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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共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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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賜實在不太情願出去,嘴裏說著:“我……我……”

柳詠絮冰錐一樣的眼神瞪著他,瞪得他說不出話來。

柳詠絮又瞪了一會兒,劉賜沒了脾氣,只能喏喏地說一聲:“出去就出去……”

劉賜垂著頭向門口走去。

劉賜走出了門口,冒著雨縮到墻角處,蹲下來在雨裏縮著身子。

柳詠絮瞥了他一眼,顧自坐到床角,脫下了那絲綿鞋,然後掏出她的絲巾,細細地擦去鞋子上的水,然後把絲巾塞入鞋子裏面,過上兩刻鐘的時間,這鞋子就能幹一些,不至於濕得那麽明顯。

然後柳詠絮看了門口一眼,劉賜仍在墻角蹲著,沒有動靜。

柳詠絮飛快地脫下那綢緞短襪,然後拿起床上一片斷裂的草席,遮住自己裸露的雙足。

做畢了這些動作,柳詠絮又擡頭看看門口,見劉賜沒有偷看,才放下心來。

這時門外閃現一道刺眼的亮光,那是天際的閃電劃過,緊接著天際傳來一聲轟然雷鳴。

柳詠絮在女孩中算是膽子很大的,但仍被這雷聲嚇了一跳。

隨著這聲驚雷,外面風雨更大了。

柳詠絮不禁看著外面,這麽大的風雨,劉賜蹲在外面可是夠嗆的。

柳詠絮嘆了口氣,看著自己被草席遮掩著的玉足。

其實不是柳詠絮心狠,或者有意虐待劉賜,而是在大明朝,女孩的足部是不能輕易示人的。

柳詠絮出身大家閨秀,從小禮儀教導極其嚴格,鄉野間耕作放牧的女孩或許還可以露出足部示人,但對於柳詠絮這種深閨女兒來說,足部是萬萬不能給外人看見的,這一生能看見她足部的只能是他的夫婿,換句話說,如果誰看了她的足部,她就得嫁給那人了。

紫禁城裏面的宮女也是如此,但凡是稍有些品階的宮女,也是萬萬不能露出足部的,否則會被宮規以“穢亂”之罪處置,更別說是柳詠絮這種貴妃的貼身宮女,向來更是將雙足遮蔽得嚴嚴實實。

柳詠絮看著外面的風雨越來越大,雷聲越來越隆,感到於心不忍。

她挪動身子,坐到床角一側的角落,又把草席蓋得更嚴實一些,然後向著門外喊道:“進來吧。”

劉賜沒回應。

柳詠絮又喊一聲:“快進來!”

風雨聲隆隆作響,劉賜正埋頭擋雨呢,沒聽見柳詠絮的話。

柳詠絮又冒火了,氣急地喊道:“聾了嗎!叫你呢!”

劉賜終於聽見了,回了一聲:“啊?”

柳詠絮怒喝道:“叫你進來!”

劉賜還是沒聽見,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門口,將頭探進來,問道:“啊?”

柳詠絮大喊道:“叫你進來啊,你是不是傻啊!”

劉賜不明白柳詠絮怎麽又發火了,他忙探身進來,但一進來看到柳詠絮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他敏感地察覺柳詠絮是在做某些女孩的隱私事情,他一下子有些慌,想退出去,但又奈何這風雨太大了,他只能站在門口,背過身對著柳詠絮。

劉賜從小和姐妹們一塊長大,和姐們們整日處在一起,難免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他時時要註意著不要撞破女孩們的隱私事情,因為從小積累了這許多“經驗”,所以他對這方面很敏感,很知道什麽時候該看什麽時候不該看,什麽時候該避嫌。

看著劉賜這個“識趣”的模樣,柳詠絮的脾氣已經下去大半。

劉賜生怕柳詠絮又發作,忙說道:“姐……姐姐,這屋子裏面真黑啊,這烏漆嘛黑的,也沒燈,真是什麽也看不見。”

柳詠絮聽到劉賜這話,她頓時忍不住想笑。

“這沒出息的,還挺狡猾。”柳詠絮暗嘆著。

她知道劉賜想說什麽,無非想說他什麽都沒看到,只是這話說的拐彎抹角地讓人覺得又氣又好笑。

這雨是越下越大,劉賜盡管躲到門裏了,但大雨瓢潑,從門口打進來,劉賜站在門邊,臉上、胸前仍是被雨淋著。

他一邊忍著雨淋,一邊還說道:“姐姐你忙活你的,我待在這裏就挺好,絕不……絕不回頭看你。”

柳詠絮看著劉賜濕漉漉的狼狽模樣,已經覺得滑稽,這時眼看劉賜還挺著胸朝著瓢潑而來的大雨,不禁覺得劉賜真像一只昂首挺胸的落湯雞,加上她又聽到劉賜這話,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了。

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假意掩著嘴,還好雨聲太大,劉賜沒有聽見。

柳詠絮幹咳了兩聲,說道:“你不嫌雨大嗎?”

