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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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
張濤推開厚重的房門，剛要將房卡插進卡槽取電，卻發現屋內的燈亮著。他心念一動，李想正坐在沙發上，神情疲憊又覆雜地看向他。
他楞了楞神，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身體卻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帶著他來到李想身旁。相識三年以來，這是張濤第一次看見李想流露出如此負面的情緒，他的眼圈和鼻尖都泛著紅。張濤從未見過他的這一面，也不曾想象過他會有這一面，甚至不敢斷言這究竟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他方才剛剛哭過。
“李想……”張濤在他身旁坐下，不知要與他從何談起。
李想盡可能地讓語氣聽起來冷漠，說出一句自認為最傷人的話：“……我以為你今晚也不會回來，就像之前的兩次一樣。”可是即便藏在玻璃鏡片後，哀傷而痛苦的眼神也暴露了他有多在乎。
一股寒意從張濤的頭頂直鉆腳底，他的心臟幾乎停跳，血液也凝滯著不再流淌，恐懼和不安充斥著他胸腔裏的每一個角落。更可怕的是，他下意識地想要尋求李想的幫忙，卻發現帶給他這種無助感的人正是李想。
他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
張濤望著他微紅的眼睛，一句話也無法說出口。
李想從來就不是天才，卻是個聰明又善良的普通人。他的聰明讓他能敏銳地捕捉常人難以察覺的細節，他的善良和普通讓他能更切身地共情平凡人的喜怒哀樂——而張濤恰恰就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他不免開始懷疑，擁有這些特質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如果他對事物不夠明察秋毫，對張濤也不夠無微不至，那此刻的他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痛徹心扉？
在與薛珅和姜凡那次不愉快的短暫會面中，他發現了這二人對張濤超乎尋常的在意。比起姜凡的不客氣，薛珅明裏暗裏的示威和對張濤的過分親昵才更令他不舒服。他當然知道薛珅與張濤的關系格外好，否則張濤又怎麽會在剛來這裏的第一天晚上去找他一同過夜。從那次見面之後，李想幾乎可以斷定他對張濤存在著超越普通朋友範疇的情愫。沒有什麽明確的證據，但同類總能輕而易舉地嗅出對方與自己懷著一樣不可告人的心思。
李想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些許危機感，但他卻沒親眼見過張濤與他們二人相處時的細節，只能從張濤聊起他們的寥寥數語中去推測張濤對他們懷有怎樣的態度。他太信任張濤了，以至於總不去深究那些一句帶過，也從沒將其視作過刻意隱瞞。直到他發現張濤從房間中偷溜出去，又與薛珅在一起待了一整夜才回來。
張濤下床開門的聲音驚醒了李想。他本想問張濤發生了什麽事，卻發現他的一舉一動都太過謹小慎微，便明白他不想讓自己知道。他佯裝還在睡著，卻在張濤出門之後起了身。等到張濤的電梯下至一樓，他也乘著另一座電梯跟了下去。在走出電梯間的一刻，他親眼看著張濤與薛珅一同穿過酒店大堂，前往了雙子樓B座的方向。這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但李想也說不清楚，和上一個張濤不在的夜晚相比，究竟哪一個更難熬。
張濤在淩晨時分才回來，天色已經漸亮。在他歇下後，李想裝作沒有任何事發生。按照鬧鐘預先設定好的時間起床，洗漱並穿戴整齊，去附近買好了上門拜訪要攜帶的禮品，再回房間等著張濤醒來。
李想本就不了解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過往，如今更是連他們當下的關系也無法參破。他從來都不會妄下定論，除非鐵證如山，否則他絕對不會相信張濤對自己有所欺瞞。
他不知道這世界上是否存在因果報應這一說。恰恰是從季帆的口中，他才得知張濤從最初的那天起就對自己說了假話。殘酷的真相就擺在他面前——一廂情願的人從來就不是薛珅，只是他李想。
李想自知酒後失態，等到情緒平覆了一陣，他才開口問道：“你和薛珅，你們……是戀人嗎？”
他方才不應該那樣尖銳又刻薄地對張濤說話，選擇去愛什麽人是張濤的私事，他沒有任何告知自己的義務。李想完全明白，他是張濤的朋友，卻也只是朋友，他根本就沒有為此感到憤怒和嫉妒的資格。
“我們沒在一起，但是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張濤不願再騙他，坦誠地用最簡潔的語言描述了自己與薛珅之間的關系。
