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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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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李明瀾敲了敲李深的房門, 聽見裏面傳來一聲冷淡的“嗯”,她開門。

李深這會兒不是打游戲,而是正在網絡下棋。

她坐下來又坐不住, 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了兩步。

他轉頭:“有事?”

李明瀾慢慢點了三下頭, 但也沒有嘰嘰喳喳開始講。

等棋局完了, 她拉了椅子,坐到他的邊上, 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深仔,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李深故意把肩膀斜向她的方向:“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派給你一個大任務。”

哪怕右眼皮直跳, 李深還是說:“願聞其詳。”

李明瀾講了“一審有罪、二審釋放”的案子, 同時把高山蝶講述的孟澤病情一並說出來。

李深:“他犯過案子?”

“深仔,別怕,你的戶口不在他那裏。”李明瀾輕咳兩下,“以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受不了。”

沒有什麽比李深聽見姑姑是親生母親時更震撼了:“我扛得住。”

“他被抓的那天, 派出所裏還有一群衣著暴露的女人, 其中一個叫杜諾的,留了幾件裙子在他家,據說, 當晚警方有掃黃行動。”

李深不得不打斷:“掃黃?”

“我後來遇到一個從巖巍畢業的投資客, 他的兩個高中同學結成了一對夫妻,夫妻兩人都在銀行工作,涉嫌違規貸款被處罰, 差點要坐牢。”李明瀾說, “那誰曾和這對夫妻來往密切,當年聽到投資客的話, 我想過,那誰在派出所也許不是因為掃黃,而是和銀行有關?”

李深若有所思。

李明瀾:“我沒想到,他不止這一個案子,他的身上好像藏著不少秘密。”

李深:“有沒有其他線索?”

李明瀾搖頭:“我沒有問王南岳,也許憑著曾是律師的身份,王南岳查起來不會很難,但我不要王南岳去查,我總覺得王南岳瞧不起那誰。”王南岳憑什麽瞧不起那誰?

李深:“問當事人是最便捷的方法。”

“問他?你知不知道,他是這樣走路的。”李明瀾甩掉拖鞋,光腳踩到地上,大搖大擺走兩圈。

她跳到兒子的左邊:“餵,今天吃藥了嗎?”

她跳到兒子的右邊:“李明瀾,我不稀罕你的同情。”

她再跳到左邊:“餵,你當年是不是有案子?”

她又跳到右邊:“李明瀾,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她學孟澤的調調,學了有七八分像。

李深:“……”

“問他?哼!不勞煩他。”李明瀾舉起手掌,擡擡眉,“我們倆來玩福爾摩斯的游戲。”

李深和她擊掌。

李明瀾的高中同學還有什麽事是幹不出來的?李深拭目以待。



孟澤撤掉了象棋,擺弄圍棋棋盤。

李明瀾一見那些棋局的規則就頭暈,他卻可以慢條斯理,不疾不徐。

她故意刺激他:“深仔在網上下棋,戰無不勝。”

孟澤:“那是他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拿著廣告扇,在他身後扇了一下,當爹的不是都誇讚兒子青出於藍勝於藍嗎?

李明瀾白天過來,晚上回去。

她振振有詞:“沒吃那頓飯,我就是個過來叮囑你按時服藥的工具人,才不會照顧你二十四小時。”

孟澤晚上服藥以後,能一覺到天亮了,他說:“我也不想有人半夜又去跑步機上運動。”

因為藥物的作用,孟澤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

偶爾,他拉著她去庭院賞花,有時,她和他到別墅區的綠道散散步。

那一天,助理醫生過來,要接孟澤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孟澤說,檢查項目比較繁瑣,做一次覆診要一整天的時間,就不讓她等了。

李旭彬和於驪要上班,家中只留李明瀾和李深。

李明瀾興致勃勃對兒子說:“深仔,我發現網上的做菜視頻,步驟都是很簡單的,要不要中午……”她正要說,中午她先炒個番茄炒蛋。

李深立即說:“還是不麻煩了,你要吃什麽?我給你煮。”

李明瀾問:“福爾摩斯有頭緒沒有?”

“線索少。”李深在互聯網查找孟澤的案件,什麽都沒找著。

李明瀾吃完飯就去睡午覺,睡醒時發現太陽都要落山了。

她摸到手機,果然收到孟澤的消息——

「李明瀾,你去了哪裏?」

「李明瀾,你為什麽不回消息?」

「李明瀾,你是不是跑了?」

她慢悠悠打字:「今天我不過去了,我太困了,我要睡覺。」

等明天再詳細問一問他的檢查情況。

這幾天,她天天陪著孟澤到處走,她累著了,想著明天要去一個有長長休息椅的地方。

倏地,李明瀾想到南城公園,高山蝶似乎話中有話,難道有秘密?

