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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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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那天之後,雲默確實不再跟著沈煥夢了,上課時坐在離她最遠的位置,每天也都很晚才回寢室,似乎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正在慢慢地從沈煥夢的生命中消失。

身邊人將她們的變化看在眼裏,不止一人私底下偷偷詢問她和雲默之間發生了什麽,可對此沈煥夢只是搖搖頭說沒什麽,她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輩子都只圍著一個人轉。

她努力忽視心口傳來的疼痛,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原以為這樣的僵持會一直持續到畢業,可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打破了她們虛假的堅持。

早上起床時就感覺肚子疼得很,本以為是普通的痛經,咬咬牙就過去了,可沒想到她連寢室門都沒走出去就已經痛得直不起身了。

沒有辦法,她只能向班主任請假,隨後喝了點熱水躺在床上休息,但腹腔中的劇痛並沒有因此緩解,反倒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加強烈,直到最後,當她撐著身子想要去夠放在床頭的水瓶時,劇烈的疼痛擊中了她,整個視野暗下來的瞬間,她只聽見手中杯子落地發出的巨大碎裂聲。

這聲音,簡直就和上輩子她親手摔碎裝著她們合照的相框一樣。

今天對雲默來說,無疑是最黑暗的一天。

早上為了避開沈煥夢,所以她早早地就離開了寢室,可快要上課時她卻發現向來不會主動缺課的沈煥夢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沒有來,問了室友才知道,沈煥夢早上因為痛經痛到站不起來,所以才請了假在寢室裏休息。

但沈煥夢經期的難受向來較輕,她們認識這麽多年,也從來沒見過她因為痛經痛到站不起來的樣子。

意識到不妙的雲默連課都不打算上了,她著急忙慌地沖出教室,急匆匆地朝著寢室樓跑去,當她推開門時,看到的情景讓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間凍結成冰。

沈煥夢的水杯摔碎在地,玻璃渣和水灑了一地,陷入昏迷的沈煥夢垂著手趴在床上,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雲默顫抖著伸出手去,只摸到滾燙的溫度和一手潮濕的冷汗。

“沈煥夢?”

她推了推床上的人,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心中漫上來的恐慌與緊張,讓她抱起沈煥夢的手都打滑了好幾次。

“撐住,我這就送你去醫院,撐住……你不會有事的,拜托……不會有事的……”她抱著沈煥夢氣喘籲籲地在校園裏一路狂奔,明明知道懷裏的人聽不見,卻還是自顧自地道著堅持,就好像若是她不這麽說,就連她自己都會忍不住癱軟在地。

沈煥夢的身子無力地倚靠在她的懷裏,哪怕是在昏迷中,卻還是因為身上的疼痛而流著陣陣冷汗,雲默一邊為她擦著,一邊催促著出租車司機快點再快點,沈煥夢一聲聲的痛呼仿佛全都打在了她的心上,讓她的心也跟著疼痛,痛得都快喘不上氣。

直到她抱著沈煥夢沖進醫院,直到懷中的人被醫生接過推進了手術室,抱著她拼盡全力跑了那麽遠的雲默這才支撐不住脫力的身子快要摔倒在地。

她抓住扶手,將自己摔進手術室外的椅子裏,直到此刻,她的手都還在抑制不住地發著顫,沈煥夢那慘白著臉的樣子仿佛還在她的面前,就好像不管她多麽努力都抓不住那人從指縫間流走的生命一樣。

不遠處還有其他家屬在悲慘地哭嚎,這一刻,生命變得何其脆弱,雲默撐著頭,死死咬住的下唇都快見了血。

上天啊,如果你真的能聽見,求求你,讓她活下來,不論要用什麽來換,哪怕是她的命,她都心甘情願。

她就這樣,在手術室的門口一動不動地坐著,若非還有呼吸,倒真要讓人以為這是一尊石像。

她坐了很久很久,又或者,其實並沒有過去太多時間,但等手術室的門重新打開時,雲默轉動著僵硬的脖子一下沒能站起來,似乎她全身的零件都已在長久的等待中變得老化,變得脆弱不堪,她甚至不敢去問醫生怎麽樣,怕得到的只會是令人絕望的答案。

“急性闌尾炎,不過送來得很及時,手術很成功,但術後還需要註意……呃,你有在聽嗎?”被醫生這麽一問,雲默飄忽的神情才猛然回神。

“算了,看你的年紀也不大,估計也嚇得夠嗆,能讓家裏的大人過來嗎?”

“大人啊……”雲默看著已經被推進病房的沈煥夢,臉色慘白的她依舊還在昏睡中,“我……沒有她家裏人的聯系方式,等她醒來再說吧。”

可話雖如此,雲默還是為沈煥夢辦理了住院手續,甚至還付了所有的費用,哪怕沈煥夢知道後並不會領她的這份情。

辦完一切事情,等她再回到病房時,病床上的沈煥夢依舊沒有要醒來的意思,看著她一動不動的模樣,雲默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絲心慌。

她小心翼翼地湊到沈煥夢的跟前,慢慢地趴下身去聽女孩的心跳,直到聽到胸腔內那一聲一聲有力的跳動後,像是心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下,洩了力的身子順著床沿慢慢地滑倒在地。

可緊繃了一天的弦驟然松弛後,那被生生遏制住的情緒便如滔天駭浪般洶湧而來,打得她措手不及。

眼前起了霧,她用力地眨去,卻有更多的水滴順著她的臉頰掉落下來,一滴兩滴,在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地面上砸出朵朵水花。

