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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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我笑幹什麽？”
沈長今有氣無力地說，說罷，還笑了下，“跟我有關系？”
別說，自從知道這丫頭心思也有點奇特之後，謝晴微看她說話心裏也有點百轉千回。
純妹妹的時候不覺得，但要是一個女人，這沈長今也真是絕殺了。
長成這個樣子暫且不論，就她這個說話清高又欠揍的調調，還真是怪吸引人的。
“你想得美。”謝晴微腦子一歪，眼神變得認真了些，“非要說事，大概就是，把我外婆留下的平安扣，弄丟了吧。”
幾人不知道情況，雲裏霧裏，沈長今本來是見過的，謝晴微說的時候也一直盯著她看。
看她那個茫然的求知樣，是一點沒想起來。
就喬婧妍清楚，“你是說那個團雲圖案的刺繡扣子？”
謝晴微笑著點頭，完事又收了收表情，“火車上我給弄丟了。”
玄學這種東西，謝晴微其實不信。
當時在來南海的路上，她坐的綠皮火車，扣子在隨身穿著的襯衫兜裏，就那天中間十分鐘中轉，趕車趕得急，沒來得及放進包裏，之後上車累的精神恍惚，也沒顧上，到站下車之後，就發現兜裏空空如也。
當時很順，南海是終點站，謝晴微還沒出站就發現丟了東西，原路返回到車廂裏去找，本來以為肯定會找到，但她把自己所經過的每一個地方，就連相鄰的車廂也找了，找到列車員來趕她，她不得不走，這件事才算完。
小小的感傷過後，謝晴微鼓動大家，“不過還好啦，外婆留給我的東西還有別的，光是照片我手機裏就存了上百張。”
“……”吳念嘴一癟，“好想哭是怎麽回事，我家姥爺也很早就走了，我爸媽老是夢到他，夢著了就跟我怎麽怎麽說，我一次都沒有夢到過。”
謝晴微笑笑，“我也沒有夢到過。老一輩都說，不托夢是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沒放下，這是在幫著我們釋懷呢，什麽時候想起來不會想哭了，說不定夢就來了。”
“真的嗎？”吳念天真無邪地像小孩子。
謝晴微點頭，“親測有效，絕對是真的。好啦說點別的，都問過我問題了，那在我看來最神秘的一個姑娘，姝姝是吧？來，都問她！”
正跟前女友幹仗的姝妤：……
鍋從天上來，她不得不放下了自己的手機。
一人一句的話開始，這間房子裏越到深夜笑聲越大，沒有人黑臉，沒有人多疑，惹生氣了當場就報，報完了還能握個手感同身受的稱姐道妹。
三歲的年齡差真的不算什麽。沈長今如是想。
女孩子在一起，怎麽著都能感同身受。而沈長今和謝晴微運氣比較好，遇到的都是一些友好善良的姑娘。
謝晴微大學時期挺喜歡跟人交朋友，但除了喬婧妍之外其他人相處的都不太好，是那種處處讓著她，小心翼翼，半點矛盾都不想和她有的關系，外人看來很好，謝晴微卻不舒服。
當時是一個表演天賦很高，能駕馭各種覆雜心理的男生在一次課上開導了謝晴微一次，他說生活的很幸福的人，一般很難和原生家庭不好的人走得深。
謝晴微原本以為後者說的是自己，沒想到他卻說，“一看你就是那種家裏有很多愛的人。你知道嗎？你面對那些生死大事時的泰然，也能讓有些人感到嫉妒，就比如我，我也挺嫉妒你的。”
當時謝晴微真是沒懂。
後來畢業的時候，聽宿舍的人問她，為什麽感覺什麽事都不能讓你難過？
親人送終都是如此，更別說小小畢業。
謝晴微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後來著急找長今，這個問題也被她選擇性地遺忘了。
現在都沒想起來。
晚上是不打算走了。
深夜裏，在足療室，沈長今偷偷找了喬婧妍，問有沒有那顆扣子的照片，或者是她記不記得是啥樣給她畫一下。
喬婧妍困的半天沒明白她說的什麽。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了，“哦！我不知道啊！你問問她不就行啦？”
指指身邊躺平睡的正香的謝晴微。
看樣子她是不知道，沈長今擺擺手，示意喬婧妍躺好，自己要走了。
結果喬婧妍沒懂她，哦了聲就站了起來，拿起謝晴微放下一旁的手機，用謝晴微指紋解了鎖，遞給沈長今，“不用謝！”
“……”
這不太好吧？
可是……還真挺想看的。
沈長今頓時頭腦風暴。
“她手機裏幹幹凈凈，我昨天剛剛看過，沒見不得人的東西。”
囫圇說完倒下睡了。
沈長今在地板上坐著，雙手捧著謝晴微的手機，開始發愁。
沒一會，手機屏幕暗了一個度，沈長今飛快地又點開。
好吧。
本著人道主義的原則，沈長今睜開眼，低頭看。
眼神是直奔相冊，大腦卻先捕捉到了謝晴微的手機桌面。
幾個瞬間幾乎就把她的思緒都扯走了。
這是一張跨世紀的合照。
是彩色的老照片。
據說現在有一種技術，可以提高老照片的精度，有甚者還可以把一張黑白照加上自己想要的顏色。
這張照片上，有四個女性，兩個老人，兩個小孩。老人坐著大椅子，小孩在老人身前坐著小凳子，背景是一張青黃色磚頭，灰白色木窗，青綠色地磚的院子。
兩個老人全是花白的頭發，眼神如出一轍，十分的柔和，倆小孩一個是假小子一樣的超短發，一個是側編發，短發的要小一點。
