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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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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第 29 章

杜安宇眼前一黑, 頓時覺得一股氣血不斷的從胸腔裏面往上湧,刺的他頭皮發麻,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一個八歲的孩子, 平日裏懂事又乖巧,也從未欺負過人, 甚至在村子裏其他的小孩都嘲笑徐然是個傻子,不和他玩的時候, 特意和他做朋友。

怎麽就能……下這麽重的手?

有幾個年輕的警員無法忍受這樣殘忍的事實, 直接從豬圈裏面沖出去扶著外面的墻壁大吐特吐。

“不是……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苗青青駭然失色,瞳孔驟縮, 她肩膀微微顫抖著, 絕望呢喃,“那塊布……是軒軒失蹤那天早上出門穿的衣服上的, 我親手給他穿上去的啊……”

“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警官!”

女人淒厲的哭喊聲響起, 宛若絕望的野獸發出最後的哀鳴。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幫忙解釋了一句, “還能是什麽意思, 這殺豬匠把你兒子的屍體扔到豬圈裏面,讓豬給吃了唄。”

苗青青如遭雷擊,身體搖搖晃晃兩下後,再也堅持不住的倒了下去,張繼武忙伸手攬住她,可同樣失去兒子的他,也在這一刻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張繼武感覺仿佛有一股無法發洩的氣,在胸腔裏面橫沖直撞, 撞的他五臟六腑生疼,讓他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七月的艷陽天, 日光普照著大地,金燦燦的照在人身上,散發著暖意。

張繼武卻只覺得冷,一種到達骨頭縫裏,靈魂深處的冷,冷的他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骼都在發顫,“嘎吱嘎吱”的響著。

或許,他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留存在這裏的只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依靠著生命的本能在驅使。

可他是一家之主,他不能倒下,他必須堅強起來,照顧好妻子,處理好兒子的後事。

更重要的是,他一定要親眼看到這個害死了他兒子的兇手付出應有的代價!

張繼武眼底寒意迸射,目光如刀,他視線掃了一圈,繞過徐家的屋子,從齒縫裏吐露出幾個字眼,“徐建明,你別想跑!”

就算徐建明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把他找出來,給兒子報仇!

呂梧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猛然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巨大的聲音成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忍不住身體打顫,“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做流水席的那三頭豬好像都是從這個豬圈裏趕出來的……”

他栗栗危懼,冷汗淋漓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而且……宰了豬的那把刀,很有可能就是分屍的工具。”

“嘔——”

不知是誰率先yue了一聲,緊接著,幹嘔反胃的嘔吐聲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村民們原本只是想要過來看熱鬧,哪曾想到最後,這熱鬧竟然成為了他們自己!

不少村民這下再也顧不得看熱鬧了,紛紛跑回自己家裏去漱口,自欺欺人的覺得只要吐出來就不算他們吃的。

在一灘又一灘的嘔吐物裏,一股發酵腐爛的酸臭味道沖天而起,幾乎完全掩蓋了豬圈裏的糞臭味。

經過這件事情,恐怕這些村民們在未來的幾年裏都不會再碰任何一點豬肉了。

趙雲歸眉頭微蹙,一臉不忍的詢問言晰,“你吃了沒?”

言晰此時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去湊那個熱鬧,否則的話,恐怕他也會有心理陰影,他輕輕搖了搖頭,“我沒吃。”

“你小子,”趙雲歸一拳頭捶在他的胳膊上,難得調侃,“運氣倒還挺好。”

不是自己轄區內的案件,趙雲歸身上的嚴肅也少了幾分,他帶著打趣的語氣,“但是我有點好奇啊,你跟柯南究竟是什麽關系,為啥你走到哪,命案就發生到哪呢?”

言晰莞爾,思索一瞬後開口道,“或許,我倆上輩子是親戚。”

外人圍觀的功夫,杜安宇這邊已經和幾個警員,戴著手套把豬圈裏的食槽和堆積的糞便全部都翻了一遍。

可除了那一塊依稀可以辨認出藍色的布料以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的人體殘渣。

法醫組裝起來的張振軒的屍骨只有三分之二,剩下的那些骨頭和血肉,全部都進了這些畜牲的肚子!

