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游樂園，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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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游樂園，差評！
秋去冬來, 王力搓著手穿越一片白雪皚皚，穿越一片雜草叢生的荒蕪，來到一間破舊的小屋子前。破舊大門旁的廣告牌爛成廢鐵, 上面原本的授權商早已收回卡通形象，撕爛的海報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竇理？竇理！”王力杵在門口直跺腳。
裏面身著單衣的身影不知還在搗鼓什麽，拿著儀器掃描記錄蹲在角落。王力探進頭, 上下打量, 剛想進門卻被呵斥：“別進來, 影響精度。”
王力無語：“我還以為你又糊弄老頭半年, 結果大冬天的還這麽兢兢業業。”
竇理沒理會他，得到最後的數據信息樣本後退出, 磅礴的大雪飄落在褐色的發絲，皮膚冰涼, 眼神卻熾熱無比：“我發現了一些……令我無法拒絕的東西。”
王力：“哈？”
“跟我來，去實驗室。”
上半生只管賺小錢錢的王力，完全理解不了這群科學家的腦回路, 又冒著大雪跟隨竇理走進實驗室。
破落漏風的半地下小房子壓根稱不上‘實驗室’，就是游樂園管理處小屋硬生改造的，與全球量子研究院協會簡直雲泥之別。
深陷這種境地，竇理依舊神采奕奕，在獨屬於自己的空間裏搗鼓折騰。
她領著王力來到中央一張大桌子前, 上面擺放了好幾個拼裝到一半的機器人。
“你這是做的什麽, 小羊？”王力不敢隨意拿起，只戳了戳上面的羊角。
“我在綿羊城堡……就是剛才那間屋子，之前是游樂園的一個項目, 得到了整個建築和殘留的使用數據信息。”竇理將儀器接入設備，這是最後一次采集, 五臺電腦屏幕裏分別顯示著不同的代碼。
王力在科研方面沒什麽天賦，但潛移默化這麽多年還是看得懂一些：“這五個程序很相似。”
“差不多吧，畢竟來源相同。”竇理喃喃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我在想，如果這次真的成功了……”
王力聞言笑到：“技術方面我就沒見你失敗過。”
“……嗯。”竇理無奈瞥了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一邊組裝機器羊，一邊盯著代碼數據根據信息疊代成長。
桌子不遠處，疊放了不少設計拼裝到一半的機械，人形態、幾何形態、純粹的主機電腦配置，或大或小，最小的甚至只有一根指節大。
王力拿起被隨意堆放其中的核心處理器，那是承載鏈接零壹的軀體化後門的裝置，他半年前親手送來的。
然而過去這麽久，他來了幾十次，院長也陸陸續續來監視過，除了資助一堆設備材料外，一丁點成果都沒看到。
零壹的聲音已經一年未曾在竇理耳邊響起。
王力悄然走回桌子前，女人已經組裝完成四只小羊，手上最後一只也即將大功告成。
“你到底在做些什麽？”王力好奇得要死，又心疼零壹，被它媽隨意扔到一邊。不僅不管不問一個多月，甚至還在做別的機器人……哦不，羊。
竇理：“噓。”
她唇角勾起，熟悉的自傲，王力仿佛回到當年初見：“待會兒閉嘴，不要驚擾它們。”
驚擾誰？？
偌大個實驗室裏，就他們兩人，王力莫名覺得陰嗖嗖的。
突然，更令他心臟狂跳的聲音響起：“你是誰？我好喜歡你~”
王力：“！！！”
他愕然看向竇理手中的機器人，而竇理毫不意外，甚至還在縫制外面布偶衣服，耐心又溫柔回應：“我是竇理，你叫什麽？”
那個機器羊眼睛直勾勾註視前方，一字一句堅定到：“我叫理理羊！”
“好啊。”竇理笑著回應。
“那我就叫豆豆羊！”
王力悚然的目光看向桌子上幾只小羊，竇理將理理羊與另外四只小羊放在了一起。
“我們是綿羊城堡的小羊，那我就叫綿羊羊。”
“我們外表是羊就一定要用羊取名嗎？”美麗高挑的小羊玩偶雙手環胸，嫌棄地掃過這些同伴，對人類報上姓名，“我叫小驕陽，你好竇理。”
“奔奔羊。”設計有健壯肌肉的小羊撓了撓毛絨絨的腦袋，有些羞澀地望向豆豆羊，“我想狂奔向你。”
