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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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馬仔
早飯就在民宿老板自家的餐桌吃, 餐桌鋪著格子桌布，老板挺用心, 采些五顏六色的山花，帶著露水，插在小玻璃杯裏。
阮青嶼沒顧上欣賞，火速埋頭吃早飯，喝粥，快得有點兇殘，鹹鴨蛋只吃蛋黃，一口氣吃掉三個。
淩澤看著他剩半盤子鹹蛋白，默默地撿來挖到自己碗裏。
緊接著阮青嶼又喝掉半碗酥油茶，手一擡，往酥油餅伸去。
淩澤趕緊攔住：“別吃了, 一會兒還要往高海拔走，小心高反不舒服。”
“那就吃半個。”阮青嶼沒收手, 掰了半個酥油餅，就著剩下的酥油茶，吃得幹幹凈凈。
“阮工，胃口很好啊。”陸顏明顯吃得斯文得多, 酥油茶就著三明治，中西合璧的。
“嗯, 看場地消耗體力，多吃點。”阮青嶼說, 拿紙巾抹抹嘴, 看眼淩澤。“淩總, 我在大門口等您, 您慢慢吃, 不急。”
他煞有介事地您您您，手插兜，提著氧氣罐走出大門。
淩澤點點頭，沒多說，又往碗裏盛點粥，鹹鴨蛋的蛋白偏鹹，多喝點粥壓一壓。
“淩總喜歡吃蛋白？”陸顏問。
“還好。”
“多吃蛋白挺好的，我聽成資說，你們大學一起健身的，健身就要多吃蛋白，蛋黃膽固醇高，吃多不好。”陸顏一開口，話就收不住，語氣還挺歡快：“淩總現在還健身嗎？這幾天在高原還有沒有接著跑？”
“偶爾。”淩澤回答，還是兩個字。
“偶爾啊，那淩總體型保持得不錯啊，我就都得天天練，昨天我還在外面跑了圈，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哈哈哈哈。”陸顏用自己的手掐著脖子，扮著斷氣的樣子，自娛自樂地笑出八顆大白牙。
淩澤和陸顏不熟，只是在香格裏拉的S酒店開幕時打過照面，其他時候，大概是在送到總部過審的圖紙簽名欄裏，偶爾見到。
但他現在確定陸顏腦子應該只有一根筋，沒事突然扮死，多少有些傻；可能多回應他兩句，就會像膏藥一樣貼上來，雖然知道對方沒有其他想法，但是淩澤就覺得難適應，只想躲開。
他端起碗，把剩下的鹹蛋白一口氣吃光，站起身，打算去找阮青嶼。
“淩總，你們今天還去現場？”陸顏跟著站起身問。
“對。”淩澤的回答現在只剩一個字。
只見陸顏把剩下的三明治往嘴裏一塞，說道：“淩總，帶我一個，我的裝備還沒收回來。”
現在，淩澤連一個字都不想回答，他轉身往大門口走，然後聽見陸顏在身後穿著外套，窸窸窣窣。
他突然想起件事，那個嘴上喊著在大門等您的阮青嶼，八成是躲在那個角落抽煙。
才走出大門，濕冷的空氣撲面，大夏天裏竟帶點刺骨，淩澤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裹緊身上的衣物；放眼望去，空無一人，藏式白墻在薄霭中靜默，遠處五色經幡低垂著，一動不動。
淩澤又往後張望，果然在民宿後的倉庫，阮青嶼正縮著脖子，靠著墻，刷著手機吞雲吐霧，手上還提著個開封的氧氣罐，煙霧與晨霭交織著，看不清表情。
淩澤往墻根方向多掃兩眼眼，還沒表態，阮青嶼便直接把半截煙往地上一丟，急急幾腳踩滅，再拾起煙蒂，往大門方向來。
他漂亮眉眼彎成纖月，越過一片朦朧，鮮活明媚，帶得晨風輕柔，往淩澤方向小跑來。
