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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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不下來
元司晨淺淺嘆了一口氣，拉過奶奶的手，輕輕揉著她總是痛的關節：
“我是你孫子，元司晨——奶奶你吃飯了嗎？”
奶奶迷茫地看著他，不知道有沒有想起來，她搖搖頭：
“沒吃。”
“我去給你做。你想吃什麽？”
後半句是對逯行之說的，逯行之忙道：
“我都行，看妹妹跟奶奶愛吃啥吧。”
元司晨點點頭，轉向一直沒說話的元虹薇：
“薇薇吃什麽呢？”
元虹薇不說話，低頭摳自己的指甲。
元司晨換了一種問法：
“那我給你做番茄炒蛋？”
元虹薇依舊盯著自己的指甲，輕輕點頭。
元司晨對她笑了一下，卻絲毫沒有開心的樣子。
“你幫忙看著她們，我去做飯。”
逯行之用力點頭：
“好。”
逯行之拉過元虹薇，給她和奶奶剝橘子，眼睛卻一直忍不住瞟向廚房裏的元司晨。
他依舊穿著那個奧特曼的粉色圍裙，身形卻瘦了一圈，整個人都沈了下去，看起來再也不像之前那個生機勃勃整天惹事的少年。
他這段時間，確實太累了。
他做什麽事都要考慮奶奶，妹妹，和爸媽，卻唯獨不能考慮他自己。
可是他才17歲，他不能一直這麽過下去。
逯行之心裏想著事情，手裏剝了一個又一個橘子，袋子裏不知不覺空了一大半，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足足剝了一盤。
“......”
元虹薇疑惑地看著他，在她短短的人生中，還從沒同時見過這麽多被剝開的橘子。
逯行之不知所措地把手裏剝一半的橘子剝完，塞進嘴裏，被酸了一個激靈。
元虹薇沒看見他痛苦的表情，拿了一個吃，也被酸得呲牙咧嘴。
“飯做好了——你怎麽剝了這麽多？”
逯行之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想說些什麽，元司晨已經拿起了一個放進嘴裏。
下一秒，他的五官就歪曲起來，好歹忍住沒吐，勉強咽了下去。
“這橘子......不太甜哈。”
逯行之不好意思地撓頭：
“走神了，不小心剝了這麽多，也沒法吃，我先放冰箱吧。”
“不用，”元司晨拉住他，接過一盤橘子：“給我吧，我去打成橘子汁，加點糖就行了。”
逯行之點頭，擡眼看看他：
“對不起啊，我又給你添亂了。”
元司晨搖頭：
“別說這些話。吃飯。”
番茄炒蛋，土豆絲，米飯。
其實是普普通通，毫不出色的味道，但是好像吃下去，就能撫慰很多不如意。
一頓飯吃完，四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逯行之時不時擡眼看元司晨，元司晨好像沒感覺到一樣，只是埋頭吃飯，但吃了半天，碗裏的飯還是沒見少多少。
盤子裏的菜見底，幾個人都放下筷子，元司晨抽張紙給元虹薇擦嘴邊的油，站起來麻利地收拾碗筷。
逯行之看不下去，接過他手裏的盤子：
“你別忙了，我來，你去歇著。”
元司晨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點頭：
“那你收，我去打橘子汁。”
“嘖，”逯行之皺眉：“你去休息，別忙了。”
元司晨不說話，也沒聽他的，只是把一盤橘子端到廚房，開始洗榨汁機。
逯行之把盤子都收了，急匆匆跟到廚房，湊到元司晨身邊，看看客廳裏的老人和小孩，輕聲道：
“你要是不高興，就說好嗎？”
元司晨搖頭：
“沒有不高興，我只是......覺得不能閑著。”
“你現在太累了，你應該去休息一下，去睡一會吧。”
元司晨洗機器的手停下了，聲音極輕：
“去哪裏睡？我的房間裏什麽都沒有了。”
逯行之哽了一下，奪下他手裏的榨汁機：
“你去坐著，陪薇薇玩會，我做這些就行。”
“......我不想去。”
逯行之機器洗完，把橘子一個一個放進去，邊問道：
“你怎麽了？”
短暫的沈默，元司晨抱著胳膊靠在墻上，目光落在逯行之裸露出的後頸上：
“其實，我經常會希望我沒有這個媽媽，這個妹妹。我是不是很沒良心啊。”
“不是。”逯行之立刻回答。
“這些本來就不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應該承擔的，你能做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別再責怪自己了。”
