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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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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瑤兒今天早上所言的不錯, ”溫衍一邊說,一邊將黑色的棋子擺放在棋盤的正中央,並連成一條直線, “昨兒在浮生酒樓裏發生的一切, 確實是我設的一個局。杜予添, 他並不知曉。”

“因為他不知曉, 所以表現出來的一切才最為真實,對嗎?”

溫衍有些訝異,旋即便笑了:“瑤兒果然聰穎……嗯, 若是我從前就知道你在設局方面這般有悟性, 就好了。”

一番言辭說得悵悵然然, 實則他口中的“從前”, 說的是前世。

蘇沐瑤也笑了,她也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她,原先並不懂得何為設局, 何為周旋。是她與溫衍大婚之後,在他身邊待了整整一年, 看他與其他朝臣周旋時, 學來的。

一年的光景, 她看也看會了。

“杜弦這輩子馳騁沙場, 戰局什麽的了然於心。但沙場上的戰局,和朝堂上的戰局看上去雖是相似,但實際情況並不相同。”溫衍將一枚白子放在我方的位置, 淡淡道:“所以, 他需要一個深谙朝堂之人, 那就是尤澈。”

“你給我看過尤澈的卷宗,他雖出生小門小戶, 是個庶子,但終究比尋常百姓過得好。這麽些年,他這般用功讀書,考出這樣好的成績,按說應該好好珍惜才對……”這一點是蘇沐瑤始終都想不通的。

“一個人的人心發生改變,無非就是兩種。”溫衍指了指那枚白子,“第一種,是金銀或權勢。雖然尤澈生活條件比其他平民百姓要好,但他在家中是庶子,終究是被族人所看不起。這一點,從他自進入兵部,便將家中上下的所有親人,全部送回老家便可看出。雖獨獨留了個妹妹在身邊,但我調查過,這個妹妹跟他一樣,是一母所生的庶出。”

“那按說第一種金錢或權勢,他現在已經都擁有了啊!為什麽還不滿足呢?”

“因為還有第二種,”溫衍又拿了個白子放在棋盤的我方位置上,“第二種,便是仇恨。關於這一點,我還得繼續調查。總之,這兩種迫使他的人心發生改變,急需更大的權利,方能獲得他想要t的一切。”

“可是溫衍,你已經知道他人心如蛇蠍,既然他要權利,為什麽不能直接抽離他的權利呢?”

“因為他在兵部所做功績確實卓絕,深得父皇的信任。”頓了頓,溫衍那張有些得意的臉龐,黯淡了幾分,“不過,尤澈的權利應該很快就要被剝離了。”

“哦?他最近犯錯了?”

“並沒有。”溫衍苦笑道:“尤澈謹慎細微,他在官場上,是絕不可能犯錯的。”

蘇沐瑤口中的那句“為何”還沒說出口,便聽見溫衍轉而繼續道:“所以,昨兒在浮生酒樓的一切,我不僅是要做給杜弦看,還要做給尤澈看。現在,滿京師城的人都在討論昨兒發生的那些,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也許百姓們會說我溫衍小雞肚腸,但是無妨……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可是,”蘇沐瑤有些不理解:“你是太子,這事關你的面子和尊嚴……”

溫衍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看著她,認真地道:“我總覺得,目前的一切都是關鍵,若是行差踏錯,便會落得滿盤皆輸的局面。這種滿盤皆輸,也許是連所有百姓和兵將的人心,或者整個大周都會丟了的結局,待得那時候,丟了所有,還有什麽面子和尊嚴可言?”

這句話說出,頓時讓蘇沐瑤想起了前世的結局。

那個杜予添成了叛軍頭子,率領萬千兵將,攻入皇城,將皇宮上下的所有人,包括皇帝,斬殺於長劍之下的結局。

忽而,蘇沐瑤心頭一驚。

溫衍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若是猜測,能這般精準地猜到前世的結局?

念及此,蘇沐瑤忽而想起,小時候她和溫樂京聊天,也會偶爾命中一些個事態的走向,雖然那些事態不過是胭脂水粉的種類,或是宮中設宴的菜肴,但終究也是曾童言無忌般地命中過。

想來,溫衍也是隨口一說,不成想,卻一語成讖了前世的結局吧?

