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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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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程松直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分明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卻咧著嘴,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讓我知道什麽?我不是你程老師的好學生,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麽大的孩子,故意說反話,喜歡激怒別人,程老師都是知道的,如果放在什麽教師技能測評裏,他可以條理分明地寫得清清楚楚,先幹什麽,再幹什麽,如何讓孩子發洩情緒,如何引導孩子好好溝通,可是面前的人一變成松兒,他就什麽都不會了。

他只覺得生氣。

程老師沒有再和他扯皮,憤怒著擡起戒尺,“啪”地落在**下兩指處,那裏尚未受過太多捶楚,只有點粉色,可是對疼痛的感知卻更為敏銳,程松直脖子一樣,“啊”一聲喊了出來。

那厚重的疼痛又接連不斷地來了,像雨點,也像鼓點,“啪啪啪啪”,又密集又響亮,程松直手腳都被綁死了,想掙也掙不脫,只得整個人往沙發裏縮,疼得很不得用頭撞地。

程老師察覺他想躲,毫不留情地伸手按住了他的腰,讓他整個屁股只能挺翹地聳在身後,接受著陌生的父親滿含怒氣的責打。

“啊!!疼!疼!別打了!你放開我!啊!!”程松直邊嚎邊喊,有種格外無助的感覺,趴在這個沙發上,他只能疼,只能痛,躲也躲不掉。

就像是媽媽去世以後他在溜冰場上一次又一次地摔倒,摔完以後不會有人心疼地問他摔傷了沒有,也不會有人說歇歇再滑。

也像是他發現賣芝麻糊糊的老爺爺不來那一天,再沒有人能給他買一碗熱騰騰的芝麻糊糊,再配一根香脆的大油條。

他什麽都沒有了。

程松直猛然發出一陣悲愴的哭喊:“啊!!媽媽……“

戒尺揚起在半空,卻一下僵住了,程老師被他那一聲”媽媽“叫得心驚,隨後心臟就被不知名的手狠狠擰了一把。

那一聲哭喊費盡了程松直所有的力氣,他頹然癱在沙發上,眼淚從眼角滲出來,淌過鼻梁,一直流到另一邊臉上,喃喃著:”我要媽媽……“

這個世界上,媽媽是唯一愛他的人,但是他的媽媽已經離開很久了。

程老師將戒尺丟在茶幾上,原本還氣惱著,想說你這個樣子對得起媽媽嗎,可是不知怎麽的,開不了口。

他們都因為阿蘭的離去受過很多傷,不應該再往彼此傷口上撒鹽。

孩子身後的兩團肉腫起一指高,一大片深紅,最中間巴掌大的地方更是明顯的紫色,當中泛著點點血痧,還有一兩處破了油皮,帶出了點血絲。程老師年輕時是常挨打的人,知道打成這樣有多疼,再看孩子被彩帶捆起來的手腳,因為不斷的掙紮撕扯,手腕腳腕已經勒出一道道斑駁的紅狠,磨得最狠的地方,破了一道三四厘米長的皮。

再怎麽錯,這麽教訓也夠了。

程老師冷靜下來,卻也沒那麽快心疼,仍舊有些粗暴地扯開了孩子手腳上的彩帶:”程松直,你給我記住今天挨的打,要是還有下次,你就等著,我一定打斷你的腿,你別不信!“

信不信還在其次,程松直已然疼得聽不清話了,被解開手腳也好,說話也好,程松直都沒有太多感覺,仍舊死魚一般癱在原處,要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遠遠看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程松直脫水脫得厲害,本來軍訓就曬了一天,回來爭執這麽久,挨打的時候又哭又出汗,現在渾身上下一股臭汗味,嘴唇卻發白,隱隱有幹裂的跡象。可是程老師卻沒註意這麽多,以為就是疼狠了緩不過來,加上還氣頭上,撂下句“自己收拾去吃法,我去學校”就走了。

“砰”一聲,房門關上,仿佛還挾著程老師的怒氣,房子都跟著震了一下,程松直只覺得耳朵發麻,然後失去了知覺。

程松直是晚上九點多醒的,體力恢覆了些許,可手一撐,想要起來,卻發現身後痛得厲害,而腿一往下放,就牽著屁股針紮似的疼。程松直原本還懵懵的,這一疼,什麽都想起來了,他和程老師如何爭吵,程老師又是如何收拾他,那麽狠心,那麽決絕,就像他們根本不是父子。

程松直擡起手腕,看到捆綁留下的痕跡,眼淚“唰”一下淌出來了。

都是真的,連證據都還留著。

這麽討厭我,為什麽還要把我接回來?為了打我發洩嗎?因為我耽誤了你這麽多年嗎?怪我、討厭我,為什麽不把我丟掉呢?就把我丟在外婆家不就好了嗎?