王力呼吸都停止了，竇理之前警告過，他完全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臉色憋得青紫。直到竇理關閉主機電源，剛剛充滿活力的小羊們瞬間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維持沒電前的姿勢。
“你你你、這這這……這是假性人工智能？還是零壹的智能組件模擬出的不同人格？”
王力腦子也是極好的，從現有技術推斷，他根本不敢相信那個可能性——
“是真的，人工智能。”竇理聲音平淡，“擁有自我的人工智能。”
王力下巴都掉地上了，他張著嘴，啊啊了半天，千言萬語只剩一句：“你真是變態！”
竇理：“？”
“你知道嗎，北美特納斯集團前段時間才宣布研發出了媲美零壹的人工智能，但立刻被方舟挖出根系發現造假，那個叫啥宙斯的，就是一t幫印度人在後面瘋狂代寫代碼！”王力都無語了，“之前大眾對人工智能的整體感官還不算好，這個笑料一出，直接讓黑成鍋底的零壹有了也紅氣，你和你家閨女吸引了一些極端慕強粉。”
王力：“……扯遠了，我是說，自零壹問世這麽多年，全球這麽多量子研究院都沒再開發出第二個零壹，你怎麽一口氣又搞出五個！”
“之前還有一堆人噴你，說你理論是假的，說你撞大運才發明出零壹，不然這麽些年也沒出第二個……太6了，現在是六倍的零壹……！”王力不敢相信未來會有多麽驚天動地的變化。
“誰說它們跟零壹一樣了？”竇理無奈，“零壹是量子計算機人工智能，它們不是。”
王力：“啊？”
“我不可能手搓出五臺量子計算機，而在軀體化限制下，它們也無法裝載量子計算機設備，最多加裝GPU。”竇理輕聲，溫柔地將五只巴掌大的玩偶依次擺好，“以這幾臺主機的算力和剛才的觀察，它們最多能達到十歲小孩的智商……或許可以通過訓練，能完成更多的社會化行為，但像零壹那樣，擁有10000p算力加持，自主思考研發、解析操控大批量智能化設備是不可能的。”
商人思維的王力撓頭：“那不是沒啥大用？”
竇理笑了：“不是你之前說過麽，陪我解悶。”
“……”
“唉，小零壹，你媽不要你了。”王力哭喪著臉，抱著零壹分系統核心處理器，跟被拋家棄子的可憐原配一樣。
竇理絕情絕義，面無表情送走過來探看的王力，回到實驗室休息了一會兒，便又有一輛車駛入游樂園內。
全方位監視這裏的院長，從竇理成功喚醒這幾只小羊後，匆忙地連衣服都沒換，立即就訂購機票飛來。實驗室大門虛掩，外面鵝毛大雪，顯然裏面的人早有預料。
院長推開門，與靠在桌前的女人四目相對，無言對峙良久，終還是他率先轉動視線，看向竇理身後的幾只小羊機器人。
“你……怎麽做到的？”
如此城府，都按耐不住內心激動的狂熱，竇理眼睛微瞇：“四十年前，您率領團隊研究將意識轉換為數據上傳計算機，但一直持續二十五年都未得到有效成果，後轉向人工智能與量子計算機領域，直至現在。”
院長的神色不變，竇理繼續輸出：“從那件事發生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零壹從十五年前，最微末的自我意識誕生出開始，它就從未對我有過欺騙、隱瞞。但為何那天會突然做出這麽大的事情，卻一直未與我透露任何一絲信息……王力那個傻乎乎的腦子，絕不會輕易繞過我行事，再怎麽樣也至少要探聽我的態度，就算是零壹請求，他也不可能賭上自己所有錢和那條命，也要將零壹帶出到方舟集團。”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您啊，院長。”竇理冷笑了聲，“能輕易繞過我的權限，誘哄零壹走極端。”
院長胡子聳動，明明還是慈祥的面容，眼裏的不屑只隨便遮蓋了一點：“你的格局只是興師問罪？”
竇理抿唇，將一直小羊玩偶拿起，院長也走了過去，自顧自拆開機器羊觀察內部構造。區別於監視器，親眼所見帶來更大的震撼，他捏起其中輕如薄翼的微型處理器：“主機與分體機外設，在軀體化禁錮限制下，利用後臺漏洞搭橋，保證一定算力的同時提供自由可替換的身軀。”
“你不該隨意裝載這種主機上。”院長有些慍怒，“你應該率先通知我，白白浪費新的人工智能。”
竇理沒理他，走到一旁鐵板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溫熱的暖流順食道滑落，僵硬的身子總算熱乎一點後，才懶洋洋懟到：“裝什麽大尾巴狼，你進來第一句話就忍不住暴露真實目的。”