“慢慢走，別跑。又抽煙，又跑，你會斷氣的。”淩澤訓道，他張開原本裹在胸前的雙臂，摟過阮青嶼。
阮青嶼笑嘻嘻站好後，翻了個白眼，擡手掐住自己脖子，喘氣粗氣，擡著頭說：“淩澤，我不行了，那些跑路的設計費，就交給你吧，記得幫我追回來。”
淩澤笑起來，這個阮螃蟹裝死起來還怪有意思：“還有人敢跑路阮工的設計費啊，我去幫你掀桌子。”
“嘖。”阮青嶼突然板下個臉。
淩澤想著，掀桌子的阮工，敢做又怕人講，確實好笑。淩澤笑著擡手摟過阮青嶼的肩，把體重半壓在他身上，帶著人，往停車場走。
意外的是，阮青嶼半蹲了下，從自己臂膀裏躲開，然後回頭看了下大門，滿臉嚴肅地說：“淩總，我們還是要避嫌，不然他們會覺得我在騙你的業主票。”
阮青嶼擡眼看著淩澤，黑白分明的裏滿是誠懇，在飄忽的晨霭中顯得異常堅定。
淩澤看著阮青嶼一臉認真，反問他：“避嫌？我們是什麽關系，需要避什麽嫌？”
他在試探，阮青嶼究竟記不記得昨晚的事。
“睡一張床的關系。”阮青嶼回答得相當直白，眼睛微微瞇了下，眼神閃著意味深長的暧昧。
淩澤垂下濃密的睫毛，盯著阮青嶼，往前邁了步與他貼近。
他壓著嗓子問：“睡一張床又是什麽關系？”
一顆心跳得厲害。
淩澤聽到阮青嶼細微的呼吸聲，薄霧細密的的水汽落在阮青嶼的睫毛上，星星點點，像是夏日草場裏四下散落的不知名小花。
阮青嶼擡起手，嘴角微微上揚，用一根指頭戳著淩澤心口，一下起，一下落。
然後他學著淩澤的口氣，壓低嗓子回答：“權色交易，淩總會被抓去關的關系。到時候，請記得，打死都不要供出我。”
淩澤一楞，垂眼盯著阮青嶼的海鷗唇，那只小海鷗的翅膀越揚越高；他想或者現在就吻下去，不然也不知要聽這只阮螃蟹胡說八道到什麽時候。
他擡手撫上阮青嶼的腰，微微俯身，把人往自己腰上壓。
阮青嶼則依舊瞪著誠懇的雙眼，與自己緊貼，頂在胸前的手指微微蜷起。
兩人間，只剩一絲空氣。
“淩總，阮工，我好了，可以出發啦。”陸顏低頭拉著外套拉鏈，從民宿裏走出來。
“來啦。”阮青嶼回應一聲，後退一步，趕緊拉起淩澤的手，匆匆就往停車場走去：“走啦，你趕緊開車去。別讓陸工開車。”
淩澤低頭看著握在自己手腕上的白皙手指，無奈自嘲了聲，呵。
“呵什麽啊，快去，別人的副駕駛我不敢坐。”阮青嶼皺著眉說，他有點搞不清自己剛剛到底在幹嘛。
“為什麽？”淩澤覺得奇怪。
“車禍完以後都這樣，坐副駕駛會不舒服，感覺四周的車都要往我身上擠。”阮青嶼回答：“但是昨天我就忘了這事，和你坐了一路，就還挺好，看到大貨車的彩燈還會覺得漂亮。”
淩澤站定，盯著阮青嶼思考了三秒，他覺得可以，這個答案他非常滿意，接過車鑰匙，滿心歡喜地坐上駕駛座。
H酒管集團董事會成員，淩澤先生，在回到大陸的第七天，終於給人當上了司機。作為業主方領導，給乙方小馬仔們開車做司機，是多麽令人開心的事。
淩澤是真的開心，因為馬仔阮青嶼說了，只適應自己的副駕駛。
但自己的開心，在開車後，只維持了五分鐘；因為車上，不止阮青嶼一只馬仔，還有另外一只，腦子裏只有一根筋的外籍馬仔。
外籍馬仔陸顏，露著他的八顆大白牙，合不攏嘴地坐在後座，一直哇哇哇，怎麽這麽好看哇哇哇，雪山上竟然有雪哇哇哇。
阮青嶼只覺得陸顏實在好笑，好像第一次進山一樣，明明昨天他已經看過現場的。
“陸工，你昨天不是已經到過現場了嗎？”阮青嶼回頭問他。
“對啊。哇，阮工，你看這個霧，剛好繞在半山腰，太漂亮了。”陸顏邊回答邊哇。
