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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韓魏公濃梅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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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韓魏公濃梅香(上)

黑角沈半兩、丁香一分、郁金半分、臘茶末一錢、麝香一字、定粉一米粒、白蜜一盞,各為末,麝先細研,取臘茶之半湯點澄清調麝,次入沈香,次入丁香,次入郁金,次入餘茶及定粉,共研細,乃入蜜,使稀稠得宜,收沙瓶器中,窨月餘,取燒,久則益佳,燒時以雲母石或銀葉襯之。

——韓魏公濃梅香,又名返魂梅《陳氏香譜》

深夜,汪家大伯再三挽留,依舊沒有打消衣晚寧的去意。

倒是她堂哥汪洋,拎著大包走出來,“一起走吧,剛好有事和你說。”

這種不但不勸,甚至還助紂為虐的行為,自然引來長輩們的討伐。

臨末,汪家還是用家鄉土產塞滿了黃庭軒車子的後備箱,甚至還有一些塞不下的山貨,與汪洋並坐在後排座椅,讓汪洋的大長腿無處安放。

星星火火的光亮中,她擁抱母親,“別擔心,我幹完活就回山房幫你,不會耽誤冬季制香。”

衣媽媽撫摸著她的長發,憐惜地看著她,嘆息:“我不擔心你,我擔心小黃……他明天對手是15歲的天才圍棋少年,他這幾天沒好好備戰,輸了可怎麽辦?”

這下子,衣晚寧忍不住翻白眼了。

只能說,托了黃庭軒的福,連她媽媽也成了圍棋粉絲。

甚至比她還了解圍棋規則。t

缺席比賽、勝率,各種分數算下來,黃庭軒必須贏了明天的對手。才保有一絲升段的希望。但也只是保有。

接下來,要看排名靠前幾位棋手的積分情況,幾乎可以說,命運掌握在他人之手。

不過,他也不是第一年命運掌握在他人手裏。

於是,衣晚寧怪腔怪調地回覆母親,“你滴小黃馬上26歲了,心裏有數。”

這樣的胡說八道自然討來一巴掌呼身上,衣晚寧撫摸著略微疼痛的手臂,帶著笑意揮手告別母親。

打開駕駛位的車門時,她眼神示意黃庭軒去副駕駛坐好。黃庭軒心領神會,自覺下車繞過車子坐到副駕駛位置。

後視鏡裏,家人們依依不舍地揮手。似乎看見遠處燈火下,汪老太太杵著拐杖遙望,身影孤單。

她收回放空的視線,自然看見倒後鏡裏,一雙探究的眼神,炯炯有神地看著她。

利落放下手剎,踩油門,直截了當地問,“我滴親哥,說吧。”

待業的閑散人員汪洋硬要跟著他們回去,總不能是怕她和黃庭軒過多接觸吧。

面對妹妹的質詢,汪洋雙手交疊在腦後,語調拉長,“某人收了錢,欠我6天早餐。”

在她衣晚寧這裏,萬萬沒有到手的錢,還要吐出去的道理。

打方向盤從鄉間公路轉入大道,她才說道,“誰讓你離開山房,過時不候啊。”

後座傳來嘖的一聲,“瞧你那摳唆模樣。難怪連鼎文喊你去查賬。”

衣晚寧從後視鏡裏白了汪洋一眼,心裏暗道:有這麽說自己妹妹的嗎?

該花花,該省省,才是正經人過的日子。

一看她哥,就不是個能過日子的正經人。

快速變道時,衣晚寧略帶戲謔地調侃:“……哥,你是把你們領導的底褲扯了掛墻頭嗎?他們這樣搞你。”

後面傳來了兩聲特別大的‘哼’聲。

“比扯底褲嚴重……”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車裏還有小黃呢,你說話文雅點兒,別讓人家覺得我們汪家的人沒素養,張口閉口一副地痞流氓,街溜子樣兒。”

說話間,最像流氓的汪洋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夾,遞給衣晚寧。

她反手接過,放在腳邊,“化工集團內部商業機密和賬本?”