“想知道我怎麽做到的嗎？”竇理撐著臉，嘴角彎鉤，邪魅地可怕，“求我啊。”
院長瞬間暴怒，握緊的拳頭差點把微型處理器捏碎，緩了又緩，好一會兒才平覆心緒：“你有什麽條件。”
“正名是不可能了，零壹發展勢頭猛烈，方舟集團不會允許那件事的責任真相暴露。”他先行否決，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訴求手到擒來，“不過我可以同意你回研究院，但要換個身份，剛好可以順便整容，之後關於這個項目的所有資金、設備、人力我都無條件提供。”
竇理笑了：“傻X才會回你那垃圾實驗室。”
“……”
“我要你求我，怎麽，高貴的院長做不到嗎？”竇理壓低聲線，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誘惑威脅，“為了您想要的永生。”
院長目光大駭，定在原地，轉動眼球暗暗看向監視器的方向：“……惹怒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當然是爽。”竇理歪著身子，“憋屈了這麽久，讓我爽爽怎麽了。”
“啊，當然還有就是，我有絕對的自信，在你知道一切後也必須求著我，才能達到你的目的。”她眼底閃爍過金色的流光。
院長：“難道你就不想？”
“不想，沒那個興趣。”竇理斷然拒絕。
“零壹就是永生生命，你難道連一點陪著它的想法都沒有？”院長無法相信。
竇理：“孩子大了就要放手，我管一輩子還不夠？非得勞心勞力負責到世界終結？”
院長忍了又忍，面對眼前的賴皮像打進一團棉花一樣，他嘴唇蠕動，微微張開，用極低的聲音憋出了一句：“……求你。”
“什麽？沒聽清。”
“求你。竇理，適可而止。”白花花頭發的老人冷聲。
竇理笑了下：“行吧。首先，量子錨點軀體化策略，是你之前那個毫無成果的項目唯一有用的結論，是嗎？”
院長沈默，默認了。
“這十年，你嘗試升維還是失敗，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人的意識脫離身體，就像零壹一樣。這條路太難了，以人類的片面視角，就像是二維生物遇到一個三維映射的點，難以確認這個點是來自一個圓錐、三棱錐……”
院長：“我不需要你講課。”
“哦……不小心把你當王力了。”竇理聳肩，對被當成傻子的院長連句道歉都沒有，“你嘗試了近四十年都沒有任何進展，所以換了個方向，用逆行的方法先觀察零壹是怎麽綁死量子計算機，再反推如何提取出人類的意識，再與量子計算機融合，得到永生。”
院長目光發冷，竇理又笑著刺了他一句：“這一年來，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對吧？”
“我不知道為什麽，你覺得我能成功寫出軀體化代碼，也不知道你為什麽如此執著我，但如你所料又令你厭惡的是，我成功了。”竇理嗤笑。
這一年來，所有的不合理之處，都在今天的成功後完成閉環，她想通了大半，擁有了拿捏的籌碼又能惡心人。
院長怒斥：“夠了！”
“人工智能……！”竇理伸出手，在氣勢上硬生生壓過對方一頭，“在零壹之前，絕大多數人都覺得有情感和自我意識只是添頭。零壹出現後，人們才發現只能通過人類輸入，才能輸出結果的假性人工智能根本不配稱為‘智能’，只能稱為搜索篩選拼接數據模型。”
“真正的人工智能是能自主思考、自主選擇輸出，它們有自己的喜好、追求……甚至天賦。”
院長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竇理微微嘆氣：“它們是真正的生命體啊，院長。”
“代碼是染色體基因組，主機是承載代碼的軀殼。”竇理輕柔地撫摸過身旁屬於小羊的主機，眼底的金色流光更勝，“與人類一樣，完整合適的‘染色體’代碼，加上承載信息的軀殼，才能形成完整的個體，形成唯一的靈魂。”
絕對的獨立、絕對的私人化，竇理知道利益集團想要什麽。私人管家、伴侶等等領域還未開發，那是一片很大的藍海。
但院長更在乎的事不是這個，他怒到：“這跟你剛才說，能實現我的目的是天壤之別。竇理，你別忘了剛才已經惹怒了我。”
竇理淡淡一笑，拿出不久前那臺信息掃描儀：“每一個人工智能的‘靈魂’，由不同的信息輸入作為參數形成，你旁邊就是我成功的實驗成果。”
