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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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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溺

音樂家太多, 忙於社交的太太們少不了要合照收集茶話會素材,鐵真真本也是目標之一,但她老爹安排了四個保鏢跟在身後,自然就沒人敢將鏡頭對準祁家千金。

這架勢簡直強行給她擺譜兒, 鐵真真心裏頭無語, 卻也聽之任之了, 畢竟不只祁明澤想保護程鸞的隱私。

她可以來附庸風雅追個星, 但不能傳出誰是她母親。

到底是申城的地界, 喧嘈中細聽都是吳儂軟語。程鸞同恩師退在側臺,似乎在討論著什麽事兒,只見沈慶茹神色錯愕又惋惜。

“你真的決定了嗎?不再考慮考慮?”

程鸞頷首道:“是的, 老師, 我意已決。”

“但你如今的狀態……”沈慶茹自知不宜幹涉太多, 雙手交握垂下, 把所有的無奈都放進了一聲嘆息裏, “好吧, 好吧, 也好。”

在業界掌握了大半輩子話語權,天天被人敬著重著, 沈慶茹難免自持幾分藝術家的清高, 能讓她遷就的人寥寥無幾, 程鸞算是一個,這位得意門生向來寡言, 她便醞釀著自己打個圓場。

鐵真真也來得正巧。

她遠遠就察覺到了這邊的低迷,故意插科打諢:“沈教授, 我來見見偶像,沒打擾您吧?”

“怎麽會?”

念及凱旋集團對音樂會的鼎力相助, 沈慶茹笑逐言開地朝這小金主招手,想恭維一番吧,可鐵真真天然招長輩喜歡,客套全被慈愛取而代之。

她索性倚老賣老,“記得上回見你是在小鸞和英皇樂團的聯合音樂會,那會兒你還是個小囡,一晃十多年過去,我都成了老婆子了。”

沈慶茹說的音樂會鐵真真有點印象,那同樣是一場慈善性質的演出,舉辦地在香港。

香港……有什麽畫面在腦海中閃爍,鐵真真理不清,現在也不是琢磨的時候,她可不能讓長輩的自謙之詞落地上。

“教授風華猶在,矍鑠健朗,操持著這麽大一場音樂會為孤苦孩童籌算,您啊,後福無疆。”

沈慶茹被哄得開懷大笑:“你這孩子打小就嘴甜。”

鐵真真捧著一束獻給母親的花,身後的保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沈慶茹識趣地把空間留給母女倆。

“我過去問候問候傅老繡掌,你就好好追星吧,大明星。”

旁人走了,鐵真真這會兒真是小粉絲心態了,面對程鸞竟然有些緊張,她靦腆地將抱抱桶遞過去。

“媽媽,恭喜您演出圓滿成功!”

程鸞接過花,順勢擁抱鐵真真,親昵地做la bise,女兒臉頰細膩滾燙,她感動且欣慰:“謝謝懿臻,這是媽媽最享受的一場演出。”

剛剛她聽見了,她女兒說她最棒。

鐵真真傻笑著邀功:“我的花好看嗎?”

“Magnifique!”

長久居住在異國讓程鸞潛意識回以法語,她滿足地觀察捧花,想誇讚,可惜被幾枝散發著幽淡白山茶香氣的玫瑰擾了興致。

這品種不在市場上流通,可自打十五年前被培育出來後,每每她完成演出都會收到一捧更張揚的,更霸道的。

有人輕喚程鸞的名字,打斷了母女倆的獨處。

一位中年男士舉步過來,他五官周正,說不上出挑,但勝在氣質清冷靜謐,還有點抓人的憂郁。

他就是段楮臣。

仔細看,哪哪兒都比不上她老爹,鐵真真並未察覺自己的眼神宛若一只小豹子。

對於她的不友善,段楮臣彎起唇角和藹輕笑,轉頭繼續對程鸞說:“我待會兒飛新加坡,來與你道個別。”

“好,一路順風。”

“謝謝,你保重身體。”

他們就著之後的音樂會寒暄了一會兒,鐵真真眼神愈發戒備,段楮臣迎著她的目光,輕哂道:“你長得很像你母親。”

鐵真真神色一頓,又有什麽畫面稍縱即逝,似乎也曾聽他這樣說過,可這分明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她倨傲不善地覷著段楮臣:“客觀上說,我長得更像我父親。”

