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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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彼時, 蘇沐瑤正回了寢殿，打來一盆溫涼的水浸了浸眉眼，好消一消一夜未睡帶來的眼眸泛紅。
昨兒一晚上, 溫衍也沒有回宮, 最近這幾天, 溫衍就連早膳都沒有陪蘇沐瑤一起用了。越是接近除夕, 政務確實越發繁忙，但也不該是他不回宮就寢的主因。
蘇沐瑤細細想來，這個時間點, 應該是溫衍跟皇上他們已經開始準備應對塔城真相的計劃。就像是前世那般, 越是靠近真相, 溫衍越是鮮少出現在東宮。
不過無妨, 既然溫衍選擇了跟前世一樣的態度，那她並不在乎。
正好有大把的時間讓她在書閣裏思考和做準備。有時候就是這樣，一思考就度過了一整夜。所幸白日裏, 有溫樂京來陪伴，她並不孤單。
這會兒, 她剛簡單地用了個早膳, 準備翻兩頁詩詞就去旁邊的軟榻小憩一會兒, 東宮的主管太監就來報, 說是杜予添來了。
蘇沐瑤怔了怔，便回了句：“就跟杜將軍說，太子殿下不在東宮。”
主管太監應了聲, 沒一會兒卻又回來了：“杜將軍說, 他是來見太子妃娘娘的。”
蘇沐瑤心頭一沈, 估摸著杜予添是找到什麽有關皇上參與塔城火案的把柄了，方才這般急切地要見自己。
可t縱然要見自己, 也不能不顧場合。若是有旁人都在的晚宴，她與杜予添交談幾句尚可，這會兒，整個東宮上下除了她一個女子以外，其他都是不問事的小太監。
這……
誰曾想，蘇沐瑤正踟躕著，忽而看到軒窗上人影一閃，杜予添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瑤瑤，我來了！”
主管太監看了蘇沐瑤一眼，沒有多言什麽，便直接退了出去。
蘇沐瑤沒有應答，杜予添就站在正殿的殿門那兒，外頭的飛雪凜冽刺骨，吹得他腰側的玄色金絲紋的錦帶隨風而起。
剎那間，蘇沐瑤想起了多年前。
那會兒，她跟溫衍和杜予添經常一起習練武功，杜予添由於從小就去過幾回邊塞，特別喜歡邊塞那邊的風土人情，就連衣飾穿戴也有意無意地按著邊塞人的方式來。
就比如說他的腰帶，就喜歡做得比漢人的長上幾許，並在腰間系帶的時候，於左腰處綰個結，用漂亮的金銀扣固定住，長長的腰帶就這麽垂在大腿側，隨著走路時，習武時，那腰帶一晃一晃地，吸引了蘇沐瑤全部的視線。
……
現在，那長長的，吸引了蘇沐瑤曾經所有視線的腰帶，就這麽隨著凜風起舞，卻在一瞬間，讓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做什麽這般謹慎了？
我不是太子妃，塔城之事不論自己是否起兵，就憑皇上在塔城火案裏的作為，以後她自己也沒打算在這東宮待下去，更不可能是這東宮的主人。
這樣的我，勞什子介意這兒，擔憂那的？
於是，蘇沐瑤站起身來，對著門外喚了聲：“予哥哥，你進來吧！”
杜予添跟往常一樣，見到蘇沐瑤的第一眼，必定是笑的。可他的笑容只在臉上閃現一瞬，便怔住了：“瑤瑤，你這臉色……”
蘇沐瑤楞了楞，摸了摸一夜未睡的臉頰，還沒回答什麽，便聽見杜予添又追問了一句：“溫衍他……待你不好嗎？”
話音剛落，門外的小太監竟然把殿門給關上了。
隔絕了殿外的滿城風雪，徒留一屋子炭火帶來的溫暖，和杜予添眼底掩藏不住的柔情暖意。
蘇沐瑤笑了笑，道：“最近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接下來該怎麽做，有時候想了一整夜，也沒個安睡。”
