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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署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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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署契書

齊國公府內,明夫人已端坐於議事廳。

“茶已經涼了,再熱一壺新的。”明夫人面無表情。

侍女應下,隨即上了一壺新茶。

下首,是府內的管家,備好了紙墨,放在身旁的幾上。

春潮已經在齊國公府門前等候多時,一見浣溪的馬車來了,立刻迎了上去。

春潮並沒有多少表情:“溪兒姑娘,夫人等候多時了。”

浣溪自知理虧,趕忙致歉:“怪我怪我,睡誤了時辰。”

一路快步,從府門到主院,浣溪額上竟沁出了細細的汗。春潮在後面緊追著步子,還是被落下了一大截。

主院門口侍立的丫鬟正在踱著步子東張西望,見到浣溪的身影,一溜煙跑到室內傳告。

浣溪便徑直入了院子侯於室外。

“溪兒姑娘請進吧!”丫鬟出來把浣溪引了進去。

明夫人起身:“怪我,今日去府上相邀,下人沒有眼色,怕是擾了姑娘的好夢。”

明夫人微微笑著,只是那笑中帶著幾分疏離。

浣溪訕訕,撓了撓頭:“昨日看了夫人的鋪子,心中甚是喜歡,所以夜裏思量得多了些,沒想到竟整夜無寐。直到雞鳴,才睡了。”

明夫人坐下,拿起茶盞,用茶蓋子驅著杯中氤氳上來的熱氣,咽了一口茶:“天涼了,茶涼得也快。涼茶不能多吃,會傷了身子。”

顯然,明夫人還生著氣。

浣溪楞了下神,京圈貴人真真是不好相與的。

還以為明夫人同她是赤誠相見,現在看來,終究還是有隔閡。

她旋即嫣然一笑,那便使出她的小心思,同夫人周旋一番吧。

“夫人,”浣溪聲音甜甜:“溪兒是青川鎮長大的孩子,後來又去了女塾,如今長到十五歲,卻沒見過甚麽世面。托夫人的福,錦繡工坊的絲綢得到京中的貴人們的青睞。”

“以往山高路遠,錦繡工坊良絹再好,貴人富紳錢銀再多,若無夫人,也難得幾尺綢布。如今,錦繡工坊商肆將開,敞開大門迎客,對於月都是件莫大的好事。可見,好茶不怕晚。”

明夫人怔了怔神,微微頷首:“把我的好茶再熱一壺給溪兒姑娘看上。”

浣溪福身:“夫人的茶都是上乘的,溪兒愛喝。”

心中卸下負擔,浣溪才步履緩緩,落座到明夫人下首另一側的位子上。

明夫人臉上去了沈雲,此刻的笑儼然春風和煦。

她定睛道:“溪兒,你知道的,我盼著錦繡工坊的商肆開業不是一天兩天了。京圈的夫人們從我這拿絲綢,我從未賺過一分差價,這多年,賣出的都是人情。”

浣溪莞爾一笑:“夫人大愛,不因錢財磋磨。溪兒民間女子,望塵莫及。但溪兒明白,不能平平拿別人的好處,人情也是債。”

“聰明。”明夫人肯定地點了點頭:“與眼明心亮的人共事,是最暢快不過了。”

“還請夫人不要顧慮您和溪兒之間的情誼,正價收取就好。夫人把這一處地方租於我,浣溪已感激至深了。”浣溪一字一頓,這份人情債,浣溪並不想欠下。

她不能擔保錦繡工坊未來生意興隆,但是,和明夫人做生意,浣溪她,占不了便宜。

明夫人眸中含著深沈:“溪兒,不瞞你,我這間鋪子年租金二百兩。我本想向讓於你,只是這京都朝堂盤根錯節,怕是被人抓了鞭子,給齊國公再申飭個官商勾結的帽子。國公府不敢小視。”

這倒是實話。身在雲端,摔之才痛。身在泥中,才不怕摔。

明夫人是雲,浣溪是泥。

浣溪如遠山黛的眉峰一挑:“明白夫人的處境,斷不能讓齊國公府落了人把柄。溪兒下午便叫人將銀票送來府上。”

齊國公府的管家將一份擬好的契書置於廳內長長的案上。

浣溪挽袖,簽下名字,按下手印。

明夫人叫春潮收了契書,眼間眉中都帶著十分的慈愛:“溪兒,願你生意興隆。”

說罷,便將手中的一串名單交於浣溪:“這些人,都用過著錦繡工坊的料子。”

浣溪如獲至寶,嫣然一笑:“齊國公府介紹過來的人來,錦繡工坊額外送一件棱繡才的刺品。”

“棱繡才的刺品千金難得,姑娘當真可得?”春潮疑目直視。她盼棱繡才的刺品盼了五年,都沒能得到一件。

浣溪將寬袖撫下:“物以稀為貴,若棱繡才刺品見多,未嘗不可。”

明夫人眉梢見喜,嘴角抑不住地微揚:“那豈不是又平白舍了很多人情?”