劉賜說道:“還……還行……”

但劉賜已經被雨打得話也說不清楚了。

柳詠絮說道:“你進來吧,坐到床上去,對著墻,這就行了。”

劉賜聽得明白,一下又猶豫了,說道:“啊?”

柳詠絮又冷下臉來,說道:“沒聽清?”

劉賜說道:“聽……聽清了。”

柳詠絮說道:“那還不進來?”

劉賜也是實在被淋得受不了了,於是挪動腳步小心翼翼地推進來,他盡量地背對著柳詠絮,依照柳詠絮說的,退到床上,然後又退到離柳詠絮最遠的床角,對著墻。

劉賜對著墻不敢大動。

柳詠絮瞥了一眼劉賜的背影,心裏想著:“這傻子倒還算是個正人君子,看來書也不是白讀的。”

柳詠絮說道:“你委屈一下,看這雨勢,這雨不會下太久,等雨停了我就走。”

劉賜“哦”了一聲。

他倒是希望這雨永遠不要停,柳詠絮是這宮裏最可愛的人了,漫漫長夜,有她伴著是最好的。

柳詠絮又瞥了他一眼,說道:“你也不換個衣裳?”

劉賜說道:“我……我就這一套衣裳。”

柳詠絮說道:“那你也得脫下來擰幹了,別著涼了,你明天就要割了,生這病動那刀子,可是會出人命的。”

劉賜淋雨歸淋雨,受涼歸受涼,有柳詠絮伴著,都覺得不算什麽事,還挺開心,這下柳詠絮又提起“明天要被割”的事,讓他心裏一下又抑郁起來。

劉賜“哎”地嘆了一聲,呆坐在那裏。

柳詠絮知道她說的話讓劉賜不高興了,她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好,該來的總會來,逃避是不可取的。

柳詠絮幹脆說道:“我在靖妃娘娘宮裏聽娘娘說了,蘇金水明天就回來。”

聽到這話,劉賜更抑郁了,在他的想象裏,那蘇公公是一個十根手指是十把尖刀的老妖怪,正獰笑著看著他。

柳詠絮回頭看著劉賜,說道:“該來的總會來,主動面對才是正經的。”

柳詠絮語氣溫柔,劉賜不禁轉過身來,面對著她,一臉垂頭喪氣。

柳詠絮又說道:“怎麽都好,你看到了,那小坤子給割死了,你今晚最要緊的是保重好身體,可千萬別著涼。”

劉賜擡眼看了看柳詠絮,朦朧中柳詠絮神情溫柔。

柳詠絮說道:“以後在宮裏,自然有在宮裏的活法,你別說,這宮裏有十萬宮女太監呢,咱們大明朝可是太監古往今來權勢最盛的時候,你看這宮裏的太監,只要稍稍混出個模樣,在哪個部門當了個芝麻綠豆的小差,出了外朝可是處處得人巴結,稍微混出點出息的,全家都跟著雞犬升天,更別說司禮監、內官監的太監了,只要進了這些地方,一般朝官都不敢正面看你。”

劉賜還是沒說話,他何嘗不知,其實太監是大明朝權勢最大的一個群體。

嚴嵩、嚴世蕃為首的嚴黨號稱權傾朝野,但遇著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和提督太監也恨不得下拜喊爺爺,司禮監一直圍在嘉靖皇帝身邊,說不準哪天二指寬的條子從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手上飄出來,嚴嵩父子就要人頭落地。

柳詠絮接著說道:“俗話說得好,大明的宦爺,見官大三級。”

說到這裏,柳詠絮不禁也嘆一聲:“這紫禁城裏,可到處都是七品以上的太監,朝堂上哪裏有那麽多四品以上的大員?”

劉賜問道:“這些是你父親告訴你的吧?”

柳詠絮說道:“我在這宮中也見得慣了,哪怕是靖妃娘娘宮裏的太監,也不時有外朝官員巴結。”

柳詠絮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父親也確實說過,朝廷裏的三品宦官不在少數,這四品宦官到了外朝,去了地方,聲勢比封疆大吏還要大,大明朝的封疆大吏不超過十個,宮裏四品以上的宦官可有百來個。”

劉賜想起那個去到南京,任江南織造局和浙江市舶司總管太監的太監,他也不過是個三品太監,權勢確實比浙直總督胡宗憲還要大,胡宗憲無疑是大明朝的封疆大吏。

柳詠絮說道:“所以……”

她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說好,總不能說“當個太監其實也挺好”吧?

她說道:“當太監,也有當太監的活法,就當是命吧,什麽也大不過命去。”

劉賜長嘆一聲,他也知道事已至此,想那麽多沒有意義,柳詠絮說的也在理,就當這都是命吧。

他恨恨地說道:“就算是當太監,我也要當個絕代的宦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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