由於杜弦的立場，蘇沐瑤刻意隱去了一夜所想的內容。但她沒想到的是，杜予添倒是自個兒提了出來：“你在安排塔城大火翻案之事了？”
蘇沐瑤怔楞住了，她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看著杜予添，她沒有回答。
兩人就這麽怔怔地凝望了彼此許久，蘇沐瑤才硬生生地轉移了話題：“你今兒來，是有什麽事兒？是發現皇上參與塔城火案的證據了？”
杜予添苦笑一聲，他深知話題轉換之僵硬，也深知蘇沐瑤眼下的難處，便直接走上前，站定在蘇沐瑤面前的三步之遙，便停了下來，繼而拍了拍胸口，道：“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蘇沐瑤心頭一喜，莫非是杜弦的印信？！
誰曾想，杜予添竟然從懷裏摸出個小紙包來，他悉心打開紙包，裏頭竟然是一個個珍珠般大小的胡桃仁。
焦黃，酥脆，雖有些細碎，並非個個完整，但這些漂亮的胡桃仁泛著誘人的香，逼得蘇沐瑤眼眶酸澀，只覺得足下生釘，根本動彈不得。
杜予添將這小紙包塞到蘇沐瑤的手心裏，笑著說：“這兩天，邊塞那邊來了兩個小兵匯報要事，順便帶了這些胡桃來。瑤瑤你還記得嗎？我跟你說我在那邊種了一大片的胡桃林。”
蘇沐瑤咬緊了牙槽，她怕自己哼出一句，就會落下淚來。
可她終究也只是狠狠地咬著牙槽，咬碎了滿身心的感動，只是訥訥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杜予添笑了：“這可都是我親手種下的，結出的第一批胡桃，雖然成色賣相不怎麽好，但昨兒夜裏我已細細翻炒過了，味道還不錯。你快嘗嘗看！”
手心裏的胡桃仁早已去了堅硬的殼兒，可不知為何，蘇沐瑤只覺得手心裏的小紙包太過沈澱，沈澱得仿佛托不住兩人的遺憾。也太過紮手，紮得她所有的眼淚都回流向心坎兒中。
她食不知味地拿了一小顆，細細地在口中嚼著。
只有苦澀。
是混著眼淚的苦澀。
杜予添瞧著蘇沐瑤蹙緊了的眉間，看著她微紅的唇瓣嚼著他種下的胡桃，卻在那一瞬間，深深長嘆了一口氣，道：“嘿嘿，好吃嗎？”
蘇沐瑤低垂了眼睫，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去看杜予添了，她只能盯著手心裏的胡桃仁，看著胡桃仁在視線裏越發模糊，便木木地點了點頭：“……嗯。”
“瑤瑤……”杜予添頓了頓，方才道：“今兒，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裏了。”
蘇沐瑤頓覺大腦一懵，震驚得擡起頭來去瞧他，可她卻不爭氣的眼淚就這麽默默地應聲而下。
杜予添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淚，他艱難地啞聲道：“我要去辦個大事兒。”
蘇沐瑤只覺得全身血液逆流，更是如墮冰窟，顫抖不已。
他知道杜弦將軍在塔城火案裏的所作所為了？！
“你……”蘇沐瑤艱難地想要問個明白，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那你還回來嗎？”
杜予添擰眉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我還回來，瑤瑤，你還願意再見我嗎？”
蘇沐瑤顫抖著聲兒，混亂地點了點頭，說：“你是予哥哥啊！我當然還會再見你。”