一旁的程鸞無奈搖頭。

祁明澤的t基因就是不講道理,根本不需要耳濡目染,父親霸道,女兒也天然是一副霸道性子。

“寶貝,禮貌點兒。”

“喔。”鐵真真訕訕抿唇,安分了。

她不僅是祁明澤的女兒,更是程鸞的,即便這位段先生的社交身份再尷尬,他也依舊是媽媽的同事和朋友,對他咄咄逼人只會讓程鸞難堪。

“對不起,段先生,是我冒犯了。”

“沒關系。”段楮臣哪兒會介意,有的只是愛屋及烏,“你的眉眼與你母親如出一轍,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這聲祝福叫鐵真真好扭捏,但也遵從程鸞的叮囑守禮貌,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了聲謝謝。

段楮臣前腳剛轉身,祁明澤踩著點不緊不慢跟過來,無視段楮臣出於禮節的問候意向徑直走向程鸞,他看似矜貴散漫,可心裏頭是什麽滋味,瞧他怎麽對鐵真真發作就知道了。

“祁十安,站媽媽旁邊,爸爸給你拍張照。”

聲音沒多大,但足夠叫身後的段楮臣聽個一清二楚,尤其那被咬字極重的“爸爸媽媽”。

“……”鐵真真忍不住腹誹,善妒的男人,最易破防。

“磨蹭什麽呢?”祁明澤擡頜催促她,這合照他真就非拍不可了。

鐵真真是想的,因為除了全家福幾乎沒什麽機會同媽媽合影,但她也不會像祁明澤那樣無理取鬧,只是征求地看著程鸞。

這雙眼睛清淩淩的,帶著一絲怯意,全是藏不住的期盼,像憑著撒嬌無言談判的孩童,程鸞瞧著直心軟。

她主動站到女兒身旁:“來。”

鐵真真受寵若驚,眉眼彎彎地挽住程鸞胳膊,歪著腦袋幾乎靠在媽媽肩膀上,她清楚自己在鏡頭前表現出什麽樣的姿態最完美,卻只是笨拙地比了個剪刀手。

程鸞受她感染,笑意溫婉寵溺。

祁明澤深深地看著她,常年懸在心間的石頭終於落下,健康安寧的妻子,古靈精怪的女兒,這就是他的全部。

他不動聲色摁下快門,還來不及細看鐵真真究竟有幾分像程鸞,這祖宗便朝他勾勾手,不容商量道:“快給我看看。”

祁明澤把手機交過去,揣兜站在程鸞身旁,涼涼地覷著滿眼輕蔑的女兒。

“你有什麽意見?”

鐵真真意見可大了:“9:16,您這是什麽老年人比例!”

程鸞聞言失笑,其實照片拍得挺好,女兒明媚可愛,親昵地偎著她,尺寸的確美中不足,若是要將照片洗出來,還需特地定制一個相框。

她短短暗忖了幾秒鐘,祁明澤就已將她的心思全部看透。旋即,照片被他發送到前幾日鐵真真創建的一家三口微信群裏。

至於拍攝尺寸,他當然有自己的考量。二十多年來手機壁紙從來都是程鸞獨照,這會兒變成了他的妻兒。

“不行,你必須給我重新拍!”

這比例鐵真真還是不依,她還想發微博呢,9:16不得讓鐵騎笑死。

“唧唧歪歪,一邊兒去。”祁明澤直接把手機塞兜裏,回頭看不到段楮臣身影,眼睛舒服了不少,這閨女他還真不伺候了。

“祁明澤,你過河拆橋!”

“小兔崽子,怎麽跟你爹說話的?”

鐵真真有一萬句話能跟祁明澤頂嘴叫他吃癟,有道是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她不逞口舌之快,只是耷拉著眉眼看向程鸞,粘粘乎乎地喊媽媽。

祁明澤瞧她這出,在心裏罵了句死孩子。他的軟肋成了她的靠山,不好再招惹。

“好啦,懿臻。”

程鸞沒什麽寵溺孩子的經驗,更不擅長“調解”父女關系,可母性使然,一顆心全偏在女兒身上。

她的手機放在休息室裏,鐵真真只捧著一束花過來,想重新拍照也只能支使祁明澤,謝端若適時來祝賀,身旁的人兒卻拘謹起來。

也不是沒見過女兒被他嬌慣,程鸞覺得鐵真真欲蓋彌彰的模樣實在好笑,更何況人家瞧她的眼神就不清白。

“端若,能麻煩你給我們拍張照嗎?”

