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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荀令十裏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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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荀令十裏香(中)

車內,一片寧靜,只有窗外的風景悄悄後退。連鼎文的目光透過車窗,落在了衣晚寧的玻璃倒影上,他輕聲問道:“因為他們的名字相似?”

衣晚寧的視線從財經雜志上移開,她的聲音柔和,卻堅定不移:“就算他們是母子,也不是什麽大事……讓我在意的是雜志裏介紹,歐陽雲辰在日本的履歷。”

既然在公開雜志裏如此高調地宣布母子關系,大張旗鼓地吹噓歐陽雲辰在海外的功績,為什麽讓歐陽雲辰當小小運營經理。

這不合常理。

她輕輕翻動著雜志,指尖輕觸著那些鉛字,慢慢說道:“賬本可以被修飾得完美無瑕,但人的經歷,永遠無法被完全掩蓋。”

審計與會計不同。

更多的時候,審計需要逆向思考,不是從賬本入手,而是從人入手。畢竟,她們經常遇到的情況大多是某家公司有特殊財務能人,可以做賬做得連審計局大佬來了,也無法找出一絲破綻。

但是,物質不會憑空消失,或者出現。

俗話說,雁過留痕。

這本雜志上詳細闡述,歐陽雲辰在跨國企業裏擔任過財務官,經手過的亮眼項目。

這樣的人,不可能為了家族利益去當什麽運營經理。就算是大公司也不會錄用這樣專業不搭邊的人才,會把他放在更合適的位置。

以她見過的富二代而言,歐陽算出類拔萃的那一撥。起碼先拿別人的企業練手。成功了,才回來禍害自家。

那麽多年,她接觸過的企業管理人員,無論大型企業、中小學企業,他們的財務人員皆是用自己的心腹。

不是自己的媳婦,便是自己的兒女,或者血緣近親。這類型的生意人有一個共識,只有在核心利益上徹底一致且有血緣紐帶的人,才不會背叛。

既然黃家能同意這人進入公司管理層,那麽歐陽家與黃家絕對是深度綁定。

她忍不住低聲自語:“還說不是青梅竹馬。嘖。”

這個黃庭軒,又對她胡說八道。

讓她看破的原因,簡單得她都不好意思說:雜志中拍攝的照片隱隱約約透露著歐陽家的低調奢華,大概率是編導為了渲染豪門光鮮亮麗。景深還拍到了窗外的大湖。

她記得很清楚,大湖的對岸,便是黃家舊宅。

富人們在一個小區裏不奇怪,但黃庭軒對歐陽雲盈青梅竹馬的否認,卻讓一切變得撲朔迷離。

連鼎文的眉頭微微一挑。顯然,在這樣密閉空間裏,再小的聲音也能聽到。

“你說,青梅竹馬?”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出聲,衣晚寧不太好意思,食指輕輕彎曲,輕敲著雜志上歐陽雲辰的照片,半開玩笑地說道:“對,這是黃庭軒的青梅竹馬。

“哦……我聯系新的審計吧。”連鼎文公事公辦的態度倒是讓衣晚寧放松了幾分。

她輕輕搖頭,“……不用避嫌,我和歐陽雲辰,今天第一次見。”

似乎猜到連鼎文想問什麽,衣晚寧幹脆利落地解釋:“四年前,他沒參加我和黃庭軒的婚禮。”

婚禮上,她見過的黃庭軒的友人和師長,大多數是棋院的人。

不過,以前聽黃庭軒說過,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被家裏人排擠,很早就出國了。

當時她以為是歐陽雲盈,沒想到是歐陽雲辰啊。

連鼎文的嘴角勾起一絲玩笑:“也許,他可以出席你的下一場婚禮。”

衣晚寧楞了片刻,才領會到連鼎文話語中的另一層含義。

剎那間,她感到不自在,或許可以說,大多數時候,與連鼎文相處,她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令她坐立難安。

若要具現,那便是一種純男性的侵略力量。

她隱隱約約猜到連鼎文的想法,但是這個人從來沒有明確表達過立場。

始終保持著朋友的距離。

衣晚寧轉頭看向窗外,避開連鼎文那似乎能洞悉人心的目光。隨口說著,“我從不計劃不確定的事。再說了,婚姻大多數時候是一場高級合作,您看我這種笨拙的傻子,吃了大虧後,肯定不會再踏進去。”

連鼎文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敲打著車窗,發出有節奏的聲響,輕描淡寫轉移話題,“晚寧,你我都明了,偽造的東西,不會完美無缺。時間不多哦,你要盡快。”

這讓晚寧想起,她投遞給天和集團的那一份履歷。

聽連鼎文說,他臨時委托南海建投那邊的朋友幫忙制作,若是那人願意細心去做背調,問的人且是南海建投項目組內部的人。

有幾率被發現。

說實話,留給衣晚寧調查的時間並不充裕。尤其那麽大的案子,本應該多方人馬一起出動。

不知為何,連鼎文讓她先行。

或許連鼎文有其他特殊安排,不方便透露給她。

不過,最大的原因是她並不被信任。

衣晚寧的目光再次落在雜志上的照片。

“了解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從他的過去開始。”而了解這位歐陽雲辰的過t去,最佳方法便是——黃庭軒。

就在這時,連鼎文的手機響了。他輕聲說了一句抱歉,便接起電話,聽著那頭的匯報,眉頭逐漸緊鎖。

待他掛掉電話。

“怎麽了?”衣晚寧註意到了他的變化,輕聲問道。

連鼎文收起手機,轉頭看向衣晚寧,眼神變得嚴肅,“你的判斷正確,天和集團這三個月前,發生了嚴重的內鬥事件,前任項目經理帶著核心團隊跳槽到了隔壁公司,這件事居然能隱瞞下來,我小看歐陽家了。天和集團已經著手起訴,卻忽然在最近幾日裏和解了。”

所以,三個月內,代表公司理念的標語才會快速更換。

衣晚寧的心一沈,她知道連鼎文不會無的放矢。“你的意思?”