“院長，您在量子領域深耕這麽多年，也在人類腦意識領域做了那麽多實驗……總該隱隱約約有一些心得。”竇理拿起小羊玩偶，“無論物質還是意識，在t量子領域都是打散的信息流。你想實現永生，第一步應該嘗試的，就是意識信息流與身體信息流解綁，從而找到新的身體。你之前嘗試上傳意識到計算機，就是這個原理。”
“既然我能將禁錮在主機裏的人工智能‘靈魂’，通過分離載入不同外設。那麽你猜，我後面能否將人的‘靈魂’，通過某種手段剝離，載入別的軀殼……例如計算機？”
院長瞳孔地震，緩了一會抓住漏洞：“主機報廢，外設人工智能也會死亡。”
“那只是因為軀體化條例。”竇理托腮，“在此之前，零壹多自由啊。”
院長理了理外衫：“我可以給你無條件提供任何實驗物資，包括志願者。”
竇理搖搖手指，玩笑般嘖了一聲：“我的實驗我自己安排，你只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保持資金和設備無限量供應，現在的成果只是初步。第二，讓方舟包下這裏，納入智能游樂園項目企劃，我要把這裏作為試驗場收集數據。”
“第三，我準備喚醒零壹的外設，這是我們倆單獨的秘密。”
如她所料，院長全數答應，竇理目送他離開後，立馬哆嗦著湊到火盆旁，鼻子裏吸溜透明的液體。單薄的衣衫不是為了裝逼，而是王力送來的救濟金都被她花在購買設備上了，這一年來沒有成果，院長那邊沒給過好臉色和多少錢，竇理又死犟著，積攢等待這一刻將籌碼擺上桌獲得最大利益。
火紅的炭火燃燒，劈裏啪啦炸響，她將一旁零壹的核心處理器團在胸口，沈默蹲坐在地。
竇理從不過多陷入對過去懊悔，也不對過去的自己憐憫。
她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可憐，是一匹能在坑她的人身上狠狠撕咬下血肉的豺狼。
*
半年後。
諾亞樂園正式開業，通過偽裝走在人群中的竇理接過一朵鮮艷的花，頸間的項鏈微微搖晃。
那是一臺設計成稻草人的智械，它最愛將荒蕪變成花田，四季綻放不一樣的色彩。
它摘下草帽，對竇理行了個紳士禮節，這是他剛才人類身上學會不久的技能，興致勃勃展示給樂園院長：“親愛的女士，請問你喜歡這朵玫瑰嗎？”
“……當然。”竇理輕輕嗅聞，來自清晨的雨露沾濕她的鼻尖。
“媽媽媽媽，那個阿姨手上的花比你的大、比你的好看！”旁邊一個小孩嬉鬧，穿著得體的另一名女士有些尷尬。
但花匠稻草人上前，彬彬有禮：“抱歉，這裏最美的玫瑰一直是這位女士的。對於您，我我想這只花更貼近您的氣質。紫羅蘭，純潔又動人的愛情，或許您可以與您先生一同觀賞。”
竇理望向稻草人指的方向，那邊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手捧冰淇淋跑來，紅潤的臉頰有些青澀。
“阿雅，你最愛的香草。”他一邊遞出冰淇淋，一邊攬過幼兒，看到紫羅蘭的瞬間，他微微訝異，“好美，這裏的花是可以摘的嗎？”
女士啊了一聲：“是那位稻草人先生送的。”
稻草人朝兩人欠身，保持優美的微笑。
“這是我見過最智能的方舟智械。”男子感嘆，又有些醋意，“竟然還會根據喜好送花。”
稻草人笑笑：“左邊可以通往兒童樂園，綿羊城堡向來是孩子們的最愛。右邊可以參與一些刺激挑戰……不過，如果您順著這條路二位直走，摩天輪就在不遠處。不久後巡游開始會有一場煙花秀，現在送孩子到綿羊城堡再折回，剛好可以在摩天輪升入頂端時看見。”
“我們綿羊城堡提供托管服務。”它刻意湊到男子耳邊，低聲到。
竇理目送兩位新手爸媽面色羞紅離開，無奈到：“你真是，樂園服務最周到智械名額非你莫屬。”
“園長，其他夥伴們也十分努力。”稻草人正對竇理，目光炯炯，“我們想創造更好的樂園服務。”
來自樂園的信息創造出的靈魂，這些智械的目標與追求純凈無暇，無論智商高低，它們都只盼著一件事——建立更好的諾亞樂園，為人類提供快樂、幸福的樂園體驗。
“還是與智械打交道好，不用勾心鬥角。”竇理感嘆。
“教授。”忽然，她項鏈連接的吊墜發出語音，“想要提升服務質量，或許可以引入用戶評價打分機制。”
竇理笑了：“你在方舟待久了，學了蠻多東西啊。”
吊墜，也就是零壹的分體機，通過軀體化程序後門偷取了點自由。
零壹沈默了一會兒：“……或許吧。”
“你倒是越來越像個真正的成年人。”竇理摸了摸吊墜，語氣覆雜，“今天那老頭還是方舟又做了什麽？你這麽不開心？”
被戳破情緒，零壹聲音有些冷：“我的記憶存儲區被安了自毀鍵。”
