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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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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恍惚

杜衡是被自己疼醒的。

他體內魔氣又在躁動了,杜衡一個打挺從床上起來,從衣袍中拿出了準備的藥罐。

平日裏他體內的神器之力與魔氣就像陰陽兩極,維持著微妙的平衡,若是其中一個過於強大,則會導致二者失衡,兩股力量互相拉扯,那感覺真是生不如死。

一般來說,神器之力比較穩定,而魔氣則容易受到各種影響而失去控制。

上次在滄洲城中,他因救人心切強行提升了“轉輪”之力,使得兩種力量失衡,進而導致魔氣失控,幸虧樂正嵐及時趕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藥丸是他和樂正嵐瞎琢磨出來的,他倆沒一個通藥理,硬是從一堆藥書中扒出了這麽一個配方,正好可以壓制他體內的魔氣。

這藥治標不治本,但還是可以減少鳳止對他的牽制。

杜衡從罐中倒出幾粒藥丸,一股腦兒咽了下去,這才感覺好多了。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自己甫一見到若關山就緊張地給人家磕了個頭,還…還在見微和他師父面前暈過去了……

這真是…要多丟臉有多丟臉啊啊啊啊啊!

我一世英名在師徒倆面前都丟盡了!

杜衡倒在床上,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裏,無聲地抓狂了好一會兒。

不行!杜衡從枕頭裏擡起頭,我得挽救一下自己在師父面前的形象。

杜衡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對著鏡子理了理衣襟,然後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笑容。

結果自己沒忍住先幹嘔了幾下,好假的笑啊。

他重新調整後下了樓,找到客棧的小二嘀嘀咕咕商量了一番,然後兩人哥倆好地往後廚走了。

忙活了三刻鐘,杜衡臉帶笑意地提著裝得滿滿的食盒走到了若關山的房間門口。

他深呼吸了幾下,然後擡手敲響了門。

“請進。”

杜衡忙推開了門,正看到屋內若關山與若見微師徒二人相對而坐,正在飲茶。

若見微看他走進來,放茶的手一頓,正要開口說話,就見杜衡已經快步走到若關山身邊,露出討好的笑容,狗腿子似的說道:“師…若長老,你們說了半天一定餓了吧,我給您和見微做了些好吃的。”

他說著就要打開食盒,忽聽若見微掩唇咳了一聲。

杜衡手一抖,擡頭疑惑地看向若見微,就見若見微以眼神示意他看若關山。

於是杜衡一臉懵地看向若關山,正聽若關山開口道:“不必稱我為若長老,見微已將你二人之事告與我了。”

杜衡楞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臉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忙道:“是,師父!”

求如寺。

方丈以度化之法消解凈思身上的魔氣已過了幾個時辰,凈悟守在屋外,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不禁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與凈思是雙生子,因被佛門之人識為難得一見的慧根而被帶回了無量山,拜念慈方丈為師。

他小時候頑劣的很,不肯好好聽山中的大師講經,滿山地跑,爬樹、掏鳥窩、下水、摸魚…整個無量山都被他翻了個底朝天,那時他屁股後面總是追著拿著棍棒要打他的大師,而他總能趁人不註意溜得不見蹤影。

凈思性子沈靜,整日就是聽經、學禪、打坐,他從眾人眼皮底下溜走之後,大多是偷偷摸進凈思的房間,變著法地騷擾正在入定的兄長。

凈思睜開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笑臉,無奈道:“小悟,別鬧了。”

“唉,”凈悟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抱怨道,“哥,你每天在房裏一坐就是幾個時辰,難道不悶嗎,我都快無聊死了。”

凈思定定地看著他:“佛法精深,須得靜心參悟。”

“我靜不下來,”凈悟癟著嘴,“我每天腦子裏想的都是山裏的鳥有沒有生蛋,下雨後有沒有泥鰍能捉,還有師父頭上什麽時候能長出頭發來,哪裏還有地方放佛經啊…”

凈思聽他說得越來越離譜,輕聲笑了出來,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你這是不務正業,今日大師要你抄的佛經必然還沒動筆了。”

“哎呦,”凈悟捂住自己的腦袋委屈道,“那老頭兒講經太無聊,我都快睡著了,啥都沒聽懂,對了…”

他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凈思:“哥,你聽得那麽認真,要不你給我講講吧。”

“唉…”凈思被他拉著坐到了桌前,嘆氣道:“好罷,那你要好好聽,不準再打瞌睡了。”

山中時日便這樣度過。

佛門講求修心以證道,是故每一個弟子皆要由師父觀察各自心性後,為其指明一條修行的“道”。

那一日,念慈將兄弟二人叫到面前,言時機已到,該是為二人授予修行之道的時候了。

老方丈看著面色沈靜的凈思,緩緩道:“凈思,你天生性情淡薄,輕於紅塵俗事,為師為你指明之道名為‘無我’,此道艱難之處,在於須得摒棄七情六欲,方能有所精進,終至證道成神。”

凈悟心裏一驚,擡起頭來看著師父,張口想要反駁什麽,卻聽身旁凈思已經淡淡開口道:“弟子受教。”

念慈又看向凈悟,半晌未發一言,最後嘆氣道:“凈悟,你生性不羈,不為世俗規矩所困囿,行事多有自己的想法作風,為師為你指明之道名為‘從心’,此道艱難之處,在於須得時刻觀心自問,以避免心有蒙蔽,而至誤入歧途,你可明白?”靈魊尛説

凈悟心有不平,忍不住反問道:“弟子不明,為何師兄心性堅定,不能修這‘從心’之道,非得修什麽‘無我’道,摒棄七情六欲?”