杜安宇額角爆出幾根青筋,冷峻的面容出猙獰之色,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把這些豬全部都趕出去,聯系屠宰場的人來,開膛破肚!”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天,或許張振軒的那些屍骨殘骸早已經被這些豬的胃液給消化掉,連帶著糞便一塊被排洩了出來。

可只要有一絲希望,就絕對不能放棄。

杜安宇疾聲催促,“現在就宰,立刻找人來宰,把這些畜牲的胃全部都掏出來,不能再讓它們繼續消化下去了。”

事情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在徐家父子二人居住的地方搜查的警員又搜出來了東西。

“隊長,這個應該就是兇器。”

那是一把巨大的剔骨刀,上面血跡斑斑,應該已經用了很多年了,刀柄上面還有鐵銹,但刀刃卻被磨得十分的鋒利,即使濃厚的血跡覆蓋在上面,也依舊沒有辦法徹底掩蓋那冷冽的寒光。

剔骨刀被用保鮮膜包著,塞到了床墊底下,警員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取出來。

“裝起來,帶回警局化驗。”如果從這把剔骨刀上面檢查出張振軒的血液,那這就是給徐建明定罪的鐵證。

杜安宇冰冷的目光掃過一圈的人,“徐建明人呢?!立刻,馬上,把人給我抓回來!!!”

小警員被他的眼神駭到,結結巴巴的說,“沒……沒看到。”

似乎是今天早上張繼武和苗青青夫妻兩人來找言晰就算自己兒子在哪裏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殺豬匠徐建明了。

“都去找,”杜安宇怒意上頭,這是他從業幾十年來見到的最惡劣的一起案子,一定要將兇手抓捕歸案,給受害者家屬一個交代,“聯系局裏的同事,把手上的活全部都放下,全員出動,勢必要盡快找到徐建明。”

“是,隊長。”小警員應了一聲,扭頭就要去打電話,卻被趙雲歸給攔了下來,“你先等會。”

桐縣的警員們都有聽過趙雲歸的大名,小警員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頂著杜安宇幾乎快要吃人的目光,趙雲歸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有個現成的外掛你不用,何必浪費那麽多警力呢?”

杜安宇疑惑了一瞬後眸光微閃,“你是說言晰?”

趙雲歸笑容坦蕩,“那不然呢?”

杜安宇還是有些懷疑,“真的能行嗎?”

警員們找遍了徐家的屋子,卻根本沒有找到任何一張徐建明的照片。

剛才還誇下海口的趙雲歸頓時有些麻爪子,他訕訕地笑了笑,問言晰道,“沒有照片,你能算出來徐建明在哪嗎?”

言晰如實回答,“有生辰八字就可以。”

可在這小村子裏,小孩子過生日或許還會慶賀一下,沒有哪個大人會專門過生日的,因此問了一圈下來,得到了四個不同的屬於徐建明的出生年月日,且還每一個都不確定。

“姨姥姥應該知道吧?”呂梧眉間一跳,恍然開口,“她對村子裏的事情如數家珍,我現在就去問問。”

說完這話,他就直接一溜煙的跑走了。

杜安宇並不是一個被動等待的人,在呂梧去問呂老太太的間隙,安排了警員去徐建明常去的地方尋找。

沒過一會,呂梧氣喘籲籲的跑回來了,他站在原地,雙手撐在膝蓋上,緩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一九七八年四月初三,下午七八點左右生的。”

“確定嗎?”杜安宇記下這個日期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

呂梧重重點頭,“姨姥姥年輕的時候是個接生婆,徐建明是她親手接生的,她有一個專門的小本,記錄了她接生的那些孩子具體的出生日期,不會錯。”

只要有一個人的照片,通過面相就可以測算禍兇福吉,但倘若沒有的話,僅憑生辰八字也可以。

小六壬推算法是一種古老的占蔔方法,它的算法基於農歷的時間,通過人手指頭上的十天幹和十二地支推算。

言晰微垂下眸,手指飛快的動了起來,片刻後,他停下,打開了手機的地圖,修長的指節在地圖上的某一個地方點了點,“就是這裏。”

杜安宇看著言晰點出來的地方眉頭緊鎖,“你確定?”