“那……”杜予添忽而笑了：“那如果我說，我今天想帶瑤瑤走，立即就走，我們去邊塞，去苗疆，去東海，去北地，我們去一切可去的地方，從此不回這兒了……瑤瑤，你還願意嗎？”
又一輪熱淚翻滾而下，蘇沐瑤只覺得自己像是殿外的風雪給冰凍在了原地。
她說不出半個字兒來。
她甚至連點頭和搖頭，都做不出半分來。
杜予添“嘿嘿”一笑，故作輕松地擡手就捏了捏蘇沐瑤的臉頰，微微俯下身，故意湊近了她，笑著說：“是不是很難回答呀？”
蘇沐瑤眨了眨潮濕的眼睫，剛準備想說點兒什麽，可唇瓣仿若被焦香的胡桃仁氣味給凝結，張不開，發不了聲兒。
卻見杜予添從懷中又摸出兩個巴掌大的小木盒子來，並說：“從小到大，我何曾讓瑤瑤為難過？今兒就算是要離開，我也決不能讓瑤瑤為難啊！”
“予哥哥……”
杜予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方才道：“我給瑤瑤變個戲法吧！”
滿腔的難過在此間沒有半分緩和，蘇沐瑤就這麽怔怔地，看著淚眼中的他拿著這兩個小木盒子給自己看：“瑤瑤你看，這兩個小木盒子裏，是不是空的？”
蘇沐瑤不明所以，只能點了點頭。
杜予添又從懷中摸出一個非常漂亮的碧璽耳鐺，在蘇沐瑤的眼前晃了晃，道：“這是我今兒早上，專門去首飾店買的，這碧璽做成了小松子模樣，很是可愛。我瞧著，這不正適合獵場裏的那只小松鼠嗎？”
提及那只松鼠，那只兩人曾定過情的小松鼠，蘇沐瑤大滴大滴的眼淚汩汩而下：“……對不起。”
杜予添擺了擺手，笑著說：“瑤瑤啊，你在我這裏，永遠都不要說這三個字。那小松鼠在我屋子裏養得可好了。只是……也許沒有機會再讓你看看它了。但是，這對碧璽耳鐺卻是最適合我的瑤瑤了。”
我的瑤瑤。
很是熟悉的稱呼，卻在蘇沐瑤的耳邊聽來，恍如隔世。
“但是呢，瑤瑤若是想要這碧璽耳鐺，就只能跟我走。”
蘇沐瑤一楞，詫異地看著他。
卻見杜予添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既然瑤瑤沒有辦法做決定，那我們把這個決定，交給上天，好不好？”
“……交給上天？”蘇沐瑤顫聲問。
杜予添認真地點了點頭，並將這對碧璽松子耳鐺放入其中一個小木盒子裏，蓋上木盒子後，他將小盒子放在蘇沐瑤的耳邊搖了搖。
哐當哐當的聲音，是命運的聲響。
杜予添對她說：“吶，這兩個小木盒子，瑤瑤，你來選一個吧！”
蘇沐瑤將潮濕的眸光看向杜予添的手心，卻聽杜予添又道：“如果瑤瑤，你選中了那個裝有松子耳鐺的盒子，你今兒就跟我一起走。從此以後，我們天涯海角，永不回京師城。什麽皇帝老兒，t什麽太子殿下，什麽父恩皇命，我們都不要再管了！從此以後，這人世間只有你和我，我們在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過一輩子。”
好不容易緩和的情緒，再度像是缺了口的大堤，在蘇沐瑤的心頭崩塌了。
“但如果瑤瑤你選的是個空的木盒子……”杜予添自嘲地笑了下：“那就代表上天也不希望我們在一起。我會離開，去做我該做的事，去行我該行的恩。但從此以後，我絕不會再以這樣的難題來困住你。”
蘇沐瑤擡眼看向他，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她覺得整個屋子裏的炭火都快燃盡了，她才緩緩地，緩緩地點了點頭：“……好。”
杜予添像是街邊雜耍藝人一般，將兩個小木盒子在手中來回變換了好一會兒，方才一手一個握住，伸到蘇沐瑤的面前。
