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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鐵盒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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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鐵盒秘密

第二天早上,沈虞破天荒的,沒聽見鬧鈴響而一覺睡到了中午。

房間裏的窗簾拉著,又很貼心地留了一小條縫,讓醒來的人能透過那點照射進來的光線,感知到大致時間。

沈虞睜著眼睛,默默地在床上躺了幾分鐘。

不是沈教授有意不想起床工作——實在是沒什麽力氣,還很困。

太困了,沈虞又閉上眼,昏昏沈沈地打算繼續睡。

正在這時,他忽而聽見臥室門很輕地一響。

熟悉的腳步聲緩慢走近,祁方似乎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又擡起手,碰了碰沈虞的額頭。

“沒發燒……”

沈虞聽見那人舒了一口氣,喃喃道。

祁方的手指微涼,像是還帶著點果汁的味道,嗅見這陣香味,沈虞才感到有幾分餓,於是又擡起眼。

“醒了啊沈魚魚?”床邊剛直起身的祁方對上他的視線,意外道。

沈虞:“嗯……”

祁方忙出去又回來,手裏端著杯鮮榨檸檬水,瞧見沈虞已經慢吞吞地站起來了,正在擺弄自己的手機。

喝完了半杯檸檬水,沈虞才偏過臉看他,嗓音微啞道:“忘記請假了。”

祁方一怔:“是今天有課?”

沈虞搖頭,低聲說:“和學生約了組會。”

手機裏擠滿了學生們戰戰兢兢的問候消息,最晚一條發自於5分鐘前,是組內的大師姐來問他是否需要替他報警。

簡單回覆了學生的消息後,沈虞把手機收起來,又道:“我從來沒有……遲到過。”

祁方莫名從這麽一句話裏聽出些許委屈的意味。

於是他立即道歉:“是我的錯,我查了下課表見你今天沒課,鬧鈴響了兩遭你都沒醒,就把鬧鈴關了。”

沈虞垂下眼睫,安靜了半晌,才說:“下次不可以,連著好幾次。”

祁方:“?那個不行!”

“……”沈虞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沈魚魚,我昨天是在用做實驗的態度來和你證明我沒有病。”

祁方又轉到他面前,言辭懇切:“可能證明時的心態急迫了點、方式激進了點、耳朵聾了一點沒聽見你說不要了……”

“但過程不能否定結果對不對?”

“證明過程的步驟性錯誤,不能代表我們昨晚的努力都是失敗的。最起碼我們探討出來了有勃.起功能障礙的人類是不可能一夜三連的,說明以後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功能障礙,最少都要進行三連以上的理論探討……”

沈虞的眸光漸漸迷離。

祁方一通話療洗腦大法發揮得淋漓盡致,見沈虞不說話了,又哄著人洗漱完出去吃午飯。

吃飯時,祁方有意無意地試探:“沈魚魚,經過我們晚上嚴謹且勤奮的實踐研究,你覺得我還需要吃腎寶片嗎?當然你也不許吃!”

沈虞:“…………”

在祁方灼灼的目光註視下,沈虞沈默許久,才出聲:“不吃……”

“……這幾天不吃。”他道。

腰好疼,沈虞心想。

藥果然都是有副作用的,他也不想吃了。

*

周末,祁方開了一輛車,捎上秦瀟灑和李聰明,出發前往Q市。

一百多公裏不算遠,開兩個小時就到了,但即便如此,沈虞還是一上車就在副駕駛睡著了。

秦瀟灑推開墨鏡,李聰明放下手裏的醫學書,皆是有點困惑。

“餵,”李聰明小聲靠近駕駛位,問祁方道:“沈虞怎麽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不會是那個病又加重了吧?”

祁方正把車裏的音樂聲調低,沒聽清他的全話,只隨口答了句:“沒有啊,沈魚魚這幾天都沒提起過什麽亂七八糟的了,應該在好轉。”

“那不對啊,”李聰明說:“沈虞什麽時候這麽困過?一定是病理性表現,不行,我趕緊給陳柯打個電話問問……”

祁方總算聽明白了他在問什麽,忙阻止:“等、等等——”

“……不是你想的那樣,”祁方摸摸鼻子,有幾分心虛:“沈虞沒事,應該就是……最近沒睡好,太困了。”

李聰明不滿意他這個理由:“為什麽會沒睡好?是不是你強迫他加班了?”

