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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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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刻

耳邊的風呼呼在吹。

謝晴微頭一次坐這種後座比前座高很多的摩托車,沈長今開的速度也不慢,因為這條路上偶爾有一兩輛車經過,夜間大部分的時間是空曠的,正好撒歡。

沈長今本來還覺得,謝晴微可能會不適應地抱緊她,防止受到驚嚇,一直繃著腰做著準備呢。

誰能想到,謝晴微是真的不怕,手都不抓她,在車後面伸開手臂去抓風。

沈長今聽到她在後面唱。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雖然在網上聽過無數遍,可從來沒有在現實聽過她唱。

沈長今頓時露出了一張欣賞的表情,聽她繼續唱著女生的詞,自己和自己一來一去,遠方吹來的秋風似乎能聽懂,呼呼呼地有了腔調,在給她做伴奏。

什麽叫做戲曲屆年輕一代第一人?

聲音一出,就算是不曾聽過戲的人,都會想要駐足聽一番。

所謂唱詞,詞曲表面能傳達到的東西很有限,唱詞能否成藝術,還是要看表達的人。雖然簡單的一句詞,到有靈氣的人嘴裏,就能唱出不一樣的意境來。

唱了沒幾句,迎面一輛大G車慢悠悠開過來,謝晴微被遠光燈晃了下,忙睜開眼睛,往下壓,抱住沈長今的腰。

直到大G看戲走過。

“盒盒盒盒盒……”

謝晴微笑得非常標準,一看就是故意的。

“笑什麽?那司機看我了嗎?”謝晴微。

“看了啊,是個女司機,副駕駛上還有個女外國人。”

“……都看了?”

“啊。”

謝晴微拍了她一下,“你怎麽不告訴我前面有車?”

“……我是真沒看見,”沈長今笑著,身後的長發在頭盔外飄揚著,“這不是只顧聽你了嗎。”

“胡說八道,我就不信你看不見遠光燈。”

“……嘿?別說遠光燈了,我真要是專註起來,拿手電筒在我跟前晃都不帶眨眼的。”

謝晴微又拍了她一下。

沈長今看不見,她現在難為情地臉紅了一大片。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人生不怕沒觀眾,就怕觀眾太多。

“別動我啊。”沈長今故意沈了沈臉色,“一動我可就躥溝裏了,咱倆現在六十邁呢。”

謝晴微:“……”

她不動了。

手輕輕搭到駕駛員肩膀上,微微一笑,“別竄溝裏了,要不再堅持堅持,等到了海邊咱直接投海。”

“嘖,”沈長今嘟了下嘴,“跟你開個玩笑。”

“彼此彼此。”謝晴微跟沈長今學會揚下巴了,只是她這動作幹練很多,顯得傲嬌又帥氣,再帶上挑眉後的半邊勾唇。

問了個問題,“我唱的好聽嗎?”

沈長今晃了晃腦袋,甚至擡起左手,將頭盔的擋風玻璃卸了下來,速度也慢慢降下,到40左右趨於穩定。

這個過程,車平穩地一動沒動。

謝晴微看出這股勁是什麽意思,突然森森一笑,“想清楚再回答哦。”

沈長今由衷笑了聲,“如聽仙樂耳暫明。”

……

這還差不多。

謝晴微滿意了,老實地抱住她,在身後輕聲說,“小時候你第一次聽我唱,那還是我上小學的時候,你別提多小了,就是個小蘿蔔頭,五歲不到。那時候你就問我,你是電視裏那個會變戲法的大花臉嗎?”

沈長今無聲地笑。

“長今,我問你個事。”謝晴微沒等她的回答,直接發問。

“嗯,你說。”

“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的男孩,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你說李玨啊?”沈長今思考了一下,“他和他媽一樣,是個有主見的人,能算半個朋友吧。”

“為啥是半個?”

沈長今一笑,“我不隨便跟青春期的男生交朋友,這已經算是例外了。還得是因為,當時救我的時候,他出過一份功勞的份上。”

謝晴微眼色一沈,“是嗎?”

“嗯,朵殿說,我那時候身上爬了幾條帶藍紫色小環的章魚,所有人都不敢碰,是李玨帶了手套幫我取下來的。”

“什麽??”謝晴微眉峰當即皺起,“藍環章魚?”

沈長今:“你知道嗎?”

“我只是聽過,它一口唾液就能毒死一頭牛。”

沈長今笑,“所以啊,老楊還說,某種程度上,要不是因為有這幾條小東西在身邊,我說不定早就沒命了。”

她還沒說,當時,她的事情在南海市立國際醫院也算是出了名。

她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從海裏生存下來的。

還有人一度認為,遇藍環章魚而不死,她身體裏很有可能有種能抗劇毒的特殊抗體,差點就擡走被送去做研究了。後來還是醫院民主,只抽了她的血,也沒再招惹她。

謝晴微光是聽著她說的這些,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應該感謝,趕明我在家裏擺個魚缸,養幾條積積德。”

“得了吧。”沈長今勸她,“人生忠告,姐姐,少玩命。”