李明瀾擡眼望鐘,已經是六點二十分。

她立即沖去兒子的房間。

李深說:“去散散步吧。”

“走。”李明瀾一聲令下。

於驪和李旭彬剛剛回到家,見二人要出門,於驪詫異:“就要吃飯了,你們要去哪裏?”

李明瀾:“阿嫂,我們去玩福爾摩斯的游戲。”

於驪:“什麽游戲都等吃完晚飯再去啊。”

“我們趕時間。”李明瀾留下這一句,去玄關換鞋子。

於驪一臉問號,轉向李深。

李深點點頭,跟著出門了。

於驪又把問號傳達給丈夫。

李旭彬:“我算明白了,其實深仔多多少少都有遺傳明瀾的性子,不把大事當正事,反而搞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在他們家,為李深高考一事發愁的,只有李旭彬和於驪。

李旭彬愁得白發多了幾條。

李深這個當事人,以及那個不靠譜的當事人親媽反倒輕松過關了。



李明瀾一緊張,手心直冒汗:“深仔,你來開車。”

如同兒時的她,在春游那天發現一個小山洞,迫切要去冒險的心情。

同時是忐忑的,萬一孟澤真的是個大壞蛋……

就算他病死,她也不再理他了。

車子停在南城公園的東門。

李明瀾下車,急急跑過去。

她和李深在觀景廊旁來回走了兩圈。

這個時間到這裏散步的,基本是老年人,長長的走廊曲曲折折,也沒有特殊紀念物。

李明瀾扶著廊柱,坐在休息椅上:“可能高醫生隨口一說,是我敏感了。”

“她只說了觀景廊,六七點鐘?”

“是啊。”李明瀾如一個霜打的茄子,把頭抵到柱子上。

李深:“你把她的原話覆述給我聽。”

“她說,東區有觀景亭,可以陪他在下午六七點鐘時去散步。”李明瀾嘆氣,“原話覆述我就不行了,應該是這麽一句話。”

李深:“少了個人。”

“嗯?”

“他沒來。”



只去南城公園,顯得太刻意,李明瀾領著孟澤先去東西兩區的公園轉幾圈。

又過了兩天,她和他在下午六點鐘到達南城公園的東門。

“幾座公園各有特色,這邊走走,那邊逛逛,有助於身心健康。”這是李明瀾隨口瞎掰的。

她走在前面,左右觀察來往的人。

她沒有發現異常,走到長廊的中央,她一回頭。

咦?孟澤呢?

她沿著曲折的長廊往回走,卻見孟澤和兩位老人正在聊著什麽。

孟澤背對著這邊,似乎是被那兩位老人叫住的。

這兩個老人,男的六十出頭,國字臉,五官正。

女的年紀更大,發色發白,大約有八十多了。

李明瀾緩下步子,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好久不見你,你是不是瘦了?”那位老奶奶打量孟澤,滿是憐惜。

“沒有,吃好喝好睡好。”

李明瀾正要站定在孟澤的身後。

那位老伯朝她投來審視的目光,他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孟澤一轉頭。

李明瀾揚起笑:“嗨。”

老奶奶頓時對她起了興致:“這位是?”

“我是他的高中同學。”李明瀾自我介紹。

“小姑娘結婚了沒有?”對一個八十來歲的老人來說,李明瀾是可以稱之為小姑娘。

李明瀾還沒有回答。

孟澤:“她未婚。”

老奶奶露出不讚同之色:“年輕人想要趁著年輕時玩個痛快,但是等你們再長些歲數,就知道相伴扶持才能過一生。”

老伯:“媽,他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

老奶奶:“我在他們這個年紀,你都已經上小學了。”

李明瀾默默聽訓,但是他們的兒子已經可以上大學了啊。

“媽。”老伯又說,“人家要同學敘舊,我們不要打擾了。”

老奶奶笑著:“改天過來吃飯啊。”

老伯扶著老奶奶向前走。

李明瀾輕聲問:“他們是?”

孟澤:“劉伯,和劉伯的母親。”

“他們住在附近?”李明瀾見老奶奶轉個身,又向這裏走來,“他們就在這裏兜圈?”

“老人家腿腳不便,走一會要歇一會,正好長廊兩邊扶手都是椅子,隨時能坐。”孟澤說,“劉伯退休之後,天天陪老人家散步。”

“你們怎麽認識的?”

“偶然。”

“認識多久了?”

“五年。”

五年?豈不就是犯案的時間節點?

