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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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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7

春雅高中是餘桑市最好的私立高中,比市一高的名氣更勝一籌。

這所高中是校規森嚴的寄宿式高中,以軍訓式的管理方式成名,而正是這令人有些喘不過氣的強度,成就了每年濟濟一堂的名校錄取生。

不乏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擠破頭都要將孩子送過來,寄托於三年寒窗,不成器的孩子能脫胎換骨,成為自己能宣之於口的驕傲。

名氣一打響,春雅高中每年的錄取線水漲船高,比市一高還要高出三五分,已然到了萬人過獨木橋的難度。

塗漫漫是萬人中的例外,以全市中招第一名的頭銜,是被春雅高中用“無條件錄取塗安樂”橄欖枝請過來的。

她所在的一班是代表春雅高中最高水平的實驗班,這種班級的學生都是朝著國內頂尖學府沖刺,成績斐然,保底最底都是雙一流高校。

隔壁的二班是特長班,整個班級都是非富即貴,走的是開銷巨大的藝術類。裏面的學生家世顯赫,小小年紀就沾染上位者的優越感,不乏有人用鼻孔看人,張揚如柯穎,也有人不露鋒芒,低調如陳一歸。

除這兩類班級外,剩下一半是重點班,一半是普通班,在真正的天才和權勢面前,早早走上了普通的道路,起早貪黑,只想通過高考這條路,改變人生。

為了最大限度的迎合應試教育,學校每學期都會將原有的班級打散,按照成績再次重組。

對普通班和重點班影響稍大,而特長班全然無影響,實驗班每次也只有兩三個人的變動。

整整三年,塗漫漫別說班級,就連座位一直都是班級靠窗最後排的角落。選位置也是按照成績,她還記得自己第一個走進來,坐在這個位置上,接收到所有人震驚的眼神。

施老師還特意把她叫到辦公室問她原因,她只說初中坐習慣懶得換了,其實根本原因是班級人數是單數,而她第一個選在邊角,就無聲告訴所有人,高中三年她要做一個獨行俠。

效果顯而易見,所有人都成全了她,後來她拿到畢業證時,班級裏至少有一半學生的名字和臉都對不上號。

身為課代表之一,她做的確實不太合格,可除去她自己不願意社交的緣由,很大一部分緣由是根本沒有多餘閑暇的時間。

在外人眼裏,塗漫漫天資卓越,每次考試都穩坐第一名,成績沒有拉開第二名二十分就算是失誤。

多數人羨慕她,在以成績為食物鏈的排名裏,站在了頂端的位置,是老師們掛在嘴邊的學校之光,也有少數人諷刺她,說她空長嘴巴空有成績,只要離開學校就會失去一切光環。

塗漫漫聽過太多褒貶不一的評價,說實話最開始聽是略微不舒服,但從小學到高中,對於她的評價都太單一,隨年齡日益增長的鈍感力,讓她漸漸沒了感覺。

她一直很清醒,明白自己只是一個正常的人類,要想出成績就要付出相匹配的時間與精力,而與別人相比,她缺少輸的資本,年級第一名的那筆獎學金是她與塗安樂的學費,一旦失誤,那麽她就要面臨交不上學費的窘迫。

敏感的青春期裏,她也生出過傾訴欲,但理智始終占上風。無論是她的家庭,亦或是她的性格,都不適合交朋友,而維持一段穩定長久的關系,需要付出相當多的時間成本。

而她,並沒有時間。

早自習結束。

塗漫漫努力喚醒了上學時的肌肉記憶,拿起身後的掃把,以百米沖刺奔向食堂,買了三塊錢的煎包,邊吃邊往實驗樓趕去。

與同齡人不同,她非但生在了一個用貧窮形容都有些牽強的家,而家裏又有一個偏心的母親和自私的弟弟。

哪怕中招考試取得第一名,祁雪英也動過不想讓她繼續上的念頭,在中年婦女短淺的目光裏,把她送進鎮上的餐館當服務員,比未來飛到陌生城市來的更有安全感。

最終讓祁雪英改變主意,還是托了塗安樂的福,是六科成績加起來不過百的塗安樂非鬧著要上高中,而春雅高中主動提出無條件錄取塗安樂後,才讓祁雪英猶豫。

她也看出了祁雪英的遲疑,畢竟家徒四壁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錢,她狠了狠心,聲明姐弟兩個在高中三年所有的一切開銷,全由她一人承擔,才成功讓祁雪英在這件事上點了頭。