“做夢,想得美!你非得送我進去蹲監獄才滿意啊。”汪洋伸手捏了捏衣晚寧的臉頰,接著說:“我給你親自整理的,化工集團幾位大領導的資料,包括他們的人際關系。以及,他們和天和集團人員接觸的照片。”

話語落下,他探頭瞥了一眼黃庭軒,發現那人竟然閉目睡著了。也不知這幾日妹妹對人做了什麽?

“哥,謝了啊。”省得她親自去收集,有內部關系網的話,更好下手。

其實,她更關心的是自家哥哥的前途。

天之驕子隕落塵埃,不是好事,很多人自此一蹶不振,影響她以後的額外收入。略微猶豫,她還是問出:“你的停職,怎麽說?”

汪洋坐回去,後座安全帶回縮,結結實實地綁回座上。

“調查完平級調動,讓我去山房附近新建那所化工廠。”

話音落下,衣晚寧的腦海迅速構建了那一片的地形,察覺到些微不對勁的地方。山林那片區域由於環境保護的原因,一直以來都是嚴格控制化工企業的進駐。

“那片區域不是絕不讓汙染企業進駐嗎?”

後座沈默了許久,才快速說道:“……位置,剛好卡在圈地保護區限定範圍的邊緣,別多問,查你的賬就行。”

這件事她不能不多問。母親的香藥田、父親的試驗田,都分布在那附近。化工廠即便通過了環保評測,日常的輕度汙染也是無法避免的。

地下水源是共通的,時間一長,早晚會影響到那邊的生態和作物。

此時,衣晚寧發覺副駕駛位靜悄悄,餘光一掃,黃庭軒早已歪頭入睡。

悄悄關掉副駕駛的空調,頭也不回地吩咐,“哥,後座那個抱枕拆開,裏面大概是塊毛毯。”

“然後呢,讓我溫柔地給前妹夫蓋上。”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衣晚寧輕輕笑了,沒有回頭,肯定自家大哥的判斷,“對,蓋上。”

憋氣的汪洋本來不想動手,但是車子已經進入高速路段,打鬧有安全風險,從不立於危墻之下的他只得作罷。不情不願地抖開毛毯,不太溫柔地給前妹夫蓋上,順便勸告自家妹妹,“哥哥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藕斷絲連不是什麽好事啊。”

看看這語重心長的口氣,“你連婚都沒結,還過來人。搞不好我二婚,你都沒找到對象。”衣晚寧發出大聲嘲笑。

這不禁讓汪洋感慨良多,以前那塊甜甜小蛋糕,如今變成芥末口味了。

“……哦,提醒你一件事,平時不要去人少的地方,盡量不要進地下車庫。哥哥只能說到這了,剩下的,你自個掂量。”

怎麽?

法制社會,他們還想找地痞流氓威嚇她一頓,還是幹違法亂紀的事?

那不是更快暴露誰有貓膩。

正經人應該不會那麽傻吧。

一路扯皮調侃,不知不覺就抵達城郊,汪洋報了一個地名,衣晚寧輸入導航後,看見定位所在,有些訝異。

那裏可是新城富人區。

心中不禁起了疑雲,難道哥哥當了小白臉?

似乎料到了衣晚寧會想歪,汪洋沒好氣地說:“別瞎想。最近協助調查,我住同學家,方便隨時被傳喚。”

“……所以後面那輛車,是跟蹤你,還是保護你嗎?”

對數字極度敏感的衣晚寧,早從倒後鏡裏發現一輛車緊緊跟隨著他們,保持著800米左右的距離。

車牌號一直是它,沒有變過。

汪洋回頭打量了一會兒,翹著二郎腿,“……那是連先生的保鏢。”

“謔。”

原來她接到的是那麽棘手的審計項目嗎?

五年審計,一年摸魚,竟能得到這種高規格待遇。

忽然間,她興奮起來。

順利送她哥抵達目的地,硬塞給她哥幾大包土特產,讓他送那位收留無業人員的好心朋友。

禮多人不怪。

倒是停車後,那輛緊跟的車輛也靠邊停了。

她下車走過去,硬塞了幾包特產給車裏的人,“辛苦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車裏的人似乎對衣晚寧的這一舉動感到意外,但最終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謝謝衣小姐。”

回到車裏時,黃庭軒幽幽轉醒。他揉了揉眼睛,顯然還有些迷糊,“……晚寧,到家了嗎?”

