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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封神★囚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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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封神★囚鳳(完)

在昆侖果然是最自由的。

因為熟悉, 所以去哪裏都可以,昆侖山的小妖們如今輕易也近不了桑伊的身, 不用擔心會有猛獸靠近。

桑伊在孔雀的目光中找了柴火支起鍋來。

孔雀不明所以,“你做什麽?”

“做鮮魚湯。”桑伊指了指旁邊的溪流,“我還看到旁邊有蘑菇,就做蘑菇燉魚吧。”

孔雀:“……你會做?”

“不知道,我試試。”桑伊信心滿滿,“我看到其他人做過,我覺得我也可以。”

孔雀:“……”

它實在不相信桑伊這十指不沾陽春的模樣會熬湯。

“等我把這些所有調料放進去……你看這是我采的薄荷,等等我去摘幾個蘑菇回來,孔雀你給我抓兩條魚。”

孔雀:“……”

好吧。

它皺著眉去水裏給桑伊抓魚, 抓完魚上來桑伊已經摘了許多蘑菇回來, 五顏六色的, 看起來倒是漂亮。

桑伊等著水燒開了,把洗幹凈的蘑菇丟進去,他盯著魚思考了一下看向孔雀,“你會清理魚嗎?”

孔雀咬牙:“你看看我這模樣我會清理嗎?”

“也是……”桑伊撇撇嘴,使著法術給魚清理幹凈, 然後一股腦丟進鍋裏,“我知道,熬湯就得這樣,什麽都放進去才好吃。”

孔雀:“……”怎麽看這樣做出來都不會好吃吧?

魚湯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桑伊舀了一勺嘗了嘗,皺起眉來。

“好喝嗎?”孔雀問

桑伊:“……要不你試試。”

孔雀婉拒了, 桑伊有些遺憾, “其實還可以,要不你試試吧?”

孔雀婉拒, “不必了。”

桑伊緊皺眉頭想,湯不好喝,說不定魚和蘑菇好吃呢,而且蘑菇那麽漂亮……吃起來應該也不錯吧。

他這樣想著,夾了個蘑菇吃進嘴裏,古怪的味道在一瞬間入侵味蕾,桑伊哽在原地。

“怎麽樣?”孔雀問。

桑伊:“……”

他艱難咽下,“算了,我不適合做飯。”

孔雀:“……意料之中。”

桑伊:“……”

他也很想學著做一點自己能吃的好嗎?桑伊不太想放棄,他道,“我再試試。”

孔雀蹲下來,“那你試試吧,我看著。”

桑伊重新抓了魚,這次他試著給魚去了腥,決定最後再放香辛料。

蘑菇在水裏燒開,顏色變得深沈,桑伊這才把魚丟進去,他嘀咕著,“什麽時候下山去買食譜吧……這個時代有食譜存在嗎?”

孔雀盯著快要熄滅的火提醒了一句,“火。”

桑伊丟了個火團進去加了把火,這會兒湯的味道和之前不一樣了,有種香味。

桑伊舀了蘑菇和湯上來吹了吹氣,然後吃進去,孔雀盯著他問,“怎麽樣?”

桑伊繃著臉,艱難開口,“可能……魚會好吃一點呢?”

事實證明,湯不好喝,蘑菇不好吃,魚也不好吃,桑伊沮喪極了,“還是讓師父來幫我吧。”

孔雀無語,它邁著四方步道,“走吧,回去了。”

桑伊沒有回去,他盯著那鍋湯,思考著怎麽處理比較好,倒了的話好像有點浪費了,可太難吃了根本吃不下去。

桑伊幽幽嘆氣,打了個哈欠躺到一旁的石頭上,聽著耳邊潺潺流水聲,他瞇著眼睛想,剩下的時間都在這裏度過也很好,想到這裏,桑伊又開始苦惱,他離開的時候到底怎麽做比較好?

算了,時間還早,到時候再說吧,現在去思考還未發生的事情只能徒增煩惱罷了。

桑伊躺了片刻忽然睜開眼偏頭看過去。

男人目光幽怨地看著他,像極了人間的怨夫。

“師父。”桑伊眼前恍惚了一陣,“你怎麽——師叔!”

面前的人根本不是玉清而是通天,桑伊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往後去,卻忘了自己還躺在石頭上。

“小心。”

通天眼皮一跳,一下子把桑伊摟在懷裏,兩個人從石頭上滾下去,旁邊一米高的植物被壓得稀碎,桑伊清晰地聽到了落地那一刻通天喉間傳來的悶哼。

通天啞聲道,“見到我就那麽害怕?”

