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 駱明鏡看完晴空鶴的展示彩排後，接到了學校的通知。

“駱同學，你六月二十號到三十號哪一天有空？你的畢業證和學位證很快就要回來了, 我們會安排授予儀式, 這邊需要跟你商量一下時間。”

翻看了日歷後，駱明鏡定下了六月二十八日。

回畫室的路上, 駱明鏡拐到胡同那頭的吾家有鏡花店，給時敏買了束鮮花, 又到隔壁老大爺陶瓷店買了個色澤溫柔的瓷花瓶, 提著花和花瓶走回畫室, 恰巧看到時敏從胡同口那頭回來，兩個人打了個照面。

“送你。”駱明鏡把手中的花交給時敏。

“送花給我啊……”時敏微微瞇了瞇眼睛，道, “我想想回你個什麽禮物好。”

駱明鏡笑：“簡單，吻一個。”

時敏：“今天送點特殊的。”

“嗯？”見她翻包，駱明鏡好奇，“比如？”

“比如, 你女兒的第一張清晰照。”時敏拿出一張彩照，“四維彩超，別被嚇到, 你女兒。”

“女孩兒？！真的嗎？！”駱明鏡舌頭都樂飄了，眼睛鋥鋥發亮，他差點把手中的花瓶扔掉，楞了一下才放地上, 顫著手接過這張看起來很一言難盡的清晰嬰兒照。

他睜大了眼睛仔細看這張照片，四維彩超的嬰兒成像圖不是很好看，如果不是準爸準媽愛的濾鏡，可能在大多數人眼中，這種照片稱得上是‘詭異’，子宮中的嬰兒閉著眼睛，五官還很模糊，照片中通常是一張擠滿整個相片的大臉。

駱明鏡嘿嘿笑了起來：“好看。”

“濾鏡太厚了。”時敏淡淡笑道。

“真的！”駱明鏡指著這張成像圖讓她看，“你看，鼻梁高，眼睛大，應該像我的多一點。確定是女孩了嗎？我有點控制不住要去給她做裙子的手了。”

“是個像你的女兒。”時敏點頭，“你現在什麽感覺？”

駱明鏡開心地像個孩子，一雙大眼硬是笑沒了：“高興！”

“就知道你喜歡女孩。”

“你剛剛一說女兒……”駱明鏡比劃著，“我腦海裏嘭的一聲，就跟禮物盒爆開了一樣，冒出來好多漂亮衣服的構思！”

“她很活潑。”時敏又道，“動靜很大。”

“哈哈哈哈哈……”駱明鏡已經只會笑了，他把時敏拉回畫室，安置在沙發上，快速到廚房燒上水，這邊急急忙忙就把之前挑的好棉好料扯了出來，說道，“先給我女兒做個小毯子。”

時敏剪著花枝，閑閑擡起眼皮，說道：“你是設計師，不是裁縫。她還早，你先忙你的。”

駱明鏡這才想起今天確定好的畢業典禮時間，他搖頭：“我不忙了，彩排好了，後天晚上和我一起去看正式展出，我的學位證授予儀式是下月二十八號，時敏，你知道還是什麽日子吧？”

他笑著眨眼。

“嗯。”時敏插好花，“你正式拿到授權，被政府批準嫁我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你這人。”

時敏調戲他到底：“怎麽，是我表達的方式有誤嗎？”

駱明鏡一邊畫嬰兒服一邊點頭：“對呀，你知道哪裏有誤，給你一次修正的機會。”

“好，我再說一次。”時敏坐起身，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駱明鏡，六月二十八號，是你正式拿到授權，被政府批準，下嫁給我的日子。滿意了嗎？”

駱明鏡沈默片刻，發現了兩句話的不同後，扔下手中的筆，扶著桌子笑了起來。

時敏慢慢伸了個懶腰，又從包裏拿出幾張四維彩超照片：“都送你，抱著照片誇去吧。”

“原來還有！”駱明鏡光速靠近時敏，激動接過照片。

這幾張是不同角度的胎兒照，他的女兒蜷縮在子宮內，一只手放在下巴處，指頭清晰可見。

時敏頗有藝術家範兒的將這張照片命名為：沈思者。

駱明鏡滿眼慈愛，越看越歡喜，恨不得現在就給這幾張照片做個繈褓巾包好放搖籃裏供著。

“總裁總裁，我發現……”駱明鏡把照片拿到時敏眼前，修長的手指指著照片中的胎兒，“咱閨女的腿長！”

時敏慢慢擡起一只腿，說道：“不然呢？她還想遺傳誰？”

駱明鏡興奮過度，做了幾個腳丫形狀的相框，把這幾張照片放在了相框裏，掛在客廳的墻上，一進畫室就能看見的地方，而時敏，則對那幾張照片沒有特殊情感，畢竟真的在她肚子裏暖著，沒必要把那幾張畫風詭異半點不可愛的照片當寶貝。

於是，一整晚，那幾張照片就像動力機，駱明鏡畫著畫著圖，會朝掛照片的方向看一眼，之後像充滿了電，傻笑著繼續工作。

直播也是，粉絲們發現，駱明鏡總是帶著迷之微笑，看向某個方向。

“難道那邊是總裁在裸舞嗎”

“……總裁不是懷孕了嗎？安全考慮，不說裸舞，可能她稍微動一下妖精就一個箭步沖過去了吧？”

“…………難道總裁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撩他？”

“這個笑容，很慈愛啊姐妹們……”

“難道是小妖精出生了？”

“……不是吧，才幾個月？我記得妖精說過是九月的預產期吧？”

