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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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
“696分？！你小子不是說好要跟我一起上北航的嗎？！”季帆勒住林羽的脖子，一把搶過他的手機，難以置信地把短信裏的數字相加了一遍又一遍，“全省第66名，還上什麽北航啊，我看你要上北大了……”
前排的李想和張濤苦笑著對視了一眼。應金老師的要求，他們下午開車去接兩個有意向報考北航的學生前往酒店詳談。目前正處於高考出分的時間節點，按理來說，只有清華和北大才需要在此時就線下鎖定有希望被錄取的學生。但季帆報考北航的意願十分強烈，他的父親又是金老師的中學同學，二人多年來私交一直不錯。於是金老師就安排李想和張濤去把這對父子接到酒店一起查分，晚上一起吃飯時不僅能敘敘舊，還可以提前給這對父子打個預防針：謹防同濟打電話挖墻腳。
林羽則是季帆的發小，季帆說他估分和自己差不多，應該也可以考慮一下北航的高分專業，金老師就讓他們把林羽也一起捎帶上。出發之前，兩個剛解除未成年防沈迷機制的少年在季帆家裏打了一整天的《英雄聯盟手游》。李想和張濤上門的時間很不湊巧，他倆這一盤剛開，戰況又十分焦灼，足足拖了三十分鐘才出門，以至於還沒到酒店，就已經在車上收到了高考成績的短信。
林羽在後座上一言不發，顯然是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季帆抓著他的肩膀晃了晃，見他沒有任何反應，作勢要擡手給他兩巴掌。
“別鬧，小帆。”季父輕踢了自家總沒個正形的兒子一腳，又趕忙對副駕駛上扭過頭來的張濤賠了個笑臉，“小羽恐怕不能去貴校就讀了，但我們家小帆的意向還是北航的工科試驗班，航空航天或者計算機相關的專業……”
季帆聽不得他說這麽模棱兩可的話，馬上對眾人強調：“我要報未來空天領軍計劃，以後研究智能飛行器制造。”
張濤也提筆在紙上算了兩次總分：“季帆考了672分，也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位次怎麽樣？”
“對……對，小帆在省裏排第1620名。”季帆爸爸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心臟仍然狂跳不止。倒不是因為這成績有多麽超出預期，而是浙江省的查分方式實在太挑戰心理承受能力。教育考試院以短信的形式將高考成績發送到考生本人或家長的手機上，消息內容直接從後臺彈出，連輸入準考證號和密碼、加載頁面的緩沖機會都沒有。
張濤在手中的表格上勾劃了幾筆：“未來空天去年的錄取位次是第2119名，季帆同學今年如果想要報考的話，被錄取的希望非常大。”
李想正在開車，目不斜視地補充道：“也可以試試計算機拔尖計劃，去年在浙江省的位次是1992名。計算機一直是我們學校的王牌專業之一，學校給拔尖計劃傾註的資源比普通計算機專業還要多，就業前景特別好。”
季父一邊讚許地連連點頭，一邊用眼神示意季帆也認真聽著。
可季帆壓根不吃這一套：“我只想讀航空航天類專業，不然的話我怎麽不拿著這個成績留在省內讀浙大？”
季父被口水嗆了一下，開始連連咳嗽。張濤對此也毫無底氣，拿北航去和浙大比，這種行為完全可以稱得上碰瓷。但作為浙江省唯一的985、211院校，浙大在省內的招生規模十分龐大，導致一些冷門專業的錄取位次甚至只在六、七千名，分數線比北航還低上一些。
“未來空天是八年制本博貫通培養，之後能去更高層次院校深造的概率比較低。另外……我想你應該也有所了解，在北航這種名列10043行政令的學校念書，讀的還是和軍工國防有關的專業，幾乎不存在出國留學的可能。從這兩個方面來看，選擇了未來空天，你恐怕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嗎？”李想的語氣平靜得毫無波瀾，問題卻尖銳得一針見血。
季帆沒再像之前那樣立刻出言反駁，而是沈默了一陣才緩緩開口：“選了未來空天，我只是有可能後悔，可如果在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放棄，我就一定會後悔。去北航學飛行器制造，是我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夢想。十年以來，我只喜歡這個，沒有備選，也沒有後路。”
張濤怔楞了一瞬，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一個春日午後，那時的他只需要稍微側過臉就能隨時看到姜凡。他的天才同桌在高三那年參加了堪稱地獄級難度的第35屆全國中學生物理奧林匹克競賽（CPhO），順利獲得國獎金牌，入選國家集訓隊，並保送了清華物理系的數理基礎科學班。
