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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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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過去的一切如電影畫面飛速閃過,虞星楠忍不住想吐,本就沒吃幾口,吐的全是清水,可喉頭還是難受。

虞星楠沖了馬桶出去,魏林站在房門口對她擠眉弄眼。

“幹嘛?”她沒好氣的撥攏碎發。

魏林跟在身後咋咋唬唬。

“你不會懷孕了吧!”

“?”虞星楠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也是這樣做的,不過魏林到底比她高比她壯,靈活的抓住她胳膊,將人往後推。

“虞星楠,你冷靜下來,行嗎?”他幾乎是把她圈在懷裏,密不透風的連射進來的光線都是昏暗的。

“我不冷靜嗎?”她反問。

“你冷靜嗎?”魏林左看右看都不覺得她冷靜,相反很不對勁,“虞星楠,在不丹到底發生了什麽啊,你為什麽要裝死呢,回去不好嗎?整個虞氏都是你的,你何必在外面自討苦吃。”

“……”她真的不想理他。

魏林松開她,從褲兜裏掏出一罐啤酒,“要不咱倆一醉解千愁吧。”

虞星楠罵他白癡,推開他下樓。

“我聽到了啊虞星楠,你不準罵我白癡笨蛋。你聽到沒有啊,你不準罵我,聽到沒有?”

後來,誰都沒吃飯了,光顧著喝酒。

魏林躺在地上醉得暈乎乎說夢話,虞星楠倒真的是千杯不醉了,苦澀留在喉頭,混合了眼淚的酸澀,她也回想起不丹的日子。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又讓她無比懷念的往事。

不丹的森林裏埋藏了她的過去,逃避了五年她也一直在等翟星洲的到來,她相信他會找到她,就像她不顧一切將他從爛泥裏拉出來一樣。

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喪犬,只有在一起時才會有家。

-

不丹。

翟星洲第一次來這裏還是虞星楠消失後的第一年,他的首選地方就是在不丹,往後每年都會來一趟。

他來這裏沒有找到虞星楠提過的村醫,也沒有見過她口中所說的村落,詢問之後才知道山體滑坡等自然災害導致很多地方都沒了。

一位背包客曾自嘲調侃,也許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有的人死前最想離開的地方。

他無所畏懼的往前,比虔誠的信徒更甚,一步一跪,從山腳爬到山頂,直到聽到鐘聲敲響,他才長籲一口氣。

這是他來不丹的第五年。

寺廟裏的老師父已經圓寂,熟悉的僧人領走他的香火錢,為他準備好齋飯,他沒什麽胃口,說想要到後院的雪松下看看。

去年他在樹底下埋了一根紅繩。

他還記得在孤兒院時,虞星楠也埋了東西,是時空膠囊嗎,他的記憶好像出現偏差,越來越容易忘記經歷過的事,他握著那根紅繩回到寺廟,當晚就做了一個夢。

他在夢中聞到了香火味。

原來自己還是寺廟中,那位已經圓寂的老師父就坐在他對面,他只是驚慌了兩秒,就聽老師父笑著說。

“有緣才會相見,你又在等誰?”

翟星洲從未提過他的故事,但是老師父卻知道他在找人,在等人。

“世間所有遺憾都因為有所求,有所欲,若是放下所求,放下欲望,自然平和,此生便能相見。”

翟星洲不同意,“我找了這麽多年,您讓我放下,我是怎麽都做不到的,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便要找她,等她。老師父,請為我指一條明路。”

“強求本不圓滿,你學不會放下,執念纏身怎能圓滿。”

“如果我放下就是死路一條,你也會讓我放下?”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你也行過一回,何不再試。”

“這是何意?”

“有緣自會相見,阿彌陀佛。”

眼前佛光再現,如白日焰火籠罩周身,翟星洲從夢境中睜眼,額上滿頭大汗,他坐直身體下床喝水,忽聽院外一道淒厲的呼救。

“來人啊,救命啊,又滑坡堵路啦!快跑快跑!”

翟星洲立馬穿好衣服,背起背包沖出門,他與眾多僧人一起逃離,山頂的鐘在此刻被山風吹動,發出鎮山的鐘聲。

一時間,呼救聲與念經聲同起。

翟星洲頭也不回的沖進幫忙的人群裏,他領悟到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實含義。

-

顧且行來到不丹的當晚,兄弟張赤來接他,沒有回酒店直接就去了山體滑坡的地方。

自然災害下,人類的力量就變得格外渺小,即便無數工程隊和援助人員在幫忙,這場災害的損失還是難以預估。

“山頂的寺廟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

張赤不敢瞞著他,只是將最壞的結果告訴他,“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麽意思?”顧且行神情慌張,一直頂著帳篷外的救援。

“我們民間組織的救援隊已經在這邊呆了三天,其中還有挖到一半又滑坡的,救援的難度系數直線上升,況且你說的翟星洲是三天前上去的,如果你的人沒有在出境和路口截到他,那他有很大的可能性還在山上。”

顧且行問:“有沒有可能,有其他的下山的路?”

