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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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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114

小兵照例取來水為千夫長潔面凈手。

千夫長瞧見小兵低著頭臉上滿是黑汙,倒水也倒得不甚熟練斷斷續續,心下不滿呵斥道:“你是沒吃飯嗎?!頭擡起來。”

李逍擡起頭與那人對視,咧嘴笑道:“蒲甲大哥別來無恙。”

蒲甲眼中先是疑惑後是驚喜,“李娘子!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

李逍曾與蒲甲相處月餘,知他為人良善最重一個義字,當下也未隱瞞對蒲甲將來意和盤托出。

蒲甲拍著胸脯向李逍保證,羌王和大巫絕不是無情寡義之輩,“我羌人有恩必嘗,有仇必報,李娘子多慮了。”

當下拉著她便要去羌王所在的牙帳,被李逍拒絕,“蒲甲大哥,我對你自然信得過,不然也不會先來尋你。但難保營中沒有氐人的眼線,語以洩敗事以密成,我們還是等天黑後再去。”

蒲甲聞言有理自無異議,“氐人兇悍殘忍奸詐,上陣沖鋒讓他族沖在頭裏,他們氐人坐收漁利。此次草原八部南下說是組成聯軍,其實餘下七部都知是用各族人的鮮血和性命在為氐族火中取栗。好處全是氐人得,死亡和傷痛則全留給七部。不說了不說了……”

蒲甲喚來親衛盡其所能搞來一桌豐盛的羊肉飯讓李逍果腹,吃完了飯又讓她在帳篷裏養精畜銳。

李逍奔波了一夜,此時放松下來和衣而眠。

入夜羌王準備就寢,侍從來報蒲甲求見。羌王念他當年救駕有功對其破格提拔,聞聽蒲甲有急事求見,不敢怠慢穿上衣裳將人召入帳內。

於是李逍面見了羌王,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羌王認為茲事體火速命人又召來了大巫,大巫再見李逍甚是感慨,“李娘子和謝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羌人怎敢或忘!氐人要求八部結盟組成聯軍南下侵晉,我王為全族安危不敢不從,但我們羌軍只遠遠躲在一邊,從沒有傷害過一位晉民。”

羌軍躲的忒遠,別說前線晉軍未見,連秦軍都看不見,李逍深以為然,“羌王、大巫,我自然相信你們不會與晉國為敵,我亦深知你們的不易。今次我來沒想讓你們為難,也無需讓你們為難。”

羌王和大巫對視一眼,大巫問:“那李娘子今次來的目的是……”

李逍環視了一下帳內三人,從懷內取出臨行前謝衡給她的錦囊。當著三人的面將錦囊打開,從裏面抽出一張絹帛雙手遞給羌王,“謝尚書表示,秦軍糾集草原七部組成聯軍南下侵晉,看似人數眾多,實乃烏合之眾。七部顧慮本族的利益,與氐族虛以委蛇,陣前定不會盡全力,而晉軍背水一戰惟有與聯軍殊死戰鬥方可保家國完整。天時地利人和,聯軍皆不占優,敗給晉軍不過時間而已。”

羌王將絹帛速覽一遍,然後交到大巫手上,蒲甲湊了過去。

“李娘子與我有恩,你的話我自然相信,想請教李娘子,謝尚書其人如何?聽聞晉國桓相病逝,不知現今誰人領兵?”

李逍聽出羌王的顧忌,她理解羌王的謹慎,畢竟此仗若失敗掉的不只他的腦袋,幾十萬羌人都將成為氐族的奴隸,永世不能翻身。

她想了想回道:“桓相已逝,至於謝尚書謝衡,處事明斷、謀略善奇,我不敢說他能比管仲、商鞅,但他在處理國計民生方面委實有想法有方法,是個人物。”

羌王與大巫對視一眼,羌王點頭,“我同意與晉國私下結盟。”

正如蒲甲大哥所言羌人重情義,李逍未料到此行如此順利。大巫送她出牙帳後,當著蒲甲的面說道:“好叫李娘子知道,此次結盟羌王全看在李娘子與謝公子的面上,羌人知恩圖報,也望晉國勿要負了我主。”

送走大巫,李逍當夜在羌營留宿。她躺在蒲甲安排的帳篷裏死活睡不著,大巫的話深甸甸地壓在她的胸口,她終於體會到每每戰前謝戡的謹慎,他整夜整夜失眠夜不能寐皆因他掌握的不僅是權利而是責任,生命的責任。

一夜多夢,夢裏不是小海城的血腥畫面,便是當初剿匪時的場景頻頻閃回,蒲甲大哥為救親人時拼命的場景記憶猶新,醒來後她靠在榻邊久久沒有動彈,她警告自己必須小心謹慎,如今她的身上肩負的可不只有自己一條性命。

喬裝後與蒲甲告辭,請他代為向羌王與大巫告別。蒲甲挽留,李逍搖頭,“這頓酒先存著,等這場仗打贏了我們再喝。”

從羌營出來,李逍根據蒲甲給她繪制的輿圖尋找秦軍堆放糧食的各處據點。

羌軍雖然無心戀戰,但畢竟現在是戰時,亦每日派出斥侯出營查探,因離得遠晉軍的駐紮地無從知曉,倒把附近其他聯軍摸的清楚。

李逍按圖索驥,輿圖略有誤差但八九不離十,不過數日,李逍已連挑三處秦國聯軍的糧草營寨。沒了糧草的秦軍不得不節衣縮食,而失去糧食供給的戰馬體力不繼,竟在操練時馬失前蹄將符鵬摔將下來。

