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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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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

蕭祭川收回手,“聽聞十良縣的水妖是大師所除,大師可有見過水妖身上的白蟲子?”

“老衲並未被螟蟲寄生,施主放心。”通靈聽音知意。

蕭祭川眸光微閃:“螟蟲?”

“哎。”通靈悠長一嘆,目光幽遠,徐徐道:“昔日異世之神將死去亡靈化為螟蟲從時空漏洞放入,妄圖占領玄胤之地。無妄巔溟峪仙尊粉身裂魂,堵上時空漏洞,將他阻於玄胤世界之外。可惜當時那數十萬螟蟲殺之不盡,更有蟄伏於深海地下數千年,待那一人歸來將之喚醒,重奪玄胤。眼下你們看到的這些,不過是有人提前在為他鋪路。”

蕭祭川質疑:“時空漏洞並無松動,那人如何歸來?”

通靈垂眸:“有人會重新打開一處時空,接他過來的。”

“有人?”蕭祭川譏誚,“何人?是你嗎?”

通靈平靜的搖搖頭,宣了聲佛號。

“那是誰?”溫白鈺忽然問。

蕭祭川看了他一眼,見他已經把情緒壓下去,心中稍安。

“阿尼陀佛。”通靈閉上眼睛:“昔日因,今日果,若不入循環,必活入地獄。”

“左顧他言,企圖隱瞞。”蕭祭川雙手抱胸,“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通靈聞言,睜開眼,哈哈大笑起來。

蓮座上的業火隨著他的笑聲轟然躥起,霎時將他整個人吞沒。

溫白鈺下意識要上前,卻被蕭祭川拉著向後退到青銅門口。

下一瞬,火舌如同巨蟒自蓮座盤一圈圈旋而開來,逐漸填滿整個禪房。

無數鬼影自業火中攀泳而出,揮動利爪,撕扯著通靈幻出體外的靈魂。

通靈依舊笑聲不斷。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哈哈哈哈!”

“我便入地獄,就請你好好將這山河湖海再護一回吧。”

此時門口已然嗚嗚泱泱跪著百來個僧人,所有人雙手平放在地,伏身磕頭,道:“送方丈。”

通靈的兩名親徒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青銅門邊,幾乎是靠著身體的重量將門一點點關上,之後再度無力伏跪在地,哭得肝腸寸斷。

溫白鈺呆楞住,原來這是通靈的臨終遺言。

那道隔絕業火的青銅門,想必是通靈提前吩咐下的,就是不想讓這些同門看到他被惡鬼扯得七零八落的慘狀。

這世間,是善是惡,如何能一句話分得清?

溫白鈺獨自轉身向外走去,蕭祭川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立刻跟上。

他知道,對方現在很需要獨自安靜的消化這整件事。

大雄寶殿依舊香火旺盛,前來禮佛求簽的人絡繹不絕,仿佛一門之隔,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心樹下,兩個年輕姑娘正在往樹上投紅綢,可無論投擲多少次都掉了下來,其中一個撿起另一個的心願條,忽而悶悶出聲。

“小姐,你當真喜歡那個神醫嗎?”

“誰讓你看了,快還給我!”

唐若曦從丫鬟手裏搶過自己的心願條,挽起袖子,纖瘦的胳膊用力投擲上去,這次足夠高,可是被一陣風無情的吹到了大雄寶殿前的香爐裏,無巧不巧被爐中倒下的蠟燭給燒燃。

唐若曦怔在原地,喃喃:“當真沒有緣分嗎?”

丫鬟玉珠小心翼翼過去勸:“小姐,溫公子人是很好,但您昨日去相看的喬世子人也很不錯,溫文爾雅,關鍵是人長得俊啊,喬世子無論家事才學都跟小姐你郎才女貌,將來你們生下的小世子必定俊美不凡,迷死齏城萬千閨中女子。”

“我沒有想那麽遠。”唐若曦落寂垂眸。

“小姐,溫公子一看就是四海為家的游醫,您跟著他必定要風餐露宿吃苦的。”

唐若曦擡頭望著天空北徙的大雁:“我是不想再做這籠中鳥了。”

“小姐!”

溫白鈺沒有把她的話當真,人的眼睛從來都是盯著自己沒有的,忽略了自己手上拿著的,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看見那些自己習以為常的東西。

無論如何,都該先選擇一個兩情相悅的人在一起。

溫白鈺正準備走到他處去,就聽丫鬟道:“小姐,我聽夫人說等七皇子大婚過後,就要把你和喬公子的婚事提上議程了。”

唐若曦沒有表現出多少意外,只道:“這麽心急嗎?她是真舍得我,心裏就只有她兒子了吧。”

“夫人也是為了小姐好。”玉珠勸說。

“哪裏是為了我好?”唐若曦幽幽一哂:“七皇子要聯姻的那個花臨太子,唐子璟畫了人家上千幅畫,說是描不出美人一絲神韻,又成日口無遮攔肖想那個人。阿娘心裏早就急瘋了,威遠侯府就這麽個嫡子,怎能如此?況且這已經不是子嗣問題,而是對七皇子的大不敬之罪,七皇子最善妒,若是追究起這些事來,豈能有唐子璟好果子吃?必須早早給他成婚,我長他一歲,我若不嫁,他怎麽娶妻?”