謝端若紳士地應下:“願為效勞。”

尋常人拿手機拍攝沒什麽主意,到了謝大導演手裏那必然是專業模式,光影構圖不用說,祁明澤很會把握時機,理所當然地站在程鸞身側。

謝端若剛想調出照片向鐵大小姐請示,只見她傾身探頭,沖祁明澤比了個大拇指:“您是這個。”

什麽意味顯而易見。

“怎麽?”祁明澤理直氣壯,“我跟你媽在民政局合照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倆冤家,程鸞夾在中間嘆氣。

終歸一物降一物,她朝祁明澤使了個眼神,接著安排謝端若站到女兒身旁去。

謝端若:“懿臻小姐,我能與你合影嗎?”

又拿她開涮,鐵真真不甘示弱,昂著下巴神氣十足:“給你個機會也無妨。”

蘇嫻也領著一家子過來湊熱鬧留念,回到公館時月上梢頭,管家應她吩咐備好了小宴為程鸞慶祝,都是些好克化的精細菜肴。

鐵真真吃了半盞金腿星斑球官燕,鹹口的,吃不慣,大概要緩一會兒才能適應味蕾排異,她食欲本就不大,但今天進食太少,最後被謝端若盯著吃了碗雞粥石榴包。

小宴到了尾聲,程鸞放下酒杯,喚了父母,最後把視線落在女兒身上,宣布說:“我不回巴黎了,以後留在國內生活。”

眾人聞言驚喜,祁明澤顯然很是驚愕,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鐵真真心情同他一樣,生怕這不真實。

但程鸞不是個會說玩笑話的人,蘇嫻最高興:“這太好了,媽媽就希望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

程鸞繼續說:“我決定退出舞臺,接受母校的博導聘請。”

……

對於程鸞隱退封喉投身教育這件事,除了鐵嘯予以尊重支持,其他人難免可惜相勸,鐵真真卻是擔憂。

程鸞視歌唱為生命,如今狀態正盛,除了健康問題,她實在想不到媽媽放棄事業的理由。

鐵真真坐立難安,沒一會兒又跑去找程鸞,人還沒休息,正在料理她送的捧花。

她直接問:“媽媽,您身體還好嗎?”

程鸞停下手邊的活兒,語氣溫柔道:“別擔心,媽媽如今的身心健康都沒問題。”

“那您為什麽要放棄歌唱?”

程鸞撫著她的頭發輕笑:“傻孩子,媽媽只是放棄舞臺,我始終願意為歌唱事業奉獻一生。”

“歌唱家程鸞,無論唱功抑或榮譽,都已是登峰造極。”她慚愧自嘲,“但為人子女,為人妻為人母,程鸞都是自私且失敗的。”

“不對!”鐵真真蹙眉反駁,擲地有聲道,“您是我們的驕傲!”

程鸞擁抱她,第一次在別人身上獲得力量。

她的骨肉,她孕育的生命,在靈魂上回饋自己。

“放棄舞臺不意味著犧牲,培養更多的歌唱人才站在殿堂級舞臺,是媽媽的選擇,那同樣是一種榮耀。”

她要去盡自己該盡到的責任,彌補自己該彌補的感情。

“你也會為這樣的媽媽驕傲的,對吧?”

鐵真真點頭,是的,她會。她不再多說什麽,哽咽地同程鸞道晚安。

“寶貝。”程鸞突然叫住她,慈愛地親吻她額頭,“媽媽愛你,睡個好覺。”

鐵真真抿著嘴巴回房,謝端若一眼就知道她在鬧情緒,張開雙臂哄道:“過來。”

人兒垂頭躲進他懷裏,悶悶地吸鼻子。

謝端若將妻子嵌抱著,好笑地輕拍她後背:“這雖然是棟老洋房,但隔音很好,所以不要憋著。”

鐵真真控制不住淚腺,眼淚直接湧了下來,她嘗試調節情緒,卻被紊亂的氣息挾持嚶嚀。

好沒面子,她自暴自棄地放聲大哭,又惱羞成怒地抽泣抓狂:“我真是太矯情了!”

“你啊你。”真是個爛哭貓。

謝端若克制著低笑,氣音蘇沈,越心軟就越收緊擁抱,“可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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