念慈看著少年眼中的不解與難平,只是淡淡回道:“人心不同,道途不同,各有緣法,不可並論。”

凈悟還想再說,卻被凈思拽住了衣袖,他最終只是深深拜了下去,回道:“弟子…受教。”

因著若關山來到,三人在小城裏逗留了幾日,杜衡每日變著法子討好若關山,其狗腿程度直教若見微嘆為觀止。

杜衡在床上鋪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嘴裏不停念叨:“見微吶,你說我送師父哪件衣服好呢?這件?這件?還是這件?”

若見微實在看不下去了,揪著他的耳朵把他帶到一旁,黑著臉道:“師父哪件都不需要,你別再亂買了。”

“我哪有亂買啊,”杜衡哼哼道,“師父他老人家不是挺喜歡的嘛。”

“師父那是不好意思打擊你,”若見微仍是黑著臉,“你也不算算這幾日都給師父買了多少東西了。”

杜衡看著他,半晌傾身上前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笑道:“見微,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若見微的耳朵可疑地紅了,板著臉道:“總…總之師父明日就要回蒼梧山了,你我請師父吃頓飯便好,不必送這些了。”

“好吧,”杜衡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既然某些小氣鬼連自己師父的醋都吃,我就答應他好了。”

次日,兩人請若關山在城中的飯館裏吃飯。

因為是為師父送行,杜衡便點了些酒佐菜。

其實他喝酒不太行,喝多了容易上頭。但有的人就是不能喝偏要喝,從前在幽都山時,樂正嵐沒少拿此時嘲笑他。

不過今日杜衡顯然不記得自己酒量差這件事了。

雖然他這幾日努力在師父面前挽救形象,但每次見到若關山時候他還是止不住地緊張,飯桌上他坐在若關山對面,一擡頭就能碰到對方的目光,別提有多刺激了。

為了給自己壯膽,他拿起手邊的酒杯就是一頓猛灌,結果喝了酒對著師父話就更多,話更多就容易緊張,一緊張就又給自己灌一杯酒,酒喝多了就上了頭。

幾大杯下去,杜衡的雙頰已經是紅通通的了。

“師…師父,”杜衡大著舌頭,拉起若見微的手對若關山道,“您…您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虧待見微的…爭取…爭取早日…給您生…生個…徒孫……”

若見微的臉“唰”地紅了,就連向來少有表情的若關山也一臉哭笑不得。

若見微要把自己的手抽回去,結果杜衡死死拽著他不放手,又拿起個酒杯往若關山面前送去:“師父…我…我請您…您喝我倆的喜…喜酒……”

若關山伸手去接,結果這人酒杯攥得緊緊的,不知是要給還是不給,搞得若關山頗有些尷尬,只好又收回了手。

若見微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你不是要給師父喝麽?”

杜衡看到有人要搶自己的酒杯,頓時不幹了,他一把收回了手,仰頭把酒杯裏的酒一幹而盡,“砰”地一聲把杯子放到桌上,大喊一聲:“滿上!今日我們不…不歸不醉!”

若見微簡直服了他了。

三人吃得差不多了,後半段主要是陪著杜衡發瘋。

若關山對若見微道:“如此,為師便先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和杜衡。”

若見微一手扶著還要張牙舞爪的杜衡,回道:“徒兒送送師父吧。”

杜衡聞言,也胡亂開口道:“徒兒送…送師父。”

“不必了,”若關山看了眼杜衡,而後朝向若見微道,“他醉成這樣,你將他送回去好好休息罷,為師這就走了。”

“師父路上小心。”若見微制住杜衡亂摸的手,朝若關山行了個禮。

若關山向他點了點頭,而後獨自離開了飯館。

若見微向小二結賬時,杜衡已經在旁邊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們出來時天色已經很晚了,若見微背著一身酒氣的杜衡在寂靜的街道上走著。

杜衡灼熱的呼吸噴薄在他脖頸上:“見…見微……”

“嗯?”

“師…師父…離開了?”

“嗯。”

“師父…他會…會不會…討厭我…啊……”

這人居然在擔心這個,若見微無奈道:“怎麽會呢?師父不是把你送他的東西都收下了。”

“哦…那…那就好。”

杜衡說完這句,過了許久才又開口:“見…見微……”

“又怎麽了?”

“我…我餓了,我…我們去…去吃飯…吧,我…我給你買…買你愛吃的甜…甜糕……”

若見微心裏又甜又好笑:“咱們不是剛吃完麽?”

“哦…這…這樣啊。”

背上的人又沒聲了。

月光灑在面前的青磚上,若見微踩著月光走在回客棧的路,他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恍惚。

好像很久以前…不知道是多久…他也曾這樣背著一個醉酒的人,走過一條灑滿月光的長街。

他心中驟然湧上一股巨大的不知名的悲傷,就像是馬上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似的。

若見微張了張口,感到喉中有些幹澀。

他喚道:“阿衡?”

“嗯。”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飄散在夜色中。

於是那顆不安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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