可盡管如此,她也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她怕打擾沈煥夢休息,於是便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將顫抖的身子蜷縮在床邊的地上無聲地哭泣。

沈煥夢醒來時還有些茫然,她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兩世的記憶混雜在一塊,以至於當她看到坐在床邊的雲默時,沒等混亂的腦子理清楚,身體已經習慣性地先一步開了口。

“默默……”

當這個上一世曾被她喊過無數遍的稱呼再次脫口而出時,亂成一團的腦子仿佛一瞬間變得清明,沈煥夢楞住了,雲默也楞住了,就在沈煥夢著急地想說些什麽來解釋時,雲默卻又突然恢覆了正常的狀態。

她仔細地交代了醫生的叮囑,表情正常得就好像剛才的事情只是一個不重要的小插曲一樣。

“醫生說最好還是讓你的家裏人過來比較好,但,這件事我想還是得問一下你的意見,你想不想告訴你的家裏人?”

一個人住院肯定是處處都不方便,可是,她的家裏還有年幼的妹妹需要人照顧,母親的身體也不太好,她不想讓家裏擔心,更不希望拖著一身病的母親辛苦地在兩地往返跑。

“不了,還是別告訴她們了。”

可家裏人不來,她一個剛動完手術的人又該如何照顧自己,沈煥夢看了眼身旁的雲默,難道還要讓雲默來照顧她嗎,不說雲默沒那麽多功夫,就算雲默願意,她也不想天天都和這人待在一起。

可雲默聽完她的話後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隨後便讓沈煥夢好好休息,自己關上門就出去了。

沈煥夢也不知道她明白什麽了,也不知道她出去到底去幹嘛,直到那扇門再次被人推開,可這回進來的人卻已經不再是雲默。

“我是你朋友請的護工,你叫我吳阿姨就好。”中年婦女的臉上帶著親切的笑,讓人看了就會生成親近感。

原來,是出去請護工了。沈煥夢松了口氣,可在覺得慶幸的同時心裏又不免有一些失落。

她也覺得,和我呆在一起很不自在嗎……

她的手術,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算小,除了剛開始的那幾天比較痛苦難熬,等到傷口處漸漸開始愈合,除了有些瘙癢外已經感覺不到太多的痛意了。

可這麽長的住院時間,除了第一天時見到過雲默,之後的日子裏,那人再也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她們之間的聊天記錄,也僅僅只在她住院第二天時收到過那人發來說已經幫她請好假的消息,除此之外,她像是終於放棄了一般退到了名為“普通同學”的界限後,一步也沒有再越雷池。

“小沈啊,來,吃飯了,今天是香菇雞絲粥,老香了。”吳阿姨笑著拎著保溫桶走進病房,聽到這話,本來無聊到快要睡著的沈煥夢立刻清醒了過來。

吳阿姨不僅照顧人非常細心,就連做飯都很好吃,第一次拿來的時候本來還想騙她說是從外面買的,可附近哪有這麽好吃的店,見自己的謊言被拆穿,吳阿姨只好承認這是她自己做的。

雖然沈煥夢提過很多次不用她這麽麻煩,自己喝食堂的白粥也是可以的,但第二天吳阿姨還是帶來了保溫桶,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久而久之,沈煥夢也就放棄了勸說的念頭,轉而好好感謝吳阿姨的一番心意。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除了剛動完手術的那兩天喝了點沒有味道的白粥,之後的日子裏,吳阿姨每次帶來的粥都是她喜歡的口味,入口順滑,香而不膩,好幾次她都誇讚吳阿姨的手藝都能出去開店了,每到這時,吳阿姨臉上的笑容都會變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沈啊,你那個朋友,怎麽後來沒再見過她了?”沈煥夢捧著碗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吳阿姨在一旁整理著她的洗漱用品,看起來就像是不經意地隨口問了一句。

“她抱你來醫院的時候那麽著急,簡直就像是天快塌下來了一樣,可後來……你們吵架了?”

雲默會為她著急?真是不敢想象,她還以為以雲默的性子,不管出現什麽事她都會處事不驚,結果沒想到,竟然還有能讓她也著急的時候,真是少見……等等,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見。

沈煥夢不禁開始回想起來,上次在工廠差點遇襲,那時她雖然已經不太清醒,可隱隱約約還是記得雲默的情緒似乎也並不如往日裏的那般平靜,在海邊為她拍下照片時,那人眼中的柔情也看得令她心驚,又或者是為她出頭時的不悅,借她抄筆記時不經意流露出的那抹深情,往事一件件回想起來,直到現在沈煥夢才突然發覺,自從她重生以來,雲默在她的面前的樣子都和上一世的完全不同,不僅和年輕時的她不同,也和十年後的她不同,現在的這個雲默,更像是——

沈煥夢不知道該怎麽說,完美得就像是一個她臆想出來的幻影。

會照顧她的感受,會關心她的安危,不會對她生氣,不會顯露一絲不耐煩的情緒,曾經的遺憾全都被填滿,只是這場美夢實在來得有些太晚。

若是她不曾經歷過那段黑暗又痛苦的時光,眼前這個完美到極致的雲默必定會占滿她一整顆的心臟,可已經受過的傷又怎會忘記,就像手術後留下的傷疤,縱使已經不再疼痛,卻還是在身體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沒什麽,吳阿姨,我們的關系,本來就不算親近。”

雖然吳阿姨看向她的眼裏滿是不信,可事實就是如此,她和雲默,本來就不適合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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