

宇文漣向外望去,只見小禾正站在一旁,垂著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向下點,屋中除了他再沒有其他人,一陣鈍痛從胸腔散開,喉頭有些猩甜,濃重的失落感籠罩心間。

皇兒她……如今在哪?

她不會……真的不要他了吧。

可是,如今他還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她?

宇文漣抓了抓身側的錦被,卻連緊握的氣力都缺乏,全身似是散了架子一般,使不出半點力氣。雙眼有些酸澀,不知多久不曾有這樣的感覺了。宇文漣強忍著苦澀的心情,早在皇姐逝去的那刻,他便知道流淚是沒有用處的。淚水,只會讓憎惡他的人開心,讓關愛他的人憂傷而已。這些年來他一路撐到今日,極少落淚,只是如今卻要強自忍住才能讓含在眼眶之中的淚水不落下來。

宇文漣睜著雙眼只希望,那惱人的液體能夠快些在眼中幹涸。他腦中一片空白,不想去想任何事情,因為那只會讓他更加脆弱。

他殺了她的父母,他是她的仇人,不論用多少借口掩飾,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這個國家交給她他很放心,他也……沒有任何親人可以拖累,只是苦了一路跟隨著他的人,希望皇兒她不要將仇恨報覆到他們身上,一切由他承擔便好。

他曾經擁有過她,她曾經那麽愛過他就夠了,如今他還怎能再期待什麽?只是他不想看到她憎恨的目光,他……受不了。

與其等她拋下他,不如他自行……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雖然極輕,但他仍然可以分辨得出,那是屬於她的。聽出來人是她,宇文漣反射性的將眼睛閉上,不想讓她知道他已經醒來,拒絕去看她憎惡的表情。

“小禾,你下去休息吧,你也守了一夜了。”宇文思源一進門就看見小禾的頭不停的在做頭部運動,想想他也守了一天一夜了,也是累了。

“啊。”小禾輕呼一聲,馬上清醒過來。

“這……”小禾有些窘迫,皇上與他一同守著殿下,如今皇上還未歇下,他怎麽能夠先行離開?

“我等下便叫白露過來換班,你先退下吧。”宇文思源搖了搖頭,她是可以坐著,只是小禾卻是站了整整一天一夜,自然是累著了,再不讓他下去歇著,只怕是要累壞了。

小禾也知道以他現在的精力實在難以將人照顧好便告了個罪,將已經冷掉的藥收走後便退下了。

宇文思源將新熬好的藥放到了桌子上才向床邊走去,父君他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按壓了幾次人中也不見效果,雖然徐太醫對她說並沒有什麽大礙,她的心情卻不由得越來越焦慮。

習慣性地將撫上了他的眉間,手中一頓,不禁嘴角輕揚,宇文思源慢慢地俯下身去,一只手插入他的烏發之中,將他的腦袋托牢,吻上了他的雙唇,輕輕一撬,他的唇便順從的張開。宇文思源本想慢慢逗他,沒想到他卻伸出手將她拉下,雖然力氣並不大,她卻十分順從的伏在他的身上將他們的距離拉近,而他的舌頭也伸入她的口中,激烈的吸吮。

宇文漣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將她緊緊的抱牢,幾乎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雙手卻只能無力地搭在她的身上,單單抓牢她的衣裳便已用去了他全部氣力。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下,糾纏之間鹹澀的滋味帶進了兩人的口中,卻沒有人在意,直到雙方氣喘連連才分開。

宇文思源微笑著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滿意的看見他雙眼微紅,雖然忐忑卻有些期望的眼神,她再不想看見他空洞的表情了。

用手輕輕地將他眼角的淚跡擦幹,微嘆,這是她第二次害他流淚了。

這次她可是學乖了,不容他胡思亂想,有時候肢體語言能夠更加有效率的傳達情感,也更加直接易懂。

“傻父君,我說過的,無論何時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宇文思源將他扶起,把靠枕放到他的腰下讓他坐起來。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說出了自己的立場。

“皇……”宇文漣頓了一下,拿出準到底該如何稱呼她,擡眼看去,只見她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眼中的愛戀沒有半點消褪,心中稍定,順著自己的心意,一聲“皇兒”在口中盤桓半晌,終是說了出口。

“父君,下次可不要在這樣嚇我了。”宇文思源起身將放在桌子上的碗拿起,用勺子將藥汁攪勻,盛起一勺送到他的嘴邊。

“皇兒,你真的不介意嗎?”雖然她待他與往常並無不同,但是不得到她明確的回答,他心中仍然會有不安。

宇文思源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道,“不要以為這樣便能混過去,先乖乖地將藥喝了在說其他。”

宇文漣眨了眨眼,將她送到嘴邊的藥汁一勺勺喝完,藥汁雖苦,心裏卻越發安定了下來,一絲笑意在眼角眉梢暈染開來。

宇文思源從袖中拿出絲巾為他擦了擦嘴角,將喝凈的藥碗放到一旁,才坐到了他的身邊,將他擁入懷中說道,“父君,這個世界之中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忘了這一點。剛剛知道的時候我的心情當然會有些覆雜。”

感覺懷中的人兒身體有些僵硬,宇文思源安撫性地親了親他的額頭,接著說道,“那時心情雖是有些覆雜,但我卻知道我對你並沒有半點怨恨,只是還沒等我理清心情便被你嚇到了,你可真會嚇人。”

聽到他輕輕笑出了聲,宇文思源嘟了嘟嘴,將他狠狠攬住,勒得他微喘出聲以示懲戒,“還笑,你不知道我當時多害怕。”

“皇兒,我又何嘗不怕呢?”宇文漣在她懷中深吸了口氣,她身上與他相仿的氣息在鼻尖縈繞,這個人還是她的,多麽不可思議,最美的夢也不過如此。

“傻瓜。”宇文思源嘟囔了一聲。懷中的他占據了她這一世絕大部分時間,她將她這一世的親情、愛情都系在了他的身上,若失去了他,她又怎能完整?

若是沒有他,當初只怕她連求生的意願都沒有吧。

宇文思源抱著他靠在床上,她已經十幾個時辰沒合過眼了,見他蘇醒後原本緊繃的心弦不由得放松了下來,不知不覺間竟睡下了。

恍惚間,她覺得她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皇兒?皇兒!”宇文漣低聲喚了她幾次,卻不見她醒來,心疼地看著她眼底微青的眼圈,勉強掙紮起來幫她將鞋脫下,松了松她身上的衣服,累的直冒虛汗,剛將她收拾好,卻見她身子一轉,習慣性地縮進了他的懷中。

宇文漣楞了一下,輕輕笑了起來,將她攬住,一只手在她的脊背上輕撫,如以往那般。而她在他懷中蹭了蹭找到了她最喜歡的位置便停了下來,睡得越發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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