話說著說著,地方也到了。

情人壩,顧名思義,是個浪漫的地方,一到早上更是,每天幾乎都有不少人,一對一對的,踩著點,沿著壩,走到海邊,只為了看片刻的美景。

看美景是假,看人是真。

不管是不是真的好看,沖這個名字,也值得來打個卡。

而夜晚,就實在是沒有看點,摩托車環海行駛,直接到了沈長今預訂好的一個海景房裏。

獨棟的豪華海景房,能說是民宿,頂尖的那種。

沈長今和謝晴微商量過,就只有一個晚上,價格雖然能算是平常一周旅行的住宿總費用了,但是可以接受。

它不僅是個大套間,還帶著淡水游泳池,不過現在這個時節,又只住一天的話,這游泳池是註定要浪費了。

這回,一人一張床,在房間裏,從八點就開始睡。

七個小時後,也就是淩晨三點,鬧鐘一起,沈長今和謝晴微準時醒了。

和別人可不一樣,沈長今特意去衛生間整理的發型和裝束,看不到一點疲態,生動地詮釋了什麽叫做八九點鐘的太陽。

然後,她拉著昨天晚上洗了頭沒吹就睡覺已經成了雞窩的謝晴微,風風火火出了門。

謝晴微反駁都來不及,只能最後幾秒,抓緊在書包裏找到了帶來的紅色鴨舌帽戴上。

拎著手機一出門,在路上的某個反光板上看到自己的模樣。

紅色配白色,意外的和諧好看。為什麽呢?因為沈長今也差不多。

兩人的羽絨服都是小款,都是黑白色的,沈長今是沒戴帽子,但她騷包地給自己戴了一個葡萄發卡。

都是黑白之中有點彩色的裝束,加上她倆的反差感,看上去竟然還有點搭。

這會的堤壩邊,人不多,可以說是很少。

因為距離日出,還有半個多小時。

“來早了。”

謝晴微點頭,“但來早的不只有我們倆。”

和別的情侶一樣,兩人也找了個地方坐。

沈長今不愧是獨樹一幟,連位置都不想和別人一樣。

有人坐壩上的長椅,有人席地坐在細軟的沙灘上。

就是沒有人,往岸邊那幾人高的巖石上坐。

因為難走,而且風大。

她們倆人,就像專門要挑最難走的一個方向走,拉著手對視一眼,便默契地相互扶持著上小山。

巖石上一處平坦的地方,二人坐下。

衣服裹緊,口罩戴好,這時候,天邊出現了魚肚白。

黎明將至。

世界像一顆即將破殼的蛋,她們所有人,都是蛋中,期待光亮,期待破曉時刻的幼崽。

連帶著人的心跳,在這一刻也開始加速。

“昨天晚上睡的好嗎?”

謝晴微聲音微微發抖。

她眼睛不願意放開天邊,但也不想一直苦熬著等待。

“挺好的,很快就睡著了,我也覺得怪。”

沈長今也抖著聲音回答她。

謝晴微點頭,“你以前換了地方根本睡不著,除了你自己家的小床,就是我外婆那的火堆大炕,你不會排斥。”

“還有什麽嗎?”

謝晴微一怔,“有什麽?”

“我們倆以前,有什麽事,你想起來的,就告訴我。”

“emm……”謝晴微邊點頭,邊說,“你非要我現在想我還真沒什麽想得到的。”

“那我問你吧。”

謝晴微:“直接問。”

沈長今說,“我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謝晴微一笑,“你和現在一模一樣,從來沒有變過,除了那段記憶。”

魚肚白中,隱隱的有一抹紫色,在天邊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很快,就化成了橘黃色,不聚攏,是散開的。

暖黃色的氛圍。

沈長今忽然問了句,“以前,我喜歡你嗎?”

“……”謝晴微回答她,“應該是喜歡的吧。”

“什麽樣的喜歡?”

“……”

謝晴微的眼神,稍微變得意味深長,簡單一點說,看太陽都是那麽的深情。

她覺得自己畢竟大了三歲,閱歷在這擺著。

後來回想,那個時候,長今對於她只會是妹妹對姐姐的感情,因為年紀真的太小了。

誰會相信,一個初中不到的小姑娘,會對一直以來親密無間的鄰居家姐姐有別的心思。

“親人之間的。”

謝晴微肯定地說。

“所以我們倆那個時候是純友誼嘍?”

沈長今問。

“淺了吧……”謝晴微糾正,“你就像是我的小太陽,如果是友誼,那也是過命的友誼。”

沈長今被這個形容,刺激地一笑。

“我救過你嗎?”

“當然。”謝晴微說,“你一直都在救我。沒有你,我變不成後來的謝晴微。”

“……”

行,既然這是她做的。

沈長今想。

那她就得認。

“現在呢?”

“……”

她再說,“現在,我真的很喜歡你。不是純友誼。”

此刻,謝晴微移開了頭,楞楞地看著她。

是說了,那天那麽多話都是告白,可並沒有一句是,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

“那是什麽?”

此時,太陽從水天交界處,緩緩地升起,因為水波的蕩漾,看起來速率不平。像一個小孩,忽現忽隱,帶著雀躍,在窺探這世間的幸福。

沈長今看著日出,直視陽光,渾身都被渡上了金黃的顏色。

而謝晴微看著她。

那是什麽?

沈長今側了側頭。

謝晴微的眼神,專註澄凈,只望著她一人。

“我現在很想做一件事。”

說著,沈長今擡起了手。

她扣住謝晴微的後腦勺,俯身朝她湊過去。

紅日出海,光華奪目。

她二人出現在無數人的相機裏,成了一張風景照的點睛之筆。

輕輕的,沈長今拆掉了謝晴微的口罩。

將萬千人影藏於其後。

“姐姐。”

“我可以親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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