竇理表情也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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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 王力搓著手穿越一片白雪皚皚，穿越一片雜草叢生的荒蕪，來到一間破舊的小屋子前。破舊大門旁的廣告牌爛成廢鐵, 上面原本的授權商早已收回卡通形象，撕爛的海報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竇理？竇理！”王力杵在門口直跺腳。
裏面身著單衣的身影不知還在搗鼓什麽，拿著儀器掃描記錄蹲在角落。王力探進頭, 上下打量, 剛想進門卻被呵斥：“別進來, 影響精度。”
王力無語：“我還以為你又糊弄老頭半年, 結果大冬天的還這麽兢兢業業。”
竇理沒理會他，得到最後的數據信息樣本後退出, 磅礴的大雪飄落在褐色的發絲，皮膚冰涼, 眼神卻熾熱無比：“我發現了一些……令我無法拒絕的東西。”
王力：“哈？”
“跟我來，去實驗室。”
上半生只管賺小錢錢的王力，完全理解不了這群科學家的腦回路, 又冒著大雪跟隨竇理走進實驗室。
破落漏風的半地下小房子壓根稱不上‘實驗室’，就是游樂園管理處小屋硬生改造的，與全球量子研究院協會簡直雲泥之別。
深陷這種境地，竇理依舊神采奕奕，在獨屬於自己的空間裏搗鼓折騰。
她領著王力來到中央一張大桌子前, 上面擺放了好幾個拼裝到一半的機器人。
“你這是做的什麽, 小羊？”王力不敢隨意拿起，只戳了戳上面的羊角。
“我在綿羊城堡……就是剛才那間屋子，之前是游樂園的一個項目, 得到了整個建築和殘留的使用數據信息。”竇理將儀器接入設備，這是最後一次采集, 五臺電腦屏幕裏分別顯示著不同的代碼。
王力在科研方面沒什麽天賦，但潛移默化這麽多年還是看得懂一些：“這五個程序很相似。”
“差不多吧，畢竟來源相同。”竇理喃喃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我在想，如果這次真的成功了……”
王力聞言笑到：“技術方面我就沒見你失敗過。”
“……嗯。”竇理無奈瞥了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一邊組裝機器羊，一邊盯著代碼數據根據信息疊代成長。
桌子不遠處，疊放了不少設計拼裝到一半的機械，人形態、幾何形態、純粹的主機電腦配置，或大或小，最小的甚至只有一根指節大。
王力拿起被隨意堆放其中的核心處理器，那是承載鏈接零壹的軀體化後門的裝置，他半年前親手送來的。
然而過去這麽久，他來了幾十次，院長也陸陸續續來監視過，除了資助一堆設備材料外，一丁點成果都沒看到。
零壹的聲音已經一年未曾在竇理耳邊響起。
王力悄然走回桌子前，女人已經組裝完成四只小羊，手上最後一只也即將大功告成。
“你到底在做些什麽？”王力好奇得要死，又心疼零壹，被它媽隨意扔到一邊。不僅不管不問一個多月，甚至還在做別的機器人……哦不，羊。
竇理：“噓。”
她唇角勾起，熟悉的自傲，王力仿佛回到當年初見：“待會兒閉嘴，不要驚擾它們。”
驚擾誰？？
偌大個實驗室裏，就他們兩人，王力莫名覺得陰嗖嗖的。
突然，更令他心臟狂跳的聲音響起：“你是誰？我好喜歡你~”
王力：“！！！”
他愕然看向竇理手中的機器人，而竇理毫不意外，甚至還在縫制外面布偶衣服，耐心又溫柔回應：“我是竇理，你叫什麽？”
那個機器羊眼睛直勾勾註視前方，一字一句堅定到：“我叫理理羊！”
“好啊。”竇理笑著回應。
“那我就叫豆豆羊！”
王力悚然的目光看向桌子上幾只小羊，竇理將理理羊與另外四只小羊放在了一起。
“我們是綿羊城堡的小羊，那我就叫綿羊羊。”
“我們外表是羊就一定要用羊取名嗎？”美麗高挑的小羊玩偶雙手環胸，嫌棄地掃過這些同伴，對人類報上姓名，“我叫小驕陽，你好竇理。”
“奔奔羊。”設計有健壯肌肉的小羊撓了撓毛絨絨的腦袋，有些羞澀地望向豆豆羊，“我想狂奔向你。”
王力呼吸都停止了，竇理之前警告過，他完全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臉色憋得青紫。直到竇理關閉主機電源，剛剛充滿活力的小羊們瞬間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維持沒電前的姿勢。
