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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我真想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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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我真想弄死你

“可我沒想和你離婚!”

裴溪洄帶著哭腔並不怎麽有氣勢地吼出這句話,大顆大顆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裏簌簌掉落。

他要被鋪天蓋地的委屈給淹沒了,砸碎了,從小到大都沒這麽委屈過。

小時候受了別人的欺負只要和哥哥說一聲,哥哥就能給他出氣。

但現在欺負他的是靳寒,他能怎麽辦?

他只是不斷重覆著離婚那天晚上就解釋、祈求過無數次的話:“我沒想和你離婚,我沒想離開你,我他媽根本就離不開你你看不出來嗎!”

“我只說分開一段時間,讓我喘口氣……我想過幾天正常的日子,就幾天就好了,等我把自己哄好了,就回到你身邊……隨便你做什麽都可以……”

他臉上沒一點血色,全是潮濕的淚,還有幹涸在嘴角下巴處的黃褐色藥水,可憐狼狽到了極點。

靳寒看不得他這幅樣子,偏過頭呼出一口氣,臉扭過去的瞬間,有淚水滴下來砸在裴溪洄手上。

裴溪洄覺得那滴淚好燙好燙,快要把他的心燙出個窟窿來。

他受不了哥哥的眼淚,任何時候都受不了,下意識伸手想幫他抹掉,但靳寒躲開了他的手。

抱著人走到床邊,他把裴溪洄丟在床上,自己站在床腳靜默幾秒,揮了下手:“你們先出去。”

徐呈聞言扭頭就走,一秒不多呆。

夏三兒和陳佳慧對視一眼,白著一張臉乍著膽子說:“靳總,要不然讓小裴和我們——”

“他不走。”靳寒冷眼掃過去。

夏三兒屁都不敢放一個,拉上陳佳慧奪門而出。

裴聽寺看著窩在床腳的兒子,怎麽都邁不動道。

早就聽裴溪洄說靳寒以前揍過他。

那自己要是走了靳寒又對他動手怎麽辦?

就靳寒那體格子真動起手來自己都不一定抗住,更何況裴溪洄這個小弱雞。

他向前一步,試圖把兒子撈過來,“靳寒你別發瘋,我先帶小洄出去——”

話沒說完,一只黑洞洞的槍口猛然撞到頭頂,靳寒像是忍無可忍一般拿著槍將他逼到門口,自上而下俯視著他,眉宇間滿是陰狠戾氣:“你聽不懂人話是嗎?”

“哥不要!”裴溪洄嚇得小臉煞白,從床上跳下來撲向他們。

“站那兒別動!”靳寒頭都沒回,只出了個聲兒裴溪洄就定得跟小雞子似的。

裴聽寺看著這一幕更是怒火中燒,抵著靳寒的槍口對峙:“你要對他做什麽?”

“我管教我的孩子輪不著你插手。”

“你的孩子?靳寒!他是我兒子!我才是他親爸!”

靳寒嗤笑一聲:“一個除了痛苦之外什麽都不能帶給他的爸爸,你有什麽臉說你是他爸?”

“那你就沒帶給他痛苦嗎?”裴聽寺反問他。

“我以為你頂多在他身邊安插了兩個人而已,沒想到你又是定位器又是監聽器!還弄出個石頭古堡想把他關起來!你根本就是借著保護的名義滿足自己變態的控制欲!”

“你給我閉嘴!”在他說出“變態”兩個字的那一刻,原本被哥哥定住的裴溪洄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拿出了飛一樣的速度,像顆人體炮彈一般飛撞到裴聽寺身上。

只聽“砰”一聲巨響,裴聽寺被結結實實地撞到門上,同時被撞開的還有來不及躲避的靳寒。

“你憑什麽這樣說我哥!”

裴溪洄小臉氣得通紅,拿出比和靳寒吼叫時高出十倍的音量嚷嚷老裴:“你現在就跟他道歉!”

老裴被撞得後背生疼,又聽到兒子這話,只覺腦瓜子嗡嗡響。

“他都這麽對你了,你還向著他?你是不是昏頭了!”

“他怎麽對我是我的事,我受不了會和他講,我是成年人了,我沒長嘴嗎?”

裴溪洄挺起並不雄壯的胸膛,一只手拉住哥哥藏到背後。

“這是我和我哥之間的事,用不著你管,更用不著你來批評他!你居然敢那麽罵他,你憑什麽啊……氣死我了!你現在就跟他道歉!不然我這輩子都不要和你說話了!”