這是一個讓李想始料未及的回答，卻遠比他所以為的真相要血淋淋得多。他一把抓住張濤的雙手：“他強迫你了嗎？你有沒有受傷？”
看著他焦急又迷惘的神情，張濤甚至不忍心再繼續說下去，可他實在無法再對李想說謊了：“……我是自願的，我們……各取所需罷了。”
張濤並非極度遲鈍之人，他能清楚地意識到，即便此時的李想醉著酒，無法維持平日裏的風度和修養，他也不該對這件事產生如此過激的反應。換言之，李想對此的悲傷程度已經超越了他們之間朋友關系的範疇。可是只要他沒有將自己的心意宣之於口，張濤就可以當今晚的所有事都從未發生過。
李想是一個如此可靠的朋友，他永遠堅定地站在張濤的身側，毫不吝嗇地與他分享著自己的溫柔和友善。兩年以來，他對李想的隱瞞出於很多目的。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他不希望李想知道自己擁有如此自私和不堪的一面，也不想讓李想這樣無辜的局外人卷入自己混亂的情感人際關系中去，白白地為自己擔心難過。李想曾將過去的他拉出泥沼，那他自然也該保護好總在為他著想的李想。
可張濤所謂的保護卻深深傷害了他……不，傷害他的並非這名為保護，實為欺騙的行為，而是這段隱秘關系的存在和發生。
“對不起……李想。”張濤對他道歉，深知自己不該乞求他的原諒，“是我在騙你。我並沒有你那天所說的那麽好，或許你真的不該認識我。”
“……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什麽，恐怕你就會覺得不該認識我了。”李想還握著張濤的手，他拉近和他的距離，凝視著他的眼睛說起自己不可告人的心事，“我在想……為什麽他可以，我就不行？”
“李想……”張濤收緊了手上的力道，緊張無措地喊他的名字，他必須阻止李想再說下去了。
“我從來就不是君子，也不想當君子……我也有非分之想。”終於冷靜下來的李想卻比他更明白，自己什麽都不能再說，只能對他露出一個苦澀又無奈的笑，“對不起，我不該說這種話……你會不會後悔認識這樣的我？”
張濤長嘆一聲，他定了定神，鄭重地給出了自己早已思索過無數次的答案：“我不後悔。我從不後悔來到北京，從不後悔選擇北航，也從不後悔認識你。和你，還有周浩，跟你們一起度過的日子讓我感到這一切都值得。”
李想實在無法責怪這樣的張濤，他也認真回應道：“我在你父母面前說的話也都是真心的，沒有半句虛假。”他不甘心他們只能這樣，也不可能做到毫無芥蒂地釋懷。
但平凡又善良的他們決定，就讓今夜留在今夜，明天他們還是張濤和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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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濤推開厚重的房門，剛要將房卡插進卡槽取電，卻發現屋內的燈亮著。他心念一動，李想正坐在沙發上，神情疲憊又覆雜地看向他。
他楞了楞神，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身體卻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帶著他來到李想身旁。相識三年以來，這是張濤第一次看見李想流露出如此負面的情緒，他的眼圈和鼻尖都泛著紅。張濤從未見過他的這一面，也不曾想象過他會有這一面，甚至不敢斷言這究竟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他方才剛剛哭過。
“李想……”張濤在他身旁坐下，不知要與他從何談起。
李想盡可能地讓語氣聽起來冷漠，說出一句自認為最傷人的話：“……我以為你今晚也不會回來，就像之前的兩次一樣。”可是即便藏在玻璃鏡片後，哀傷而痛苦的眼神也暴露了他有多在乎。
一股寒意從張濤的頭頂直鉆腳底，他的心臟幾乎停跳，血液也凝滯著不再流淌，恐懼和不安充斥著他胸腔裏的每一個角落。更可怕的是，他下意識地想要尋求李想的幫忙，卻發現帶給他這種無助感的人正是李想。
他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
張濤望著他微紅的眼睛，一句話也無法說出口。
李想從來就不是天才，卻是個聰明又善良的普通人。他的聰明讓他能敏銳地捕捉常人難以察覺的細節，他的善良和普通讓他能更切身地共情平凡人的喜怒哀樂——而張濤恰恰就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他不免開始懷疑，擁有這些特質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如果他對事物不夠明察秋毫，對張濤也不夠無微不至，那此刻的他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痛徹心扉？
