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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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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浠

谷絲悅與郁裏同坐在後花園的秋千上良久, 夜色落下,天幕之上月明星稀,藍紫色的暗沈渲染一切。

打理得當的花叢裏, 是不會有蛐蛐和蟈蟈的叫聲的。

這點花草郁郁蔥蔥, 繁茂生長,如溫室裏不見風雨的寵兒。

身後的宴會大廳裏,音樂時不時交替輪轉。

終於,在最後的最後, 隨著楚天宏的一句‘感謝諸位蒞臨犬子的訂婚宴,今夜大家同樂’, 這場盛大的訂婚禮落下了帷幕。

諸君同樂是不可能的, 在夜宴頂梢的月光愈發燦爛時, 時間也就來到了十點鐘。

宴會大廳外延的豪車們一各個被驅動。

伊歲跟溫浠親密的抱了抱,甚至促狹的交代:“今晚註意安全噢。”顯然, 她對自己媽媽汪幸之的私密行動還不知道,心裏雖然遺憾溫浠對自己哥哥不感興趣, 但整體還是祝福溫浠和楚跡的,畢竟楚跡是溫浠所愛之人, 她只會接受。

“你在說什麽!”溫浠臉頰爆紅, 無措的眼瞳縈起一層羞澀惱怒的水光。

溫浠不輕不重高的推搡了一下伊歲, 伊歲順著這股力道下了臺階,“我開個玩笑啦,開不起玩笑啊。”她仍是那幅樂子人一般的頑劣之人, 臉上的笑宛如偷腥的野貓。

伊歲在笑著,笑話自己的朋友溫浠的過於害羞, 一個轉頭,她眼前落下了陰影。

“歲歲!!”

身後是溫浠情急之下急促的呼叫, 伊歲還沒看清,尖銳利器刺入她皮膚的感覺清脆崩裂,就像是蘋果皮被咬開一樣動聽。

她大驚失色,事實上,第一秒是感覺不到太多的劇痛,她看清了來人。

洛斯弗學院的明輝,從前她旁邊的小弟,他臉色扭曲,眼睛通紅,滿臉都是得逞的暢快。

此人家裏是開娛樂公司的,在她眼裏他家算不上有什麽大錢,但也不是還是那麽平民了。

伊歲曾經欺負壓迫了明輝,原因有二。

其一,剛入學時他做主在洛斯弗宣揚了溫浠是所謂‘白蓮婊’的謠言,內涵溫浠拯救楚跡那出戲是她自導自演。當然,當時的伊歲跟溫浠關系也沒這麽好,明輝宣揚不宣揚伊歲懶得管,但是因為在飯桌上他胡亂說這些話,誤導了伊歲,以至於伊歲跟溫浠初初相處時不太愉快,她甚至還親自把溫浠推下了泳池。

伊歲當然不可能會反省自己誤信小人的話,她只會覺得明輝此人可惡,溫浠後來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溫浠當然樣樣都好!那明輝這個亂傳播她謠言的人就是罪大惡極的!

其二,因為伊歲厭煩明輝背後嚼人舌根,曾多次抽過明輝巴掌,導致明輝此人心裏對伊歲產生了記仇心理。伊歲被綁架丟進蛇群裏的事情,雖然季傾然也有嫌疑,但他整體是為了自保,而且季傾然是溫浠的朋友,伊歲暫時放過了他。不過當時親自運她進去蛇群的人指定是明輝,所以伊歲恨上了他。

基於這兩點,明輝此後不僅在洛斯弗如履薄冰不好過,家裏的事業也一落千丈,被伊氏報覆了個徹徹底底。因此,他現在已經不是什麽有錢人了,只是個普通人,也早就從洛斯弗退學。

他是怎麽混進來的?

劇痛襲擊來,伊歲尖叫著掙紮,匕首在她腹內轉了個角度,她幾欲昏死過去,眼前一陣黑一陣白的。

這一切僅僅在兩秒之內發生,明輝的動作幹脆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

各路的侍衛和保鏢幫忙的幫忙,紛紛上前將二人分開,並且企圖制服。

明輝被手裏揮舞著匕首,最後看了一眼宴會大廳的正廊,那位美麗的準役新娘似乎也短暫的將目光投向了他,他扯唇一笑,二話不說,擡起匕首頃刻之間抹了脖子,血液噴濺,他當場就沒了生息。

屍體倒地抽搐,脖頸的鮮血滾滾流動。

現場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溫浠驚慌的眼淚滿面,抱著伊歲嗓音都喊得啞了,尖叫著喊叫救護車。

楚跡也是急得上火,好在在場是一早準備的有醫生團隊,伊歲不會有什麽大礙,但這場面實在嚇人。

柳飄飄已經被嚇呆了,圓圓的身子縮著,機敏的將簡若水護至身前。

簡若水臉色發白,還有空給躲在自己身後的人彈了個問號:“?”

