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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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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啪!”一擊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杜予添的臉上。

火辣辣地疼。

杜弦這輩子在沙場上用刀劍和敵人血肉之拼的手掌, 仿若森森鐵鉗,情急之處所用的力度也是著實猛烈。杜予添的臉頰瞬間烙下了腥紅的烙印。

頃刻間,杜弦有些後悔自己過於沖動。

可旋即迎來的, 卻是杜予添那雙仇恨的, 帶著血紅的目光, 萬分憤恨地, 死死地瞪向他。

雙目交戰的一剎那,杜弦又不後悔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杜弦厲聲斥問。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杜予添反唇相譏,他咬牙切齒地道:“從小到大, 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 上要對得起天地, 下要對得起良心, 對外幫扶百姓,對內效忠皇帝!這種話,你自個兒說的, 難道你都忘了?!”

“我何曾忘記了?!我一刻都不曾忘記這些!”杜弦大聲地吼道:“可不管對得起誰,最起碼我得護住咱們杜家!若是這天地對不起咱, 又當如何?!若是老子拼死拼活地為百姓尋得四方安穩, 可這百姓眼裏只認可的是蘇應在, 又當如何?!你父親我, 不是那日光上的聖人!”

杜予添苦笑道:“所以咯,你看不慣的就要除掉?你做不成聖人,你就要做惡人?!啊, 不!我的好父親要做的, 是那亂臣賊子, 是賊人!”

杜弦氣得七竅生煙,奈何這些更露骨的話不可大聲說出, 縱然府中前後上下都是他手裏的人,但總要提防隔墻有耳。

於是,他拼命地壓制住心底的怒火,也壓低了自個兒的聲音,並警告道:“我再一次告訴你!你如果膽敢對外透露出一星半點兒西山的事兒,到時候我們必死無疑!”

說罷,杜弦擡腳就要往外走。

誰知,他剛觸到門邊兒,卻聽見身後兒子幽幽地道了句:“西山的叛軍我早就發現了,可我一直都沒說。”

杜弦一楞,心頭的火堪堪壓低了幾分。他回過身來望向兒子,卻見杜予添握緊了拳頭,顫抖著聲音又道:“所以父親,你和尤澈的起兵計劃,已經進行到哪兒了?”

*

尤澈接到賈馳的緊急通知時,他正在自個兒的小屋裏,用燭火和熏炭在做舊一份公文。那公文上白紙黑字寫著長劍、盾牌、火藥等相關武器的數據。

直覺告訴他,現在這個時間點是非常時期,稍不留神就將萬劫不覆。雖然他尤澈已經做好了萬般計劃,整個京師城內外都是杜弦將軍的人,但他現在防的不是旁人,他防的,正是杜弦本人。

當然,一切都得看杜弦的誠心了。

就比如說,當年杜弦親筆寫下的那份塔城計劃書,他的直覺就告訴自己,杜弦還留著。

不為別的,只為那計劃書上有自己親筆寫下的名字和手印。

若是接下來形勢緊張,一觸即發,杜弦這種陷害多年摯友的人,是極有可能將謀殺的罪名陷害在自個兒頭上的。

所以,手中的這份做舊的公文,便是尤澈的護身符。

他整了整衣衫,將這份做舊的公文塞入內衫胸口的密袋中,便又在長衫外又套了件赭石色的杜家下人的服飾後,方才跟著賈馳走了。

可當尤澈到了杜府後,著實震驚的是,賈馳把他領到的不是尋常商討計劃的密室,而是杜弦自個兒的書房。

卻讓尤澈更意外的是,書房裏,不僅有杜t弦本人,還有……

杜予添?!

尤澈快速掃視了一下這對父子倆臉上的表情後,方才明白了了大概。

於是,他對著杜弦行了個禮後,便自顧自地坐進了側坐。

杜弦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尤澈,你把京師城內外所有兵將的布局,都跟予添說一下。”

尤澈機警地又掃視了一下眼前的父子二人,卻聽見杜弦又補充了一句:“我兒是自己人,你放心吧!”

尤澈點了點頭,允諾了一聲,旋即也輕松地笑了笑,道:“我自是放心的。杜將軍當然是自己人了。這般計劃若是走一趟下來,不論成敗,杜將軍都站不到皇上的身後了。”

“既然我也願意加入……”杜予添兩眼失神地說:“那我們的計劃,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尤澈幹笑了幾聲:“那是自然!”接著,他就將京師城內所有的布局按照輿圖的位置,一點一點地跟杜予添和盤托出。

本來他說得小心翼翼放不開,卻在說到中途的時候,杜予添忽而插了幾句,願意加上他在邊塞的華陽驃騎兵營,當下就讓尤澈心頭大喜過望,他趕緊道:“杜將軍的驃騎兵營最是威風凜凜,驍勇善戰,敢問他們這會兒都在邊塞那邊,要趕到京師城這裏,最快要多久?”

“十天。”杜予添真誠地道:“由於我會密召他們,所以他們不會走尋常官道,而是走額外的路線。十天時間,足足有餘。那你們起兵呢?打算什麽時候?”

杜弦沈思了一會兒,方才道:“我其實也不想起兵,一切就要看皇上那邊的意思了。”

“哦?”杜予添暗諷了一聲:“皇上竟然允許你們起兵反叛了?”