在開學第一天,她就去申請了學校的勤工儉學,原本學校害怕耽誤她學習,也知道她家的情況,主動提出減免她和塗安樂的一切開銷。

但她哪有這麽厚的臉皮,春雅高中已經為她打破原則錄取塗安樂,怎麽能一再得寸進尺。在她的強烈堅持下,學校才勉強同意她在課餘時間兼職,而一旦成績出現波動,兼職就必須停止。

一共三個兼職,早上清掃實驗樓,中午在圖書館整理借閱圖書的資料,晚自習後去超市擺放物品的陳列。

她的高中生涯幾乎腳不離地,一秒掰成兩秒都不夠用,光是兼職和學習就有些吃力,哪還有什麽精力在乎其他。

塗漫漫並沒有覺得焦頭爛額,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實,比起被強行剝奪掉未來,眼下的疲憊顯然不值一提。

她在奔向餐廳的人潮裏逆流,低著頭吃著煎包,對投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腳下生風,生怕打掃時間不夠用。

實驗樓一共有六樓,除了臺階和走廊外,天臺無疑是重災區。

已然發展成逃課聖地的天臺,不知覺成為了娛樂場所,各種瓜皮果屑遍布一地,打掃起來相當費功夫。

塗漫漫爬到了六樓,看著滿地的垃圾,聳肩嘆了一口氣。

之前習慣了高強度的生活,她應付起來完全得心應手,而現在她的身體已經不再是年輕的十七歲,再加上也算過了幾年舒服的日子,重新面對時,都有些佩服之前的自己眼都不眨的堅持了三年。

“啊,這垃圾桶不都在這裏?怎麽每個人都像是不長眼一樣?多大的人了還亂丟垃圾?比起高考,我看重新去幼兒園學會不亂丟垃圾更迫切。”

塗漫漫在短暫的一年工作中,只學會了“放過自己,指責他人”一條生存之道,她一口氣吐槽完,將最後一個煎包塞進嘴裏,掂著掃把朝著最裏側走。

“我以前也沒覺得天臺這麽大過?”她嘴裏吃著東西,自言自語的抱怨聲聽起來很是含糊:“這些苦我一受就是三年,我可真是個天才受氣包,塗安樂那家夥倒是心安理得過了幾年好日子,但既然重來一次,這些好日子以後可不長……啊咳!!!!”

突然出現的人影讓人沒有防備。

塗漫漫被嚇得噎了一下,因吃驚而瞪大的雙眼,隨著劇烈的咳嗽瞇成一條縫。她越咳越嚴重,沒幾秒,彎著腰捂著胸口,企圖緩解肺裏湧上來的那股沖勁。

咳了半分鐘,她艱難地睜開眼,就看到面前出現一罐可樂。她沒接,很想去看對面的表情,奈何咳嗽過於嚴重,眼底的場景都是虛影,模糊成一片。

“新的,拿著,喝下去緩緩。”看著塗漫漫沒有接過去的打算,那道聲音再次響起:“你在這裏出了事,我到時候可說不清。”

塗漫漫猶豫了下,才眼睛一閉,接過已打開口的可樂罐,抿了一小口,將卡在嗓子的煎包送到胃裏。

她緩過來勁後,臉漲的通紅,很難說清是嗆的還是羞的。她思緒混亂,伸手將可樂罐遞過去,還順帶了一句:“謝謝。”

陳一歸坐在地上,右手扶著地,微仰著頭看她。原本沒什麽情緒的臉,在看她還回來的可樂罐後,眼角一挑,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呃。”塗漫漫腦回路短路,楞了幾秒,幹笑著又收回來:“我喝,喝過了,不好意思,那回來還你錢。”

陳一歸也不客氣:“什麽時候?”