長廊外,一個跑步的中年人向這裏招手:“劉Sir,散步啊。”

劉伯笑:“陪老人家過來走走。”

孟澤看她。

她也看孟澤:“我也陪你過來走走。”她聽清了,那位劉伯是阿Sir。



“警察?”李深這會兒正靠在床上,聽李明瀾講述今天發生的事。

李明瀾:“警察的媽媽很關心孟澤。”

李深坐正了:“五年前,他犯了案,五年前,他認識警察,當年的案子可能另有隱情。”

李明瀾立即從椅子上站起,她今天也有猜測,她擔心自己當局者迷,於是請兒子當軍師,她再問:“何以見得?”

李深索性說得更明白:“警察不會結交嫌疑人,更加不會關心一個嫌疑人的終身大事。”

還有一堆謎團未解,譬如給她當頭一棒的掃黃。

但她笑了。

十八歲的李明瀾就說,孟澤真是個好人。

她摸摸兒子的頭:“深仔,他可能不是個大壞蛋。”

她又懊惱:“可惜我沒有高醫生的聯系方式,不然我能再問問孟澤的這些年。”

李深:“她這樣暗示,可見她不方便明說。”



高山蝶的簽證一下來,她就買了機票。

這時,她已經過了安檢。

她終於要離開這裏,在她沒有遇到孟澤之前,她就想著要離開,走得遠遠的。

機場的書店擺有專業的金融雜志,能登上封面的都是當今的商業巨子。

最新一期的封面人物名叫殷蔚,他側臉向鏡頭,燈光從正上方打到他的臉,影子落在側臉線條由淺變濃。

封面介紹是科技新貴,風頭無兩。

可惜人長得薄情。

她已經做了最好的選擇。

“山蝶妹妹。”帶笑的聲音響起。

高山蝶轉頭,只見關煜穿一件大楓葉襯衫,花枝招展。

她揚起嘴角:“關先生,這麽巧,你也是這趟航班?”

“是啊,國外朋友有意替我籌辦畫展。”

“關先生又有畫展了?”

“眼看著要揭不開鍋了。”關煜開玩笑地說。

高山蝶突然問:“孟澤的那幅畫呢?”

“如果要辦展,自然是要把畫送到國外去。”

“關先生務必好好保管。”

“我視若珍寶。”關煜拍拍心口,“我要是丟了那幅畫,孟澤是真的敢拿刀削我腦袋的,我害怕。”

高山蝶嫣然:“我祝關先生的畫展大放異彩。”

“承山蝶妹妹的吉言。”



孟澤看著李明瀾穿了條天藍長裙,從庭院的花園跳到水池,嘴裏哼著:“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

他問:“這是什麽歌?”

“《藍精靈》,你不知道?”她吃驚,“你的幼兒園老師不教你嗎?”

“我不學。”

“我教你。”她拎起裙擺,站上水池的高臺,“哦,可愛的藍精靈。”

孟澤掉頭就走,走幾步,聽她還在唱,他又回來:“你今天為什麽這麽開心?”

“我天天都開心。”因為站得比他高,她終於居高臨下,瞥他一眼。

他擡頭,陽光照出她水藍的漣漪。

她明媚似烈日,但她眼睛一彎,又像是摘下天上新月,呈了下來。

十八年過去,他猶記得十八歲的李明瀾,甩著馬尾辮,時不時回頭,或佯怒,更多的是燦爛。

他給她冷臉,她笑。

他轉身走人,她笑。

明明是個蠢貨,在他面前卻得意洋洋。

要說什麽時候她能委屈點,嬌嗔喊他,就是二人親密時。

“呀!”李明瀾驚呼,因為她的腰被孟澤抱起來了,被他舉高。

她捶他:“放我下來。”

他仰頭,把臉貼到了她的腰,然後就不看路,抱著她亂晃。

眼見他要撞到樹,她喊:“往左,往左。”

一會兒,她又說:“右邊走,右邊走。”

再過一分鐘,她喊:“停下,停下,要踩到石頭了。”

孟澤停下來了,再仰起頭望她。

他上次見她,她還是中分的發型,如今換成薄薄的劉海,聚在她鮮明眉目之上。

他鉗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腰下。

她叫:“登徒子。”

他微微彎手,把她托在他的小臂。

李明瀾覺得自己要跌下去,立即摟住他的肩。

他們在十八歲、二十三四時,常常這樣抱著。

他仰頭望她。

她低頭攬著他。

李明瀾知道抗精神病的情緒穩定劑會改變大腦中的神經遞質。

她信他所言,立不起來。

他在電影院的牽手都變得純情起來。

但他這時迸發的肌肉透過她的皮膚傳遞過來,她清楚知道這是男人。

她兩側的頭發垂下來,掉到他的肩上,像是給兩人添了數道簾子。

孟澤將她放低,再放低,直至他仰頭能沾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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