“不,不是。”桑伊手忙腳亂從通天懷裏起來來,“師叔,你是不是受傷了?”

“你擔心我?”通天又笑了起來。

“你!”桑伊氣結,“我問你方才落地的時候是不是受傷了?”

“好像磕到了。”通天滿臉無所謂。

“你怎麽不用法術把自己保護好?”桑伊去扒拉通天的衣服,“讓我看看。”

“那個時候擔心你受傷,又怎麽想得到用法術。”通天按住桑伊的手,認真地看著桑伊,“你在擔心我是嗎?”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讓我看看。”

“阿桑。”

通天卻攥著桑伊的手將人按進懷裏,桑伊記掛著他的後背不敢用力掙紮,只能小聲威脅,“你放開我,若是師父知道了他定不會放過你。”

通天道,“不放。”

“你!”桑伊實在沒見過哪個聖人跟通天一樣不要臉,他推了推通天,“這是在昆侖,你不要太過分了。”

“嘶……”

似乎是扯到了後背,通天輕嘶了一聲,桑伊嚇得不敢再動,怕通天的後背受傷嚴重。

“我知道是在昆侖,正是因為在昆侖,我這些日子才沒能找到機會和你相處。”通天卻緩緩道,“我日日看著你與玉清相處,看你們那般親密,真是無比嫉妒。”

桑伊道,“你回碧游宮便是。”

“不回。”通天將桑伊抱得更緊,“我還是不相信你對我絲毫沒有感覺,我摸你吻你的時候,你明明有所反應。”

通天說得對,即便是對他做了這些,他也不像厭惡和抗拒殷壽那般討厭通天,因為……因為通天對他極好,是他很信任的人,在朝歌那五年,他一度依賴著通天,習慣通天陪伴,所以現在才會這樣。

桑伊咬著牙道,“就是一只豬那樣被摸也會有反應。”

“那不一樣。”通天微微擡頭呼吸落在桑伊喉結,“阿桑,你對我也不一樣,若是殷壽那樣對你之後,你還會關心他嗎?”

桑伊忍不住皺眉,“那不一樣。”

“對啊,那不一樣。”通天低笑,“師叔對你是不一樣的,你不過是因為先答應了玉清所以將我拒之門外,可我那般對你了你還是不討厭我。”

桑伊一時被說得無話,半晌他才道,“師叔,你這是強詞奪理,總之你不能……你先放開我,回去後我給你看看你的傷。”

他從通天懷裏起來,又去扶通天。

通天這次沒有作妖,乖乖地由著桑伊扶他,他半靠在桑伊身上,做出一副我很柔弱的模樣。

桑伊身上傳來的香讓通天心神悸動,他聞了一下衣服上沾著的味道有些心不在焉,他微微垂眸看著桑伊白皙的後頸,喉結滾動。

他這個小師侄經歷了那麽多還是這般天真,但他喜歡這份天真。

旁邊的鍋已經被燒幹了,裏面黑糊糊一片,已經熄滅的木柴發出燒焦的味道。

通天瞥了一眼問,“阿桑做飯了?”

說起做飯桑伊就想到那口感糟糕的蘑菇,他又覺得胃裏不舒服起來,“本來準備熬湯,可是太難吃了。”

通天低笑,“下次我給你做,阿桑熬了什麽湯?”

“鮮魚蘑菇湯。”桑伊道。

“蘑菇?”通天回頭看了一眼,忽地頓住,“那些?”

“嗯。”桑伊道,“師叔,快回去吧。”

通天盯著那些蘑菇若有所思,他沈了沈眉,難怪一開始的時候桑伊叫他師父,只怕是已經……

桑伊將通天扶回房中後翻來各種藥膏放到一旁的櫃子上,然後看向通天。

男人坐在床上,神色自若,“怎麽了?”

好像沒有異常,受了傷應該也不敢亂來,桑伊頓時放下心來,他道,“師叔把上衣脫了。”

通天輕笑一聲,“我自己脫?”