“那你一直哇什麽啊。”阮青嶼問，他想起周成資昨天也哇了一路，他們這個設計聯合體，幹脆叫哇哇設計得了。
“昨天我坐在阿爾法後排中間，什麽都看不見啊。”陸顏回答：“坐路虎的時候，還沒進到這麽高海拔。”
阮青嶼一聽，反倒內疚起來，本應是陸顏坐路虎的，結果被他和淩澤換了車，錯過風景。
他掃了淩澤一眼，恰巧淩澤也在看自己，兩人心領神會地對笑了下。
阮青嶼又覺得這個愧疚值得，畢竟如果不是兩人臨時興起，那自己也不會知道睡人肉枕頭是那麽舒服的事。
“哎。”阮青嶼輕叫了聲，他想自己大概是菌子吃太多，中了什麽毒，怎麽不時都會想到淩澤的胸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想念淩澤的人肉枕頭。
淩澤聽到阮青嶼這麽一喚，分出點神，看了阮青嶼一眼，他兩眼迷離地盯著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一臉滿足的樣子。
剛想開口詢問，卻被後排的陸顏搶先：“阮工，哎喲什麽呢？怎麽啦？”
“哦，沒事，你昨天睡哪？怎麽也在我們住的民宿吃早飯。”阮青嶼回過神，趕緊隨便找了個問題。
“就睡前面，馬上到，對對對，就這裏，麻煩淩總靠邊停下。”陸顏滿心歡喜地坐在後座領導位，坦然地指揮他重要的業主，車子靠邊停。
車子停靠在一個簡易的露營地，說是露營地，其實就是湖邊的草場平整出一小塊硬土地，四周隨意圍了點圍欄，接通簡單的水電，四周散落星點的民宅，也算安全。
幾臺房車停在硬地上，邊上搭著一個橘色的帳篷，沒有人。
“我昨晚就睡這裏，很漂亮啊。問民宿老板租了個帳篷，五十塊錢包早飯。”陸顏指著那帳篷解釋著。
“你不是說要住項目附近，多感受下項目地形？這裏離項目還半小時車程呢。”阮青嶼看著帳篷問道。
“嗨，那就是一說，我就是想露營，項目地形看一下午就夠了，有什麽好看。”陸顏回答，大概是突然想到淩澤在車上，他馬上又補了句：“那是的，項目地形還是要多看幾遍最好，一會兒我再和你們去一趟。”
沒人回答陸顏，車內只有沈默。十五秒後，阮青嶼清澈的聲音充斥滿車廂，語氣激動。
“這就是我二叔說的外籍卷王？說人家看地形看通宵？為了做出一個好方案？”
“阮院長大騙子啊，騙得我一早起床來項目，我多睡一會兒不好嗎？人肉枕頭不香嗎？”
“我一早吃三個鹹蛋黃做什麽啊？我以為後面那個人又帥又能幹又敬業，我不想就當個沒用的繡花枕頭，我也要認真看現場啊。”
“然後淩澤，他根本就沒看現場，他在露營玩，他在露營玩。”
他說著濱城本地方言，語速非常快，沖著淩澤哇啦哇啦的。濱城的本地方言鳥語一般小眾，以前兩人旅游時，經常說，方便在商家面前討論價格，反正幾乎沒人聽得懂。
淩澤聽著阮青嶼一頓鳥語輸入，不動聲色，心裏卻炸開白日煙火，熱烈卻不見其影，因為他只聽到阮青嶼說：“人肉枕頭他不香嗎？”
“阮工？什麽枕頭讓你睡不香？民宿裏的嗎？”陸顏突然來了一句鳥語，不太標準，但也像模像樣。
“啊？你聽得懂？”阮青嶼嘴巴都合不上，他頭都不敢回，只是從後視鏡瞄了後座一眼。
“對哇，我家也信媽祖啊。”陸顏笑道，露出八顆大白牙。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支持，每天都寫得很開心啊，不過還是調整回晚上更文，比較安靜，謝謝鼓勵~和灌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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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阮青嶼又喝掉半碗酥油茶，手一擡，往酥油餅伸去。