塗漫漫傻了眼,反應過來馬上回道:“中午?”

陳一歸沒說話。

塗漫漫根本猜不透這人,又試探提早了時間點:“那,第一節課下課?”

陳一歸這會有了反應:“嗯。”

天臺上安靜到能聽到呼吸聲,兩人“你望著我,我看著你”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因子。

塗漫漫抓耳撓腮,都快退化成猴了,也沒想好要說什麽。

她幹巴巴笑了兩聲,看著陳一歸面前的小桌子上的肯德基套餐,硬著頭皮硬說了一句話:“那你,你先吃,不打擾了。”

不打擾了,開始打掃。

塗漫漫一手捏著只喝了一小口了可樂罐,一手拿著掃把,即使再努力也忽視不掉身後那一大塊活物。

那可不是普通人,那是陳一歸,是焦點中心,在五年後在娛樂圈一鳴驚人的現象級明星。

與記憶發生嚴重偏差,這一幕在過去沒有出現過。

塗漫漫掃著地,大腦急速轉動著。

天臺只是逃課的高頻場所,在飯間和課間這種時間節點,幾乎沒人踏足。她打掃衛生時鮮少碰到人,也就是陳一歸轉學後,偶爾來天臺上像這樣躺著,耳朵裏塞著耳機,閉目養神。

兩人雖然是鄰居,也幾乎沒說過話,在學校都默認不認識對方。

按照正常軌跡,陳一歸不會在天臺上吃肯德基,她也不會接過那瓶可樂,別說言語交流,兩人都不會有眼神交流。

塗漫漫在進行頭腦風暴,沒留神,掃把就和陳一歸的限量版鞋子發生了親密接觸。

她再次像是被施了魔法,渾身僵硬,脖子一寸寸扭動,視線最終定格在陳一歸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

“不,不好意思。”塗漫漫腦袋一抽,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拖把不是故意的。”

陳一歸聽著她推脫責任的話,饒有興致地看她,語氣裏帶著玩味:“哦是嗎?”

拖把桿打在頭上,用什麽力度,才能暈倒不傷腦。

這個問題在塗漫漫腦裏短暫過了幾秒,腦袋的傷口隱隱作痛,她自暴自棄地迎上對面的視線,理不直氣相當狀:“我不是故意的。”

這話有股不知名的強硬,透著一種“有本事你打回來”的囂張。

陳一歸直勾勾看著她,眉頭一挑,在對方的臉快要紅透前,語氣欠欠地嗯了一聲。他收回視線,耷拉著眼皮,慢條斯理的將番茄醬擠在薯條上。

塗漫漫覺得自己瘋了,她甚至產生了一種幻覺,幻覺裏陳一歸的唇角在上揚。她甩了甩頭,收回掃把,快速地掃了一遍周圍,火速離開天臺,步調急的仿佛後面有頭吃人的怪獸。

等踏入到安全的臺階領域,她才緩過神,冷靜地綠捋清了前因後果,心裏湧上一絲懷疑,從未來穿到現在的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還是陳一歸身上也發生了和她一樣無法解釋的怪事。

畢竟兩人是一起滾落,說不準,某個磁場失序就意外重回到現在。

但很快她又否認了這種可能性的存在,在面臨了校園暴力的輿論後,陳一歸應該更清楚輿論的壓力,對於動手這件事會愈發謹慎,可若非她攔著,那時的陳一歸當真有動手的打算。

更何況穿越時空這般荒唐的事,應該是絕無僅有的限量品,哪能和買一贈一的促銷商品劃上等號。

她想著陳一歸和記憶中那張重合的面無表情的臉,甩了甩頭,將這個荒謬的想法畫上了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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