“滾滾滾,”祁方道:“別在這說話吵到沈魚魚。”

李聰明忿忿不平地坐回後座上,和陳柯發消息抱怨。

一旁的秦瀟灑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前排,瞥見後視鏡裏祁方微紅的耳尖和強作鎮定的表情,不由得挑了下眉。

沈虞一覺睡到了目的地,被祁方叫醒的時候,還有點迷迷糊糊。

安全帶解開後,沈虞坐直起來,身上掉下件披著的外套,又聽見祁方問他:“先去吃午飯好不好?你早上就喝了碗粥,先把這枚巧克力吃了。”

沈虞垂眸看著遞到面前的巧克力思索片刻,還是吞下了。

幾人先在高中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解決午飯。

沈虞一直很安靜地坐在位置裏,既不說要吃什麽,也不說不吃什麽,只在被問到時點頭或者搖頭,其他時候似乎都在困意朦朧地發呆。

李聰明頻頻往沈虞那邊看,越看越擔憂,最後忍不住開口問:“沈虞,你怎麽都不說話啊?是不是和祁方吵架了?說出來我們幫你揍他。”

“……”沈虞搖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沒有。”

李聰明一楞:“你感冒了啊?”

沈虞的嗓音較之平常有些沙啞,如果不是這包廂裏安靜的環境,還沒這麽容易聽出來。

“……是感冒了,你別老吵他,沈魚魚今天不想多說話。”

祁方從李聰明手裏抽出菜單,看了兩眼,劃掉兩樣菜,道:“沈虞不能吃辣的,換這兩樣清淡的小炒吧。”

“可以嗎?”祁方又征求旁邊人的意見。

沈虞瞥了眼菜單,點點頭。

這家私房菜館是上學時的熱門餐館,雖然這麽多年過去,客人稍微少了點,但菜肴口味竟然還保留著當年的味道,連沈虞都不禁多吃了點飯。

校友開放日,下午有表演和團建活動,但祁方見沈虞興致不高,索性道:“我們去教學樓和體育館走走吧。”

李聰明和秦瀟灑也各自去找了當年熟悉的朋友,沈虞站在校道的樹蔭下,遠遠望著操場上一群一群衣著光鮮的校友,目光總算是清醒了點。

緊接著,他感到垂在身側的手被祁方碰了碰。

“沈魚魚,”偏過臉,就見祁方低聲問他:“能牽手嗎?”

沈虞慢吞吞地把手往後一收。

“……”祁方明白了:“還生著氣呢?”

“對不起沈魚魚,我最近牛肉羊肉吃多了有點上火。”他又懇切道:“下次肯定不把你弄哭了,好不好?我今晚能睡床上不睡地上了嗎?”

沈虞想了一會兒,輕聲說:“我們要簽協議。”

祁方低聲下氣地哄:“簽簽,什麽協議都簽,把手給我好不好?”

沈虞認真道:“一個月只可以有一次。”

祁方立即說:“我覺得我馬上就要患上性.成.癮癥了,你覺得還有治嗎沈魚魚?”

沈虞:“。”

眼看著又要把人惹惱,祁方連忙連哄帶騙天花亂墜地講了一通,總算哄得沈虞願意把手給他。

兩人牽著手散步到教學樓下,擡頭望見金燦燦的陽光從磚紅色的樓上傾瀉而下,旁邊的大榕樹被風吹得輕輕搖擺,走廊上擺著幾張學生忘拿回去的木凳子,一排鮮綠的小草養在欄桿外的橢圓形盆裏。

這一瞬間,仿佛歲月從來不曾遠去,再往前幾步,就能走回當初那段單純美好的時光裏。

“你的教室在頂樓,沈魚魚。”祁方擡手指了指上方。

沈虞所在的班級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尖子班,位於最頂樓,祁方每次給他帶早餐都要從一樓爬到五樓再返回一樓,甚至連課間也熱衷於做這項運動,時不時要去沈虞的教室外瞧一眼。

“你當時天天都在埋頭看書,”祁方回憶了片刻,說:“可能根本沒註意到我在窗外呢。”

沈虞頓了頓,道:“我知道。”

“嗯?”祁方詫異了:“你眼睛盯著書呢,你怎麽知道?”

沈虞:“同學告訴我的。”

“哦?”祁方感興趣地道:“他們說什麽?是不是討論那個身高一米八的帥哥又來給你送愛心早餐了?”