傷心到極點的暴暴龍,帶著一圈眼淚向傷害了自己哥哥的“壞人”噴火——被護在身後的靳寒看著弟弟脖頸間因為自己而急出的小青筋時,腦子裏只有這樣一副畫面。

眉宇間的戾氣瞬間消散。

他收起槍,一只大手越過弟弟的肩膀,打開老裴背後的門,兩名保鏢立刻沖進來把老裴押走。

裴溪洄還不依不饒:“你別走!你趕緊和我哥道——唔!”

話沒喊完,他就被靳寒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帶到床邊。

又一次被丟到床上,裴溪洄面朝下重重砸下去,又被柔軟的床墊彈起來,慌亂間想要扭過身子看向哥哥,卻先被靳寒攥著腳踝拉到床尾。

靳寒一手拉著他的腳,一手扯過把椅子坐下,打開徐呈留在床頭的藥箱,拿出酒精紗布。

裴溪洄這才看到自己右腳的小腳趾在往外冒血——剛沖過去時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

原來哥哥讓他站那別動是怕他紮到腳。

心臟被泡進一大缸酸水裏,裴溪洄難受得胸腔裏一條肉抽著疼。

他就站在裴聽寺面前,裴聽寺都沒看到他腳上的傷。

靳寒被他氣成這樣,第一件事也是幫他包紮傷口。

哥哥身上有一種不戰自勝的魔法。

就是即便你發現他對你做了再惡劣的壞事,都不忍心去怪他。

-

靳寒低著頭,把弟弟的腳放在自己大腿上,給他消完毒貼上創可貼。

小豬圖案的卡通創可貼。

他去年某個晚上想弟弟想得失眠,開車去藥店買褪黑素,結果上車時發現褪黑素沒有買,手裏卻捏著一盒完全沒有用處的小豬創可貼。

他揭下來一塊貼在手指上,那天晚上神奇地睡了一個整覺。

裴溪洄動動腳丫,靳寒擡頭看向他。

裴溪洄說:“哥,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剛發現那些東西的時候,最慌最害怕的時候,都沒有,我說過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但這次不一樣……我必須要知道真相……”

剛被灌下去的黃色藥水不知道有什麽用處,竟然能把他腦袋裏亂七八糟的神經整理清楚,但腦海裏依舊在一刻不停地閃回那個噩夢,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到哥哥慘死在自己面前。

靳寒不置一詞,只是握著裴溪洄冰涼的腳踝和他對視。

窗外大雨暫停,空氣中滿是泥土的味道,地板上躺著一灘被風卷進來的白色桐花。

他踩在那些濕漉漉的花瓣上,修長的手指按著裴溪洄被揉紅的腳背。

半晌,終於出聲:“什麽時候發現的?”

裴溪洄張了張嘴,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去、去年,你第一次出差的時候。”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周末。

哥哥不在,夏三兒叫他去跑車。

剛下過雨路上打滑,裴溪洄連車帶人一起翻進了泥坑裏。

摩托當時就陷裏面出不來了,手機也被泥巴吞了,他身上臉上頭發裏全都是厚厚的泥漿,恨不得扒了衣服在路上裸奔,還好夏三兒沒陷進去,帶他去旁邊的溫泉酒店洗澡。

臨去酒店前他就把身上的衣服全扒了,裹著夏三兒的風衣從後門直接去的湯池,泡到一半時服務員給他送來一部手機,說有人找他。

裴溪洄接起來,發現是哥哥的電話。

他當時正泡得迷迷糊糊的,也沒多想,聲淚俱下地和哥哥哭訴自己有多倒黴。

完事後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兒。

哥哥為什麽會知道他在這裏?

