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章 團圓（七）

饒柳詠絮是個女子，她看著紅袖這柔媚的模樣，她也是不禁渾身酥軟了，她笑道：“紅姐姐，你要是去了秦淮河畔，必定是個花魁娘子。”

換做別人說這話，紅袖難免要覺得不中聽，但是她和柳詠絮太熟悉，所以也沒介意，她笑道：“那今夜我花魁娘子給你們彈奏兩曲，你們該賞本娘子多少銀子啊？”

大夥都笑了，劉賜笑了陣，嘆道：“當初抄上官家的家時，沒搜到那把‘銹色’，著實是可惜了，我本想著一定要把那把琴再找出來贈給你的。”

紅袖笑著向柳詠絮和姚可貞等解釋道：“‘銹色’是上官家買的一把琴，因琴面上有銅銹的光輝而得名，這把琴本來是關漢卿的，後世幾經流落，最後流落到張士誠手中，張士誠敗給太祖皇帝之後，這把琴被掩埋在張家地窖裏頭，一直埋了兩百年，直到十幾年前被挖掘出來，上官家花了大價錢買下了這把琴，那把琴是稀世珍品，本是給我用的，如今看來不知去向了，但此前我曾聽說，上官家把這把琴贈給了嚴家，因為嚴嵩近來迷上了聽昆山的‘水磨腔’，上官家眼看嚴嵩愛聽戲，就投其所好，把這琴送給他了。”

柳詠絮點頭，說道：“我也聽說了，這‘水磨腔’源自江蘇昆山，元末時就有了，近年是被魏良輔改良，成了一種有名的戲種，頗有風行江南的勢頭，那些權貴人物都對這種戲趨之若鶩，聽說傳到京城去，嚴嵩一聽就喜歡，幾個月前嚴世藩好了二十萬兩銀子，從昆山請了一個唱這水磨腔最有名的戲班子，把這個班子帶到京城，養在嚴家裏頭，想來嚴尚官為了巴結嚴黨，必定將那名琴送給嚴世藩了。”

劉賜聽到“嚴世藩”，他仍是恨得牙癢癢，追根溯源，他的命運就是被嚴世藩給改變了，此時他聽到紅袖那“銹色”被嚴世藩得到了，他曾經聽紅袖說過，這把名琴“銹色”在她手上許多年，她頗為珍視，劉賜就說道：“紅姐姐，總有一天我要和嚴世藩拿個說法，把那‘銹色’給你拿回來。”

紅袖笑了，她掩嘴說道：“罷啦罷啦，一把琴而已，較什麽真呢，他嚴世藩喜歡拿去就是了，咱們大家一起這般開開心心，團團圓圓，才是最要緊和最實在的。”

大家都笑了，白芷若抱住了何緋兒，她們相互倚靠著，都覺得很是平靜又幸福。

柳詠絮看著紅袖那甜美的嬌笑，她一直帶著冬至，冬至此時掙開了她，一顛一顛地跑向紅袖，撲在了母親的腿上。

劉賜忙跑過去，把冬至抱開來了，紅袖瞧著女兒和夫君，開心得笑靨如花，笑得艷麗如牡丹盛放一般，連柳詠絮此時看著她，都覺得心動，同時柳詠絮又感到幾分失落，她自是羨慕紅袖，能有這般幸福的日子，她只能嘆大家的命數不同，但是她也知道紅袖是怎麽有今日的，當初紅袖是舍了命跟了劉賜，才成了劉賜的女人，從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應該說紅袖一直存著一個要改變命運的信念，所以當她看見自己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出現的時候，她舍了命也要抓住他，是這般決絕的決心造就了她。

柳詠絮心中暗暗嘆息，她目睹這紅袖這一路走來，她知道紅袖付出了多少，她佩服紅袖的信念，應該說今日擁有了成就大業的丈夫和心愛的女兒，是她自己拼命爭取來的。

但是柳詠絮又概嘆人的命數不同，她不是紅袖那般的女人，對紅袖來說，夫君和女兒意味著一切，而柳詠絮覺得對自己來說則未必如此。

劉賜笑道：“紅姐姐，再來一曲《春江花月夜》吧。”

紅袖笑了笑，她沒說話，只是指尖又在琴弦上流動起來，劉賜看著紅素那纖細白皙的指尖柔美地翻轉著，劉賜不禁笑了，他恍惚地又一次看到仿佛時光的流光在紅素的指尖流逝。

隨著紅袖的琴聲戛然而止，她擡起了低斂的眉眼，目光變得悠遠綿長，她輕啟櫻唇，開始唱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劉賜閉上了眼，他仍是清楚地記得兩年前第一次聽紅袖彈唱《春江花月夜》的情境和滋味，此時那滋味又一次升起，而且越發的濃郁而迷人。

程霸先一聽紅袖交融的琴聲和歌聲，他也是聽得呆住了，他對於樂曲之事是來沒太大興趣，但是此時他聽見紅袖那曼妙的聲音，他也被帶入了情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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