程松直越想越難受,鼻尖直冒酸氣,因為他發現,就算程老師是真的討厭他,他也沒有辦法說不想要這個爸爸。

挨打再疼再痛都沒關系,只要爸爸能哄一句,可是爸爸什麽都沒說。

程松直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拖著個腫得像發面饅頭一樣的屁股起了身,慢慢地扶著沙發走去倒水喝。

第二日照舊軍訓,程松直帶著一身傷,什麽也做不了,教官一喝問他就懶洋洋的不想回答,兩三次以後徹底惹惱了教官,被拎出去單獨罰站軍姿了。

今天的日頭跟昨天一樣毒,體質稍微弱點的人曬一會就難受。太陽毒辣地吸著大地的水分,簡直要把人都曬幹才罷休。這回全班都被放去樹蔭底下休息了,只有程松直一個人還在罰站。程松直不管別人,僵硬地站著,額頭上的汗珠很快滲了下來,進到眼睛裏,刺痛刺痛的。還有背後也出汗得厲害,他能感覺到,汗水把上衣打濕了,甚至有鹹鹹的汗水細細地流進了褲子裏,蜇著他那個飽受折磨的屁股,簡直疼得讓他想暈過去。

孟承雲站在樹蔭底下,擔心得不得了。他一大清早就覺得程松直狀態不對,可一問,他卻什麽也不肯說,跟個死鴨子一樣。剛剛教官把程松直拎出去的時候,他看到程松直臉色發白,像是發燒或者中暑,總之就是不太對。

“教官,他要站到什麽時候啊?”

這些教官是從N大國防部請來的,年紀輕輕,也就二十歲左右,卻一個賽一個地狠辣無情。教官瞥了外頭那個身影一眼,慢悠悠道:“不急,他不是不服管嗎?我看看過了今天他服不服管!”

“教官,天氣這麽熱,會中暑的!”

“對啊!”有兩三個看不過去的女生也跟著附和,教官卻無動於衷。

孟承雲急得直跺腳。再看程松直,確實站不住了,一開始只覺得眼前景物有點模糊,比如說籃球場的地面忽高忽低的,再接著他就覺得眼前發青發黑,看什麽都一團團的,再接著……

“程松直!”孟承雲大喊,沖了出去,教官見了,也忙奔了過去。其他同學則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熱鬧,既不願意錯過好戲,也不願意離開樹蔭曬太陽。

程松直果真中暑了,脫水嚴重,被送到醫務室打點滴去了。因為其他人還要軍訓,教官便分配了那個因為體弱而不用參加軍訓的尤嘉楠去照看程松直。

尤嘉楠坐在醫務室裏,百無聊賴地玩他的翻蓋手機,玩了大半個小時,才看見程松直睜開眼睛。

“水……”

尤嘉楠面不改色地蓋上手機,將一瓶沒開過的礦泉水遞過去。

程松直:“……”

“你就這樣給我?”

“不然呢?”

要是換了別人,程松直一定覺得對方在找茬,但是尤嘉楠面無表情的,確實就是不會幫別人開礦泉水的樣子。

程松直只得用沒打點滴的手拿過來,將水夾在胳肢窩下固定,再擰開瓶蓋喝水。

媽的,當個病人都這麽艱難。

他正想問怎麽回事,尤嘉楠的手機卻響了,只見尤嘉楠立刻喜笑顏開地接了電話:“爸爸爸爸!”

程松直:“……”

五歲?

“我沒有曬太陽,有同學暈倒了,我在照顧他。”

程松直心想:你會照顧人嗎?

“他說要水,我就給了他一瓶水。”

程松直看著自己喝掉一小半的礦泉水,不知作何感想。

“爸爸你回來了嗎?”

“爸爸給我帶禮物了嗎?”

“爸爸今天來接我嗎?”

“爸爸我們去吃什麽?”

程松直忽然暴躁起來,他媽的,能不能別喊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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