他沒有笑，仿若是等待命運的審判一般，他嚴肅地道：“瑤瑤，你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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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 蘇沐瑤正回了寢殿，打來一盆溫涼的水浸了浸眉眼，好消一消一夜未睡帶來的眼眸泛紅。
昨兒一晚上, 溫衍也沒有回宮, 最近這幾天, 溫衍就連早膳都沒有陪蘇沐瑤一起用了。越是接近除夕, 政務確實越發繁忙，但也不該是他不回宮就寢的主因。
蘇沐瑤細細想來，這個時間點, 應該是溫衍跟皇上他們已經開始準備應對塔城真相的計劃。就像是前世那般, 越是靠近真相, 溫衍越是鮮少出現在東宮。
不過無妨, 既然溫衍選擇了跟前世一樣的態度，那她並不在乎。
正好有大把的時間讓她在書閣裏思考和做準備。有時候就是這樣，一思考就度過了一整夜。所幸白日裏, 有溫樂京來陪伴，她並不孤單。
這會兒, 她剛簡單地用了個早膳, 準備翻兩頁詩詞就去旁邊的軟榻小憩一會兒, 東宮的主管太監就來報, 說是杜予添來了。
蘇沐瑤怔了怔，便回了句：“就跟杜將軍說，太子殿下不在東宮。”
主管太監應了聲, 沒一會兒卻又回來了：“杜將軍說, 他是來見太子妃娘娘的。”
蘇沐瑤心頭一沈, 估摸著杜予添是找到什麽有關皇上參與塔城火案的把柄了，方才這般急切地要見自己。
可t縱然要見自己, 也不能不顧場合。若是有旁人都在的晚宴，她與杜予添交談幾句尚可，這會兒，整個東宮上下除了她一個女子以外，其他都是不問事的小太監。
這……
誰曾想，蘇沐瑤正踟躕著，忽而看到軒窗上人影一閃，杜予添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瑤瑤，我來了！”
主管太監看了蘇沐瑤一眼，沒有多言什麽，便直接退了出去。
蘇沐瑤沒有應答，杜予添就站在正殿的殿門那兒，外頭的飛雪凜冽刺骨，吹得他腰側的玄色金絲紋的錦帶隨風而起。
剎那間，蘇沐瑤想起了多年前。
那會兒，她跟溫衍和杜予添經常一起習練武功，杜予添由於從小就去過幾回邊塞，特別喜歡邊塞那邊的風土人情，就連衣飾穿戴也有意無意地按著邊塞人的方式來。
就比如說他的腰帶，就喜歡做得比漢人的長上幾許，並在腰間系帶的時候，於左腰處綰個結，用漂亮的金銀扣固定住，長長的腰帶就這麽垂在大腿側，隨著走路時，習武時，那腰帶一晃一晃地，吸引了蘇沐瑤全部的視線。
……
現在，那長長的，吸引了蘇沐瑤曾經所有視線的腰帶，就這麽隨著凜風起舞，卻在一瞬間，讓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做什麽這般謹慎了？
我不是太子妃，塔城之事不論自己是否起兵，就憑皇上在塔城火案裏的作為，以後她自己也沒打算在這東宮待下去，更不可能是這東宮的主人。
這樣的我，勞什子介意這兒，擔憂那的？
於是，蘇沐瑤站起身來，對著門外喚了聲：“予哥哥，你進來吧！”
杜予添跟往常一樣，見到蘇沐瑤的第一眼，必定是笑的。可他的笑容只在臉上閃現一瞬，便怔住了：“瑤瑤，你這臉色……”
蘇沐瑤楞了楞，摸了摸一夜未睡的臉頰，還沒回答什麽，便聽見杜予添又追問了一句：“溫衍他……待你不好嗎？”
話音剛落，門外的小太監竟然把殿門給關上了。
隔絕了殿外的滿城風雪，徒留一屋子炭火帶來的溫暖，和杜予添眼底掩藏不住的柔情暖意。
蘇沐瑤笑了笑，道：“最近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接下來該怎麽做，有時候想了一整夜，也沒個安睡。”
