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07

這幾天剛下過雨，路上還有些積水，細密的花瓣散落其中，每一處積水都自成一方天地。平時還沒發現，如今看起來確實別有一番韻味。

兩人並肩而行，荀彧突然停了下來。

曹操走出去老遠，意識到自己的話沒人接茬，這才發現原來荀彧沒跟上來，於是又折了回去。

“看什麽呢？”曹操湊了過去，也沒發現什麽特別之處，難免有些好奇。

“法天象地。”荀彧看得認真，這時一陣風吹過，水面也泛起陣陣漣漪。

聽著荀彧的話，曹操腦子嗡地大了一圈：“別再研究那些有的沒的了，你有那個閑工夫不如多休息。”

玄門道法是在與天地奪造化，弄不好就很容易短命。曹操還是有些不放心，有了戲志才的前車之鑒，曹操實在不想再有第二次。

文若，我想你好好活著。

“嗯，知道了。”荀彧收回視線，與曹操一道離去。

於是荀彧就被曹操拽著去看了大夫，還拿了一大堆固本培元的湯藥。

夜間月明星稀，想到白天的事情，曹操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不經意間憶及舊事，心中不免有些感嘆。

戲志才與荀彧本是故交，不僅通陰陽曉八卦，又使得一手神鬼道法。自從投在曹操帳下，雖行事詭譎卻屢屢建功，深得曹操器重。可惜天妒英才，沒幾年便撒手人寰。

初平三年（192年）壽張一戰，曹操設奇伏與黃巾軍晝夜會戰，戰爭僵持了三天三夜，鏖戰雙方均疲憊不堪。

這時陣陣雷聲響起，遠處不知何時多出一處祭臺，上有一道人影劍指蒼穹。一時間風起，幡動，電閃，雷鳴。

黃巾軍舊部紛紛以為是天公將軍再世，各部如同不要命一般沖了出去，局勢就此徹底失控。

曹軍見狀也紛紛避其鋒芒，整條防線硬是被撕出來一道口子，可曹操並沒有忙於補救，而是任其逃竄，因為此時的敵軍顯然已經失去了章法。

很快數十萬黃巾軍就被趕進了曹操早已布好的“絕境”之中，而所謂的“天公將軍”，也不過是個身著道袍並未束發的青年。

“主公。”那青年收起手裏的劍，笑著躬身行禮。這人雖然生的仙風道骨，對曹操的語氣卻十分恭敬。

“先生真乃神人也。”曹操看著眼前的青年，內心越發歡喜。

經此一役，曹操獲降卒三十餘萬，人口百餘萬。曹操收其精銳，組成軍隊，號青州兵。

可惜後來兗州一戰中戲志才元氣大傷，自此一病不起。幾年裏荀彧尋了各種法子，最終也沒能將他的命給保住。

白天荀彧口中法天象地這四個字怎麽聽怎麽刺耳，曹操越想越覺得別扭。

策馬趕到荀彧宅邸，曹操摸黑翻進荀彧書房，一口氣偷走了所有和玄門有關的書籍與手劄。

如此他還不放心，又跑到尚書臺又搜羅了一圈。看著手上沈甸甸的“收獲”，曹操這才滿意地揚長而去。

再次回到塌上，曹操一夜無夢。

“大人，府上遭賊了。”侍從看著滿室狼藉的書房，第一時間就稟告了荀彧。

“知道了。”荀彧看了看書架上空缺的幾處，似乎想到了什麽。

那次在雒陽城與曹操的相遇，如今看來絕非做賊這麽簡單。

建安五年（200年）正月，曹操東征劉備，劉備逃奔至袁紹處。袁紹挑選精兵十萬、戰馬萬匹，命大將顏良等進兵白馬，又親率大軍進屯黎陽。

袁紹大軍來攻，許都震動。

四月，曹操帶兵北上解了白馬之圍，初戰告捷，主動撤軍，扼守官渡。

八月，袁紹大軍聯營而進，東西數十裏，依沙堆為屯，進逼官渡。

如此兩軍一攻一守，相持近二個月。久戰之下，曹操處境極為困難。

十月，袁紹從河北運來糧草萬餘車，派大將淳於瓊等帶萬餘人沿途護送，夜宿於離袁紹大營四十裏的烏巢。

這時恰逢袁紹帳下謀士許攸因向袁紹獻偷襲許都之計不成，且在河北的家眷犯法被抓，心生悔恨，而來投曹操，獻計讓曹操偷襲烏巢。

許攸的計策無疑是雪中送炭，曹操聞之大喜，親率步騎五千夜襲烏巢，營中還派了良將精兵固守。

烏巢火光四起，曹營營壘堅固。袁紹先痛失烏巢糧草，後久攻曹營不下，又有文臣武將倒戈，自此袁軍全面潰散，曹軍前後斬首七萬餘級，盡獲袁軍輜重圖書珍寶。

“君子論跡不論心，以前的事孤既往不咎。”火舌吞噬著高高堆起的信件，曹操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又想起當初袁紹的那封游說自己的手書。

“我以前也有過向本初投誠的想法。”滿座皆無人作聲，只有曹操一人在自言自語：“畢竟袁紹勢大，會有如此行徑也是人之常情。”

“此後行事，諸君三思而後行。”

官渡之戰後，冀州諸郡皆舉城歸順曹操，這場戰力懸殊的戰爭，曹操幾經波折終於取得了來之不易的勝利。如今袁紹也已失勢，一統北方便是大勢所趨。

至於為什麽當初荀彧會離開袁紹，這個問題的答案曹操自己已經找到了。

成王敗寇，原來荀彧早就肯定了我，而且他也絕對不可能再次離開我。不會有人比我做得更好了。

大軍班師回朝，許都近在眼前。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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