玉珠深深嘆了口氣,小姐比她看得清楚明白,心裏定是很苦。

“我從小錦衣玉食,必然也擔了責任,罷了。”唐若曦嘆了口氣,望著香爐燃盡的紅綢,神色落寞:“既然連佛祖都覺得我們有緣無分,我認了,他是天高海遠的鳥兒,我只是一株困在溫室的花,離了土壤向上飛也難活。”

劉緗要聯姻的人,是蕭祭川。

為什麽是劉緗

哪怕是別人也好啊。

溫白鈺緩緩的扶著走廊柱。

“阿鈺。”

蕭祭川一把扶住他險些栽倒的身體。

溫白鈺在黑暗中嗅到那股熟悉的誘人氣息,他只覺得刺痛,越是甜美,越是痛。

不,不要了。

雙手奮力推開扶著自己的人,溫白鈺慍道:“我不是說過,不要碰我嗎?”

“你怎麽了?”

廊下男人眼眶發紅,面色慘白,如同一頭剛踩了獸夾的野獸,平等的憎恨恐懼一切靠近他的人類。

那是蕭祭川從未見過的模樣。

蕭祭川一瞬間有些舉足無措,過後陡然決堤的怒意奔湧而出。

知道通靈揭露了秦遲的真面目,溫白鈺必然會很痛苦,但沒想到會他會自苦至此。

那個男人當真被他刻進骨子裏了嗎?將人拔出來,便這般如刮骨療傷嗎?

“蕭祭川,你知不知道,你的碰觸讓我感到惡心,請你以後再也不要碰我了。”溫白鈺心中恨意洶湧,徹底湮滅他的理智,一瞬間說出他誕生天地至今最狠的話,亦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話。

蕭祭川心中尚在憐惜和憤怒,猝然聞言,腦袋裏空白一陣。

慢慢的,他將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惡心?

原來一直以來,對於自己的靠近,他內心都覺得很惡心?

對秦遲那樣的人卻半點都惡心不起來,還要以命供養

“得虧你忍了我這麽久。”蕭祭川唇角忽而一勾,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喜歡上這麽瞎的人,“真不好意思啊。”

溫白鈺看著他那自嘲的眼神,愧疚、痛苦交織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蔓延開。

蕭祭川本來就是到羋天門歷練一番的凡間皇族繼承人,隨時都會離開。按照門規,即入了仙門,凡世之事就該徹底拋開,門內無人在意,更不允許凡世之人將這些冗雜帶入,以免汙了修仙的道心。

蕭祭川本就不該提起自己婚事的。

自己更加心知肚明,蕭祭川只是嘴上愛占點便宜。

蕭祭川即便看見自己手上的傷疤都不會過問,自己也從來未主動對蕭祭川說過和秦遲的事,這很公平。

明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可是還是難以控制自己內心的憤怒,好像自己才是被全世界欺騙的唯一受害者,歇斯底裏,痛難自抑。

溫白鈺心中生出來一股厭惡感,是對自己的厭惡。

可那種剜開挖肉的抽痛感怨恨感真的太深太濃,濃的能將他所有的理智吞噬掉,根本靠理智壓制不住,以至於他一時無法開口道歉。

“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你走吧。”

他側過身,不再看身邊的人。

蕭祭川幽黑深眸凝視那道拒絕的背影,即覺得他可憐,又覺得他可恨,可憐到,想把他揉進骨頭裏,不讓外面一點風霜雨雪沾染到,恨到,有一瞬間想將他鎖起來,看他的眼淚只為自己流下。

只是一閃念。

蕭祭川承認自己很賤,可好歹曾經是個仙尊,今生是個太子,不至於到人家覺得自己很惡心,還要死皮賴臉去霸王硬上弓的程度。

他轉身就要走,突然聽見不遠處樹下有個丫鬟喊:“蕭祭川,哇,小姐,那個人的名字聽起來和花臨太子爺好像啊。”

唐若曦方才遠遠的聽見有人爭吵,下意識朝那邊看過去一眼,不但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她當下提起裙擺,雄赳赳氣昂昂沖到蕭祭川面前,指著他嬌叱:“你這人好生不要臉,人家不喜歡你,非要死乞白賴糾纏不休,你惡不惡心?整天跟人溫公子,是溫公子心軟人太好才這般忍受著你。”

溫白鈺一見唐若曦頓覺不妙,再聽她劈裏啪啦倒豆子似的大段話,怕蕭祭川聽了更傷心,只想趕緊捂住她的嘴。

“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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