杜弦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並甕聲甕氣地道:“皇上應該很快就要提議塔城大火進行翻案一事,他若是提了這個,那便是要將我和尤澈的立場陷入危難之地,我們也就不得不起兵了。”

“可是……”杜予添皺起了眉心:“父親原先不是說,塔城火案這件事,原是皇上牽引的嗎?”

杜弦和尤澈快速地對視了一眼後,尤澈立即接下去說:“確實是皇上忌恨蘇應在在先,而我們當初也只是想要為皇上做事而已。可如果皇上這會兒又要翻案,那便是想要除掉我們。所以杜將軍,我們若要起兵去叛,那是不得不叛吶!”

杜予添點了點頭,緩緩地說了句:“知道了。”

三人又將整個叛軍計劃完善了一遍後,已是午夜三更時。

踏著越發緊急凜冽的風雪向著府門外走去時,尤澈口中遺憾地道了句:“只可惜,那個楊樹背叛了咱們,倒戈到太子那邊,否則,若是我們還能擁有五福火,就好了。”

杜予添心頭一緊:“五福火?你要五福火做什麽?”

“為了預防萬一啊!”尤澈嘆息一聲,呵出口中白煙雪氣,在這濃郁的罪孽深夜中,仿若塔城裏萬千百姓的幽魂。他緩緩地看著夜幕中的飛雪,說:“至少我們可以拿出一些想辦法放置在宮裏頭,若是接下來情況對我們不利,這五福火便可以扭轉乾坤了。”

杜弦“咦”了一聲,奇怪道:“你原先不是說,這五福火若是沒有你們楊家的工序,是做不出來的麽?”

“是。”尤澈點頭道:“而且五福火在引爆的前半個時辰內,需要添加一味引子,這個也只有我才知曉。但五福火的整個制作過程,以及裏頭的火藥配比,還是楊樹自個兒的心得。只可惜,他已經跑了。”

杜予添直接道:“我前段時間在府上找到一口箱子,裏頭放的,好像是五福火,尤大人,你要不要親自檢查看看?”

杜弦有意支開兒子,便道:“那自然是要給尤澈看的,你去拿一枚出來。”轉而卻又對尤澈說:“這裏風雪太大,咱們到前頭的小廚房裏等他,我記得,你驗火藥的時候,是需要小廚房裏的一些東西的?”

尤澈笑呵呵地道了聲“是的”後,便跟著杜弦一起去了小廚房。直到小廚房的門關上,杜予添去拿五福火了,整個廚房裏沒有旁的人在,尤澈方才納悶地問:“先生,杜將軍怎麽知道了?”

“他知道也無妨,畢竟他是我兒子。若是他真對外嚷嚷,甭說咱們,他自個兒也活不了。他沒那麽傻。”

尤澈謹慎地道:“可杜將軍會不會拿這個真相,去討好蘇沐瑤?”

“不會。”杜弦斬釘截鐵地道:“就算他真做了傻事,那這事兒去討好蘇沐瑤,蘇沐瑤也不會跟他在一起,這般前後,只會讓予添更恨蘇沐瑤。”

“哦。”尤澈口中不鹹不淡地道了聲,心頭更是篤定要將胸口那份剛剛做舊的公文保管好。

“這個你拿去!”餘光一晃,卻見杜弦手中托著個半大的物什,尤澈仔細一瞧,那不是印信,是什麽?!

“這……”最重要的物證就這麽突然擺在自己的面前,尤澈忽而有些不敢拿了。

杜弦將印信放在尤澈的手中,說:“前些天予添回來說,太子正在問他要這個,他之所以找到了五福火,也是因為在家裏翻箱倒櫃地找我印信。雖然予添不會做出傻事兒來,但多提防一下總是好的。”

這般重要的物證擺在自己的手心裏,尤澈忽而無比地踏實。這麽些天以來,他終於露出了笑容,並對杜弦行了個大禮,道:“我定當不負先生之命。”

正當他猶豫是否要將胸口那個做舊了的公文拿出來時,腦海裏莫名閃過剛才杜弦說過的那句“提防一下總是好的”。於是,他沒有拿。

杜予添拿著一小節鴕骨一樣的鞭炮來了後,光看外形,尤澈便道這就是五福火。他又小心翼翼地將這鞭炮拆解開來,並放入小盤中,動作緩慢,似是在遲疑,似是在沈思。

但最終,尤澈給出了答案:“這確實是五福火無疑,只是……先生啊,你們府中,怎麽會有這個?”

“幾年前,你說送我一些藏藥來。後來我身子好多了,還有一箱藏藥沒有用,沒想到,這裏頭竟然有這般乾坤。”杜弦陰陽怪氣地道。很顯然,他壓根兒就不信此間尤澈的神態和所言。

但是無妨,只要印信在尤澈的手中,杜弦就算是看著他撒謊,也毫不在意。

“那一定是我當時忙得糊塗了。三年前,塔城大火剛起,王植又辭任了去,整個兵部群龍無首,我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可能是忙中出了錯。”尤澈淡淡一笑,道:“沒想到,這忙中出了錯,倒是幫了咱們大忙呢!接下來,我們只需分幾次將這五福火暗藏在宮中四處就好。”

“這事兒交給我吧!明兒白天我就進宮一趟。”沈默許久的杜予添正視著他倆道:“畢竟,我頻繁出入皇宮是最不會引起旁人懷疑的,更何況,最近太子總是有事兒要找我。”

杜予添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遞了牌子進宮了。

他雖然袖袋裏揣著一枚五福火,但他直接去的不是別處,而是東宮。

他要找的不是別人,而是蘇沐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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