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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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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誰也沒料到,令狐楚會站出來為花無顏說話,包括花無顏自己。

“顧大人,當務之急是救儲大人的性命,在下不才,略通醫術,可否讓在下瞧瞧?”令狐楚緩步,走到大堂中央,拱手道。

顧臨川自然不會拂了他的面子,反正儲鴻才已然中毒,至於何毒,他最清楚不過。此毒無色無味,藥石難解,中毒之人,不出半個時辰,必定一命嗚呼。

既然令狐楚想借機表現,他就賣他這個面子。結局已定,過程怎樣,他並不關心。

“有勞令狐公子。”

令狐楚微微頜首,走到儲鴻才身邊,朝唐俊良輕點了一下頭,“煩請唐兄將儲大人放平。”

唐俊良一一照做,令狐楚查看了儲鴻才的脈象,又探了探他微微脹起的小腹,神色微變。

“監察大人,並未中毒!”

眾人再次嘩然,議論紛紛。顧臨川眉頭深鎖,猶疑道:“令狐公子可看好了?這玩笑可開不得。”

令狐楚從容一笑,掃向眾人,“儲大人不過是吃了太多的糕點,致使胃疾覆發罷了。”

醫師不可置信地看向令狐楚,“胃疾?”

“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儲大人應當患有胃疾,且久病不愈,紅顏醉性寒,儲大人進食過量,導致舊疾覆發,諸位若是不信,可以喚來大人的隨從,一問便知。”

顧臨川思忖片刻,騎虎難下,只得順著令狐楚的話往下說:“來人,去把儲大人的隨從帶來。”

一小廝模樣的男子很快被帶到大廳,斂眉低目,俯身,拱手道:“我家大人確有胃疾。”

“原來如此,難怪我們吃了沒事。”眾人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肚裏。

事態完全脫離掌控,顧臨川只得將錯就錯,以免惹人生疑,“都怪這庸醫,信口雌黃,擾亂人心,害得本官差點誤斷,來人,把醫師壓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大人——”

醫師尚來不及爭辯,便被衙役匆匆拖走。

唐俊良:“敢問令狐公子,要如何做,儲大人才能恢覆?”

令狐楚:“唐兄莫急,我已吩咐丫鬟去煎姜水,儲大人服下姜水,便會好轉。”

唐俊良悄悄舒了口氣,掃了眼人事不省的儲鴻才,又瞥向高高在上的顧臨川,想不明白這個中曲折。

宴會結束,顧臨川先行離席,眾人如鳥獸散去。唯剩下令狐楚與花無顏,寸步未移。

待人群散盡,令狐楚才緩步走近,淺淺一笑,“無顏姑娘,別來無恙。”

花無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嘴角並未如他那般,輕松揚起,“......多謝令狐公子,相救之恩。”

令狐楚擡起折扇,輕敲她的額頭,“叫我令狐楚,一年不見,怎得又忘了?”

花無顏捂著額頭,垂下眼睫。

“你與儲大人無冤無仇,怎會下毒害他?我猜——其中必有隱情,果然,是那庸醫誤診。”

他不是誤診,而是先入為主,定是事先接到了顧臨川的指令,不然怎麽如此大意?可這些,花無顏不能告訴他。

“本公子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打算怎麽謝我?”

“......公子喜歡猜燈謎,不如上元燈節,我們再一較高下?”目光在令狐楚眸上輕輕一點,匆匆離開,仿佛多留一刻,便會沈溺其中。

令狐楚笑彎了眼,眼波流轉,風華絕代,甩開折扇,輕輕搖動。

“可說好了啊,上元節若沒有你,本公子該多無聊,猜字謎就好比對弈,棋逢對手,方能酣暢淋漓。”

“公子去過那麽多地方,就沒遇見,和你一樣會猜燈謎的人?”

令狐楚收起折扇,放入她手心,一臉認真道:“你啊!除了無顏姑娘,本公子還沒遇見過第二個猜謎高手......這把折扇上的謎題,我一直參悟不透,你幫忙看看。”

花無顏被他的笑晃了一下,打開折扇,上面印著長恨歌裏的一句詩:回眸一笑百媚生。

“這打什麽?”

令狐楚聳肩,撥開鬢邊散落的碎發,“若是知道,本公子說不定就猜出來了。”

花無顏不置可否,能讓令狐楚束手無策的燈謎,想來也不簡單。

“這扇子就那麽好看,你都看一路了!”長留忍不住抱怨。

花無顏合上折扇,面皮被漫天霞光映得微紅,“......我是在猜謎。”

長留翻了個白眼,切了一聲,嘟囔:“一把破扇子就把你收買了?”

花無顏眉心一挑,“這扇骨乃象牙所制,價值不菲。”

長留雙臂環抱在胸前,輕哼,陰陽怪氣道:“富貴迷人眼啊!”

花無顏瞟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

一路無言。

走到岔路口,花無顏忽道:“顧臨川此次突然向我發難,不知為何,信賴你及時偷梁換柱,不然,我和監察大人,都難逃一死,我需去找唐俊良商議接下來的計劃,你先回去吧。”

到了唐家,好巧不巧,在門口撞見了花容。

花容從馬車上下來,睨她一眼,語氣譏諷:“剛撿回一條命,就迫不及待地,想勾引男人?”