那個側編發的小女孩，一看就是謝晴微，等比例放大似的。
而在謝晴微身後的，可能就是她口中的外婆，因為老人的兩只手，都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十分親昵。
不用看相冊，沈長今盯著這張照片，不知不覺的染上了一層笑意。
她覺得這個院子熟悉，人也熟悉，好像只是經久不見的老家，讓人覺得親切。
小謝晴微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紅繩穿的圓扣子，扣子圓環的外圈內，是一朵形狀古老的雲，很像古書上，那種隨身繞在仙女周圍的祥雲，是金黃色的，而且也能分辨得出，扣面的材質，是一種刺繡。
關鍵時刻，謝晴微突然動了動身體。
沈長今眼疾手快地拍了照片保存，便叫她手機放了回去。
這一夜沈長今一直沒睡。
早上大家一起去吃了早飯，四散開，回來宿舍，她開始補覺。
可能因為昨天發汗了，效果顯著，倒下就睡著了。
只是那張照片，卻時不時的，一直在她跟前晃。
青黃色的磚，白發的和藹老人，揮之不去。一個眨眼，竟然開始動彈了，慢慢的活靈活現。
沈長今覺得自己見鬼了，反覆地揉了揉眼睛，再度睜開——
她來到了那個小院。
一個只有一堵墻的畫面的地方，四周的景色很模糊，模糊到讓人覺得是在天宮裏。
沈長今頓時意識到了，她在做一個清醒夢。
她來到了照片中這個地方。
看到了端坐好，準備照照片的四個人。
兩個老人不約而同地整理著自己的頭發，短發姑娘心情低落地在地上畫著圈圈。
長發姑娘在看她。
這是……小時候的謝晴微。
沈長今仿佛一個透明的旁觀者，跨過時間的維度，偷窺到了這一刻。
還能聽見聲音。
是謝晴微的。
“好啦，短發很酷！一點都不醜！”
“……”
“而且你頭發賣了五百塊哎！好厲害啊。”
“……切。”
這個聲音……
清醒著做夢的沈長今，看到了那個短發的小女孩。
很努力地要去看，她覺得自己必須看清楚，但是看不清。
“好了長今，先照相，照完了姐姐帶你去吃雪糕，想吃多少有多少。”
“真的？”
“必須真的。”
“行。”
於是，兩個女孩坐好了。
快門按下，哢嚓的一聲。
所有的畫面，都變成了一張靜態的紙，落到沈長今手裏。
沈長今摸著照片兩角，手用力攥緊，不甘心只看到這麽幾個剪影。
為什麽只有一張照片？不能多照幾張嗎？說不定多來幾張，她記憶都恢覆了。
想著想著，沈長今閃身，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海上。
熟悉的海，熟悉的海浪，熟悉的白茫茫的天，這是那個她唯一記著的怪夢。
但這一次不一樣，她看得見浮木，可浮木上沒有人，而她，沈長今，穿著漂亮的紫色衣服，站在那艘紅底白身的輪渡上。
手裏的照片還在。
面前，有一個穿著華麗的紅色壽衣的老人。
似乎是謝晴微的外婆。
沈長今看見了，想說話，可說不出。
謝家外婆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朝她笑了笑。
沈長今註意到了，那壽衣中心的扣子，正是一顆帶著祥雲的彩色線扣。
“丫頭，上大學了吧？”
沈長今想說，嗯，但是發不出聲音，喉嚨像被滾油煎了一樣。
只能瘋狂點頭。
“哈哈哈……”老人在笑，“真有出息，跟我們家微微一樣有出息。”
然後在老房子裏面，呃……老房子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裏面走出了另一個白發的老人。
這個老人沒穿壽衣，就穿了件簡單的粗布衣裳，還是洗到掉色的那種。
“那是，不看是誰的孫女。”
沈長今的心神，突然劇烈的湧動起來。
她覺得身體裏憑空出現了一汪大洋，呼進去的空氣就是風，洶湧澎湃的將一陣陣巨浪掀起，重重砸在一層堅固的堤壩之上。
“誰的孫女？不都是我的孫女嗎？”紅壽衣的老人傲嬌道。
“什麽你的，那是我的，倆都是我的！”
“人家孩子都不認識你，少自作多情。”
“你就挑破離間吧！反正這倆都是我的，她們都得叫我一聲奶奶，哼！”
“……哈哈哈哈，行行行……”
聲音愈漸遠去。
沈長今手裏再次出現了那張照片，這時候還在謝晴微的手機裏。
她無意識地，嘩啦嘩啦點著。
——
晚上睡覺前，謝晴微接到了沈長今的電話。
以為是有事要說，但接起來，她卻一直不說話。
“長今？長今？”
叫她也沒人應。
後來是吳念接到了，告訴謝晴微，沈長今還睡著。
謝晴微都納悶，“睡著了怎麽給我打的電話？”
這頭踩在凳子上，看著上鋪睡的十分安詳的沈長今，吳念也犯愁，“我也不知道啊……”
突然，床上的沈長今說話了。
細細的，哼了一聲，“再也不要……賣短發……太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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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很順，南海是終點站，謝晴微還沒出站就發現丟了東西，原路返回到車廂裏去找，本來以為肯定會找到，但她把自己所經過的每一個地方，就連相鄰的車廂也找了，找到列車員來趕她，她不得不走，這件事才算完。