……

“目前京師城內所有的人都會以為,我與杜予添不合。這樣,我與他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查找塔城火案的真相,就會輕松許多。而且……”溫衍直勾勾地盯著她,說:“而且,杜予添不是也對你說,他要暗中助你,成為你的後盾的嗎?”

蘇沐瑤:“……”

“對付杜弦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對付尤澈。”溫衍點了點棋盤,道:“我和杜予添,一明一暗,將尤澈步步相逼……”

“所以,你和杜予添,你是明,他是暗?”

“不,我是暗,杜予添是明。”溫衍斬釘截鐵地道。

“啊?”

“杜予添是個蠢的,尋常只會蠻打蠻殺,沙場上他能沈得住氣,但在朝堂之事,他沈不住氣。”溫衍想了想,道:“我估計,他這會兒已經把自己要為你翻案的事兒,告訴他爹了。”

蘇沐瑤心頭一沈,但是想想杜予添這人,覺得他很有可能。

“所以,杜弦有八成的可能已經知道杜予添的計劃。那麽,這便是一個不定時的大危險,我們就讓他成為明。這樣,杜弦就知道自己的兒子為了幫你翻案,做了什麽。而他為了怕被兒子查到,必定會有背後的小動作。這樣,我們便可以在暗處做應對。”

“那我們只需要在暗處等待杜弦做小動作就可以了嗎?”

“不。”溫衍耐心地道:“既然我是暗,接下來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瑤兒,你願意嗎?”

“為了塔城火案,我自然是願意的。”

溫衍笑了笑,道:“明兒便是臘八,我要帶領京師城內的各個世家子一起去龍壇實行‘百善孝為先’儀式。這事兒本來就由我一人主導即可。但是,我現在想想,你明兒最好陪我一起去。”

蘇沐瑤想了一會兒,方才點頭道:“好,你要讓我做什麽?”

“儀式過後,會有‘與民同粥’的活動。到時候,你陪我跟大家一起用臘八粥時,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感慨塔城火案是天災之類的言辭,你要配合我,並且,也要對外認同這一結案的說辭。瑤兒,這番言辭與真相相悖,你能做得到嗎?”

蘇沐瑤神色一凜,旋即,卻點了點頭,認真地道:“我能做到!”

“還有,為了預防萬一,明兒端到你面前的臘八粥,不論是不是從你眼前過的,你都不要吃。裝裝樣子可以,但,絕對不要吃!”

“你擔心尤澈下毒?”蘇沐瑤心頭一跳:“他……他能有這麽大的能耐嗎?”

“他不能,但是,杜弦能。目前京師城內的大多數兵將都是他曾經的舊部。很難說,杜弦會不會買通一兩個……”

“可是……可是杜伯伯他……他為什麽要殺我啊?”

“因為,你是塔城火案唯一的幸存者。”溫衍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存在,就是危及他性命,以及盯著他和尤澈這段不堪過往的人。他看著你,就能想到你的爹娘。更何況,這場塔城火案,可能針對的,就是你爹娘。”

“可是過往的三年守孝時間,他並沒有……”

溫衍得意地笑了:“過往三年守孝時間,我尚未查出是他,但到底是誰,當時我並不知曉。為了你,我草木皆兵,生怕一只飛蛾都能致你的命。所以,你的蘇府前後,我早早地安排了親兵,暗地裏嚴防死守。”

“你……”

溫衍擡了擡手,做了制止的動作,方才道:“我知道,你又要說我囚禁你了。但是瑤兒,這真不是囚禁。一直以來,我都在保護你。現在也好,曾經……也是。”

只是蘇沐瑤並不知曉的是,溫衍口中的“曾經”,說的是前世。

“至於杜弦為何要染指塔城火案,這一點,我還在找原因。”溫衍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就算是找不到也無妨。事情真相公布的那天,他自個兒會說的。”

“那如果明兒臘八一切平安結束後呢?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蘇沐瑤看著棋盤上自己這一邊完全沒有一個白子,悶悶道:“總不能我這邊什麽動作都沒有吧?”

“接下來,就是我們等尤澈和杜弦做動作的時間。這個時候,杜予添應該會來告訴你一些他認為蹊蹺的事兒。”說到這兒,溫衍從一旁拿出一枚白子,放在蘇沐瑤面前的棋盤上:“杜予添告訴你的那些,不論大小,都是你的籌碼。也許有用,也許無用。”

“好。不過……”蘇沐瑤覷了他一眼,緩緩道:“你為何這次要跟我說得這般詳盡了?如何下鉤,引得兇手上鉤,這些就算是事關塔城,你原先也不曾對我說過分毫啊!”