後花園的幾位姍姍來遲,谷絲悅嚇得捂住嘴巴,差點昏過去,連忙小跑著靠近過去;汪幸之如晴天霹靂,天都要塌了,一貫優雅的太太身子一軟,不省人事。

郁裏托住汪幸之,“汪姨,汪姨!”

“浠浠,醫生來了,你放開伊歲,她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楚跡扶著溫浠的手臂,擔憂的安慰。

溫浠緊緊地攥著伊歲的肩膀,聽了這話如夢初醒一般立馬放開手,倉皇的跪坐在地上看著醫師團隊將昏死的伊歲帶走。

她失了魂魄,呆坐著。

楚跡心疼萬分,將她擁入懷中細細安撫。

“我們今天訂婚,怎麽就害的歲歲被人刺?”溫浠喃喃失神,在楚跡懷中低語。

楚跡剛才也在想這個,他眸子暗沈下來,側臉掃了一眼正站著各自討論的客人們。

下一刻,溫浠脆弱的聲音抵達耳畔,“是不是我害了她。”

“胡說什麽?”楚跡想也不想就反駁,“你這是嚇到了,我還在這裏呢,別怕。”

“不,”溫浠搖頭,她哭腔甚重,“楚跡,拿刀子的那個人我認得,是明輝。我剛到洛斯弗念書的時候,也不愛跟人打交道,你知道我不怎麽會社交,我害怕……”她的人設是社恐學霸,她可還記著呢。

“明輝對我有誤解,她覺得我當時在巷子裏救你是自導自演,居心叵測搏上位,就說了一些話內涵我,然後學校裏很多人就罵我。”說到這個,溫浠有些委屈。

“我怎麽不知道?”楚跡氣上心頭,腰一下子就挺直了,臉色驟然漆黑,“都誰罵你?”

“你當時不喜歡我……又怎麽會關註我。”溫浠有些低落,轉而她說,“因為這些,我跟歲歲有一些誤解,當時在泳池裏她還推我,就是因為她聽信了明輝的話以為我是壞人,後來誤會解除,她就討厭明輝了,對他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所以明輝現在才會報覆歲歲,這一切,還是由我而起。”

楚跡剛對溫浠說的‘你不喜歡我怎麽會關註我’這句話感到訕訕然,又很快被她後面的話轉移了註意力。

溫浠的話很好理解,伊歲報覆明輝,明輝家的公司最近的確沒什麽動向了,江添蹲在旁邊小聲解釋,“少爺,明輝家裏開的公司叫做璀璨星途,是娛樂圈裏一家不小的傳媒公司,捧出過好幾個名氣不小的藝人呢,雖然算不上頂級有錢人,但也算是資本裏的一員,但是在半年前,一夜之間了無聲息。”

“明輝的父親下獄了,她母親典當了所有的錢支付了他父親欠下的各路費用,自此家產萬貫變成泥潭中人,要不是現在還有義務教育,明輝連繼續讀書的錢都付不起了。”

溫浠聽得面色更是慘白的不似正常人。

楚跡對伊歲的這個行為不作評價,她無非惱怒的就是明輝誤導她欺負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再加上伊歲置身蛇群的事情裏,明輝的確是那個開車的人,只不過他並不知道麻袋裏的人不是季傾然而是伊歲,自然就被伊歲認為是故意的了。

但是呢,報覆人不累及其家人、妻女。

這是楚跡自己的信條,把人家一家人全害了,就不怕反噬嗎?

就算要這樣幹,也不要留活口啊姐,這不是被反報覆了嗎?

楚跡此人心有良善之情,雖然不多,但是已經很難能可貴。

“這不是你的錯,聽著,溫浠。”楚跡捧住溫浠的臉龐,神態認真,“這件事情中,你也是受害者,你任何錯誤都沒有。任何時候,你都不要把別人做的事情的因果扯到自己頭上,他們會這麽做,他們就要承擔後果,與你無關。”

“即便你真的做了什麽,又是因你而起,可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是出自本心,並非你的蠱惑,不是嗎?”

溫浠怔怔然的聽著,好半晌回神,縮進了楚跡的懷裏。

在看不見的角度,溫浠收斂神色,瞥向躺地死不瞑目的明輝。

她啊,是最不會內耗的人了,楚跡的開導完全沒有必要,卻十分可愛呢。

時間回檔三個月前,洛斯弗學校的後門處。

明輝狼狽不堪,跪倒在一棵樹下,“求求你了,放過我父母,我知道錯了,當初我不該妄自揣測,亂傳謠言。可是楚跡不是把你保護的很好嗎,你根本就沒有遭受什麽傷害,反倒是我父母……我爸一把年紀了怎麽能住監獄?!我媽什麽都不會,勉強做文員賺錢,還慘遭那個賤女人的封殺,處處都辭退她,這是完全不給活路啊!!”