小小的感傷過後，謝晴微鼓動大家，“不過還好啦，外婆留給我的東西還有別的，光是照片我手機裏就存了上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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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晴微笑笑，“我也沒有夢到過。老一輩都說，不托夢是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沒放下，這是在幫著我們釋懷呢，什麽時候想起來不會想哭了，說不定夢就來了。”
“真的嗎？”吳念天真無邪地像小孩子。
謝晴微點頭，“親測有效，絕對是真的。好啦說點別的，都問過我問題了，那在我看來最神秘的一個姑娘，姝姝是吧？來，都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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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在一起，怎麽著都能感同身受。而沈長今和謝晴微運氣比較好，遇到的都是一些友好善良的姑娘。
謝晴微大學時期挺喜歡跟人交朋友，但除了喬婧妍之外其他人相處的都不太好，是那種處處讓著她，小心翼翼，半點矛盾都不想和她有的關系，外人看來很好，謝晴微卻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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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晴微原本以為後者說的是自己，沒想到他卻說，“一看你就是那種家裏有很多愛的人。你知道嗎？你面對那些生死大事時的泰然，也能讓有些人感到嫉妒，就比如我，我也挺嫉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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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了，“哦！我不知道啊！你問問她不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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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她是不知道，沈長今擺擺手，示意喬婧妍躺好，自己要走了。
結果喬婧妍沒懂她，哦了聲就站了起來，拿起謝晴微放下一旁的手機，用謝晴微指紋解了鎖，遞給沈長今，“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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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上，有四個女性，兩個老人，兩個小孩。老人坐著大椅子，小孩在老人身前坐著小凳子，背景是一張青黃色磚頭，灰白色木窗，青綠色地磚的院子。
兩個老人全是花白的頭發，眼神如出一轍，十分的柔和，倆小孩一個是假小子一樣的超短發，一個是側編發，短發的要小一點。
那個側編發的小女孩，一看就是謝晴微，等比例放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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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這個院子熟悉，人也熟悉，好像只是經久不見的老家，讓人覺得親切。
小謝晴微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紅繩穿的圓扣子，扣子圓環的外圈內，是一朵形狀古老的雲，很像古書上，那種隨身繞在仙女周圍的祥雲，是金黃色的，而且也能分辨得出，扣面的材質，是一種刺繡。