沈虞:“……”

但無論祁方怎麽追問,沈虞都不願意告訴他,被多問了幾句,沈虞就別開臉,耳尖紅了。

兩個人上了五樓,回到當初沈虞的教室看了看。

頂樓的教室旁有一個很小的儲物間,祁方路過時看了兩眼,隨口道:“我還在這晚自習過幾個月呢。”

沈虞疑惑地擡眼看他:“為什麽?”

祁方的教室又不在這裏。

“當時高三吧,”祁方想了想,說:

“成績起起伏伏,學得心浮氣躁的,總害怕考不上你想去的那個學校。我一發現自己靜不下心來,就偷偷溜出教室上五樓,拿個手持臺燈帶著書到這儲物間,想著你就在一墻之隔的地方,心就安定下來了。”

沈虞聽了之後,沒說話,只用指尖輕輕勾了勾祁方的掌心。

祁方又握緊他的手,挑眉笑道:“好在當時窩在這儲物間裏時的願望,現在全部都實現了。”

*

兩個人逛完了教學樓,又在操場和體育館轉了兩圈,去以前的學生食堂看了看,還打卡了宿舍樓,只可惜非住宿的學生不能進入,不知道裏面變成了什麽樣。

走走停停逛完整個校園才下午四點,祁方正想說要不叫上秦瀟灑李聰明找地方玩一玩,忽然見沈虞站在校門附近,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麽了?”祁方問:“還想去哪裏?”

沈虞撩起長睫,輕聲說:“想去……家裏。”

祁方怔了一下,道:“好,是該回去一趟。”

當年兩個人上了大學後,祁方的父母將Q市那棟小樓賣了,但沈虞的母親沈問尋也許是因為工作太忙,或是其他什麽緣故,反而一直沒有處理這邊的房產。

但十幾年過去,院子裏應長了不少草。

祁方給秦瀟灑李聰明各發了條消息,駕車帶著沈虞回到曾經無比熟悉的那條小路上。

停車後,祁方左右看看,不禁感慨:“變了許多了……沈魚魚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第一次看見你,在這條路上把你追得磕斷了乳牙。”

“……”沈虞說:“記得。”

“你害我被同學嘲笑了很久。”沈虞又補充了一句。

祁方尷尬地理了理衣領:“那不是一見到你,就覺得我們肯定能成為好朋友……你當時長那麽小一個,誰見了都想捏捏你的臉,沒我保護怎麽行?”

沈虞:“。”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祁方的那一天。

一個圓如石墩子的男孩背著奧特曼雙肩包,左手抓著面包,右手抓著烤雞翅,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路中間,後面還跟著幾個同樣看起來不好惹的小孩。

在祁方突然扔掉面包和雞翅,甚至把書包一甩,拔腿朝他沖過來的時候,沈虞嚇了一大跳,以為這個小胖子沒吃飽,要撲過來把自己活吞了。

五歲的沈虞下意識轉身就跑。

“同學!同學!”他聽見那個小胖子聲如洪雷地喊他:“弟弟!寶寶!小寶!你別跑……”

沈虞跑了沒幾步就被祁方追上了,背後傳來一股大力,把他壓得趴在了地上,同時還磕斷了一顆牙。

沈虞捧著那顆牙呆楞許久,他還沒哭,反而祁方一看見,眼淚就如決堤一般湧了出來,悲傷道:

“對不起,我把你的牙弄斷了……你把我帶去你家裏吧,我給你當小馬賠罪……”

沈虞:“……”

收回思緒,沈虞順著這條路,走到記憶中的家門口。

旁邊曾經是祁方一家居住的小樓已經重新建過了,沈虞的家卻一如印象中那樣低調樸素,青白色的磚石構築的外墻,僅有三層,多年沒有住人,墻壁的縫隙都有些發烏。

院子裏果然長滿了齊腰高的雜草,沈虞在外面看了看,又從兜裏掏出一串鑰匙。

祁方驚訝道:“沈魚魚,你還帶著鑰匙呢。”

沈虞點點頭,用鑰匙開了院子門,解釋:“我想回房間拿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祁方不解,十幾年了,房子裏有的東西大部分以前都搬空了,還有什麽是沒帶走,還留在這裏的呢?