“這位前任項目經理有天和集團的把柄,逼得天和不得不和解。”連鼎文的聲音低沈,“但是,天和從來不會善罷甘休……”

衣晚寧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那麽,我們還是按照計劃,先從歐陽雲辰的過去開始查。連先生你找人去接觸那位項目經理?”

兩人的目光在車內相遇,在無聲中達成了默契。

“黃庭軒那邊,我親自去一趟,讓他別暴露我。”即使她走出那個人的世界,走出了爛柯山。卻依舊走不開那個與她有過深刻交集的人。

連鼎文微微皺眉,好意提醒,“黃先生最近有重要比賽,盡量不要打擾他。”

聽到他這樣說,衣晚寧反而笑了,“不會的……打擾或者不打擾,這一局他一定會輸。那個人的棋風天克黃庭軒,想贏不太現實。”

連鼎文沈默了片刻,最終緩緩開口:“好吧,我送你回家。”

家?離婚後,她在這座城市沒有家了。

衣晚寧微微一笑,“連先生,這座城市我連郊區的房子,也不一定買得起。”

這話讓連鼎文終於放松了神經,半開玩笑地說道:“公司早給你準備了公寓……還是,你另有安排?”

衣晚寧想說,她可以住酒店。卻在連鼎文的盛情之下,難以說出拒絕的話語。

“那得麻煩您先送我去酒店拿行李。”她的行李都放在酒店客房。

沒想到,連鼎文理所當然地說,“司機剛才已經去酒店幫你收好行李放在車上。”

又來了,那種不自主的別扭感覺。

不久,車子緩緩停在了安排的新公寓前,一位穿著旗袍的靚麗女子主動拉開車門,熱情地迎接她。

下車後,她轉頭對連鼎文說:“天和集團如果沒錄取我,我建議直接進駐查賬,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連鼎文點了點頭,“保持聯系。”

衣晚寧輕輕應了一聲,跟著那位靚麗女子踏入了黃昏中。

纖細又堅韌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連鼎文的視線中,他的心卻無法平靜。

風中,連鼎文點燃了一支煙,煙霧在夜空中繚繞,“前夫啊,比我想象的棘手啊。”

與此同時,衣晚寧走進新公寓,環顧四周,這裏布置得溫馨而雅致。

顯然這不是一個行政秘書能快速布置出來的模樣。

很多物件的擺放方式,似曾相識。

放下行李,她打開窗戶,讓晚風吹進房間。

思緒漸漸飄遠。不由自主想起了,篝火邊的黃庭軒。

那個讓她混亂又迷茫的山雨夜。

他們的關系,如同那篝火一般熱烈,卻也如同山雨一般。透心涼。

她站起,走到書桌前,打開了電腦。

開始整理連鼎文那邊提供的資料。

只要投入工作,她就不會再胡思亂想。

不斷從媒體、線人、特殊渠道裏,收集大量訊息後,歐陽雲辰這個人漸漸立體起來。

如開掛一般的人生,完美的成績履歷。唯一有異常的地方,只有歐陽雲辰在日本的留學經歷與他在跨國企業的工作經歷之間,有一段長達一年的空白期。

這段時間,他似乎消失在人海,沒有任何記錄。

同時,衣晚寧根據現有線索,開始搜集大量關於天和集團的媒體評價、幾位主要負責人的社交賬號分析,試圖找出那位項目經理離職的真正原因。

這位項目經理很低調,在網絡上幾乎沒有他的照片。 不像其它公司同等職位的負責人,恨不得把自己的修容照片放大一百倍,掛在首頁。

看他的履歷,從進入天和集團,深受信任開始主導幾個重大的項目,為公司立下汗馬功勞。而這些項目,其中有一個便是她當年曾經查過賬的天和子公司。

手機突兀響了。

她看也沒看就接起來。

“餵,我是汪寧。”這是專門申請的號,只有天和集團的人才有。

夜深打來反饋通知,天和集團有夠卷。

電話那頭傳來輕輕的笑聲,“弟妹,是我。別裝了。”

那頭笑意盈盈的聲音,出乎了衣晚寧的意料。

“……什麽時候知道的?”她鎮定自若地問道。

那頭輕輕咳了兩聲,“剛剛……黃庭軒醉得一塌糊塗,我幫他撿手機時看見,屏保上那麽清晰的照片,你又長那麽漂亮,很難認錯啊。”

“哦。”這就是沒有提前讓黃庭軒閉嘴的下場,忽地,她抓到一個重要訊息,“他喝酒了?!”

“喝了兩瓶果酒……”

剎那間,衣晚寧的太陽穴突突狂跳,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歐陽先生,你現在叫一輛120。他嚴重酒精過敏,我懷疑他過敏休克了。”

黃庭軒不是醉得一塌糊塗,而是過敏性休克了。

“啊!”

似乎聽到了那一頭嗶哩啪啦的響聲,隨後就是嘟嘟嘟忙音。

半小時後,衣晚寧的電話再次響起。

電話裏傳來歐陽雲辰略微氣喘的聲音,“呼——黃庭軒這小子,過敏逞什麽能!差點出人命。”

衣晚寧按住自己另外一只手,問道:“你們在哪個醫院?”

“紅會醫院急診室。”歐陽快速說道。

“……還以為你們會去什麽私人醫院……我馬上過來。”她快速掛掉電話,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包,匆匆忙忙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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