關鍵時刻，謝晴微突然動了動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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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沈長今一直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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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今覺得自己見鬼了，反覆地揉了揉眼睛，再度睜開——
她來到了那個小院。
一個只有一堵墻的畫面的地方，四周的景色很模糊，模糊到讓人覺得是在天宮裏。
沈長今頓時意識到了，她在做一個清醒夢。
她來到了照片中這個地方。
看到了端坐好，準備照照片的四個人。
兩個老人不約而同地整理著自己的頭發，短發姑娘心情低落地在地上畫著圈圈。
長發姑娘在看她。
這是……小時候的謝晴微。
沈長今仿佛一個透明的旁觀者，跨過時間的維度，偷窺到了這一刻。
還能聽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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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短發很酷！一點都不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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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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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著做夢的沈長今，看到了那個短發的小女孩。
很努力地要去看，她覺得自己必須看清楚，但是看不清。
“好了長今，先照相，照完了姐姐帶你去吃雪糕，想吃多少有多少。”
“真的？”
“必須真的。”
“行。”
於是，兩個女孩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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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畫面，都變成了一張靜態的紙，落到沈長今手裏。
沈長今摸著照片兩角，手用力攥緊，不甘心只看到這麽幾個剪影。
為什麽只有一張照片？不能多照幾張嗎？說不定多來幾張，她記憶都恢覆了。
想著想著，沈長今閃身，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海上。
熟悉的海，熟悉的海浪，熟悉的白茫茫的天，這是那個她唯一記著的怪夢。
但這一次不一樣，她看得見浮木，可浮木上沒有人，而她，沈長今，穿著漂亮的紫色衣服，站在那艘紅底白身的輪渡上。
手裏的照片還在。
面前，有一個穿著華麗的紅色壽衣的老人。
似乎是謝晴微的外婆。
沈長今看見了，想說話，可說不出。
謝家外婆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朝她笑了笑。
沈長今註意到了，那壽衣中心的扣子，正是一顆帶著祥雲的彩色線扣。
“丫頭，上大學了吧？”
沈長今想說，嗯，但是發不出聲音，喉嚨像被滾油煎了一樣。
只能瘋狂點頭。
“哈哈哈……”老人在笑，“真有出息，跟我們家微微一樣有出息。”
然後在老房子裏面，呃……老房子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裏面走出了另一個白發的老人。
這個老人沒穿壽衣，就穿了件簡單的粗布衣裳，還是洗到掉色的那種。
“那是，不看是誰的孫女。”
沈長今的心神，突然劇烈的湧動起來。
她覺得身體裏憑空出現了一汪大洋，呼進去的空氣就是風，洶湧澎湃的將一陣陣巨浪掀起，重重砸在一層堅固的堤壩之上。
“誰的孫女？不都是我的孫女嗎？”紅壽衣的老人傲嬌道。
“什麽你的，那是我的，倆都是我的！”
“人家孩子都不認識你，少自作多情。”
“你就挑破離間吧！反正這倆都是我的，她們都得叫我一聲奶奶，哼！”
“……哈哈哈哈，行行行……”
聲音愈漸遠去。
沈長今手裏再次出現了那張照片，這時候還在謝晴微的手機裏。
她無意識地，嘩啦嘩啦點著。
——
晚上睡覺前，謝晴微接到了沈長今的電話。
以為是有事要說，但接起來，她卻一直不說話。
“長今？長今？”
叫她也沒人應。
後來是吳念接到了，告訴謝晴微，沈長今還睡著。
謝晴微都納悶，“睡著了怎麽給我打的電話？”
這頭踩在凳子上，看著上鋪睡的十分安詳的沈長今，吳念也犯愁，“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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