駱明鏡轉回頭，眼裏閃光，他臉上掛著笑，還是沒忍住，一邊畫圖一邊說：“你們知道現在能給肚子裏的孩子照相了嗎？！看得可清楚了，我女兒有一只手是這樣的！”

他還做了那個姿勢，繼續激動道：“五根手指頭都能看清，太可愛了！哈哈哈”

評論炸開了鍋。

“我靠信息量好大？！”

“可能是總裁做了彩超吧……看到圖了哈哈哈哈。”

“小棉襖，小棉襖，小棉襖！！！”

“哇的一聲哭了，我還想看小棉褲穿裙子，破滅了？”

“所以是女兒？沒錯吧？剛剛妖精有說嗎？”

“說了，是女兒……看他笑的。”

“妖精是個女兒控啊！”

“好像我喜歡的男神都喜歡女兒，就很溫柔，一看就是女兒奴的那種。”

駱明鏡一邊笑著，一邊說：“女兒像我，不知道出生後什麽樣子。總裁說出生後比照片更好看，哈哈哈哈開心死了……”

他做直播，一向很主意，很低調，從不炫耀什麽，然而今天，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做爸爸的感覺真的……”駱明鏡一個人發表著感慨，壓根沒有看評論，“覺得自己幸福上天了！真的是那種心在飄揚的感覺。”

“喲喲，美死了，快看這個男人。”

“哎嗎，好幸福，我也一臉傻笑。”

“此時此刻，我一條單身狗，竟然也帶著充滿母性光輝的笑容看著直播。”

“妖精你記住！！！小公主出生後一定要給我們看照片啊！！”

“最近都是喜事，我女神脫離危險了，我男神要當爸爸了，我最近工作也順利。”

“妖精！！我預產期也是今年，咱倆結親家啊！！”

楊鶴情況穩定後，轉回了首都的醫院，蘇醒後，時楚松了口氣，中午來畫室休息。

他像個喪屍一般，臉上掛著黑眼圈和泛青的胡茬，拖著疲憊的步伐進了門，被墻上外甥女的嬰兒照嚇了個半死。

乍一眼看到那十八銅人似的沒半點美感的嬰兒照，時楚魂兒都要飛了，幸好在他鬼叫前，被駱明鏡一句話拽了回來：“時楚，快看！這是我女兒！”

時楚閉上眼，深深吐氣，念在駱明鏡第一次當爹的份上，忍住了已到嘴邊那句‘什麽鬼東西’的吐槽。

“你離近了看！看得清楚！”駱明鏡興奮道，“她很漂亮！眼睛很大，腿也長，還聰明，你看中間那張，在沈思呢！”

時楚：“……女孩兒？”

“對，女兒，時敏跟你說了嗎？名字取好了。”

“說過。還說了跟我家姓，你沒意見？”

駱明鏡完全沒有意見，他笑道：“是我猜拳輸了，姓時姓駱都好聽。”

時楚微微張開眼，大著膽子瞥了一眼，扭過頭抿著嘴笑。

“鶴姐能說話了嗎？”

“能了。”時楚陷進沙發裏，長長嘆了口氣，閉眼道，“妹夫，可憐可憐你大哥，給我做點熱乎飯行不？”

“吃什麽？”

“……隨意。”時楚翻了個身，睡意朦朧，他聽到駱明鏡問，“鶴姐現在怎麽吃？煮小米粥可以嗎？”

睡著前的那一秒，時楚心道：“家裏都是好人，連妹夫都好……”

五月最後一天，T大的優秀服裝設計作品‘晴空鶴’展示專場正式開幕，駱明鏡帶著時敏坐到了貴賓席。

伴隨著空曠舒緩的古琴聲和幾聲鶴鳴，燈光緩緩亮起，舞臺上郁郁蔥蔥，以竹林為背景，穿著晴空鶴服裝的模特或站或臥，彈琴飲酒，衣擺輕揚，清逸脫俗。

在觀眾的掌聲中，時敏輕聲道：“很美。”

駱明鏡沒有給反應，她轉過頭，才發現他眼神飄遠，雙眼含淚。

“世道艱辛，頭頂那片天，雖籠陰雲，但終究會現晴空，無論出世入世，鶴就是鶴，我亦是我。向往的晴空不變，腳下的路不變，我所追求的亦不變。”

晴空鶴展示結束後，T大給駱明鏡頒發了優秀設計獎，美院系主任歉意道：“前幾天，我給其他幾位優秀畢業生們頒發獎杯時，沒有這樣的心情。在座的，可能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這位優秀的設計師，本該五年前就拿到屬於他的榮譽，但因為部分教工和T大的疏忽，使這份遲來的榮譽現在才到他手中。駱明鏡同學，我代表T大美院，向你致歉。”

滿頭白發的系主任微微鞠躬，駱明鏡握著獎杯，一時怔忡。

“歡迎服設系優秀畢業作品晴空鶴的設計師駱明鏡發表獲獎感言。”

閃光燈如同閃爍的星光，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駱明鏡站在話筒前，沈默無聲。

掌聲漸漸停歇，他從似黑夜的舞臺下，找到了時敏。

就像從灰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唯一有色彩的人，那是他的命中註定。

駱明鏡笑了起來。

他說：“那一天，從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漂泊的舟找到了航行的方向，也找回了搏擊風浪的勇氣。時敏，我所獲得的所有榮譽屬於你，而我所有的榮譽加起來，也沒有你重要。我愛你，我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別輕易搜索四維彩超……雖然看久了會有種奇異的萌感，但是第一眼看到還是會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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