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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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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和暢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絕望, 她希望重瞳都是假的,再醒來一切都是正常而平靜的。因為就連那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她也看到了三兩顆的紅疹。

脆弱的嬰兒因為體內的正在孵化的白蟲哭鬧不止, 直到守護符開始起作用, 才稍稍安靜下來。

時遷揉了揉她烏黑的發頂,“和暢,這不是你的錯。”

和暢固執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木門,自欺欺人,“也許是我看錯了。”

“重瞳不會欺騙你的。”時遷五指開始收攏,“若是感染了,便只能殺掉。否則大晟成為下一個啟朝, 一切都完了。”

“那天我送符的人統共二十六人, 難道都要殺掉嗎?還有他們的親人,這麽長時間,說不定都被感染了……”和暢簡直不敢再想下去,“難道大人要把他們都殺掉嗎?”

“趁那些蟲子還藏在人皮之下, 必須要全部清楚幹凈, 有一個算一個。否則,瘟疫重現,大晟王朝成為下一個啟朝, 那是新的煉獄, 誰都跑不掉。”

時遷微微仰著頭, 從眉角到下頜的弧度格外冷硬, 向來不願摻和凡間事的山神大人,這一回展現了非同尋常的積極。

他說:“和暢, 那個結局,你不會想看到的。”

“等等!時遷!再等一等!她現在還是人, 她會擔心友鄰,會感激幫助她的人。而且她還有孩子,尚在繈褓之中的孩子需要母親。別殺她好嗎?至少暫時不要。”

和暢拽著他的衣袖,用力之大指尖都微微泛著白,絞盡腦汁地說服他,“你不是說過,前朝蟲疫是紅蟲,一旦感染,皮膚潰爛發臭,七日之內必死無疑。如今是白蟲,連癥狀也更輕一些,這些都是不一樣的。也許不會走到那一步,我們會有別的辦法的。”

小姑娘仰著頭,時常帶著三分笑意的雙眸含著點水汽。

這種眼神時遷曾經無數次地見到過,充滿了希冀,亮的人心驚。

“好,我們試試。”

許久,時遷聽到自己這樣說。

“好!大人你相信我,大晟不會變成啟朝的。”

和暢暫時送了口氣,一股強烈的好勝心被激起來,她又不是原女主,按穿書套路也該逆襲BE結局!

“生氣了就是時遷,高興了就是大人。”時遷輕笑一聲,“你們凡人還真是……能屈能伸啊?”

作為一個小社畜和暢表示能屈能伸是傳統美德,她親熱地拽著他的衣擺,“首先我們要研究白蟲的解決方法,就從呂瑤她爹開始吧,他人呢?”

時遷沈默片刻,“還在原來的石榴樹下,應該吧?”

——什麽叫應該?

和暢有種不怎麽美好的預感。

果然,等兩人回到石榴樹下,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和暢:“大人你對一個老頭做了什麽?他居然能跑了?”

時遷咳嗽兩聲,“方才丟了一根命線在他的眉心,本想看看他身體有什麽問題。結果命線還沒有回來,你那邊就出事了,可能反而將他喚醒了吧。”

和暢無言以對,只好問道:“命線在老伯體內,大人是不是可以感覺到他跑去了哪裏?”

說完便見山神大人再一次詭異地沈默了,她只好問道:“所以……感覺不到?”

“白蟲是活的,所以……”

“所以白蟲把命線吃掉了?”和暢有點想哭,“那還不快找?眼下清水鎮人這麽多,他要是在人群中爆發出蟲疫,那就完了。”

清水鎮花市吸引了這麽多人,若是呂瑋像呂瑤一樣當眾化成了白蟲聚合物……

和暢渾身一顫,這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她立刻運起重瞳,既然已經被白蟲感染了,應該會有一些東西留下。

在她身邊的時遷,忽然伸出手輕輕拂過她的雙眼,“別用重瞳了。”

和暢不願意,扒下他的手,“不行,呂瑋身體裏一定有很多白蟲,重瞳用起來更快。”

“你還有多少法力可以用?”時遷沒好氣道,“平日裏讓你修煉,你要去睡覺,現在還不聽話。”

說罷,他拿出一張生辰帖,五指抽動,命線逐漸變幻成呂瑋的生辰八字,許久,終於指出了一個方向。

“命線脫胎於六道輪回,可以根據生辰八字來追蹤凡人的方位,雖然只是模糊的一個方向,但是清水鎮這麽點大的地方,也足夠用了。”

和暢不服氣地念叨了一句,“我剩餘的法力應該也能靠重瞳找到他。”

時遷看著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那個方向是清水鎮的花市,若是他真的化蟲,你的法力要留著釋放金火。你要記得,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是人了。”

和暢咽了下口水,莫名覺得周身起了一股寒意。

時遷於此事格外上心,不放心地再次叮囑,“你的金火是最純粹幹凈的,我看過呂瑤留下的灰燼裏,連一顆遺落的蟲卵都沒有。所以,和暢,你不可以猶豫,必須要燒的幹幹凈凈。”