沈虞推開院門,往前走去,聞言回眸,說:“是送給你的。”

祁方饒有興趣道:“你還有禮物藏在這兒呢?”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邁過雜草叢,祁方率先到達小樓門口,又轉身去牽沈虞,等到並肩站在門前的臺階上,沈虞才垂下眼,手指撫過那蒙著厚厚一層灰的把手。

“臟,”祁方忙說:“我來。”

他接過沈虞的鑰匙,費了一番勁才把門打開。然而出人意料的,房子裏面卻顯得很幹凈,沒有外面那般陳舊的模樣。

沈問尋是個做事嚴謹的女人,在當年離開之前,或許就預料到這一去要很久,於是把所有窗戶都做了防塵處理,屋子裏也請人打掃得幹幹凈凈,家具上罩著透明的塑料套,空氣中漂浮著經年的氣息,放眼望去,恍若回到了那個小時候。

下午四點半,陽光正好,房子裏沒有燈源也並不昏暗。

沈虞往前踏了一步,目光落在客廳一旁的大餐桌上。

記憶中身形已經逐漸模糊的陳自秋仿佛還站在餐桌邊,正忙碌地端著盤子上菜;沈問尋一定會坐在旁邊,拿筆低頭勾勒文獻資料,順便給丈夫搭把手。

常來蹭飯的祁方是最不安分的,一會兒跑進廚房纏著陳自秋問問題,一會兒跑來沙發上的沈虞身邊要和他一起看電視。

噸位重的祁小胖跑起來砰砰砰的響,但沈虞從未見自己的父母訓斥過他。

陳自秋還會說:“多虧了祁方,才能把我做的菜吃得幹幹凈凈。”

“你和媽媽一樣,”他對沈虞道:“吃得少,也長不胖,身體就不健康。”

在客廳和廚房轉了一圈後,沈虞帶著祁方來到了二樓。

這層樓是沈虞父母的臥室,他從前很少停留,或許是因為不怎麽感興趣。

——小時候的沈虞,對大多數東西都不感興趣。

然而今時今日,沈虞在這層樓停下腳步。

其實回憶起來,陳自秋和沈問尋,在簽訂離婚協議的日期之前,的確已經分居了一段時間了。

只是那時候沈虞不明白,還認為一對夫妻住在兩個房間,是十分尋常的舉動。

沈問尋的臥室空空蕩蕩的,最顯眼的是靠墻的書架,但如今書架也已經被搬空,房間裏只留下幾件常用家具。

陳自秋的臥室卻讓沈虞很意外。

它……像是保留著十幾年前的樣子。

淡藍色的床單和被褥,書桌上木制的臺燈、鋼筆架、一瓶墨水,幾疊泛黃的空白筆記紙,一個巴掌大的相框。

甚至連門口的衣架上,也還掛著當年陳自秋常穿的幾件外套。

房間裏的物件都被妥帖套上了透明防塵罩,沈虞踏進去看了看,伸手揭開書桌上的塑料罩,將那個相框取了出來。

裏面的照片是陳自秋、沈問尋和還是個嬰兒的沈虞,背景是在河邊,三個人都笑得眉眼彎彎。

“要帶回去嗎?”祁方問。

沈虞搖了搖頭,把相框放回桌上,說:“爸爸會想看的。”

停頓了半晌,他又道:“媽媽那裏還有別的照片。”

看完了二樓的兩個房間,沈虞和祁方又登上三樓。

“沈魚魚,”祁方忽然道:“我有點緊張。”

沈虞回頭看他,不解:“緊張什麽?”

“我也說不出來,”祁方和他牽著手,深吸了一口氣,嘆道:“總怕你給我個什麽驚嚇。”

“……”沈虞走上三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而後徑直走到書架邊,將一個鐵盒拿了出來。

“不是驚嚇,”沈虞解釋:“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祁方:“嗯?!”

想了一想,沈虞又說:“也有一些……我的東西。我寫給你的。”

沈虞的房間裏東西也不多,基本都搬空了,只剩下一個三層的書架,上面擺著一些小學中學時看過的課外書。

沈虞一手拿著鐵盒,往房間中央走了幾步,又轉身看向祁方,似是在示意他過來。

等祁方走近後,他就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祁方好奇地打開鐵盒,發現裏面是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兩疊信封,其中一疊花裏胡哨的,瞧過去什麽顏色都有,數量特別多。

另一疊則全是用簡單的褐色信封裝著,只有十幾封。

“這是……”祁方怔了一下。

“你給過我的,”沈虞指了指那疊厚的信封,說:“你寫的信。”