按照地圖上的標志,徐建明竟然在南關鎮唯一的一個大型超市裏。

明知道警察已經調查到了這裏,他不想著逃命,反而跑去超市裏面買東西?

這也太過於離奇了一些。

但終究這都是一個線索,杜安宇決定立刻趕往南關鎮。

因為有警員被他派出去聯系屠宰場那邊的人了,所以車子有些不太夠,再加上苗青青和張振軒一定要親眼看到徐建明被抓住,所以言晰和趙雲歸就留在了清水村。

反正徐建明一時半會也不會離開那個超市,杜安宇他們一定能抓到人,言晰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警車呼嘯著遠去,徐家的屋子和豬圈都被警員用警戒線圍了起來,留在這裏繼續偵查現場的警員揮了揮手,催促村民,“都別看了,天都黑了,早點兒回去休息,睡覺。”

村民們圍著這裏指指點點,有的散去了,但還有一半的人未曾離開。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時不時的將視線投向徐家的豬圈,又小聲的說些什麽,接著,人群中發出一聲“嗷——”的長嘆。

不遠處,徐然還在聲嘶力竭的哭著,“救軒軒……爸爸……軒軒,不死……”

可他智商只有三歲,說話的時候只會一個詞一個詞的往外蹦,沒有人知道他具體要表達出什麽意思。

即便他很無辜,他什麽也不懂,可終究讓張振軒屍骨無存的人是他的爸爸。

頓時,除了緩緩拍著徐然的背試圖安撫他情緒的崔招娣以外,其他的村民全部都有意識的遠離了他,看著他的目光,也由一開始的嫌棄變為了深深的厭惡,甚至還夾雜著幾分恨意和憤怒。

“不是的……”崔招娣搖著頭,拼命的解釋,“徐叔叔不會殺了軒軒的,他很好,他還給我們肉吃,他知道軒軒是我們的朋友,他不會這麽做。”

崔招娣的姥姥姥爺都討厭她,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她的媽媽崔麗麗肯定已經嫁人了,那樣崔麗麗就會乖乖留在他們的身邊,不至於到現在幾年過去都杳無音訊,也不往家裏寄錢。

他們覺得崔招娣是個賠錢貨,養她也是白養,平日裏家裏的大活小活也都丟給崔招娣幹。

他們甚至還不願意讓崔招娣去上學,因為她去上學了,就沒有人在家洗衣做飯了,最後還是鎮子上的工作人員到家裏來再三勸告,甚至明確他們如果不把崔招娣送去學校,就要把他們抓到監獄裏去以後,他們才不得不讓崔招娣去念書。

這就是崔招娣明明年紀大,卻依舊和張振軒成為了同桌的緣由。

村子裏的年輕人很少,絕大部分都是老人,所以他們都喜歡男孩。

唯有張振軒和徐建明例外。

張振軒會經常把父母從外地給他寄來的好吃的,好玩的分享給崔招娣,而徐建明則是經常給崔招娣送一些吃的。

他曾經用那雙砍豬骨頭,還沾著血跡的手,拿了滿滿一把糖塞進崔招娣懷裏,也用那雙粗糙的大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在崔招娣被姥姥姥爺趕出家門,無處可去的時候,溫柔的把她邀請回家。

徐家的屋子裏,還有一張專門給崔招娣睡覺用的折疊床。

在崔招娣的幻想當中,爸爸應當也就是徐建明這個樣子了。

她知道徐建明是好人,不可能沒有理由的去殺了張振軒,還用這麽殘忍的手段。

可她一個小姑娘的解釋在血淋淋的事實面前,實在是太過於蒼白無力了,根本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她。

徐然還在哭,他雖然智商只有三歲,但他的生理年齡已經達到了十五歲,他長得又高又瘦,此時鼻涕眼淚淌了滿臉,看起來格外的滑稽。

“啪——”

有個小孩抓起一顆石子扔在了徐然的身上,打的他身體一顫,緊接著那小孩氣憤的話語傳了過來,“殺人販的兒子,打死他!”