“與你何幹?”

花容捋了捋青絲,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折扇,勾起唇角,“你以為令狐楚會喜歡你?笑話!他不過是缺個玩伴,他素來只愛萬裏挑一的美人,你這樣的,他可沒興趣,我勸你,不要自取其辱。”

“......”

“當年,我從你手裏搶走令狐楚,你一直耿耿於懷,現在費盡心機,接近俊良,難道是想報覆我?”

花無顏捏緊折扇,冷冷地看向花容,“是我的,你搶不走......是你的,我也搶不走。”

“你別得意,逃得過一次,逃不過第二次,下次,你可就沒這麽走運了!”花容拂袖而去。

“難怪,令狐楚會為你說話。”唐俊良走近,盯著花無顏,諱莫如深。

“若非儲鴻才身患舊疾,今日本不該有此鬧劇。”

唐俊良曲起雙眼,“你怎知,他們會在糕點上做手腳?”

“來此之前,我曾向花昌開,求證父親墜崖之事,他承認,是顧臨川指使,他拿我沒辦法,勢必要借顧臨川之手,除掉我。今日來時,我在賓客名單上看見了花昌開,便覺蹊蹺,他一個小小的夫子,何德何能,位列再席......”

“我便讓長留去盯著他,果然,他沒安好心......”

暮色降臨,天地昏暗,花無顏的神情被夜色吞沒,看不真切。

她竟將局勢看得這般透徹,倒是自己小瞧了她,還替她捏了把汗,唐俊良哂笑,“還好你,不是我的敵人。”

“彼此彼此。”

“你此次害顧臨川吃了大虧,在眾人面前,失了顏面,他必不會善罷甘休,你身在明處,萬事當心。”

花無顏點頭,轉身離去。

待她走後,阿旺道:“主人,要不要阿旺派人,去花家盯著,以防花無顏遭遇不測?”

唐俊良擺手,“她與顧臨川,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猜顧長夜會站在哪邊?”

“自然是花無顏。”

唐俊良勾唇,“這就對了,若顧臨川殺了花無顏,他與顧長夜的父子之情,便徹徹底底走到了盡頭,屆時,顧長夜必會一心一意,替花無顏報仇,死在自己親生兒子手裏,不正合我意?”

阿旺怔了一瞬,“阿旺還以為主人對她......”

唐俊良默了默,擡頭望天,“棋子而已。”

棋子何嘗不知處境兇險,只是既已選擇覆仇,便再無退路。

“你要把無愧送走?為何?”長留吃驚道。

小家夥在花無顏心中,何其重要,曾經,她豁出性命,也要將其留在身邊,如今卻反要將他送走!?

花無顏打開衣櫥,拿出無愧慣常穿的衣裳,一一折好,“我如今是顧臨川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他堂堂縣令,我不過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沒辦法護無愧周全。”

他們如今自身難保,更別提小家夥。小家夥是花無顏的軟肋,顧臨川若知道,必不會放過他,將他送走,確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你要把他送去哪?”

花無顏默了默,單薄的肩微顫,似在壓抑洶湧的情緒。

前路艱險,波譎雲詭,可她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退卻,如這搖曳的燭火,縱然微弱,卻可燃至天明。

“......你替我......送他去金陵姑姑那裏,姑姑與爹爹感情甚好,早年遠嫁金陵,知曉緣由,必會幫忙。”

“我?”長留指著自己,瞪大雙眼,“我若走了,你怎麽辦?”

花無顏疊好衣裳,吸了口氣,“......我會照顧好自己,無愧是我唯一的牽掛,你一定要把他,平安送到金陵。”

她這話怎麽說得跟遺言似的......

“你於我,好歹有救命之恩,我怎麽能只顧自己逃命,我不走!”

“你還沒找到家人,還沒弄清自己的身份,何苦留下,白白喪命,覆仇本就是我花家的事,與你一個外人沒關系,你若真想報答我,就幫我照顧好無愧。”

花無顏遞上包袱,目光哀求,淚水不知何時,滑落眼眶,一滴一滴,濺落塵埃。

長留下意識擡手,幫她擦掉眼淚,手伸到一半,卻又硬生生僵住,收回,“......你別哭了,我答應你便是。”

花無顏破涕為笑,淚花閃爍。

“姐姐,你為什麽要把我送走?你不要無愧了嗎?”小家夥探出半個腦袋,可憐兮兮地,望著花無顏。

好容易收起的淚水,再次決堤,花無顏背過身去,仰著頭,不讓眼淚滑落,不敢出聲,生怕一開口,暴露了壓抑已久的哽咽。

長留蹲下,摸了摸小家夥的頭頂,哄道:“姐姐怎麽會不要無愧呢,姐姐有事要忙,怕照顧不了你,所以讓長留哥哥,帶你去姑姑家玩幾天。”

“哦——”

小家夥恍然大悟,蹦到花無顏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那你什麽時候忙完?忙完一定要記得,來接無愧啊!”

花無顏咬緊唇瓣,待心上的酸澀散盡骨血,方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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