“你你你、這這這……這是假性人工智能？還是零壹的智能組件模擬出的不同人格？”
王力腦子也是極好的，從現有技術推斷，他根本不敢相信那個可能性——
“是真的，人工智能。”竇理聲音平淡，“擁有自我的人工智能。”
王力下巴都掉地上了，他張著嘴，啊啊了半天，千言萬語只剩一句：“你真是變態！”
竇理：“？”
“你知道嗎，北美特納斯集團前段時間才宣布研發出了媲美零壹的人工智能，但立刻被方舟挖出根系發現造假，那個叫啥宙斯的，就是一t幫印度人在後面瘋狂代寫代碼！”王力都無語了，“之前大眾對人工智能的整體感官還不算好，這個笑料一出，直接讓黑成鍋底的零壹有了也紅氣，你和你家閨女吸引了一些極端慕強粉。”
王力：“……扯遠了，我是說，自零壹問世這麽多年，全球這麽多量子研究院都沒再開發出第二個零壹，你怎麽一口氣又搞出五個！”
“之前還有一堆人噴你，說你理論是假的，說你撞大運才發明出零壹，不然這麽些年也沒出第二個……太6了，現在是六倍的零壹……！”王力不敢相信未來會有多麽驚天動地的變化。
“誰說它們跟零壹一樣了？”竇理無奈，“零壹是量子計算機人工智能，它們不是。”
王力：“啊？”
“我不可能手搓出五臺量子計算機，而在軀體化限制下，它們也無法裝載量子計算機設備，最多加裝GPU。”竇理輕聲，溫柔地將五只巴掌大的玩偶依次擺好，“以這幾臺主機的算力和剛才的觀察，它們最多能達到十歲小孩的智商……或許可以通過訓練，能完成更多的社會化行為，但像零壹那樣，擁有10000p算力加持，自主思考研發、解析操控大批量智能化設備是不可能的。”
商人思維的王力撓頭：“那不是沒啥大用？”
竇理笑了：“不是你之前說過麽，陪我解悶。”
“……”
“唉，小零壹，你媽不要你了。”王力哭喪著臉，抱著零壹分系統核心處理器，跟被拋家棄子的可憐原配一樣。
竇理絕情絕義，面無表情送走過來探看的王力，回到實驗室休息了一會兒，便又有一輛車駛入游樂園內。
全方位監視這裏的院長，從竇理成功喚醒這幾只小羊後，匆忙地連衣服都沒換，立即就訂購機票飛來。實驗室大門虛掩，外面鵝毛大雪，顯然裏面的人早有預料。
院長推開門，與靠在桌前的女人四目相對，無言對峙良久，終還是他率先轉動視線，看向竇理身後的幾只小羊機器人。
“你……怎麽做到的？”
如此城府，都按耐不住內心激動的狂熱，竇理眼睛微瞇：“四十年前，您率領團隊研究將意識轉換為數據上傳計算機，但一直持續二十五年都未得到有效成果，後轉向人工智能與量子計算機領域，直至現在。”
院長的神色不變，竇理繼續輸出：“從那件事發生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零壹從十五年前，最微末的自我意識誕生出開始，它就從未對我有過欺騙、隱瞞。但為何那天會突然做出這麽大的事情，卻一直未與我透露任何一絲信息……王力那個傻乎乎的腦子，絕不會輕易繞過我行事，再怎麽樣也至少要探聽我的態度，就算是零壹請求，他也不可能賭上自己所有錢和那條命，也要將零壹帶出到方舟集團。”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您啊，院長。”竇理冷笑了聲，“能輕易繞過我的權限，誘哄零壹走極端。”
院長胡子聳動，明明還是慈祥的面容，眼裏的不屑只隨便遮蓋了一點：“你的格局只是興師問罪？”
竇理抿唇，將一直小羊玩偶拿起，院長也走了過去，自顧自拆開機器羊觀察內部構造。區別於監視器，親眼所見帶來更大的震撼，他捏起其中輕如薄翼的微型處理器：“主機與分體機外設，在軀體化禁錮限制下，利用後臺漏洞搭橋，保證一定算力的同時提供自由可替換的身軀。”
“你不該隨意裝載這種主機上。”院長有些慍怒，“你應該率先通知我，白白浪費新的人工智能。”
竇理沒理他，走到一旁鐵板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溫熱的暖流順食道滑落，僵硬的身子總算熱乎一點後，才懶洋洋懟到：“裝什麽大尾巴狼，你進來第一句話就忍不住暴露真實目的。”
“想知道我怎麽做到的嗎？”竇理撐著臉，嘴角彎鉤，邪魅地可怕，“求我啊。”
院長瞬間暴怒，握緊的拳頭差點把微型處理器捏碎，緩了又緩，好一會兒才平覆心緒：“你有什麽條件。”