定位器這東西,在他們家是剛需。

裴溪洄不到十歲時就開始帶了。

因為他小時候淘氣,整天和小夥伴們瞎跑亂顛,抓不到人影。

靳寒就搞了兩塊手表,一塊給弟弟,一塊給自己,告訴他:表盤上跳動的藍點是我,紅點是你,當藍點向紅點靠近的時候,就是哥哥去接你回家的時候。

裴溪洄還覺得挺有意思,逢人就炫耀:看吶看吶這個點點是我哥哥,他要來接我回家啦。

後來手表被他不小心弄丟了,靳寒就換成更加牢固的手環、腳環、頸環。

但這些東西不好在正式場合佩戴,就有了更加隱蔽的胸針和紐扣款。

他早就習慣哥哥在他身上放各種各樣的定位器,也習慣哥哥隨時隨地都知道他在哪裏,很多時候他都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哪樣東西是定位器,也沒所謂。

直到那場“車禍”之後,他總是在陰雨天腿疼。

哥哥說他腿疼是因為舊傷未愈,可他腿上明明沒有任何傷口。

翻車後他把所有衣服飾品包括手機全部留在了泥坑附近,可哥哥還是能精準地定位到他在哪裏。

從溫泉裏出來,裴溪洄站在鏡子前,看著一絲不掛的自己,終於知道了定位器在哪裏。

腿裏塞著塊刀片,怎麽能不疼呢?

他不知道哥哥為什麽要這樣做。

定位器放在哪裏不可以呢?

又不是不準你放。

但他不敢問,也不敢多想。

如果這樣能讓哥哥安心的話,那他疼一點也沒什麽。

但他還是會忍不住有一點點委屈。

他很想問問哥哥:我都疼成那樣了,哥怎麽能忍心劃開我的肉,還一直騙我那是舊傷未愈呢?

這份委屈就像一塊卡在喉嚨裏的苦糖,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只能一直含著它直到能忍受苦味。

他不能和哥哥說,也不能和外人說。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在正常人看來會有些恐怖和窒息。

他不想哥哥被罵,就只能自欺欺人,假裝不知道,騙自己不在意。

但他並沒能欺騙自己太久。

因為他漸漸發現了越來越多的東西。

舌釘掉在地上被椅子壓碎,裏面是監聽器。

茶社門口賣糖水的老爺爺突然不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目光銳利體型健壯的男人。

他坐在環楓島一周的觀光旅游船上,航程未半,沿途起碼有五十多號人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哥哥的保險櫃裏有一套層層密封的房產證明,順著地址找過去,是一座像墳塋一樣沒有窗戶的石頭古堡,很多工人在外面拆卸著嬰兒小臂粗的鐵鏈。

哥哥是他的天,現在天塌掉了。

他原本豐富多彩自由自在的小世界,一點點坍塌、毀滅,變成一片醜陋的廢墟。

靳寒在那片廢墟之上,將整個楓島打造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編織出一片美麗又虛幻的世界,只為囚禁一只不舍得逃跑的小鳥。

裴溪洄蜷縮在鳥籠裏,舉目四望,找不到一條哪怕再小的出路。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辦。

離開哥哥,他做不到。

讓哥哥傷心,他也做不到。

他沒有因此覺得哥哥壞或者變態,哥哥就是哥哥,變成什麽樣都是哥哥。

他想滿足哥哥的一切願望,只要是哥哥想要的,他都會努力去給。

於是他一遍又一遍地欺騙自己這樣也是正常的愛,仿佛只要說服了自己,脫敏成功,就可以拆掉定時炸彈,回到哥哥身邊。

他願意泯滅一切本能和意志,來換取哥哥一雙不會流淚的眼睛。

如果只有把他關起來,才能將哥哥的心填滿,那他會學著不去掙脫鎖鏈。

-

臥室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陷入安靜。

風聲雨聲一同消散。

地板上灑下一圈並不明亮的月光,光裏圈著兩個人。

“所以……這些事在你心裏藏了一年……”

靳寒垂著眼,握著裴溪洄腳背的指尖因為某種情緒,在狼狽地發著顫。

他掌心裏全是汗,汗濕的皮膚貼著裴溪洄的腳踝摩擦,裴溪洄鼻尖閃過苦糖的氣味。

“你怕成那樣,不知道來跟我說?”

“你受不了,不會來跟我說?”

“一年時間,你哪怕……問我一句呢?”

靳寒擡起眼,死死盯著床上的裴溪洄,從頭到腳一寸不放過地盯著,眼睛裏漫出來的紅血絲就像眼球被割裂後觸目驚心的傷口。

裴溪洄唇瓣翕動,卻發不出聲音,淚水無聲地往下淌。

他開不了口,靳寒就幫他說:“你不說,因為你不敢,你提都不敢提,你生怕你問一句我就會氣急敗壞把事做絕,直接把你關起來……是嗎?”

