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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漫漫拉著陳一歸在最繁華的商業大道,每天選擇不同的年齡人群,話筒遞過去了一遍又一遍。

拒絕是時常的,網絡盛行的時代,有太多人一看到鏡頭就擺手走開。也有一部分人,一眼看到兩人清澈大學生的模樣,停下腳步,分享著自己獨特的觀點。

連續一個月,兩人輾轉各個地點,般配的模樣引得不少人圍觀,甚至有人拍攝兩人日常的狀態,吸引不少人慕名前來。

有關“重男輕女”話題的視頻還沒成型,兩人就有了不少熱度加持,很快京大和京理大的學生實名認領,名校加持下,甚至塗漫漫的賬號粉絲隱約有破六位數的勢頭。

萬眾期待的視頻一經發出,就自帶流量,一小時登頂小綠皮的熱搜榜首。

沒有過多旁白,一頁寫著“你認為世界上還存在重男輕女嗎”的圖片展示後,露出一張張不同的臉。

最開始是一所初中學校門口,穿著白藍校服的初中生,踏著放學的鈴響,在校門打開時,蜂擁往外走去。

話筒遞給了一個帶著眼鏡的斯文男生,白白凈凈,對著鏡頭不好意思撓了下頭,緊張地舔了下唇。

“沒有吧,我家是重女輕男,從小什麽事情都是姐姐優先,而且犯錯誤懲罰也不一樣,我爸說男孩就得打,不然沒出息,但女孩就還好,不需要承擔養家糊口的重擔,相夫教子就好,學習上也是,都是成績差,我肯定是屁股開花,我姐就無所謂啊!”

“我之前問過我爸說,既然有了姐姐,為什麽還把我生下來,那時我記得我哭的鼻涕橫流,控訴他們的偏心。但是我爸說,人生最圓滿就是男女雙全,要是只有女兒的話,肯定是過不了父母那關,老人家的思想根深蒂固,對孫子的執念比較深,而且我也覺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養兒防老,以後生個病還是得靠兒子,女兒力氣小,照顧不來。”

學生的嬉戲聲成為背景音,鏡頭緊接著一轉,畫面是老年公園的一角。

老大爺頭發半白,帶著貝雷帽,坐在公園長椅上,大手一揮,侃侃而談。

“重男輕女?這不是很正常?都是幾百年的老傳統,它存在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男的可以傳統香火,但女的不行,女兒養再好,最後也是要嫁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前我們那個年代,家裏沒有頂梁柱肯定是不行的,說難聽點就是絕戶,後繼無人了!”

“現在這些小年輕,沒有遭受過社會的毒打,嘴裏喊著丁克,說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話,任性妄為,等到像我這麽大的年紀,沒兒沒女,住在養老院裏,被護工打罵再後悔就晚嘍。”

鏡頭下移,屏幕上的臉變成一個八九歲的孩童,他拿著小話筒玩弄了許久,才好奇地擡起頭:“姐姐,你要問什麽?”

塗漫漫只有背景音:“你家裏有幾個人?”

小男孩伸出四個手指頭:“四個。”

“你覺得爸爸媽媽是更愛你還是更愛姐姐?”

小男孩歪著腦袋想了許久,最後指了指自己:“我吧。”

“為什麽?”

小男孩學著大人的口吻:“雖然我也不理解,但是爸爸說以後我們三個是一家人,總有一天姐姐會有一天離開家,去往別人的家,所以要學做家務,才能不被別人家嫌棄。”

稚嫩的童聲偏偏說著最刺耳的話,仍不自知,而這些話長年累月,根深蒂固,會潛移默化影響他的一生。

視頻上各種激烈的言辭不斷循環播放,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人的面前,曾不被人關註的問題再次擺在明面上,與“重男輕女”相關聯的熱搜一個挨著一個,激昂的情緒在出現女性的聲音後才稍稍平覆幾分。

二十二歲的女大學生穿著露臍背心,低腰闊腿褲上系著粉色蝴蝶結,豐滿的下唇打了個唇釘。全妝讓她夾帶著攻擊性,瞇著眼看著題板上的問題,挑眉笑得很輕蔑。

“重男輕女?我好久都沒聽到這個名詞了,但感覺到處都有這種現象,比如我家。我上面有個哥哥,年長我三歲,正是結婚的好年紀,但我家就是一般家庭,在我們老家,娶個媳婦難以上青天,畢竟男女比例失調。”

“如果非要追溯到怎麽失調的原因,計劃生育時,有太多女嬰被剝奪生命和拋棄,不然也造就不了今天的盛況。扯遠了,我哥結婚家裏拿不出那麽多彩禮錢,我爸媽把心思打到我的身上,我還沒畢業呢,就拉著我相親,好賣了我給我哥買媳婦。”

“不過我是不會如他們的意。”女大學生彎著唇,湊到鏡頭前,用囂張的口吻道:“我這輩子不婚不孕,我的人生只屬於我自己,我的靈魂和□□永遠是自由的。”

女大學生瀟灑離開的背影上,評論終於變了風向,不再是憤慨,全是對她的讚賞。

而下一秒,鏡頭裏出現一個紅著臉的女高中生,她像是鼓足了不少勇氣,眼神看向鏡頭後的人:“姐姐,我有點社恐,但是這個話題我想我必須參與。”

塗漫漫帶著笑意的聲音出現:“當然,歡迎你參與。”

“謝謝。”女高中生紮著高馬尾,笑得很婉約,對著鏡頭不知說些什麽,眼神又向鏡頭後求助:“姐姐,我一時之間也不是說些什麽,不然你問我問題,然後我回答好嗎?”