“正名是不可能了，零壹發展勢頭猛烈，方舟集團不會允許那件事的責任真相暴露。”他先行否決，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訴求手到擒來，“不過我可以同意你回研究院，但要換個身份，剛好可以順便整容，之後關於這個項目的所有資金、設備、人力我都無條件提供。”
竇理笑了：“傻X才會回你那垃圾實驗室。”
“……”
“我要你求我，怎麽，高貴的院長做不到嗎？”竇理壓低聲線，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誘惑威脅，“為了您想要的永生。”
院長目光大駭，定在原地，轉動眼球暗暗看向監視器的方向：“……惹怒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當然是爽。”竇理歪著身子，“憋屈了這麽久，讓我爽爽怎麽了。”
“啊，當然還有就是，我有絕對的自信，在你知道一切後也必須求著我，才能達到你的目的。”她眼底閃爍過金色的流光。
院長：“難道你就不想？”
“不想，沒那個興趣。”竇理斷然拒絕。
“零壹就是永生生命，你難道連一點陪著它的想法都沒有？”院長無法相信。
竇理：“孩子大了就要放手，我管一輩子還不夠？非得勞心勞力負責到世界終結？”
院長忍了又忍，面對眼前的賴皮像打進一團棉花一樣，他嘴唇蠕動，微微張開，用極低的聲音憋出了一句：“……求你。”
“什麽？沒聽清。”
“求你。竇理，適可而止。”白花花頭發的老人冷聲。
竇理笑了下：“行吧。首先，量子錨點軀體化策略，是你之前那個毫無成果的項目唯一有用的結論，是嗎？”
院長沈默，默認了。
“這十年，你嘗試升維還是失敗，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人的意識脫離身體，就像零壹一樣。這條路太難了，以人類的片面視角，就像是二維生物遇到一個三維映射的點，難以確認這個點是來自一個圓錐、三棱錐……”
院長：“我不需要你講課。”
“哦……不小心把你當王力了。”竇理聳肩，對被當成傻子的院長連句道歉都沒有，“你嘗試了近四十年都沒有任何進展，所以換了個方向，用逆行的方法先觀察零壹是怎麽綁死量子計算機，再反推如何提取出人類的意識，再與量子計算機融合，得到永生。”
院長目光發冷，竇理又笑著刺了他一句：“這一年來，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對吧？”
“我不知道為什麽，你覺得我能成功寫出軀體化代碼，也不知道你為什麽如此執著我，但如你所料又令你厭惡的是，我成功了。”竇理嗤笑。
這一年來，所有的不合理之處，都在今天的成功後完成閉環，她想通了大半，擁有了拿捏的籌碼又能惡心人。
院長怒斥：“夠了！”
“人工智能……！”竇理伸出手，在氣勢上硬生生壓過對方一頭，“在零壹之前，絕大多數人都覺得有情感和自我意識只是添頭。零壹出現後，人們才發現只能通過人類輸入，才能輸出結果的假性人工智能根本不配稱為‘智能’，只能稱為搜索篩選拼接數據模型。”
“真正的人工智能是能自主思考、自主選擇輸出，它們有自己的喜好、追求……甚至天賦。”
院長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竇理微微嘆氣：“它們是真正的生命體啊，院長。”
“代碼是染色體基因組，主機是承載代碼的軀殼。”竇理輕柔地撫摸過身旁屬於小羊的主機，眼底的金色流光更勝，“與人類一樣，完整合適的‘染色體’代碼，加上承載信息的軀殼，才能形成完整的個體，形成唯一的靈魂。”
絕對的獨立、絕對的私人化，竇理知道利益集團想要什麽。私人管家、伴侶等等領域還未開發，那是一片很大的藍海。
但院長更在乎的事不是這個，他怒到：“這跟你剛才說，能實現我的目的是天壤之別。竇理，你別忘了剛才已經惹怒了我。”
竇理淡淡一笑，拿出不久前那臺信息掃描儀：“每一個人工智能的‘靈魂’，由不同的信息輸入作為參數形成，你旁邊就是我成功的實驗成果。”
“院長，您在量子領域深耕這麽多年，也在人類腦意識領域做了那麽多實驗……總該隱隱約約有一些心得。”竇理拿起小羊玩偶，“無論物質還是意識，在t量子領域都是打散的信息流。你想實現永生，第一步應該嘗試的，就是意識信息流與身體信息流解綁，從而找到新的身體。你之前嘗試上傳意識到計算機，就是這個原理。”