“……”桑伊狠狠閉眼,“你自己脫。”

“好吧。”通天似還有些遺憾,伸手脫了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來。

桑伊餘光瞥了一眼後飛快移開視線又指揮道,“師叔轉過身來。”

“阿桑不看看師叔嗎?”通天道,“看看是你師父的身體讓你喜歡還是我的讓你更喜歡。”

桑伊:“……”

這人怎麽受了傷嘴巴還不消停,他冷冷一笑,“我自然是更喜歡師父。”

通天:“……”

他似受了打擊,萎靡不振地轉身露出自己的後背來。

桑伊看過去輕皺了下,“怎麽看起來好像沒傷,難道是傷在了內裏?”

通天一言不發。

桑伊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去輕輕按了一下通天的後背。

微涼柔軟的指腹落在背上,讓通天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克制著自己的呼吸以免再次把桑伊嚇跑。

“疼嗎?”桑伊問。

“疼。”通天聲音低啞,“你再摸摸別的地方?”

桑伊聽著這道聲音,眉心又擰了起來,看來果然是傷到了內裏,他移動著手指,“這裏疼嗎?”

少年的手指所到之處都讓通天難以忍受,他痛並快樂著,低低地嗯了聲。

“看來有點嚴重。”桑伊收了手去翻自己找過來的藥,“這些都是治療外傷的,不能治內傷吧……不過說起來,師叔不是聖人嗎?這樣的傷應當——”

桑伊聲音一頓,晃了晃腦袋。

“怎麽了?”通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胃裏有灼燒感,腦子暈乎乎的,桑伊扶住櫃子緩了好一陣才勉強讓自己的腦子清晰了一些,他回頭看了一眼通天,張嘴卻叫的是,“師父。”

通天眸色不明,抱緊了桑伊,他的呼吸急促著,親吻桑伊後頸,“阿桑,師叔的傷不需要什麽藥膏,只需要你。”

男人赤裸著上半身,身體燙得厲害,那熱度隔著桑伊身上的布料傳到桑伊肌膚上,讓桑伊渾身僵硬。

他腦子恍恍惚惚的,知道摟著他的人是通天,可他的腦子卻告訴他,這個人是玉清。

他這是……中毒了?

什麽時候中毒的?

“阿桑,你這般擔心我……”通天咬上桑伊的耳垂,低聲呢喃,“我的確是傷了,是真的受傷了。”

他把桑伊的身體轉過來,握了桑伊的手去摸自己的胸膛,“這裏受傷了。”

灼熱的體溫讓桑伊掌心發熱,桑伊呼吸有一瞬間的淩亂,他想抽回手來,通天卻又握得很緊,通天的雙眸炙熱且又盛滿了欲望,讓桑伊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的腦子又開始暈了,通天的臉也有一瞬間變得很奇怪。

“你看。”通天低下頭來,“你根本就無法抗拒我。”

“胡說——唔——”

拒絕的話被通天用嘴堵回去,通天牢牢鎖住桑伊的腰,舌頭過分粗魯地在桑伊嘴裏掃蕩。

桑伊腿腳發軟,在心裏暗罵自己真是笨蛋,明明知道通天心懷不軌還敢和他共處一室,他真是活該。

“阿桑。”通天含著桑伊的唇模糊不清地叫著,“桑桑。”

桑桑。

桑伊的腦子有一瞬間恍惚,師父。

他的雙眼不再清晰,眩暈的腦子卻慢慢地安靜下來,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清晰又夢幻,如同身處仙境之中,而他被玉清摟在懷裏,肆意親吻。

通天俯下身來,灼熱的吻從耳朵到後頸再到鎖骨,他隨手撕碎了桑伊身上那脆弱的布料。

桑伊張了張嘴,“師……”

他的聲音似乎被封在喉嚨裏,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他……他這是怎麽了?

擁著桑伊的男人眸色暗沈,手指探入桑伊口中,極為色情地玩弄著那粉嫩的舌。

白皙的身體在親撫下漸漸泛粉,桑伊的呼吸急促,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面前那張臉已經徹底變得模糊不清。

男人親昵地咬了咬桑伊的唇,溫柔至極,“桑桑,喜歡嗎?”

舌頭似乎要舔過身體每一寸,桑伊抓緊了身下的東西,渾身顫抖著。

好熱……

好難受。

“桑桑,不要怕,我會幫你的。”

桑伊睜開眼淚眼婆娑的眼,他眼前是一片模糊,摟著他的人面容也是模糊的。

被炙熱的氣息徹底侵占,桑伊忍不住咬上男人的肩膀。

他嗚咽著喚著,“師父。”

摟著他的男人身體僵硬,隨即低低地笑出聲來,“師父?”