“嘿嘿,但夫人並沒有欠下溪兒的人情,因為,若沒有夫人供給的這些單子,錦繡工坊難以在京都定身立足。”

說罷,浣溪便拱手要告辭。

明夫人從主座起身,送她至府門,直至看到她上了馬車,才返回居室中。

明夫人心情不錯,對春潮道:“我今日本想殺一殺她的威風,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有兩下子。”

春潮笑言:“齊國公府的家財雄厚,外人攀之莫及。”

明夫人搖搖頭:“這個浣溪不一般,她懼的不是齊國公府,她是自有乾坤在心。和那酒肆談吧,下個月,不再續租了。”

春潮應承下去。

明夫人從後面叫住她:“退他三個月的租金,不要生事才好。”

春潮有些不解:“合約上有規定,租約到前一個月,雙方任何一方都可提出解約。夫人,為何還要退?”

若是別的侍女問此話,明夫人早就不耐煩了。但是春潮於齊國公府有功,現又是官家太太,只得耐心解釋道:“這幾年,那酒商生意經營慘淡,怕是沒賺到什麽銀子。我想,等不了多久,他也就主動退約了。如今錦繡工坊插了這一道,由咱們提出,那酒商難免不心生不滿。幾個月的租金是小事,齊國公府居於京城這麽多年,一言一行都需謹慎。”

“春潮明白了,這便去辦。”

春潮乘坐上齊國公府的馬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

下朝後,明朗叫了宮裏的禦醫,和浣禮一道來府。

浣青坐於榻上,“咳咳”了兩聲,禦醫將手搭在了他手腕處的脈上。

禦醫用指尖感受著脈動,凝神良久,眉頭一皺,嘆了口氣。

浣禮見他神色暗沈,心下一沈:“禦醫,可借一步說話。”

禦醫知道他的意思,看了眼神顯得黯然的浣青,擺擺手:“浣大人,此癥倒也能治,不必回避著世叔。”

浣禮顏間的焦灼減了三分:“禦醫,如何治才好?”

“世叔風寒漸久,體內蓄的寒氣太甚,若不即時調理,恐怕越來越甚。”禦醫要過來浣青之前的藥方,說上面的藥都是緩癥之藥,並不能阻止病情發展。

浣娘子聞言頷首:“說的是呢,這幾年咳得越發嚴重了。”

浣溪眉頭緊鎖:“禦醫大人,這癥如何治?”

禦醫拿出一張紙,提筆寫下三個字—“熱神丹”:“世叔的病癥無法根治,用這熱丸調理,應能抑制住病情,不會再往深裏面發展了。只是這藥用的都是珍貴藥材,藥丸工藝制作覆雜,價格異常昂貴。”

浣青聞言,剛剛咳完的嗓子沙啞出一句:“我的病情我清楚,別白費那些銀錢了!”

瞧著爹爹飽經蒼蒼黑黝黝的臉,還有發間斑駁的銀絲,浣溪心頭一陣懊悔:若是早早攢夠銀錢,爹爹也不必受此番罪磨。

“爹爹,你要信禦醫大人。”浣溪將淚吞了下去,聲音都是發顫的。

這藥丸的價格,一顆便抵得上浣禮一日的俸祿。若要抑住病情,一日需要服兩顆。眾人算完這筆賬後,皆唏噓起來。

浣禮滿面愁容,左手是亟需藥物的父親,右手是妻小。

純畫見此,從人群後走上前來:“我手上還有閑銀,治病要緊。”

浣溪立即制止了她:“純畫姐姐,你的銀錢有定額,租鋪子已經拿出不少。爹爹的病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不能再用你的錢了。”

言下之意,浣青的病是無底洞,純畫的錢經不住花。

“哥哥的俸銀也有定數,供府上開銷吧。爹爹的病癥,我來想辦法。”浣溪的態度決絕。

明朗也移步向前,一襲白衣不染半粒塵沙:“明朗享朝廷俸祿,也願出綿薄之力。”

浣溪心想:上午時才和明夫人做別,已然了解了明夫人的性情,此事不便將明朗扯進來。於是欠了欠身,言道:“多謝明朗哥哥了,此事是浣府的事情,還是浣家人自己關上門來解決的好。”說罷,臉色微沈,不見顏色。

見她這幅狀態,明朗內心打了個寒顫:“我與浣兄、溪兒的交情甚厚,是斷不能袖手旁觀的,溪兒妹妹,我是實心實意......”

浣溪心中幽幽嘆了口氣,哪怕自己還有一絲希望,便不能有虧於齊國公府,無論是人情還是金錢。

禦醫收拾好藥箱,起身便告辭而去。

浣娘子一生沒有求過人,此時看向明朗,淚眼婆娑:“就當是借的......”

“借什麽借,你我回青川鎮去,別在這裏給禮兒他們添麻煩了。”

浣青嘶吼一句,眼中是抑不住的心酸。多花那些錢,也不過多索幾年命罷了。

浣溪眸中帶著清淚,看一眼爹娘:“溪兒有辦法,爹娘莫要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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