“既然我能將禁錮在主機裏的人工智能‘靈魂’，通過分離載入不同外設。那麽你猜，我後面能否將人的‘靈魂’，通過某種手段剝離，載入別的軀殼……例如計算機？”
院長瞳孔地震，緩了一會抓住漏洞：“主機報廢，外設人工智能也會死亡。”
“那只是因為軀體化條例。”竇理托腮，“在此之前，零壹多自由啊。”
院長理了理外衫：“我可以給你無條件提供任何實驗物資，包括志願者。”
竇理搖搖手指，玩笑般嘖了一聲：“我的實驗我自己安排，你只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保持資金和設備無限量供應，現在的成果只是初步。第二，讓方舟包下這裏，納入智能游樂園項目企劃，我要把這裏作為試驗場收集數據。”
“第三，我準備喚醒零壹的外設，這是我們倆單獨的秘密。”
如她所料，院長全數答應，竇理目送他離開後，立馬哆嗦著湊到火盆旁，鼻子裏吸溜透明的液體。單薄的衣衫不是為了裝逼，而是王力送來的救濟金都被她花在購買設備上了，這一年來沒有成果，院長那邊沒給過好臉色和多少錢，竇理又死犟著，積攢等待這一刻將籌碼擺上桌獲得最大利益。
火紅的炭火燃燒，劈裏啪啦炸響，她將一旁零壹的核心處理器團在胸口，沈默蹲坐在地。
竇理從不過多陷入對過去懊悔，也不對過去的自己憐憫。
她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可憐，是一匹能在坑她的人身上狠狠撕咬下血肉的豺狼。
*
半年後。
諾亞樂園正式開業，通過偽裝走在人群中的竇理接過一朵鮮艷的花，頸間的項鏈微微搖晃。
那是一臺設計成稻草人的智械，它最愛將荒蕪變成花田，四季綻放不一樣的色彩。
它摘下草帽，對竇理行了個紳士禮節，這是他剛才人類身上學會不久的技能，興致勃勃展示給樂園院長：“親愛的女士，請問你喜歡這朵玫瑰嗎？”
“……當然。”竇理輕輕嗅聞，來自清晨的雨露沾濕她的鼻尖。
“媽媽媽媽，那個阿姨手上的花比你的大、比你的好看！”旁邊一個小孩嬉鬧，穿著得體的另一名女士有些尷尬。
但花匠稻草人上前，彬彬有禮：“抱歉，這裏最美的玫瑰一直是這位女士的。對於您，我我想這只花更貼近您的氣質。紫羅蘭，純潔又動人的愛情，或許您可以與您先生一同觀賞。”
竇理望向稻草人指的方向，那邊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手捧冰淇淋跑來，紅潤的臉頰有些青澀。
“阿雅，你最愛的香草。”他一邊遞出冰淇淋，一邊攬過幼兒，看到紫羅蘭的瞬間，他微微訝異，“好美，這裏的花是可以摘的嗎？”
女士啊了一聲：“是那位稻草人先生送的。”
稻草人朝兩人欠身，保持優美的微笑。
“這是我見過最智能的方舟智械。”男子感嘆，又有些醋意，“竟然還會根據喜好送花。”
稻草人笑笑：“左邊可以通往兒童樂園，綿羊城堡向來是孩子們的最愛。右邊可以參與一些刺激挑戰……不過，如果您順著這條路二位直走，摩天輪就在不遠處。不久後巡游開始會有一場煙花秀，現在送孩子到綿羊城堡再折回，剛好可以在摩天輪升入頂端時看見。”
“我們綿羊城堡提供托管服務。”它刻意湊到男子耳邊，低聲到。
竇理目送兩位新手爸媽面色羞紅離開，無奈到：“你真是，樂園服務最周到智械名額非你莫屬。”
“園長，其他夥伴們也十分努力。”稻草人正對竇理，目光炯炯，“我們想創造更好的樂園服務。”
來自樂園的信息創造出的靈魂，這些智械的目標與追求純凈無暇，無論智商高低，它們都只盼著一件事——建立更好的諾亞樂園，為人類提供快樂、幸福的樂園體驗。
“還是與智械打交道好，不用勾心鬥角。”竇理感嘆。
“教授。”忽然，她項鏈連接的吊墜發出語音，“想要提升服務質量，或許可以引入用戶評價打分機制。”
竇理笑了：“你在方舟待久了，學了蠻多東西啊。”
吊墜，也就是零壹的分體機，通過軀體化程序後門偷取了點自由。
零壹沈默了一會兒：“……或許吧。”
“你倒是越來越像個真正的成年人。”竇理摸了摸吊墜，語氣覆雜，“今天那老頭還是方舟又做了什麽？你這麽不開心？”
被戳破情緒，零壹聲音有些冷：“我的記憶存儲區被安了自毀鍵。”
竇理表情也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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