一陣噪聲，橘子汁榨好了，逯行之嘗了一口沒加糖的，酸得直吐舌頭。
“我嘗嘗。”元司晨伸手索要。
逯行之搖頭，往杯子裏加了一大勺糖，遞給他：
“生活夠苦了，還是吃點甜的。”
元司晨沖他笑笑，接過了那杯橘子汁。
說實話，還是不好喝，糖和水的比例沒把握好，味道有些怪怪的，但元司晨還是一口一口把它喝了下去。
“你知道嗎？其實痛苦是一種幻覺。”逯行之忽然對他說。
元司晨看向一臉認真的逯行之，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被酸蒙了嗎？說得好玄乎。”
“你的身體並沒有收到損害，它只是種種事件對大腦的一種刺激，你不接受這個刺激，痛苦就不存在。你和痛苦其實是分開的獨立部分，它不是必須要和你共存。”
“你在怪我承受能力太差嗎？”
逯行之搖頭：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橘子在你手裏沒錯，但吃或不吃，你可以自己選擇。”
元司晨楞住了，思考了很久，有些哽咽。他還是不願過多思考逯行之所說的那個可能性，他胡亂地搖頭：
“我覺得我還是不明白。”
逯行之看看門外，湊近了元司晨，在他耳邊極輕聲道：
“你說你寧願沒有這些家人，其實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你，和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你們的命運或許不應該永遠糾纏在一起。你可以選擇不接受這些帶來痛苦的刺激源。”
元司晨說不出話了，他看著逯行之漆黑的眸子，目光閃動，說不出話。
“這件事情對你而言很重要，這些話只是一個提醒。任何人，包括我在內，他們的意見和態度，都不應該對你產生過多的影響。”
“你是讓我和他們斷絕關系？”
逯行之再次搖頭，這次非常嚴肅：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和我有血緣關系的人了，但我希望你有。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是發生的所有事情你都要被動地照單全收，有些時候，你可以選擇看不到。”
“那你覺得我這樣......”
“我怎麽想的不重要，雖然我恨不得把咱倆的生死簿都綁在一起，但是，你的人生，始終要你自己來決定的。自私一點，為自己活著吧，元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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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孫子，元司晨——奶奶你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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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吃。”
“我去給你做。你想吃什麽？”
後半句是對逯行之說的，逯行之忙道：
“我都行，看妹妹跟奶奶愛吃啥吧。”
元司晨點點頭，轉向一直沒說話的元虹薇：
“薇薇吃什麽呢？”
元虹薇不說話，低頭摳自己的指甲。
元司晨換了一種問法：
“那我給你做番茄炒蛋？”
元虹薇依舊盯著自己的指甲，輕輕點頭。
元司晨對她笑了一下，卻絲毫沒有開心的樣子。
“你幫忙看著她們，我去做飯。”
逯行之用力點頭：
“好。”
逯行之拉過元虹薇，給她和奶奶剝橘子，眼睛卻一直忍不住瞟向廚房裏的元司晨。
他依舊穿著那個奧特曼的粉色圍裙，身形卻瘦了一圈，整個人都沈了下去，看起來再也不像之前那個生機勃勃整天惹事的少年。
他這段時間，確實太累了。
他做什麽事都要考慮奶奶，妹妹，和爸媽，卻唯獨不能考慮他自己。
可是他才17歲，他不能一直這麽過下去。
逯行之心裏想著事情，手裏剝了一個又一個橘子，袋子裏不知不覺空了一大半，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足足剝了一盤。
“......”