“徐叔叔不是殺人犯!這裏面肯定有誤會,警察叔叔會找到真相的,”崔招娣站起身來,張開雙手擋在徐然的面前,“你們不可以欺負徐然,要不然警察叔叔也會把你們給抓起來。”

“我呸!你跟個傻子玩,你還保護殺人犯,你也是個壞蛋!”

小孩子的惡意來得毫無理由,他們撿起路上的石頭,接三連四的砸向崔招娣和徐然,“打死你們!壞蛋!”

“去死吧!”

卻突然,一陣不知道哪裏來的藍光乍現,將那些砸向崔招娣和徐然的小石子盡數擋了下來。

石子調轉方向,宛若利箭一般疾射而去,一顆顆深深沒入旁邊的大樹裏,在樹幹上留下了好幾個深洞。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動手的那幾個小孩子縮手縮腳,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了。

“誰允許你們欺負人的?”言晰微涼的嗓音傳來,語帶威脅,“下次再用石頭砸人,我就把石頭打回你們自己身上去,就像那棵樹一樣,聽明白了沒?”

剛才還兇巴巴的幾個小孩子,頓時縮成了鵪鶉,小雞啄米般點著頭,“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孩安靜了下來,幾個家長卻有些不樂意,一個大爺瞇著眼睛,張嘴就開罵,“哪裏來的小赤佬!我孫子輪得到你來教訓?!”

果然,有熊孩子的地方就一定有熊家長。

言晰眸光一閃,“既然如此,那我就教訓教訓你好了。”

“什麽?”那大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緊接著就感覺到自己的頭頂一涼。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摸到了一片光滑。

——他的頭發都不見了!

可明明言晰距離他最起碼有三米遠!

大爺面露惶恐,雙腿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退,“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言晰笑瞇瞇的,歪著腦袋,“你剛才是沒看到嗎?我可是會術法的,要是教不好你孫子,我不介意幫你教一教,順帶著,還可以教教你。”

這個大爺並走去圍觀呂家遷祖墳,自然也就不清楚言晰那些神秘莫測的手段,所以剛才才在其他幾個家長都不敢吭聲的時候率先指責言晰。

方才他顧著和身旁的一個大娘聊天了,沒有看到言晰把那些石子打進大樹的一幕,只知道言晰不過一個毛頭小子竟然敢教訓他的孫子。

可現在,他嚇的心臟砰砰直跳。

於是,大爺的態度一整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他竟然直接當場就跪了下來,“神仙顯靈了!是我沒長眼睛,我錯了,求求神仙不要罰我……”

言晰:……

倒也不必如此。

他一臉無奈的去將大爺攙扶了起來,“小孩子不懂事,分不清楚善惡,但是你們做家長的不會分不清,寵愛孩子可以,但最基本的善惡觀要教給他們。”

現在的言晰在爺的眼中就是天上的神靈降世,說什麽他都相信,“是是是,我回去一定好好教。”

言晰剛一轉身,一對老夫妻風風火火的從遠處趕了過來,崔招娣第一時間就往徐然身後躲去。

可那老太太速度實在太快,上來就揪住了崔招娣的耳朵,“你個死丫頭,平常跟這個傻子玩也就罷了,他爸都殺了人了你還護著他,你是想要氣死我嗎?!”

崔老太太手上力氣不小,崔招娣的耳朵瞬間就被扯紅了,她疼的直流淚,可卻又不敢掙紮,只是小聲的辯解著,“徐叔叔是好人。”

曾經無數次的經歷告訴過她,在被打罵的時候只有乖乖認錯,否則的話,迎接她的將會是更加狠戾的打罵。

“好個屁!”崔老太太一巴掌扇了上去,直打的崔招娣重重摔在地上,夏天天熱,她穿著短袖短褲,膝蓋和手肘摩擦在粗糙的地面上,眨眼間就見了血。

言晰皺了皺眉,正要上前,呂詩慧一把將崔招娣摟進了懷裏,兇巴巴的瞪著崔老太太,“她真的是你孫女嗎?!你怎麽舍得這麽打她?!”