前世,就算大婚之前你也有為塔城火案東奔西走,可那個時候,你是什麽都沒有說啊!

“瑤兒,我不想重蹈原先的覆轍。原先我擔驚受怕,雖過分對你保護,最終卻還是落了個滿盤皆輸的局面。現在,我只想跟你一起並肩作戰。”溫衍的眸光如璀璨日光,他灼灼地道:“我站穩太子一位,你便是我同心同德的太子妃。待到未來他日,你便是我一起共享天下尊位的姑娘,那個時候的你,應該是個羽翼豐滿,深谙天下所有明槍與暗箭之事的女子。”

蘇沐瑤心頭一驚,忽而明白,溫衍這番言辭中,潛臺詞指的是什麽。

“所以,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瑤兒,你一定不能有事。”溫衍微微一笑,真誠道:“這有可能會是個長久的戰役,瑤兒,你願與我一起共同經歷這番水火嗎?”

蘇沐瑤被他說得心潮澎湃,不由得連連點頭,道:“我很願意!”

溫衍笑得非常得意:“既如此,為了瑤兒的安危,從今天開始,你就搬進東宮與我一起同寢同食吧!”

蘇沐瑤:“……”

真心崩潰!

剛才跟溫衍商談了好一番,讓她完全忽略了,這人就是個慣會玩弄人心的太子!朝堂的那一套,他真的是時時刻刻都用在了生活裏。

就連現在,他不是也挖了個坑,讓自己歡歡喜喜地跳嗎?

但是,蘇沐瑤前世依葫蘆畫瓢地,也學他玩弄人心學了個大概,便笑了笑,對他說:“我現在還不能搬進東宮。”

溫衍揚了揚眉毛,笑得有些神秘:“為何呀?”

“既然剛才你說,杜伯伯有可能想要害我,那我如果成天待在東宮,他就沒有機會下手了。”蘇沐瑤的眼底有著勝券在握的光:“為了引蛇出洞,我必須以身試險,給杜伯伯他們創造機會。”

溫衍微微一笑t,轉而卻是讚賞地點了點頭。

“而且,既然杜予添說要做我背後的後盾,他接下來查出任何消息,應該都會要跟我說。”說起這個,蘇沐瑤有點兒虛,她覷了他一眼,認真道:“如果我待在東宮裏,固然安全,但杜予添應該很難給我傳遞消息吧?”

溫衍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了。

蘇沐瑤故作不懂,還刻意激他一句:“怎麽?你該不會,是真的會吃我跟杜予添的味兒吧?坊間因為昨兒浮生酒樓的事,會說你一介太子,卻小雞肚腸。難不成,你昨兒假戲真做,還真小雞肚腸了?”

“是。”溫衍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探身向前,壓住了棋盤,直勾勾地盯著蘇沐瑤的眉眼:“杜予添既然要給你送消息,絕不可能白天來,他必定夜晚入蘇府,還不能被他人知曉。”

蘇沐瑤心頭一沈,這一點他沒想到。

“他對你的喜歡尚未抹去,你對他……”溫衍的眼底盛載了濃濃的惆悵:“若是你倆夜晚見著……”

“他爹是塔城火案的參與者,我就算是原先再對他有怎樣的感覺,如今也不可能再有什麽了。”蘇沐瑤大聲道:“溫衍,關於敵我好壞,我還是能分得清的!”

而且,這段時日,溫衍為塔城火案做了很多,蘇沐瑤其實是看在心底。

這是個能幫到她的人,是個能讓她擁有最高權利,並且給兇手致命痛擊的人。

她絕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不顧溫衍的立場,還想著杜予添的。

可是,溫衍沒有說話。

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你要我怎樣做,你才信我呢?”蘇沐瑤急了。

溫衍還是沒有說話,或者說,面對杜予添和蘇沐瑤兩人之間的事,他也不知該如何說,如何做。

忽地,蘇沐瑤直立起身子,探身向前,長長的細密束發撩在了棋盤和溫衍的手背上。

她心一橫,手一擡,直接捏住了溫衍的下巴。

卻在溫衍的怔楞中,她欺身靠近,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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