“師父……可是在門外啊,我的阿桑。”

師父……

胃裏的灼燒感漸漸褪去,身體上的熱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男人將桑伊緊緊扣住,不給桑伊分毫掙紮的機會。

桑伊攀著他,如同溺水的人攀著最後一根浮木。

眼淚濕潤了睫毛,他低喃,“師父。”

……

少年身上都是男人的味道。

通天替桑伊蓋好了被子,起身離開了房間,他一打開門便迎面而來一道冷光。

通天避開這一擊擡頭看去,玉清冰冷的視線從通天身上掃過,在見到通天脖子上的痕跡時氣息越發凜冽。

“他誤食了致幻蘑菇。”通天淡淡道。

“乘人之危,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卑鄙。”玉清面容陰沈。

“呵,卑鄙。”通天冷笑,“若非你搶先一步,他便是我的。”

“我並不想與你廢話,要麽你滾出昆侖,要麽我殺了你。”

“那你就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我。”

……

桑伊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他從熱浪中醒來渾身沒勁。

桑伊靜了片刻才看著屋裏晃動的身影叫道,“師父。”

玉清回過身來,在桑伊旁邊坐下,他眉目溫柔,“還難受嗎?”

桑伊微微搖頭,他坐起來,被子下滑露出被咬得過分的鎖骨。

玉清眸色暗沈,伸手替桑伊把衣服攏好。

“師父。”桑伊靠在玉清懷裏又閉上眼,“好累。”

“累就休息,師父陪著你。”玉清輕撫桑伊的長發,“無論發生什麽事,師父都陪著你。”

桑伊睜眼看著玉清的下巴,“師父,你好像不太開心。”

“沒有。”玉清親了一下桑伊的額發,溫柔道,“桑桑,能與你在一起我便很開心。”

桑伊唔了聲,他伸出手摸了摸玉清的喉結,玉清呼吸一重,“桑桑。”

桑伊擡起頭去,“師父,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

桑伊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說,“師父,若是我……”

“桑桑。”玉清打斷了桑伊的話,他眸光微暗,“師父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啊?”桑伊有些茫然。

“我能和你一起走嗎?”玉清問。

桑伊一呆,緩緩睜大眼看著玉清,“什,什麽?”

“我和你一起走。”玉清輕撫桑伊的臉頰,“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也會跟你一起走。”

“……”桑伊張了張嘴,鼻尖酸澀,嘴裏卻苦澀起來,他搖了搖頭取出匕首來,“你看,這是以前有人送給我的,我不記得是誰了。”

玉清垂眸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我只能帶這樣的東西離開,我無法帶一個活生生的人走。”桑伊聲音很低,“師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去哪裏,我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時間。”

玉清的手輕撫上桑伊的腦袋,他沒再說話。

“師父。”

“桑桑。”

桑伊擡眸。

玉清把人抱進懷裏,溫柔道,“不用難過,師父會想到辦法的。”

桑伊揉了揉鼻尖,他陷入玉清的懷裏,忽然開口,“師父,我之前……似乎看到了師叔。”

男人抱著桑伊的力道一緊,聲音很沈,“桑桑,你以後……不再與他過多見面了,好嗎?”

桑伊想起那個夢,心虛不已,他連忙點頭,“我,我知道了。”

“對了。”玉清轉移話題,不再談論通天,他道,“之前你說你那個朋友,如今你可還想見他?”

“嗯?”桑伊微楞了一下,他忽地睜大眼,“師父說的是……伯邑考?”

玉清含笑點頭。

“我……”桑伊卻又遲疑起來,“我,師父覺得我該見見他嗎?”

玉清微微挑眉,“不想見?”

“不是。”桑伊掀開被子,“見見吧,師父,我想見見——他如今怎麽樣了?可還好?”

“他如今是神。”

聽說伯邑考封神之時,桑伊是打退堂鼓的,他也沒打算再去見伯邑考了,他想既然伯邑考有了新的神生,他便不應該再去打擾對方才對。

可伯邑考說到底因他而死,若是不看看,他又覺得心中不安,所以最終還是來了。

桑伊乖乖巧巧地坐在玉清旁邊,悄悄地打量著對面已經封神的伯邑考,就算是封神了,他還是習慣稱之為伯邑考。

伯邑考溫柔的目光從桑伊臉上滑過,落到玉清身上,“我與愛徒確實曾經認識。”

似乎還記得他,桑伊想,不過看起來已經脫離了人間的七情六欲……這樣也好,或者說這樣最好不過。

他呼了口氣道,“我是否能和你聊聊?”