幽暗車燈下,半明半暗的他散發著安適的氣息。

一陣心安,忍不住壓低了幾分音量,“沒呢,還有3公裏的路。”

但隨著清醒的回歸,衣晚寧開始意識到自己和黃庭軒之間的相處模式似乎不知不覺中回到了離婚前的狀態。

這讓她煩躁不安,她必須重新劃定安全範圍,避免重蹈覆轍。

果斷地一打方向盤,將車停在路邊,側臉看著黃庭軒,“城裏的路,你來開。”

兩人對調位置後,衣晚寧在副駕上活動活動酸軟的肩膀。

擡手一看,竟已是深夜兩點。

提前回城的本意是不折騰,方便黃庭軒今日比賽。若是讓黃庭軒繞路送她回那所公寓,路上要走兩小時。

反而折了本意。

再三確認沒有其餘女性入住後,衣晚寧決定叨擾黃庭軒的小窩。

說起來,那間屋子曾是她的家,不大不小的兩室一廳,窗子上掛著碧色布幔,舒適的臥榻可以聽見細細的鳥鳴,尤其初夏的黃昏,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是她的心安之處。

如今深夜到訪,倒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簡單洗漱後,她疲憊地倒入次臥的柔軟床鋪,淡淡的梅花香襲來,讓她混沌的大腦開始迷惑又沈淪。

還似籬落孤山,嫩寒清曉,只欠香沾袖

辛棄疾《念奴嬌》



那人身上的清風傲雪,卻輾轉反側略帶幾絲梅意。

抵擋不住的困意終究還是戰勝了她內心一籮筐的香跋……

炙熱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悄悄鉆入房間。

衣晚寧半睜著惺忪的雙眼,腳步略顯蹣跚地從臥房中走出,咕咚咕咚喝下去後,才發現客廳裏有其他人。

剎那間,時間凝固。

陌生的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彼此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相遇驚得措手不及。

看起來精明能幹的都市女性,身軀瞬間挺直,結結巴巴地喊道,“小,小軒……這位是。”

從廚房走出來的黃庭軒,看著兩人的驚愕,反倒是大大方方介紹,“我堂姐,我媳婦。”

衣晚寧震驚地看著他,特別想動手,但在客人面前,她只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壓低聲音低吼,“誰是你媳婦……前妻!”

聽到黃庭軒的介紹後,那位女性臉上的表情從緊張轉為釋然,撫摸著胸膛說道:"嚇死我了,原來是弟妹啊……早上看見車停地下室,後備箱開著……我以為出了什麽事就上樓來看看……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培養感情……我先t走了。"

原來她就是黃庭軒那位堂姐。天和集團現在的副總裁?!原來那麽年輕,比想象中平易近人多了。像是大學校園裏和藹可親的輔導員。

她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那是一種被忽略的細節,一種她曾經無數次提醒過的小節。

衣晚寧轉過頭,聲音拔高了三個度,“你沒關車子的後備箱門?!”

"沒印象。"

三個字,簡單卻透露出一種習慣性的遺忘,一種在衣晚寧看來,似乎總是伴隨著他的疏忽。

"又沒印象!以前你也是,只要交給你的事情,一定丟三落四,總要留尾巴等人收拾。"

她的話語中,仿佛回蕩著過去無數次的提醒和失望。

結婚三年,每次下班回家,她總是要面對家裏的混亂不堪。

就在這時,她意識到兩人早已經結束,高漲的氣焰瞬間消散。

"抱歉。"衣晚寧說。

"……晚寧,我寧可你無理取鬧,也不要對我說抱歉。"

衣晚寧轉過身,"你準備一下出門要帶的東西,我幫你把八寶茶配好,比賽的時候喝。"

算是她借住一晚的回禮。

“我們覆婚吧。”他平靜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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