呂詩慧在家做全職太太,生有一子一女,相比於皮小子,嬌嬌軟軟的女兒更讓她喜歡,看到崔招娣開雙臂護在徐然面前的時候,她真的很被這個小姑娘感動。

她長得又瘦又小,可卻滿臉堅毅,小的身體裏仿佛蘊藏著無盡的能量。

她之前還想著,等到回到江城以後,她就和丈夫商量一下資助崔招娣,一直讓她上完大學。

可現在看來,她資助的錢財恐怕並不會真的被運用到這個小女孩的身上,她得另外想想辦法了。

“你誰啊?!憑什麽來管我們家的事?”崔老太太滿臉兇相,嗓門大的驚人。

“你管我們是誰,只是單純的看不慣你這樣對待一個小姑娘罷了。”呂梧走過來,站在呂詩慧身邊。

他常年健身,長的人高馬大的,再加上那一身的腱子肉,繃著個臉站在那裏,唬人極了。

崔老太太的嗓門不由自主的降了下去,“我……我只是教訓自家孫女,關你什麽事……”

她話沒說完,言晰手指微動,崔老太太忽然腳下一崴,猝不及防的摔了個狗吃屎。

爬起來的時候,不僅摔了一臉的灰,鼻子還磕到了地上,兩股鼻血順著鼻孔不斷的往下湧,混著地上的土和灰,看起來狼狽極了。

崔老太太摔得眼冒金星,一手捂著鼻子,一手伸向崔老頭,“快快快,扶我一下……”

因為要先回去處理鼻血,老太太也沒那個時間來管崔招娣。

徐然家裏也沒人,把他扔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呂家人最終決定把崔招娣和徐然都帶回去。

因著那三頭豬是從徐建明的豬圈裏趕出來的緣故,那些豬肉他們也不敢再吃,隨意的找了個地方埋了進去,晚餐就吃的格外簡單。

吃飯的時候,言晰再次關註了一下徐然,發現他的面相竟突然變了。

之前的徐然鼻子歪斜,財帛宮被一股濃烈的煞氣纏繞,此時卻變成了五官端正,這種面相上五官的細微變化一般人不會看得出來,但卻逃不出相師的眼睛。

按照之前的面相,徐然應當一生窮苦的命格,從這一刻開始的他,雖然不會大富大貴,卻也能夠平凡的過完一輩子。

對於他這樣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而言,似乎普通平凡的過完一輩子,也已經是一件足夠幸福的事。

——

這一邊,杜安宇帶人包圍了超市,找到徐建明的時候,他手裏正推著一個購物車,車子裏放了滿滿一車的零食,他還在貨架前挑挑揀揀,準備拿新的零食放進去。

杜安宇站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他,“徐建明,你涉嫌殺害清水村兒童張振軒,我們現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

徐建明擡起了頭來,因為常年殺豬的緣故,他長得很強壯,夏天的衣服很薄,勾勒出他身上蒼實有力的肌肉。

他看起來很兇,沒有刮的胡茬黑乎乎的糊在臉上,可他的表情卻和他的長相十分不相符。

他輕輕的笑了笑,帶著幾分靦腆的意味,似乎是對這一天早有預料,他並沒有要逃跑的打算,反而主動迎了上來,他一瘸一拐的走著,小心翼翼試探著開口,“警官,能不能等我給這些零食結了賬?”

其實警察們早已經圍住了這個超市的各個出口,就算徐建明想要逃離,也終究無路可逃。

杜安宇點了點頭,“給你三分鐘時間。”

徐建明付了款,提著滿滿兩大袋子的零食給杜安宇,“警官,能拜托你拿去給我兒子嗎?”

“他不知道自己弄吃的,我不在,他會害怕的,這些零食能夠讓他安靜下來。”

看樣子,徐建明似乎在張振軒的屍體剛剛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逮捕的準備。

杜安宇答應了他,拿出手銬銬住了他的雙手,壓著他前往警局,徐建明全程都沒有任何的掙紮,配合極了。

張繼武和苗青青坐在另外一輛警車上,看到徐建明被壓著出來,心中的恨意再也忍不住,如海嘯般噴湧而來。

苗青青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你個殺人犯!你不得好死!我的軒軒那麽小……”

“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槍斃他!槍斃他啊!”