伯邑考笑道,“自然。”

“師父。”桑伊看向玉清。

玉清摸了摸桑伊的腦袋,“你們聊,師父去外面等你。”

玉清一走,伯邑考垂下眼倒了杯茶推到桑伊面前,溫聲道,“你師父待你很好。”

“嗯。”桑伊眉眼彎彎。

伯邑考定定地看著桑伊的模樣,壓下心中無數的話,最終只道,“我知道你心中愧疚,但伯邑考之死不關你的事。”

桑伊擡眸看著伯邑考。

伯邑考給自己也倒了杯茶,他眸光晃動看向旁邊,那裏放著一把鳳尾琴,琴上刻著一只展翅的火鳳。

“我希望你能放下伯邑考之死。”伯邑考收回視線道,“你應該……應該開開心心的。”

桑伊怔楞了一下。

“我能否……為你再撫琴一曲?”

桑伊不自覺點了點頭。

伯邑考莞爾一笑,掀了衣擺在琴後坐下,他輕輕碰了碰琴身,然後撥動琴弦。

琴聲悠揚婉轉,是桑伊熟悉的曲調。

桑伊怔怔地聽了許久,忽然有一種伯邑考從未離開過的錯覺,當然,那只是錯覺,如今的伯邑考……已經不再是伯邑考了。

……

離開伯邑考那裏後,桑伊有點悶悶不樂的。

“不高興?”玉清問。

“我只是覺得……”桑伊說,“師父,我好像失去了一個朋友,是徹底失去了。”

“人與神是不一樣的。”玉清握著桑伊的手步向雲端,“我想,他並沒有變。”

“也許是吧。”桑伊唇角微揚。

玉清回頭看了一眼,他見那位新上任的紫薇大帝站在那裏,眼中是揮之不去的情意,又在察覺到他看的那一刻,散去所有感情,只露出溫和的笑容。

玉清握著桑伊的手微微緊了些,成神要擯棄作為人類時的七情六欲,可這位紫薇大帝,似乎依舊殘留著曾經的情感。

“師父,那裏是做什麽?”桑伊忽然指著一處殿宇問。

外面的神樹上掛滿了紅繩和各種各樣的牌子,小童將新傳遞的牌子取下放進托盤。

“那是……”玉清道,“掌管人間姻緣之處。”

“姻緣?”桑伊有些好奇,他拉了拉玉清,“我們也過去看看?”

“你好奇?”玉清隨著桑伊走近,“桑桑可是想與師父成親?”

桑伊:“……我就是看看嘛。”

“桑桑可知,這裏本打算讓誰來?”玉清問

桑伊好奇問:“誰?”

“你子牙師兄欲封殷壽為君。”玉清神色不明,“只是殷壽之魂拒不下跪,亦不認錯,對天宮口出惡言,如今靈魂還在封神臺。”

桑伊一楞,他遲疑道,“師父難道是想讓我去勸他?”

玉清搖了搖頭,他道,“我怎麽會讓你去勸他?只是我們走到了這裏,我想起來了便和你說一句,我想你或許也想知道。”

桑伊別過臉,“我不想知道。”

“好。”玉清道,“那麽桑桑,我們回昆侖吧,這天上也沒什麽好看的。”

桑伊嗯了聲,他又看了一眼那顆掛滿了紅繩的樹,又想起大火之中的男人,忽然拽住玉清,“師父。”

玉清側頭看著他。

桑伊有些糾結,“要不然……我們去看看?”

玉清:“……”

桑伊道,“我就是想看看那個不可一世的殷壽如今多落魄,我好嘲笑他一番。”

玉清無奈,“那便去吧。”

桑伊手指蜷縮了一下,握緊玉清的手,“師父,你可得……可得保護好我。”

“好。”玉清哭笑不得,“別怕,師父在呢。”

桑伊說,“我沒怕,我才不怕他,他都死了我怕什麽?”

玉清摸了摸桑伊的腦袋,聲音都在抖,還說不怕。

封神臺裏陰幡煽動,桑伊有一種來到地府的錯覺。

他靠得玉清緊緊的,一眼就看見盤腿坐在地上的帝辛,看起來靈魂似乎已經不穩,但他的表情卻毫無變化。

似察覺到有人來,帝辛面無表情地睜開眼,隨即楞住。

他緩緩站起來,笑容頃刻間出現,“卿卿,你來看我?”