“我隨便說了幾句,那賤人就被蠱惑了去針對你,這關我什麽事情?不是她自己意志不堅定嗎?害你的事情她做了就做了反過頭來後悔,她有什麽可後悔的!”

“我恨她!我恨她!我恨死她了!!”

“你……來找我說這些做什麽。”說話之人從一棵樹旁走近兩步,仿佛害怕他的癲狂似的,神態不安,下垂的眼尾嬌弱不已,“歲歲是我的朋友,可我的話她並不是都聽的。”

“好可憐啊,她怎麽能這麽對你的父母,你做錯了事情,你爸爸和媽媽是無辜的呀……雖、雖然,子不教,父之過,可是——”

“可是……”她緩緩道來,“你不該落到這個下場,這並不是什麽大錯。”

“溫浠,你在裝什麽?”明輝怔怔然,楞神一般說出這句話,“果然我的話沒錯,你的確是個白蓮婊啊。”

“你要這麽罵我…我沒什麽好反駁的。”那人嘆了口氣,於心不忍一般,也確實真的沒有反駁。

好一步沒什麽好反駁的,“我說的所有,你都不反駁?”

“不反駁。”溫浠弱弱的回應,“畢竟你現在……”

所以明輝說的全都沒錯啊,楚跡的事情是她設計的!她也確實一直都在裝善良脆弱的形象!她那裏弱小了?她分明是一條毒蛇!

明輝慘然的笑,忽的擡起頭,“你就說你幫不幫我吧,我要見伊歲。”

“見歲歲?”那人疑惑不解,“你見不到她嗎?”

明輝正要說伊歲身邊的保護森嚴,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又聽她說話了,“我馬上要和阿跡訂婚了,如果到時候你還願意的話,我會請你喝酒的。至於你說的別的事情,我做不到,就、就這樣吧……要不,我幫你照顧你爸爸和媽媽吧,但是你、你別讓歲歲知道。”

她什麽也沒說哇。

只是說她會跟楚跡訂婚,然後又發散了一下善心。

手術室外。

汪幸之焦急地走來走去,面色煞白,門口擺放著一家輪椅,輪椅上端坐一個還沒來的得及換病號服的男人,他的背脊傾頹,臉色也不太對勁。

還有零星幾個人也在,郁裏、谷絲悅、楊儀欣、楚天宏等……

楚跡將擦拭過血跡的濕巾丟進垃圾桶裏,握著溫浠的手時不時安撫的揉動。

如果命定的女主角會死去,那小說就會崩塌,劇情之神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溫浠實驗過,在最開始在巷子裏試圖取代簡若水的女主身份,去拯救楚跡的時候……

那時候她本想完全規避簡若水的出現,選擇自己出聲喊‘來人啊警察來了’,救下楚跡,可她發現,如果簡若水不從這裏走路,那楚跡也不會在巷子裏被搶劫。

溫浠試驗了許多許多次,試驗到她快要瘋了,發現自己居然只能竊取簡若水的命定男主,為什麽啊?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男女主角們就這樣厲害,光環這樣的大,她不甘心、她吶喊著,在取代簡若水之後,她無法控制自己內心蓬勃的嫉妒欲,抱著昏迷的楚跡坐了好一會兒,恨恨的了結了楚跡。

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麽?楚跡死不了的,他是天命庇佑之人,無論遇到多麽大的事故,他都能從中脫險。

而她,如果抓不住命運的尾巴,就只會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這也是溫浠能坐在手術室外,心裏平靜一片的原因。

伊歲是女主角,她不會死的,頂多就是失血過多,需要輸血。

而這一點,恰好是她謀算、也該在此刻發生的。

至於明輝,工具人罷了,他的父母她會幫忙照顧的,畢竟是她答應了的。

至於他的願望是殺了伊歲,我只答應你見到她,又沒答應別的。

手術室的門打開,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汪幸之踉蹌兩下沖過去,“我女兒呢!”

“汪夫人,伊小姐並無大礙,失血過多,需要輸血,我們——”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汪幸之急急躁躁的搶了話,擼起袖子:“輸我的!她是我的女兒,我跟她爸都是O型血,她也是O型血。”

醫生張開嘴。

溫浠再次搶白,“我也是O型血!輸我的,輸我的吧阿姨,我是年輕人扛得住,我想救歲歲!”

楚跡震住,神色驟然一變,伸手就要拉住溫浠。

醫生:“……”讓我說句話吧。

汪幸之動容,眼淚一下下來了,“小浠,你是個好孩子。”

醫生打斷兩人的感動,“不是,夫人,我只是來請示一下而已,因為咱庫裏存血不夠,要去市醫院調血袋……”說罷,他猶豫了一下,遲疑不定,“而且,伊小姐她…不是O型血。”

“什麽?”汪幸之下意識問。

伊星洲蹙眉,疑惑。

全場人都楞住了,沒人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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