張繼武沒有說話,他的臉陰沈的幾乎能夠滴下水,投向徐建明目光當中湧現出殺意。

他的恨,並不比苗青青少。

讓張繼武和苗青青親眼見到了徐建明被逮捕的現場,了確了他們一樁心願,杜安宇安排人將他們送了回去,又帶著徐建明回到警局。

——

徐建明右腿有殘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他年輕的時候在外頭跑車,一輛大貨車運著滿滿的物資,從一個省到另外一個省,一趟下來能掙幾千塊錢,當時的徐家是村裏的富戶。

十二年前,徐然三歲的那個冬夜,他高燒到驚厥,那時的鎮子上沒有正兒八經的醫院,徐然這樣嚴重的情況必須要到縣裏的醫院去才行。

冒著大雪,徐建明開著大貨車,由妻子抱著徐然副駕駛上,往縣城裏面趕。

可那天的雪下的實在是太大了,路上也太滑太滑,徐建明心中著急沒有控制好速度,貨車從山路上沖了下去。

妻子把小小的徐然緊緊護在懷裏,可她自己卻因為身受重傷離世了,而徐建明也在這場車禍中落下了殘疾。

等他們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徐然始終在發燒,經過醫生的搶救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但卻燒壞了腦子,從此智商只能停留在三歲的年紀。

自此徐建明放棄了跑車這條路,在村子裏面圈了一塊地方,建了豬圈,開始養豬,成為了一名殺豬匠。

社會在發展,村子裏的村民們日子過的也越來越好了,他們不像曾經十天半個月才能割一次肉,因此徐建明的生意還不錯,也賺了一些錢。

他很愛他的妻子,也愛徐然,即便這些年斷斷續續都有人上門給他介紹對象,可他卻從未表現出想要再婚的打算,只獨自一個人養豬,殺豬,養兒子。

徐然沒有太多的生活自理能力,徐建明就想著在自己還能幹得動的時候,多給兒子存點錢,能讓他有最起碼的生活保障。

想到兒子,徐建明胡茬遍布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溫柔的神色來,面對杜安宇的審問,他答的毫不猶豫,“沒錯,張振軒是我殺的。”

做記錄的警員狠狠啐了他一口,“呸!人渣!”

杜安宇仿佛全然沒有看到,只沈著臉問,“具體怎麽犯案的,把過程說清楚。”

徐建明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是陷入了回憶當中,“那天,我賣完豬肉回家,正好看到張振軒欺負我兒子,我怒從中來,直接就拿著剔骨刀捅了他好幾刀,等到他躺在地上不動了,我才意識到我殺了人。”

徐建明在敘述的時候,神情始終很平靜,仿佛他殺的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和曾經他宰過的那些豬一模一樣,“我擔心被發現,就把他帶回家放在了豬圈裏,用刀分成了很多塊,想著豬把他吃掉了,就不會留下痕跡。”

他喝了口水,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第二天我去看的時候,卻發現我養的那些豬並沒有把他全部吃完,我害怕會被來買豬的人發現,就拿家裏裝茶葉的編織袋把剩下的屍塊裝了起來,扔到了不同的地方。”

說完這些,他微微垂下了頭,聲音有些沙啞,“警察同志,全部都是我幹的,我承認,你們槍斃我吧。”

趙雲歸直接給氣笑了,他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厲聲呵斥,“徐建明,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說謊!”

根據法醫的驗屍報告,張振軒的致命傷在頭部,有人用鈍器從背後擊打了他,導致他顱骨凹陷,顱內出血而亡。

張振軒屍骨上面確實有很多刀劃過的痕跡,但那全部都是死後造成的。

徐建明有些慌張,眼珠子四處亂瞟,可卻依舊不改供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人就是我殺的,我殺人都承認了,我還有什麽好說謊的?”