淩澤趕緊攔住：“別吃了, 一會兒還要往高海拔走，小心高反不舒服。”
“那就吃半個。”阮青嶼沒收手, 掰了半個酥油餅，就著剩下的酥油茶，吃得幹幹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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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看場地消耗體力，多吃點。”阮青嶼說, 拿紙巾抹抹嘴, 看眼淩澤。“淩總, 我在大門口等您, 您慢慢吃, 不急。”
他煞有介事地您您您，手插兜，提著氧氣罐走出大門。
淩澤點點頭，沒多說，又往碗裏盛點粥，鹹鴨蛋的蛋白偏鹹，多喝點粥壓一壓。
“淩總喜歡吃蛋白？”陸顏問。
“還好。”
“多吃蛋白挺好的，我聽成資說，你們大學一起健身的，健身就要多吃蛋白，蛋黃膽固醇高，吃多不好。”陸顏一開口，話就收不住，語氣還挺歡快：“淩總現在還健身嗎？這幾天在高原還有沒有接著跑？”
“偶爾。”淩澤回答，還是兩個字。
“偶爾啊，那淩總體型保持得不錯啊，我就都得天天練，昨天我還在外面跑了圈，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哈哈哈哈。”陸顏用自己的手掐著脖子，扮著斷氣的樣子，自娛自樂地笑出八顆大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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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現在確定陸顏腦子應該只有一根筋，沒事突然扮死，多少有些傻；可能多回應他兩句，就會像膏藥一樣貼上來，雖然知道對方沒有其他想法，但是淩澤就覺得難適應，只想躲開。
他端起碗，把剩下的鹹蛋白一口氣吃光，站起身，打算去找阮青嶼。
“淩總，你們今天還去現場？”陸顏跟著站起身問。
“對。”淩澤的回答現在只剩一個字。
只見陸顏把剩下的三明治往嘴裏一塞，說道：“淩總，帶我一個，我的裝備還沒收回來。”
現在，淩澤連一個字都不想回答，他轉身往大門口走，然後聽見陸顏在身後穿著外套，窸窸窣窣。
他突然想起件事，那個嘴上喊著在大門等您的阮青嶼，八成是躲在那個角落抽煙。
才走出大門，濕冷的空氣撲面，大夏天裏竟帶點刺骨，淩澤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裹緊身上的衣物；放眼望去，空無一人，藏式白墻在薄霭中靜默，遠處五色經幡低垂著，一動不動。
淩澤又往後張望，果然在民宿後的倉庫，阮青嶼正縮著脖子，靠著墻，刷著手機吞雲吐霧，手上還提著個開封的氧氣罐，煙霧與晨霭交織著，看不清表情。
淩澤往墻根方向多掃兩眼眼，還沒表態，阮青嶼便直接把半截煙往地上一丟，急急幾腳踩滅，再拾起煙蒂，往大門方向來。