“不……”裴溪洄渾身發抖,無助地搖著頭,嘴唇被他咬破了,順著蒼白的嘴角往下滲血。

靳寒突然冷笑起來。

他覺得荒謬,覺得可笑,覺得自己這十八年就是一只跳梁小醜。

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他只是不想一個人,他只是想和弟弟好好活下去,老天爺都看不慣,都要和他作對,都要捉弄他,都要讓他嘗嘗造化弄人的滋味。

夜風涼薄,吹進窗裏,在他的骨縫裏棲息。

他就那樣坐在那裏,大滴大滴的淚從那雙黑沈的眸子裏湧出來,像是夜空流出的雨。

看似滿身榮光,實則孤獨脆弱。好像坐擁一切,實則孑然一身。

他用一種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語氣問裴溪洄。

“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

“你以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都是為了能夠……徹徹底底掌控你,甚至要把你關起來,調.教成我的私人物品?”

“裴溪洄,我只是想要你……”

並不是想毀了你……

裴溪洄啞口無言,無可辯駁。

胸腔被哥哥的眼淚化成的利刃剖開,心臟被粉碎,血液抽幹,他現在還能呼吸都是在茍延殘喘。

他從沒見過哥哥的眼睛裏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那雙狹長的眉眼溫柔又冷漠,漂亮又淩厲,就像束之高閣的珍珠,像春天的溪水,像燃燒的雪。

他總是淡淡地瞇起來,不把任何人放進眼底,因為那裏早已被裴溪洄填滿占據。

可是現在,哥哥眼裏只有難過。

“對不起,我可能……想錯了……”

他向前挪動身子,想要抓住哥哥的手:“不要哭,我和你道歉好不好,別哭了我要疼死了……”

自己都在流淚,他還傻傻地哄別人別哭。

靳寒躲開他的手,忽然站起身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

“撕拉”一聲衣服被扯開,裴溪洄還不及反應就感覺到肩膀傳來劇痛。

“唔……”

他疼得閉上眼睛,睫毛亂顫。

靳寒重重咬在他肩上,手臂上,脖子,鎖骨,喉結,臉頰……無一幸免。

他就像只發狂的野獸,渴極了的吸血鬼,逮到哪裏就在哪裏下口。

鐵銹味在口中蔓延,淚水沾濕兩人的皮膚。

裴溪洄終於擡起手想要抵住他的胸腔,卻被他攥住手腕摁到頭頂。

他掰過裴溪洄的臉,咬上他另一邊脖頸,口中惡狠狠地說:“我有時候真想弄死你!”

裴溪洄被咬成這樣,卻還哭喘著去吻他,“哥,我沒想躲,先停下好不好,你流血了……”

滴在皮膚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血。

靳寒舍得用多大的力氣去咬他,真正使出多大的力氣來咬他了,他都心知肚明。

折騰這麽半天怕是一點皮都沒破,只留下幾個牙印罷了,反而是哥哥嘴裏一直在流血。

“我求求你,給我看看,你哪兒疼啊?胃疼不疼?怎麽流了這麽多血啊……”

禁錮在手腕上的力道終於放開,靳寒脫力了,癱在他身上。

裴溪洄抱住他,把手伸到他肚子底下,“胃疼嗎?我們去醫院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

“流血怎麽了?”靳寒問他,“你很疼嗎?”

“疼……我疼死了……”

“那你覺得我疼嗎?”

“你真的了解過我嗎?”

靳寒苦笑著從他身上起來,頭都沒回地走到門外。

裴溪洄追上去,被關在裏面,再開門就怎麽都打不開了,外面傳來鎖芯擰動的聲音。

他要急死了:“哥!讓我出去!我看看你怎麽了!”

靳寒不理他,轉身往外走。

徐呈老裴陳佳慧夏三兒全都朝他跑來,他走向和人流截然相反的方向,卻還不忘為弟弟安排:“催眠晚點再做,五個小時後再給他喝一支藥水,今晚別讓他自己呆著更別讓他自己睡,讓豹子安排人值夜,門窗封好,房裏的尖銳物品全都收起來。”

“那你呢!”陳佳慧喊他:“靳總你去哪?”

靳寒沒有回她,腳下步履匆匆走得很急。

轉入拐角的那一刻,他快步沖進洗手間,彎腰捂住嘴巴,幾滴血珠從指縫滴進白瓷水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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