元虹薇疑惑地看著他，在她短短的人生中，還從沒同時見過這麽多被剝開的橘子。
逯行之不知所措地把手裏剝一半的橘子剝完，塞進嘴裏，被酸了一個激靈。
元虹薇沒看見他痛苦的表情，拿了一個吃，也被酸得呲牙咧嘴。
“飯做好了——你怎麽剝了這麽多？”
逯行之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想說些什麽，元司晨已經拿起了一個放進嘴裏。
下一秒，他的五官就歪曲起來，好歹忍住沒吐，勉強咽了下去。
“這橘子......不太甜哈。”
逯行之不好意思地撓頭：
“走神了，不小心剝了這麽多，也沒法吃，我先放冰箱吧。”
“不用，”元司晨拉住他，接過一盤橘子：“給我吧，我去打成橘子汁，加點糖就行了。”
逯行之點頭，擡眼看看他：
“對不起啊，我又給你添亂了。”
元司晨搖頭：
“別說這些話。吃飯。”
番茄炒蛋，土豆絲，米飯。
其實是普普通通，毫不出色的味道，但是好像吃下去，就能撫慰很多不如意。
一頓飯吃完，四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逯行之時不時擡眼看元司晨，元司晨好像沒感覺到一樣，只是埋頭吃飯，但吃了半天，碗裏的飯還是沒見少多少。
盤子裏的菜見底，幾個人都放下筷子，元司晨抽張紙給元虹薇擦嘴邊的油，站起來麻利地收拾碗筷。
逯行之看不下去，接過他手裏的盤子：
“你別忙了，我來，你去歇著。”
元司晨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點頭：
“那你收，我去打橘子汁。”
“嘖，”逯行之皺眉：“你去休息，別忙了。”
元司晨不說話，也沒聽他的，只是把一盤橘子端到廚房，開始洗榨汁機。
逯行之把盤子都收了，急匆匆跟到廚房，湊到元司晨身邊，看看客廳裏的老人和小孩，輕聲道：
“你要是不高興，就說好嗎？”
元司晨搖頭：
“沒有不高興，我只是......覺得不能閑著。”
“你現在太累了，你應該去休息一下，去睡一會吧。”
元司晨洗機器的手停下了，聲音極輕：
“去哪裏睡？我的房間裏什麽都沒有了。”
逯行之哽了一下，奪下他手裏的榨汁機：
“你去坐著，陪薇薇玩會，我做這些就行。”
“......我不想去。”
逯行之機器洗完，把橘子一個一個放進去，邊問道：
“你怎麽了？”
短暫的沈默，元司晨抱著胳膊靠在墻上，目光落在逯行之裸露出的後頸上：
“其實，我經常會希望我沒有這個媽媽，這個妹妹。我是不是很沒良心啊。”
“不是。”逯行之立刻回答。
“這些本來就不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應該承擔的，你能做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別再責怪自己了。”
一陣噪聲，橘子汁榨好了，逯行之嘗了一口沒加糖的，酸得直吐舌頭。
“我嘗嘗。”元司晨伸手索要。
逯行之搖頭，往杯子裏加了一大勺糖，遞給他：
“生活夠苦了，還是吃點甜的。”
元司晨沖他笑笑，接過了那杯橘子汁。
說實話，還是不好喝，糖和水的比例沒把握好，味道有些怪怪的，但元司晨還是一口一口把它喝了下去。
“你知道嗎？其實痛苦是一種幻覺。”逯行之忽然對他說。
元司晨看向一臉認真的逯行之，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被酸蒙了嗎？說得好玄乎。”
“你的身體並沒有收到損害，它只是種種事件對大腦的一種刺激，你不接受這個刺激，痛苦就不存在。你和痛苦其實是分開的獨立部分，它不是必須要和你共存。”
“你在怪我承受能力太差嗎？”
逯行之搖頭：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橘子在你手裏沒錯，但吃或不吃，你可以自己選擇。”
元司晨楞住了，思考了很久，有些哽咽。他還是不願過多思考逯行之所說的那個可能性，他胡亂地搖頭：
“我覺得我還是不明白。”
逯行之看看門外，湊近了元司晨，在他耳邊極輕聲道：
“你說你寧願沒有這些家人，其實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你，和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你們的命運或許不應該永遠糾纏在一起。你可以選擇不接受這些帶來痛苦的刺激源。”
元司晨說不出話了，他看著逯行之漆黑的眸子，目光閃動，說不出話。
“這件事情對你而言很重要，這些話只是一個提醒。任何人，包括我在內，他們的意見和態度，都不應該對你產生過多的影響。”
“你是讓我和他們斷絕關系？”
逯行之再次搖頭，這次非常嚴肅：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和我有血緣關系的人了，但我希望你有。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是發生的所有事情你都要被動地照單全收，有些時候，你可以選擇看不到。”
“那你覺得我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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