“當然可以,你覺得你家有沒有重男輕女的現象?”

女高中生肯定地點頭:“有。”

“你是有哥哥還是弟弟?”

女高中生搖頭,高馬尾在半空中晃了兩下:“都沒有。”

“那怎麽看出父母重男輕女呢?”

女高中生的聲音裏帶了些自嘲:“我爸說要是我是個男孩,早些年房價還沒瘋漲時,肯定就給我準備買房了,都是因為我是女孩,所以他覺得女兒要房子沒用,以後找個有房子的對象就行,我爸才四十多歲,早早就辦了內退,天天就是打牌喝酒,如果我是男孩的話,可能一切都不一樣了。”

視頻出現短暫的卡頓,像是出現故障一般,畫面模糊,一張張接受過采訪的臉一幀幀出現在屏幕上,而後畫面清晰,是趙娣站在望不到盡頭的田野裏的自白。

“我叫趙娣,是這個村子裏最普通的女孩,村裏像我這樣的女孩有很多,走路是和做家務一起學會的,打從記事起,父母就告訴我們,弟弟是全家的希望,我們要不留餘力供養弟弟,讓弟弟延續本家的香火。”

畫面裏的趙娣沿著麥田邊走直線:“我呢,並不覺得這是對的,但是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默認,重男輕女的傳統,畢竟只有男孩才能入族譜,但盡管這樣,我還是覺得女生是獨立的,絕對不應該是弟弟的附庸。”

一縷清風吹來,她張開雙臂,短發在空中形成風的模樣:“我要讀書,要認識更多的字,見更廣的世界,我不想一聲被困在這裏,做家務,嫁人,生孩子,拼男孩,我不想像我的母親一樣重覆著好像既定的命運。”

遠處霞光染紅天際,與麥田組成一副視覺割裂的畫。她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攝像頭,一字一句道:“我會是春天的花,夏天的蟬,秋天的楓葉,冬天的雪,我是任何我想成為的模樣,我會在這個世界上尋找只屬於我的故事,在我成年之後,我會改掉這個名字,我不是趙娣,我會成為趙耀,耀眼奪目的耀。”

麥田裏自由奔跑的女孩,她不該是小母親,或是保姆,她不是隨時可以被犧牲的物件,也不必肩負任何人的期待,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只是為了做自己。

畫面忽轉,是一位男高中生,他苦惱地拿著話筒,臉上寫滿了不滿。

“我家不存在重男輕女,我做了十幾年的獨生子,可幾個月後就不是了。我媽意外懷孕了,老實說我很不歡迎這個小生命,我感覺他會對家庭造成很大的影響,不過木已成找,我只希望,我媽懷的是個小妹妹,可愛懂事,我也會喜歡。”

“可如果是弟弟的話,父母壓力先不說,我以後找對象都難找,畢竟兩個兒子就需要兩套房子,可女兒不一樣,她結婚不像兒子,不需要多少成本,到時候父母也有貼心的小棉襖了,兒女雙全,一舉三得。”

緊接著,油頭滿面的母親推著嬰兒推車,走進鏡頭裏。她有些無措,得知采訪的話題後,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笑容也不似最開始拘謹。

“我不重男輕女,對我來說每個孩子都是重要的。”她對著鏡頭,笑起來時嘴唇幹裂,有細密的血絲滲出來,她渾然不覺:“我這輩子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要真說拿得出手,也就是我五個孩子。”

塗漫漫沒忍住開口詢問:“五個孩子?”

母親笑容更甚:“嗯,四個女孩一個男孩。”

塗漫漫壓下驚訝,試探道:“男孩是弟弟嗎?”

“是的。”母親指了指嬰兒推車躺著的小孩,滿臉慈愛:“我兒子。”

“那您是為了要兒子,才生了五個孩子嗎?”

“當然不是!”母親擰著眉頭訓斥了兩句,但反應過來是面對鏡頭,又緩和了態度:“我不是重男輕女,我只是想要兒女雙全。”

半小時時長的視頻,一時間掀起巨大討論量,忽視已久但仍存在的話題,再度回到人們的視野中。而這次,不再是只有聲討,有關城鎮輟學女孩的問題受到廣泛的關註,不少憑靠著努力,掌握話語權的姐姐們發起一起幫助妹妹的活動,讓不少適齡女孩得到資助,重回校園。

世界自女性的裙擺中誕生,所以她本就應該以自由為王冠,張揚又赤熱,在曠野裏高歌,在暴雨裏起舞,在滿堂喝彩聲中,走上一條兩岸皆是玫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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