“這是我的回信。”沈虞又指了指另一疊,道。

祁方完全楞住了。

那些花裏胡哨的信封他其實有印象——自從陳自秋去世後,祁方不知道從哪本小人書上看來的方法,說可以給沈虞寫信,讓他知道有人在關心他,心裏的難過就可以緩解。

於是每逢什麽節日,或者是學校的什麽活動日,再或者就是祁小胖想寫信的日子,他都會給沈虞寫一封親筆信,並悄悄塞進沈虞的桌肚裏。

從小到大,祁方不知道塞了多少封亂七八糟的信給沈虞,高中時更是要一邊扔別人的信、一邊塞自己的信。

但沈虞似乎從來沒有什麽反應,以至於祁方認為,沈虞可能看見就扔掉了。

然而十幾年後的今天,沈虞告訴他,當年他曾寫過回信。

“怎麽沒有到我手裏?”祁方睜大了眼,不敢置信道。

沈虞偏了下臉,安靜片刻,才輕聲說:“當時不是很想拿出去。”

小時候的沈虞,被不少人叫過“奇怪的小孩”。

他有著異於常人的聰明,也有著異於常人的疏離冷漠。

在別的小孩還在扔泥巴打群架的時候,沈虞最常做的,反而是坐在家裏的院子裏,默默挖土裏的蚯蚓和昆蟲,挖出來,埋回去,再挖出來。

在五歲的祁方發現他之前,沈虞並沒有什麽熟悉的“朋友”,充其量只是記得幼兒園裏同學的名字。

他不和別的小孩說話,別人也不來招惹他。

沈虞時常會覺得,自己和幼兒園裏那個大大的玻璃魚缸一樣,沈默地放在角落裏,像一個不會出聲的展示品。

他最喜歡盯著那缸裏的魚看。

“沈魚魚,”幼兒園的老師曾問他:“你怎麽和這只小金魚一樣,只吐泡泡不說話呀?”

後來祁方來了,代價是磕斷了沈虞的一顆牙。

他覺得那個小胖子特別聒噪,能一口氣說很多話不停歇,連帶著另外一個姓秦的和姓李的,也很吵鬧。

更妄論這幾人通通擠在他身邊的時候。

沈虞起初十分不適應,也曾微弱地“反抗”過,但收效不佳,最重要的,還是沈虞發現自己似乎逐漸開始期待祁方在身旁的日子。

當有那麽一個人樂此不疲地陪著你說話,努力地逗你開心,只要願意開口,他翻墻爬樹也會把你想要的東西帶回來,不停地說“我真喜歡你”的時候。

沈虞心想,就算是金魚,也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靠近過來的。

而小沈虞曾有的、為數不多的情感表達,都藏在了這個其貌不揚的鐵盒裏。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即便認真寫過幾封回信,也在遲疑中收回了遞信的手,只是把信封收進自己的書櫃裏。

“現在給你,”沈虞開口,慢慢道:“我想把它給你了。”

聽見他的話,祁方靜了一靜,單手蓋上鐵盒,另一手突然將沈虞抱進懷裏。

“沈魚魚……”他珍惜地親吻沈虞的額心,嗓音微啞:“不管你什麽時候把回信給我,都不遲,我都喜歡。”

“我一直都在等你。”祁方的吻沿著往下,落在沈虞的唇上,低低說:“我也知道,我肯定可以等到你……願意回信的那一天。”

從回家路途上的相見烏龍,再到年紀尚小時的朋友相伴,中學時日覆一日的形影相隨,大學時堅持不懈的陪伴守護。

畢業、工作、求婚、結婚,終於有一日,那個對感情天生遲鈍的沈魚魚,突發奇想地想要回過身來“照顧”祁方。

暖爐邊的小雪人終於融化了,露出其內柔軟潔白的,用羊毛絨織成的軀體。

這點變化被祁方驚奇地發覺了,伸出手觸碰時,才撫摸到雪人圓軟的肚皮。

原來那層雪只是外殼,只要在掌心裏捂久了,就可以重新得到一個絨毛小人。

“好在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祁方低聲道:“好在這一天……來得不算晚。”

好在他們還有漫長的一生,可以來一點一點清掃那些融化的雪水,變成兩個暖烘烘的羊毛絨小人,依偎在同一個屋檐下,最後相依在一起。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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