由於杜弦的立場，蘇沐瑤刻意隱去了一夜所想的內容。但她沒想到的是，杜予添倒是自個兒提了出來：“你在安排塔城大火翻案之事了？”
蘇沐瑤怔楞住了，她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看著杜予添，她沒有回答。
兩人就這麽怔怔地凝望了彼此許久，蘇沐瑤才硬生生地轉移了話題：“你今兒來，是有什麽事兒？是發現皇上參與塔城火案的證據了？”
杜予添苦笑一聲，他深知話題轉換之僵硬，也深知蘇沐瑤眼下的難處，便直接走上前，站定在蘇沐瑤面前的三步之遙，便停了下來，繼而拍了拍胸口，道：“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蘇沐瑤心頭一喜，莫非是杜弦的印信？！
誰曾想，杜予添竟然從懷裏摸出個小紙包來，他悉心打開紙包，裏頭竟然是一個個珍珠般大小的胡桃仁。
焦黃，酥脆，雖有些細碎，並非個個完整，但這些漂亮的胡桃仁泛著誘人的香，逼得蘇沐瑤眼眶酸澀，只覺得足下生釘，根本動彈不得。
杜予添將這小紙包塞到蘇沐瑤的手心裏，笑著說：“這兩天，邊塞那邊來了兩個小兵匯報要事，順便帶了這些胡桃來。瑤瑤你還記得嗎？我跟你說我在那邊種了一大片的胡桃林。”
蘇沐瑤咬緊了牙槽，她怕自己哼出一句，就會落下淚來。
可她終究也只是狠狠地咬著牙槽，咬碎了滿身心的感動，只是訥訥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杜予添笑了：“這可都是我親手種下的，結出的第一批胡桃，雖然成色賣相不怎麽好，但昨兒夜裏我已細細翻炒過了，味道還不錯。你快嘗嘗看！”
手心裏的胡桃仁早已去了堅硬的殼兒，可不知為何，蘇沐瑤只覺得手心裏的小紙包太過沈澱，沈澱得仿佛托不住兩人的遺憾。也太過紮手，紮得她所有的眼淚都回流向心坎兒中。
她食不知味地拿了一小顆，細細地在口中嚼著。
只有苦澀。
是混著眼淚的苦澀。
杜予添瞧著蘇沐瑤蹙緊了的眉間，看著她微紅的唇瓣嚼著他種下的胡桃，卻在那一瞬間，深深長嘆了一口氣，道：“嘿嘿，好吃嗎？”
蘇沐瑤低垂了眼睫，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去看杜予添了，她只能盯著手心裏的胡桃仁，看著胡桃仁在視線裏越發模糊，便木木地點了點頭：“……嗯。”
“瑤瑤……”杜予添頓了頓，方才道：“今兒，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裏了。”
蘇沐瑤頓覺大腦一懵，震驚得擡起頭來去瞧他，可她卻不爭氣的眼淚就這麽默默地應聲而下。
杜予添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淚，他艱難地啞聲道：“我要去辦個大事兒。”
蘇沐瑤只覺得全身血液逆流，更是如墮冰窟，顫抖不已。
他知道杜弦將軍在塔城火案裏的所作所為了？！
“你……”蘇沐瑤艱難地想要問個明白，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那你還回來嗎？”
杜予添擰眉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我還回來，瑤瑤，你還願意再見我嗎？”
蘇沐瑤顫抖著聲兒，混亂地點了點頭，說：“你是予哥哥啊！我當然還會再見你。”
“那……”杜予添忽而笑了：“那如果我說，我今天想帶瑤瑤走，立即就走，我們去邊塞，去苗疆，去東海，去北地，我們去一切可去的地方，從此不回這兒了……瑤瑤，你還願意嗎？”