在與薛珅和姜凡那次不愉快的短暫會面中，他發現了這二人對張濤超乎尋常的在意。比起姜凡的不客氣，薛珅明裏暗裏的示威和對張濤的過分親昵才更令他不舒服。他當然知道薛珅與張濤的關系格外好，否則張濤又怎麽會在剛來這裏的第一天晚上去找他一同過夜。從那次見面之後，李想幾乎可以斷定他對張濤存在著超越普通朋友範疇的情愫。沒有什麽明確的證據，但同類總能輕而易舉地嗅出對方與自己懷著一樣不可告人的心思。
李想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些許危機感，但他卻沒親眼見過張濤與他們二人相處時的細節，只能從張濤聊起他們的寥寥數語中去推測張濤對他們懷有怎樣的態度。他太信任張濤了，以至於總不去深究那些一句帶過，也從沒將其視作過刻意隱瞞。直到他發現張濤從房間中偷溜出去，又與薛珅在一起待了一整夜才回來。
張濤下床開門的聲音驚醒了李想。他本想問張濤發生了什麽事，卻發現他的一舉一動都太過謹小慎微，便明白他不想讓自己知道。他佯裝還在睡著，卻在張濤出門之後起了身。等到張濤的電梯下至一樓，他也乘著另一座電梯跟了下去。在走出電梯間的一刻，他親眼看著張濤與薛珅一同穿過酒店大堂，前往了雙子樓B座的方向。這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但李想也說不清楚，和上一個張濤不在的夜晚相比，究竟哪一個更難熬。
張濤在淩晨時分才回來，天色已經漸亮。在他歇下後，李想裝作沒有任何事發生。按照鬧鐘預先設定好的時間起床，洗漱並穿戴整齊，去附近買好了上門拜訪要攜帶的禮品，再回房間等著張濤醒來。
李想本就不了解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過往，如今更是連他們當下的關系也無法參破。他從來都不會妄下定論，除非鐵證如山，否則他絕對不會相信張濤對自己有所欺瞞。
他不知道這世界上是否存在因果報應這一說。恰恰是從季帆的口中，他才得知張濤從最初的那天起就對自己說了假話。殘酷的真相就擺在他面前——一廂情願的人從來就不是薛珅，只是他李想。
李想自知酒後失態，等到情緒平覆了一陣，他才開口問道：“你和薛珅，你們……是戀人嗎？”
他方才不應該那樣尖銳又刻薄地對張濤說話，選擇去愛什麽人是張濤的私事，他沒有任何告知自己的義務。李想完全明白，他是張濤的朋友，卻也只是朋友，他根本就沒有為此感到憤怒和嫉妒的資格。
“我們沒在一起，但是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張濤不願再騙他，坦誠地用最簡潔的語言描述了自己與薛珅之間的關系。
這是一個讓李想始料未及的回答，卻遠比他所以為的真相要血淋淋得多。他一把抓住張濤的雙手：“他強迫你了嗎？你有沒有受傷？”
看著他焦急又迷惘的神情，張濤甚至不忍心再繼續說下去，可他實在無法再對李想說謊了：“……我是自願的，我們……各取所需罷了。”
張濤並非極度遲鈍之人，他能清楚地意識到，即便此時的李想醉著酒，無法維持平日裏的風度和修養，他也不該對這件事產生如此過激的反應。換言之，李想對此的悲傷程度已經超越了他們之間朋友關系的範疇。可是只要他沒有將自己的心意宣之於口，張濤就可以當今晚的所有事都從未發生過。
李想是一個如此可靠的朋友，他永遠堅定地站在張濤的身側，毫不吝嗇地與他分享著自己的溫柔和友善。兩年以來，他對李想的隱瞞出於很多目的。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他不希望李想知道自己擁有如此自私和不堪的一面，也不想讓李想這樣無辜的局外人卷入自己混亂的情感人際關系中去，白白地為自己擔心難過。李想曾將過去的他拉出泥沼，那他自然也該保護好總在為他著想的李想。
可張濤所謂的保護卻深深傷害了他……不，傷害他的並非這名為保護，實為欺騙的行為，而是這段隱秘關系的存在和發生。
“對不起……李想。”張濤對他道歉，深知自己不該乞求他的原諒，“是我在騙你。我並沒有你那天所說的那麽好，或許你真的不該認識我。”
“……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什麽，恐怕你就會覺得不該認識我了。”李想還握著張濤的手，他拉近和他的距離，凝視著他的眼睛說起自己不可告人的心事，“我在想……為什麽他可以，我就不行？”
“李想……”張濤收緊了手上的力道，緊張無措地喊他的名字，他必須阻止李想再說下去了。
“我從來就不是君子，也不想當君子……我也有非分之想。”終於冷靜下來的李想卻比他更明白，自己什麽都不能再說，只能對他露出一個苦澀又無奈的笑，“對不起，我不該說這種話……你會不會後悔認識這樣的我？”
張濤長嘆一聲，他定了定神，鄭重地給出了自己早已思索過無數次的答案：“我不後悔。我從不後悔來到北京，從不後悔選擇北航，也從不後悔認識你。和你，還有周浩，跟你們一起度過的日子讓我感到這一切都值得。”
李想實在無法責怪這樣的張濤，他也認真回應道：“我在你父母面前說的話也都是真心的，沒有半句虛假。”他不甘心他們只能這樣，也不可能做到毫無芥蒂地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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