簽約早在高三上學期的冬天就已結束，但他卻直到五月才知道姜凡究竟和清華簽了什麽專業——甚至還不是從姜凡的口中，而是從陽光高考網站上公示的保送生擬錄取名單裏。倒不是姜凡有意隱瞞，只是張濤不問，他便不說。
“所以……為什麽是物理？”張濤猶豫了半晌，還是湊到姜凡的耳邊，輕聲提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盡管他不確定這個詞還算不算禁忌。
此時正值午休期間，他被這個疑問困擾得在桌上趴了半天也難以入眠。作為一名有權在清北任選專業的國家集訓隊成員，姜凡完全可以像絕大多數的物競保送生一樣，選擇更熱門的計算機科學實驗班——姚班，而不是繼續一門心思地死磕物理。
姜凡沒有徹底睡著，他聽見張濤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他的世界一片模糊，張濤的面容也朦朦朧朧。他卻明白張濤那個沒有前文的問題到底是在問些什麽，於是他望著他的眼睛：“我喜歡物理。”
張濤從沒和不戴眼鏡的姜凡對視過，失去了一層玻璃鏡片的阻隔，他下意識地想要閃躲。可姜凡的目光卻不似他印象中那般冰冷淩厲、似刀如槍，或許是暮春午後的暖風撫平了嶙峋的棱角。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他開始懷疑姜凡能否聽見自己過速的心率：“……我也喜歡物理。”他沒經過思考，全憑本能地說出這句話。
只是話一出口，他便為自己的不自量力感到羞愧。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資格在姜凡面前說出“喜歡物理”，他也同樣在去年秋天參加了物理競賽，可僅僅止步於浙江省的省賽，獲得了一個當時已經在自主招生中起不到什麽作用的省二等獎。連省一等獎都沒有拿到，更不用說入選省隊，參加全國競賽了——他連跟姜凡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機會都沒有。
張濤鼓起勇氣，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去迎接天才同桌的冷嘲熱諷。但和他預想中的不同，姜凡只是對他笑了，這個總是不茍言笑的少年罕見地將唇角抿起上揚的弧度：“那北京見，張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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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的李想和張濤苦笑著對視了一眼。應金老師的要求，他們下午開車去接兩個有意向報考北航的學生前往酒店詳談。目前正處於高考出分的時間節點，按理來說，只有清華和北大才需要在此時就線下鎖定有希望被錄取的學生。但季帆報考北航的意願十分強烈，他的父親又是金老師的中學同學，二人多年來私交一直不錯。於是金老師就安排李想和張濤去把這對父子接到酒店一起查分，晚上一起吃飯時不僅能敘敘舊，還可以提前給這對父子打個預防針：謹防同濟打電話挖墻腳。
林羽則是季帆的發小，季帆說他估分和自己差不多，應該也可以考慮一下北航的高分專業，金老師就讓他們把林羽也一起捎帶上。出發之前，兩個剛解除未成年防沈迷機制的少年在季帆家裏打了一整天的《英雄聯盟手游》。李想和張濤上門的時間很不湊巧，他倆這一盤剛開，戰況又十分焦灼，足足拖了三十分鐘才出門，以至於還沒到酒店，就已經在車上收到了高考成績的短信。
林羽在後座上一言不發，顯然是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季帆抓著他的肩膀晃了晃，見他沒有任何反應，作勢要擡手給他兩巴掌。
“別鬧，小帆。”季父輕踢了自家總沒個正形的兒子一腳，又趕忙對副駕駛上扭過頭來的張濤賠了個笑臉，“小羽恐怕不能去貴校就讀了，但我們家小帆的意向還是北航的工科試驗班，航空航天或者計算機相關的專業……”
季帆聽不得他說這麽模棱兩可的話，馬上對眾人強調：“我要報未來空天領軍計劃，以後研究智能飛行器制造。”
張濤也提筆在紙上算了兩次總分：“季帆考了672分，也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位次怎麽樣？”
“對……對，小帆在省裏排第1620名。”季帆爸爸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心臟仍然狂跳不止。倒不是因為這成績有多麽超出預期，而是浙江省的查分方式實在太挑戰心理承受能力。教育考試院以短信的形式將高考成績發送到考生本人或家長的手機上，消息內容直接從後臺彈出，連輸入準考證號和密碼、加載頁面的緩沖機會都沒有。