又一輪熱淚翻滾而下，蘇沐瑤只覺得自己像是殿外的風雪給冰凍在了原地。
她說不出半個字兒來。
她甚至連點頭和搖頭，都做不出半分來。
杜予添“嘿嘿”一笑，故作輕松地擡手就捏了捏蘇沐瑤的臉頰，微微俯下身，故意湊近了她，笑著說：“是不是很難回答呀？”
蘇沐瑤眨了眨潮濕的眼睫，剛準備想說點兒什麽，可唇瓣仿若被焦香的胡桃仁氣味給凝結，張不開，發不了聲兒。
卻見杜予添從懷中又摸出兩個巴掌大的小木盒子來，並說：“從小到大，我何曾讓瑤瑤為難過？今兒就算是要離開，我也決不能讓瑤瑤為難啊！”
“予哥哥……”
杜予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方才道：“我給瑤瑤變個戲法吧！”
滿腔的難過在此間沒有半分緩和，蘇沐瑤就這麽怔怔地，看著淚眼中的他拿著這兩個小木盒子給自己看：“瑤瑤你看，這兩個小木盒子裏，是不是空的？”
蘇沐瑤不明所以，只能點了點頭。
杜予添又從懷中摸出一個非常漂亮的碧璽耳鐺，在蘇沐瑤的眼前晃了晃，道：“這是我今兒早上，專門去首飾店買的，這碧璽做成了小松子模樣，很是可愛。我瞧著，這不正適合獵場裏的那只小松鼠嗎？”
提及那只松鼠，那只兩人曾定過情的小松鼠，蘇沐瑤大滴大滴的眼淚汩汩而下：“……對不起。”
杜予添擺了擺手，笑著說：“瑤瑤啊，你在我這裏，永遠都不要說這三個字。那小松鼠在我屋子裏養得可好了。只是……也許沒有機會再讓你看看它了。但是，這對碧璽耳鐺卻是最適合我的瑤瑤了。”
我的瑤瑤。
很是熟悉的稱呼，卻在蘇沐瑤的耳邊聽來，恍如隔世。
“但是呢，瑤瑤若是想要這碧璽耳鐺，就只能跟我走。”
蘇沐瑤一楞，詫異地看著他。
卻見杜予添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既然瑤瑤沒有辦法做決定，那我們把這個決定，交給上天，好不好？”
“……交給上天？”蘇沐瑤顫聲問。
杜予添認真地點了點頭，並將這對碧璽松子耳鐺放入其中一個小木盒子裏，蓋上木盒子後，他將小盒子放在蘇沐瑤的耳邊搖了搖。
哐當哐當的聲音，是命運的聲響。
杜予添對她說：“吶，這兩個小木盒子，瑤瑤，你來選一個吧！”
蘇沐瑤將潮濕的眸光看向杜予添的手心，卻聽杜予添又道：“如果瑤瑤，你選中了那個裝有松子耳鐺的盒子，你今兒就跟我一起走。從此以後，我們天涯海角，永不回京師城。什麽皇帝老兒，t什麽太子殿下，什麽父恩皇命，我們都不要再管了！從此以後，這人世間只有你和我，我們在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過一輩子。”
好不容易緩和的情緒，再度像是缺了口的大堤，在蘇沐瑤的心頭崩塌了。
“但如果瑤瑤你選的是個空的木盒子……”杜予添自嘲地笑了下：“那就代表上天也不希望我們在一起。我會離開，去做我該做的事，去行我該行的恩。但從此以後，我絕不會再以這樣的難題來困住你。”
蘇沐瑤擡眼看向他，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她覺得整個屋子裏的炭火都快燃盡了，她才緩緩地，緩緩地點了點頭：“……好。”
杜予添像是街邊雜耍藝人一般，將兩個小木盒子在手中來回變換了好一會兒，方才一手一個握住，伸到蘇沐瑤的面前。
他沒有笑，仿若是等待命運的審判一般，他嚴肅地道：“瑤瑤，你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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