他漂亮眉眼彎成纖月，越過一片朦朧，鮮活明媚，帶得晨風輕柔，往淩澤方向小跑來。
“慢慢走，別跑。又抽煙，又跑，你會斷氣的。”淩澤訓道，他張開原本裹在胸前的雙臂，摟過阮青嶼。
阮青嶼笑嘻嘻站好後，翻了個白眼，擡手掐住自己脖子，喘氣粗氣，擡著頭說：“淩澤，我不行了，那些跑路的設計費，就交給你吧，記得幫我追回來。”
淩澤笑起來，這個阮螃蟹裝死起來還怪有意思：“還有人敢跑路阮工的設計費啊，我去幫你掀桌子。”
“嘖。”阮青嶼突然板下個臉。
淩澤想著，掀桌子的阮工，敢做又怕人講，確實好笑。淩澤笑著擡手摟過阮青嶼的肩，把體重半壓在他身上，帶著人，往停車場走。
意外的是，阮青嶼半蹲了下，從自己臂膀裏躲開，然後回頭看了下大門，滿臉嚴肅地說：“淩總，我們還是要避嫌，不然他們會覺得我在騙你的業主票。”
阮青嶼擡眼看著淩澤，黑白分明的裏滿是誠懇，在飄忽的晨霭中顯得異常堅定。
淩澤看著阮青嶼一臉認真，反問他：“避嫌？我們是什麽關系，需要避什麽嫌？”
他在試探，阮青嶼究竟記不記得昨晚的事。
“睡一張床的關系。”阮青嶼回答得相當直白，眼睛微微瞇了下，眼神閃著意味深長的暧昧。
淩澤垂下濃密的睫毛，盯著阮青嶼，往前邁了步與他貼近。
他壓著嗓子問：“睡一張床又是什麽關系？”
一顆心跳得厲害。
淩澤聽到阮青嶼細微的呼吸聲，薄霧細密的的水汽落在阮青嶼的睫毛上，星星點點，像是夏日草場裏四下散落的不知名小花。
阮青嶼擡起手，嘴角微微上揚，用一根指頭戳著淩澤心口，一下起，一下落。
然後他學著淩澤的口氣，壓低嗓子回答：“權色交易，淩總會被抓去關的關系。到時候，請記得，打死都不要供出我。”
淩澤一楞，垂眼盯著阮青嶼的海鷗唇，那只小海鷗的翅膀越揚越高；他想或者現在就吻下去，不然也不知要聽這只阮螃蟹胡說八道到什麽時候。
他擡手撫上阮青嶼的腰，微微俯身，把人往自己腰上壓。
阮青嶼則依舊瞪著誠懇的雙眼，與自己緊貼，頂在胸前的手指微微蜷起。
兩人間，只剩一絲空氣。
“淩總，阮工，我好了，可以出發啦。”陸顏低頭拉著外套拉鏈，從民宿裏走出來。
“來啦。”阮青嶼回應一聲，後退一步，趕緊拉起淩澤的手，匆匆就往停車場走去：“走啦，你趕緊開車去。別讓陸工開車。”
淩澤低頭看著握在自己手腕上的白皙手指，無奈自嘲了聲，呵。
“呵什麽啊，快去，別人的副駕駛我不敢坐。”阮青嶼皺著眉說，他有點搞不清自己剛剛到底在幹嘛。
“為什麽？”淩澤覺得奇怪。
“車禍完以後都這樣，坐副駕駛會不舒服，感覺四周的車都要往我身上擠。”阮青嶼回答：“但是昨天我就忘了這事，和你坐了一路，就還挺好，看到大貨車的彩燈還會覺得漂亮。”
淩澤站定，盯著阮青嶼思考了三秒，他覺得可以，這個答案他非常滿意，接過車鑰匙，滿心歡喜地坐上駕駛座。
H酒管集團董事會成員，淩澤先生，在回到大陸的第七天，終於給人當上了司機。作為業主方領導，給乙方小馬仔們開車做司機，是多麽令人開心的事。
淩澤是真的開心，因為馬仔阮青嶼說了，只適應自己的副駕駛。
但自己的開心，在開車後，只維持了五分鐘；因為車上，不止阮青嶼一只馬仔，還有另外一只，腦子裏只有一根筋的外籍馬仔。
外籍馬仔陸顏，露著他的八顆大白牙，合不攏嘴地坐在後座，一直哇哇哇，怎麽這麽好看哇哇哇，雪山上竟然有雪哇哇哇。
阮青嶼只覺得陸顏實在好笑，好像第一次進山一樣，明明昨天他已經看過現場的。
“陸工，你昨天不是已經到過現場了嗎？”阮青嶼回頭問他。