“好,”杜安宇點點頭,目光直勾勾的看了過去,“那你告訴我,你是幾點碰到的張振軒?”

徐建明似乎被問懵了,反應遲鈍了兩秒鐘,“下……下午四點多。”

徐然沒有上學,徐建明根本不知道小學放學的時間,只隨意說了一個。

“四點多,”杜安宇重覆了一遍他的話,緊接著猛然拔高音量,“五點鐘的時候張振軒還出現在溪堂村村口的監控裏,你告訴我你是四點多殺了他?”

南關鎮上面是有監控的,根據視頻,可以清楚的看到張振軒在下午四點三十七分和崔招娣一起出了校門。

當天是集市,崔招娣要幫姥姥姥爺去賣家裏種的菜,所以張振軒就和崔招娣分開,獨自一個人回家了。

溪堂村的村口也有監控,可以看到張振軒在五點零四分經過,他似乎心情很好,背著書包一蹦一跳。

從村口到張振軒家,大概七八分鐘的路程,他就消失在了這短短幾百米的路上,再次出現,就變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碎屍。

杜安宇厲聲呵斥,“徐建明,你到底為什麽要說謊?!”

“那就是我記錯了,”徐建明縮了縮脖子,“是五點多,我之前記錯了,我就是五點多殺的他。”

無論杜安宇如何問詢,徐建明始終咬死了是自己動的手。

眼看著暫時也問不出來什麽結果,杜安宇幹脆把他晾在那裏,離開了審訊室。

杜安宇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深吸了一口氣,給屠宰場那邊的同事打了個電話過去,“情況怎麽樣?”

屠宰場裏,徐建明家裏的那幾十頭大肥豬已經全部都被開膛破肚了,他們的胃被掏了出來,裏面的殘渣都被仔細的檢查過一遍。

但很可惜,時間過的太久了,那些碎屍殘骸早已經全部被消化,沒有檢查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小警員的聲音帶著哽咽,“隊長,什麽都沒有。”

一個八歲的孩子,三分之一的骨頭和血肉都被豬吃的一幹二凈,在胃液裏被消化掉,又隨著糞便一並被排了出來。

杜安宇單手扶額,眼神疲憊,兇手……到底是誰?

案件太過於覆雜惡劣,又十分緊急,警隊的人都幾乎是在加班加點的工作,杜安宇只在自己的辦公桌上趴著瞇了兩個多小時,天剛剛亮,他就起來了。

他準備再去審訊徐建明,審訓室裏只有一個椅子,徐建明的雙手還被銬了起來,他的身體沒有辦法躺下,就這樣坐了幾個小時肯定又累又困,趁著他腦子不太清醒,或許可以套出話來。

“隊長,”加班了一夜的法醫,敲開了辦公室的門,“從徐建明家裏翻出來的那把剔骨刀檢測結果出來了,上面的血跡確實是屬於張振軒。”

“但是,”法醫頓了一下,遲疑道,“剔骨刀上的血液都是死後血,也就是說這把刀只是用來分屍的,真正殺死張振軒的兇器不是它。”

“我知道了。”杜安宇啞著嗓子說了一聲,他只覺得頭疼欲裂,案件調查到了這裏,越發的撲朔迷離了起來。

疑似的兇案現場,疑似的兇器都在徐建明家裏,而徐建明本人也承認了殺人。

可證據卻告訴他們,不是這樣的。

徐建明既然已經承認殺了人,甚至主動交代了分屍的經過,那他就沒有必要在時間點和一開始殺害張振軒的過程上說謊。

也就是說,徐建明參與了分屍,但真正殺了張振軒的,卻並不是他。

唯一能夠解釋他的動機的,就是他是為了替人頂罪!

而能讓他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保護的人,似乎也就只有一個。

“徐!然!”杜安宇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名字,“整隊,出發去清水村。”

“是!”

警局裏忙碌了起來,杜安宇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按下接聽鍵,對面傳來一名警員無比激動的聲音,“隊長!找到兇器和第一案發現場了!”

“在清水村後山的石橋這裏,我們找到了一塊帶血的石頭,從上面提取到了指紋,這附近還有屍體被拖拽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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