張濤在手中的表格上勾劃了幾筆：“未來空天去年的錄取位次是第2119名，季帆同學今年如果想要報考的話，被錄取的希望非常大。”
李想正在開車，目不斜視地補充道：“也可以試試計算機拔尖計劃，去年在浙江省的位次是1992名。計算機一直是我們學校的王牌專業之一，學校給拔尖計劃傾註的資源比普通計算機專業還要多，就業前景特別好。”
季父一邊讚許地連連點頭，一邊用眼神示意季帆也認真聽著。
可季帆壓根不吃這一套：“我只想讀航空航天類專業，不然的話我怎麽不拿著這個成績留在省內讀浙大？”
季父被口水嗆了一下，開始連連咳嗽。張濤對此也毫無底氣，拿北航去和浙大比，這種行為完全可以稱得上碰瓷。但作為浙江省唯一的985、211院校，浙大在省內的招生規模十分龐大，導致一些冷門專業的錄取位次甚至只在六、七千名，分數線比北航還低上一些。
“未來空天是八年制本博貫通培養，之後能去更高層次院校深造的概率比較低。另外……我想你應該也有所了解，在北航這種名列10043行政令的學校念書，讀的還是和軍工國防有關的專業，幾乎不存在出國留學的可能。從這兩個方面來看，選擇了未來空天，你恐怕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嗎？”李想的語氣平靜得毫無波瀾，問題卻尖銳得一針見血。
季帆沒再像之前那樣立刻出言反駁，而是沈默了一陣才緩緩開口：“選了未來空天，我只是有可能後悔，可如果在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放棄，我就一定會後悔。去北航學飛行器制造，是我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夢想。十年以來，我只喜歡這個，沒有備選，也沒有後路。”
張濤怔楞了一瞬，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一個春日午後，那時的他只需要稍微側過臉就能隨時看到姜凡。他的天才同桌在高三那年參加了堪稱地獄級難度的第35屆全國中學生物理奧林匹克競賽（CPhO），順利獲得國獎金牌，入選國家集訓隊，並保送了清華物理系的數理基礎科學班。
簽約早在高三上學期的冬天就已結束，但他卻直到五月才知道姜凡究竟和清華簽了什麽專業——甚至還不是從姜凡的口中，而是從陽光高考網站上公示的保送生擬錄取名單裏。倒不是姜凡有意隱瞞，只是張濤不問，他便不說。
“所以……為什麽是物理？”張濤猶豫了半晌，還是湊到姜凡的耳邊，輕聲提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盡管他不確定這個詞還算不算禁忌。
此時正值午休期間，他被這個疑問困擾得在桌上趴了半天也難以入眠。作為一名有權在清北任選專業的國家集訓隊成員，姜凡完全可以像絕大多數的物競保送生一樣，選擇更熱門的計算機科學實驗班——姚班，而不是繼續一門心思地死磕物理。
姜凡沒有徹底睡著，他聽見張濤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他的世界一片模糊，張濤的面容也朦朦朧朧。他卻明白張濤那個沒有前文的問題到底是在問些什麽，於是他望著他的眼睛：“我喜歡物理。”
張濤從沒和不戴眼鏡的姜凡對視過，失去了一層玻璃鏡片的阻隔，他下意識地想要閃躲。可姜凡的目光卻不似他印象中那般冰冷淩厲、似刀如槍，或許是暮春午後的暖風撫平了嶙峋的棱角。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他開始懷疑姜凡能否聽見自己過速的心率：“……我也喜歡物理。”他沒經過思考，全憑本能地說出這句話。
只是話一出口，他便為自己的不自量力感到羞愧。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資格在姜凡面前說出“喜歡物理”，他也同樣在去年秋天參加了物理競賽，可僅僅止步於浙江省的省賽，獲得了一個當時已經在自主招生中起不到什麽作用的省二等獎。連省一等獎都沒有拿到，更不用說入選省隊，參加全國競賽了——他連跟姜凡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機會都沒有。
張濤鼓起勇氣，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去迎接天才同桌的冷嘲熱諷。但和他預想中的不同，姜凡只是對他笑了，這個總是不茍言笑的少年罕見地將唇角抿起上揚的弧度：“那北京見，張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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