“對啊。哇，阮工，你看這個霧，剛好繞在半山腰，太漂亮了。”陸顏邊回答邊哇。
“那你一直哇什麽啊。”阮青嶼問，他想起周成資昨天也哇了一路，他們這個設計聯合體，幹脆叫哇哇設計得了。
“昨天我坐在阿爾法後排中間，什麽都看不見啊。”陸顏回答：“坐路虎的時候，還沒進到這麽高海拔。”
阮青嶼一聽，反倒內疚起來，本應是陸顏坐路虎的，結果被他和淩澤換了車，錯過風景。
他掃了淩澤一眼，恰巧淩澤也在看自己，兩人心領神會地對笑了下。
阮青嶼又覺得這個愧疚值得，畢竟如果不是兩人臨時興起，那自己也不會知道睡人肉枕頭是那麽舒服的事。
“哎。”阮青嶼輕叫了聲，他想自己大概是菌子吃太多，中了什麽毒，怎麽不時都會想到淩澤的胸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想念淩澤的人肉枕頭。
淩澤聽到阮青嶼這麽一喚，分出點神，看了阮青嶼一眼，他兩眼迷離地盯著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一臉滿足的樣子。
剛想開口詢問，卻被後排的陸顏搶先：“阮工，哎喲什麽呢？怎麽啦？”
“哦，沒事，你昨天睡哪？怎麽也在我們住的民宿吃早飯。”阮青嶼回過神，趕緊隨便找了個問題。
“就睡前面，馬上到，對對對，就這裏，麻煩淩總靠邊停下。”陸顏滿心歡喜地坐在後座領導位，坦然地指揮他重要的業主，車子靠邊停。
車子停靠在一個簡易的露營地，說是露營地，其實就是湖邊的草場平整出一小塊硬土地，四周隨意圍了點圍欄，接通簡單的水電，四周散落星點的民宅，也算安全。
幾臺房車停在硬地上，邊上搭著一個橘色的帳篷，沒有人。
“我昨晚就睡這裏，很漂亮啊。問民宿老板租了個帳篷，五十塊錢包早飯。”陸顏指著那帳篷解釋著。
“你不是說要住項目附近，多感受下項目地形？這裏離項目還半小時車程呢。”阮青嶼看著帳篷問道。
“嗨，那就是一說，我就是想露營，項目地形看一下午就夠了，有什麽好看。”陸顏回答，大概是突然想到淩澤在車上，他馬上又補了句：“那是的，項目地形還是要多看幾遍最好，一會兒我再和你們去一趟。”
沒人回答陸顏，車內只有沈默。十五秒後，阮青嶼清澈的聲音充斥滿車廂，語氣激動。
“這就是我二叔說的外籍卷王？說人家看地形看通宵？為了做出一個好方案？”
“阮院長大騙子啊，騙得我一早起床來項目，我多睡一會兒不好嗎？人肉枕頭不香嗎？”
“我一早吃三個鹹蛋黃做什麽啊？我以為後面那個人又帥又能幹又敬業，我不想就當個沒用的繡花枕頭，我也要認真看現場啊。”
“然後淩澤，他根本就沒看現場，他在露營玩，他在露營玩。”
他說著濱城本地方言，語速非常快，沖著淩澤哇啦哇啦的。濱城的本地方言鳥語一般小眾，以前兩人旅游時，經常說，方便在商家面前討論價格，反正幾乎沒人聽得懂。
淩澤聽著阮青嶼一頓鳥語輸入，不動聲色，心裏卻炸開白日煙火，熱烈卻不見其影，因為他只聽到阮青嶼說：“人肉枕頭他不香嗎？”
“阮工？什麽枕頭讓你睡不香？民宿裏的嗎？”陸顏突然來了一句鳥語，不太標準，但也像模像樣。
“啊？你聽得懂？”阮青嶼嘴巴都合不上，他頭都不敢回，只是從後視鏡瞄了後座一眼。
“對哇，我家也信媽祖啊。”陸顏笑道，露出八顆大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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