“知道了,我……不會猶豫的。”和暢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是虛的,但她還是這樣說。

******

此時已經臨近晌午,春季的陽光和煦又溫暖,花瓣上殘留的露水已經化作了水汽,讓其更加水潤鮮活。偶有些待放的花苞在陽光下一照,也慢慢展露一點怒放的前兆。

春風拂過,便送來陣陣花香,撩人心扉。

正是花市的第二日,游人如織,於是鎮上的人便趕著賣花。

攤主t大多是女子,采來各式花朵,編成小花圈小手鏈,更有心靈手巧的還會將采來如紅梅杏花一類的小花朵,編入女子的秀發中,再搭上幾句吉祥話,總能吸引無數人,這也是清水鎮的一大特色。

在眾多女攤主之中,有一個人卻顯得有些異類,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男子,而且年紀偏大,頭發花白。

相較於別的攤主熱情攬客,他卻異常沈默,只是手上拿著一朵漂亮的石榴花,眼巴巴地看著來往的游人。

因此他的生意也不好,許久才憋出一句,“這是我們瑤兒采的花呀,這是……她最喜歡的……”

可惜了他腳邊一籃子怒放的石榴花,那一抹橙色在眾多紅梅杏花中顯得格外耀眼。

許久,老伯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客人,她是個小姑娘,約莫十歲上下,粉雕玉琢,分外可愛。一身綾羅綢緞,身後還跟著三五家丁護衛,應當是外地來的游客。見了石榴花便歡呼,撒著嬌向母親要來銅板。

身後有家丁護衛警惕道:“夫人,這人看著有些怪異,不如讓小姐換個人?”

小姑娘不樂意,“別的地方都沒有石榴花,我只喜歡這個。”

夫人不忍心掃了閨女的興,“他一個老人家能出什麽事?你在跟前小心著些便是了。”

小姑娘歡呼一聲,便跑到老伯身前,端正地坐下。

老伯麻木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笑意,他再次重覆了一遍,“這是我們瑤兒采的花呀,這是……她最喜歡的……”

小姑娘問:“瑤兒是誰?”

老伯意外地很熟練,動作很快,露出的手臂上幹幹凈凈。

他一邊編發,一邊說,“她是我女兒。”

“她人呢?她怎麽不來?”小姑娘問。

老伯沒回答,沈默地為她編發,他的手藝很好,石榴花完美地插在小姑娘柔軟的黑發間,半遮半掩,平添三分秀氣。

小姑娘沒等來回答,奇怪地擡起頭,“你女兒呢?別的都是姐姐在編發,為什麽你只有一個人?”

她一動,還沒有完全編好的花便掉了一朵。

老伯面色一冷,硬生生地將她的腦袋擺正,“不要動。”

“你弄疼我了!”小姑娘大喊,“我不要編了。”

“還有一朵,還有一朵。”老頭子強硬抓著她的頭發。

“不要!不要!不要!”小姑娘大聲哭喊起來,掙紮著要跑。

不遠處的家丁見狀立刻上前,大聲呵斥,“放開我們小姐!”

然而那老伯看起來沈悶瘦弱,這會竟說什麽都不願放手,近乎執念一般地重覆,“還差一朵,瑤兒說這是最好看的,少一朵都不行的,不行的……”

“老頭,讓你放手,你聽不見嗎?!”那護衛十分壯碩,揚起手掌上握著一把短小的匕首,“快點!否則我的刀可不等人!”

與此同時,一聲少女的呵斥聲響起,“住手!”

和暢跟著山神大人的命線指引來到花市,才找到呂瑤她爹,見到壯碩的護衛手中的兇器,簡直嚇得魂飛魄散。

這一下就算只是擦破點皮,在這樣熱鬧的花市,後果都是難以想象的。

時遷沒有動口,老遠便甩出命線,牽住護衛的手腕。

“還有一朵,還有一朵……”呂瑋的動作機械又麻木。

小姑娘沒反應過來,只知道身邊人沒有救自己,便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於是和暢一口氣還沒因為命現放松下來,徹底提了起來。

因為重瞳之下,呂瑋明明還沒有傷口,嘴裏竟開始湧出鮮血,混著又胖又白的蟲子,落到地上開始愉快地扭動起來。他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血,忽然間變得格外興奮。

“紮起來,最後一朵……石榴花……”他滿手血腥,握著小姑娘的頭發。

嫣紅的血液一點點滴到小姑娘白皙的面頰上,她放聲尖叫起來,“啊!!!”

命線當即爆發出紅光,直接將護衛甩了開去。

大約是感覺到危險,呂瑋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強硬地將最後一朵石榴花放到小姑娘的頭發上。

時遷雙手結印,數以萬計的命線瞬間將呂瑋身邊清場,而後將其整個包裹起來,同時也包括了那個小姑娘。

時遷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中,清晰而殘忍,“和暢,不可以猶豫,放火。”

點燃鳳凰金火?對誰

呂瑋不是人了,可是那個小姑娘呢?

她是人。

小姑娘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在耳邊縈繞,和暢手裏捏的金火法訣怎麽都放不出來。

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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