“不可能,我問過當地老者,這邊只有一條下山的路。”

張赤安慰他,“你放心,我們會竭盡全力救援,你今天剛飛過來也累了,不如你先休息。”

“好,我就在這裏坐會,你先去忙你的。”

張赤註意到他布滿血絲的眼,拍拍他的肩出去了。

顧且行左手都在發抖,他坐張赤的車在來的路上也幫著附近遭難的村民搬重物,還發放了一路的水和面包,他平時是疏於鍛煉了,加上前段日子一直在加班幹活,這會歇下來好半天沒緩過勁來。

身體上的勞累是其次,主要是心理上的,如果按照張赤最壞的結果,他根本不敢想翟星洲到底會在哪裏。

也許是埋在了深山裏,也許是安全留在山頂寺廟,不論哪一種,顧且行都難以預料。

一晚上睡睡醒醒,實在不安心。

第二日天還沒亮,外面的機器又接著動工了,其實昨晚也在動工,但是小範圍的,夜裏就業環境太暗,只能慢慢來。

張赤在帳篷外喊他,“顧哥,醒了沒?”

“醒了醒了。”顧且行拉開帳篷,張赤帶給他一個好消息,“今天有直升機過去,咱倆一起去山頂。”

“好!”

簡直是破天荒的好消息,但也意味著能第一時間看到山頂的情況,斷電斷水斷信號的災區,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顧且行在港城那三年,時常坐直升機執勤,也特地去考了駕駛員證,張赤有點吃不消,他差點吐了,“顧哥,你可真牛逼。”

顧且行其實挺緊張的,但被他這句給逗笑了,明明陰沈的天,在飛往山頂的途中陡然晴朗,陽光穿過雲層撒向人間,顧且行突然熱淚盈眶。

他不是信佛之人,但此時此景,加上山頂赫然傳來的鐘聲,讓他迎風流淚。

張赤聲音哽咽的指揮降落,幾個大男人硬是不提哭了的事實,實際上也來不及感慨。

顧且行和張赤率先下去,引擎帶來的旋風驚起了院落中的僧人,小和尚在那裏跪地哭喊,等待救援。

神佑世人,說來神奇,連災害都未能傷及寺廟半分,而是活活阻斷了下山的路,寺廟的僧人救助了大批的游人和半腰的村民,他們隨地睡在寺廟中,占據了寺廟每一個角落。

聽說僧人把糧食都讓給了他們,院內的僧人臉色發白,小和尚都不例外,他嘴角幹到起皮,見顧且行帶著醫藥箱立馬拉他去佛堂。

顧且行告訴他,“別慌別慌,我們的救援隊馬上就會趕過來,你先讓我看看情況。”

“我有記錄我有記錄!”一個年輕的和尚沖出來遞給他一個小本,“上面我都有記載,名字電話聯系人傷勢如何,我們現在缺幹糧,水倒是有井水可以喝,還有部分人受了傷,最嚴重的幾位已經陷入昏迷,我們都單獨放在了禪院,您過來看看,把受傷最嚴重的人先帶走吧。”

顧且行震驚他的有條不紊,心下讚了千萬次,嘴上一邊道謝說阿彌陀佛,腳上跑得比誰都快。

他希望能在這裏見到翟星洲。

他可一定不能死!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走到最後一個鋪位,忽地長舒一口氣。

翟星洲,你真的是有福之人啊。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張赤先把一批幹糧放下,把位置讓給了傷得最重的幾個傷員,再由顧且行帶人下山,隨後到山下匯報情況好做進一步救援安排。

翟星洲已經陷入深度昏迷。

顧且行有一定的醫療經驗,在直升機上就簡單檢查了他的健康狀況,眼神渙散,腿部有砸傷的痕跡,血已經凝固,背上有淤痕,最要緊的是後腦勺的傷痕,雖然已經被裹了草藥和紗布,但看情況應該是最致命的傷口,是引起他深度昏迷的重要原因。

顧且行設法跟著他自己帶的團隊進了當地最好的醫院,翟星洲送進手術室後,又緊急聯系國內的頂級專家。

聽過他的情況後,專家建議讓他盡快回國。

翟星洲的健康狀況太差,他的外傷可以治療好,但腦部的傷卻很致命,國內熟悉的專家團見過他的照片,沒幾分鐘跨國視頻電話又打來。

“顧先生,你確定他是虞氏的老板翟星洲先生?”

對方是國內腦部手術權威專家,他取下眼鏡再三追問,“顧先生,你確定嗎?”

“我確定,您是有什麽疑問嗎?”

專家搖頭,面色疑惑,“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他不是翟星洲,但是他跟我之前的一位病人很像,我只看照片和你傳給我的病例,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所以我建議帶他回國治療再做進一步確認。”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

“我那位病人也做過腦部手術,他的情況非常特殊,所以我一直都記得他的名字,照顧他的人是一位很年輕的小姑娘,她說只要能救活就行了,我問她什麽叫救活就行,她說就是能呼吸,也不用管他睡多少年,只要活著。我們做醫生的一輩子都遇不到的棘手案例被我遇到,我就為他做了開顱手術,他再度昏迷一年後終於醒了,然而一周後他就消失了。”

顧且行嘴角發顫,“他叫什麽?”

“松嘉慕。”

這一刻,無神論者顧且行明白了佛的仁慈,他緩了好久才回神,想起他們直升機離開時再次傳遍山林的鐘聲,想起小和尚說的話。

“我佛慈悲,佛渡有緣人,施主的到來就是佛的光芒降臨人世。我與師兄每日早晚敲響寺鐘,就想能夠鐘聲傳遍漫野山坡,傳到山下,如今你們來了,我們就安心了。”

佛只渡有緣人,這話虞星楠也說過。

她在機場與他告別。

他問虞星楠,“以後要怎麽見面呢?”

“佛渡有緣人,有緣自會相見。”

此刻,他也明白了佛說的有緣,翟星洲啊翟星洲,佛在渡你,你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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