符鵬聞之緣因不由震怒,下令徹查。

但這種事如何查,無論天災還是人禍一樣掉腦袋,符鵬連殺了數名官員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其後糧草輜重管理得愈發嚴謹,同時秦軍也更改了糧草據地,致使李逍好幾次撲空。

但秦軍的糧草輜重搬運畢竟要花時間,李逍腳程極快,終於讓她按圖查到一處未及搬運的糧庫。她藏在據點外查看裏間規模,此處據點占地頗廣,透過不時開合的倉門,發現裏面鼓鼓囊囊的麻袋一直堆到倉頂。

若將此處糧食燒毀,符鵬等估計得喝西北風了。

李逍從白日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入夜,等到寅初人最困倦之時,她準備動手。

果然糧倉的守衛也敵不過困意,抱槍倚在倉柱上閉著眼歇息。

李逍展開輕功,腳步輕盈沒發出一絲聲響,只有天上的明月照亮她的身影倏忽前行。

她來到糧倉前手起刀落,守衛被她用手刀從淺眠直接切換到深度睡眠。她托著守衛的腦袋輕輕將人放倒。月亮躲進了雲層,倉簾兀自晃動,只是門前已沒了李逍人影。

進入糧倉的李逍從懷中取出火折吹亮,眼前的麻袋層層疊疊堆放整齊。這麽大的糧倉只點一兩處燒起來很慢,且極易被秦軍熄滅。

她照例在糧倉四周點上火,突然手中的火苗撲閃了一下,也只那麽一下,但李逍卻突然將火折往麻袋上面擲去,同時她整個身體往後仰倒到與地面齊平,一柄虎頭刀的刀刃貼著她鼻尖削了過去。

腦後有風聲傳來,電光火石之間李逍以手觸地,借力橫飛。身後地面被重物砸中,竟砸出個深愈半指的坑來。

一柄重劍迎面自上向下襲來,李逍連連後退,後退中自身後抽出冰魄,隨著一聲劍吟,冰魄與重劍相交鏗一聲響,火花四濺。

李逍握劍的手被來人內力震得虎口發麻,她借機倒縱,也不戀戰就地一滾,冰魄掀開倉簾欲躥出糧倉。

外面月光皎潔,倉簾被掀開的同時她一腳踏在倉壁上倒縱,因為她分明看見,月光下倉簾處有幾根絲線發出瑩瑩毫光。她心中一動沒敢硬闖,記得碧長老曾在吳痕騰鞭折斷後說過的一件稀罕物,“若用天絲冰蠶給痕兒織成長鞭,別說折斷,任何神兵利器也削不掉。”

李逍站定看清,對方四人,一使重劍、一使流星錘、一使虎頭刀,最後一人站在壘高的麻袋上,半屈著身子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手上並無兵器。

李逍沒見過四人,不知他們什麽來路,開門見山道:“在下昆侖派李逍,煩請各位報個名姓,為何出手阻攔?”

使重劍那人似是為首,嗓音沙啞混濁,“我們乃西山四皓,有人請我們出山,要我們留下你的性命。”

“要我的命!誰人要求?”

四皓甲沒接她話茬,而是用那沙啞混濁的嗓音繼續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們既接了這單生意便要將活計幹好,娘子去了那邊不要怨恨我們兄弟。”

“符鵬請的你們?亦或是陸暢?若不是他倆便只有慕容恪了。”

“知道是誰又如何?!清楚也罷糊塗也罷,娘子終將是要去陰曹地府。”

李逍笑道:“說得沒錯,誰都會死,只是現在我還沒活夠,我還不想死,無法讓你們如願。”

四皓甲冷哼一聲,“早聽說娘子軟硬不吃,不過我們兄弟還是想先禮後兵。”

李逍沒說話,讓他繼續。

站在麻袋上的四皓丁從懷裏掏出樣東西扔了下來,四皓甲道:“這裏有毒藥和白綾,你自選一樣了斷,免得我兄弟動手後弄出血汙傷口,毀了這麽漂亮一副皮囊。”

李逍斜一眼地上的毒藥和白綾,擡眸又看一眼四皓,這四人站位互有倚仗互為支撐,憑適才交手來看,四皓中每人的武功或不如自己,但以一敵四硬拼恐無勝算,但倉門已封,她現在沒有退路,硬拼不成惟有智取。

她自懷裏取出瓷瓶,從瓶裏倒出枚藥丸,當著四皓的面張口服下。

四皓不知她在幹嘛,四皓乙扯動手中流星錘,“臭丫頭休要耍花樣。”

李逍笑道:“別急,你們要我的命我都沒急,你急什麽呢?!”仍慢條斯理地從腰間摘下荷包,然後將裏面粉末倒在手上,“這是我自研的,名字還沒起,根據先前不多的使用情況來看,這玩意會讓人皮膚瘙癢,癢到骨頭裏去的那種,所以我暫且叫它癢癢粉吧……”

隨著李逍用力一吹,粉末吹風飄散,四皓齊齊避讓,生怕皮膚沾上粉末。

李逍等的便是此刻,她腳尖踏地,身形瞬時撥高,手中冰魄將倉頂篷布劃開,整個人穿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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