桑伊強迫自己穩住不要後退,他鎮定道,“我是來笑你的。”

“你笑我吧。”帝辛眉眼溫柔下來,“若是能因此讓你笑笑也不錯。”

桑伊:“……”

他鼓了鼓臉,“你少一副深情的模樣了,我才不吃你那套。”

“那卿卿欲何為?”帝辛伸手摸了一下衣袍,有些遺憾,“應當把那把匕首帶進來,也是卿卿留給我的定情之物。”

桑伊頭皮發麻,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來了,這帝辛死了跟沒死也沒什麽區別,都一樣不正常,也難怪他不願意受封,讓這人對姜子牙下跪受封怕是比殺了他還難。

“我聽說你要在這裏魂飛魄散了。”桑伊說,“所以我來看看你。”

“是啊,我要魂飛魄散了。”帝辛道,“日後都見不到卿卿了……真是叫我難過。”

桑伊:“……”

他怎麽不知道,這人還是個戀愛腦呢?

“我還以為卿卿是來勸我的。”帝辛道,“若是受封了,我說不定還能再見到卿卿。”

桑伊:“……”

“不過卿卿一直在昆侖,我也見不到你,比起成為所謂的神被管束著,倒不如做個孤魂野鬼的好。”

桑伊偷偷看了一眼玉清,玉清眉目溫和,“怎麽了?”

帝辛眸光沈了沈,他道,“卿卿,我可否能與你單獨聊聊?”

桑伊本能後退,有些心慌。

“你看我如今這般,也不能再對你做些什麽了。”帝辛無奈笑道,“我只是有些話……一定要對你說,在我魂飛魄散之前。”

桑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玉清。

玉清道,“師父會保護你。”

桑伊抿了抿唇點了點頭,玉清轉身離開封神臺。

帝辛緩緩靠近桑伊,他道,“卿卿,我真是極為羨慕你那師父,能討得得你歡心。”

桑伊沒忍住後退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下,他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不甘心。”帝辛停下腳步看著桑伊,“我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你。”

桑伊皺緊眉,“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你又何談失去?”

帝辛道,“可於我來說,卿卿在我身邊的日子才是我最開心的,無論你是否厭我,罵我,或是給我一刀……都讓我覺得格外高興。”

桑伊繃緊了身體,不明白帝辛現在為什麽還能說這些。

“……”帝辛終於靠近了桑伊,他垂下眼,眸中帶著溫柔之色,“我是真的愛你,雖然這樣的愛你並不需要。”

桑伊沈默地看著帝辛。

“我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我怎麽能去對別人俯首稱臣。”帝辛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勾著唇,手指撫摸上桑伊的臉,“若要俯首稱臣,那麽也只能對你,除你之外的任何,都不可能。”

靈魂的手是沒有溫度的,可桑伊卻覺得帝辛的手指帶著熱意,他應當很討厭這個人,但在帝辛死後,所有的情緒都煙消雲散。

“我很高興你來了。”帝辛伸出手抱緊了桑伊,他聲音極低,“就這樣……記得我,要一直記得。”

桑伊差點沒站穩,他摸了摸臉,有些茫然。

他……哭了?

他呆呆地站了片刻,擦幹眼淚轉身出去,他看著站在那裏的玉清叫道,“師父。”

玉清回過頭來,觸及桑伊那一刻一頓,“桑桑。”

“師父。”桑伊握緊玉清的手,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憐,“他是魂飛魄散了嗎?”

玉清的手撫上桑伊的腦袋,眉梢動了動,魂飛魄散?桑伊的靈魂之中,有一簇火焰在燃燒著。

玉清面容冰冷下來,他沒想到那帝辛,竟還留了這麽一手,在桑桑的靈魂上烙下了印記。

在靈魂上……烙下印記。

玉清眸光閃爍,他好像知道……下一次怎麽找到桑伊了。

“師父。”

“不必為他難過。”玉清把桑伊抱起來,“我們回去吧。”

桑伊把腦袋埋在玉清懷裏,輕輕點了點頭。

……

事情徹底塵埃落定。

“今日是七夕。”桑伊抱著酒壺破門而入,“師父,我們一起喝——我師父呢?”

他聲音一收,睜大眼,為什麽通天會在這裏?

“阿桑見到師叔怎麽這般驚訝?”通天輕嘆一聲,“不過數日沒見,怎麽跟見了鬼似的?”

桑伊:“你不是回碧游宮了嗎?”

“我可從來沒回去過。”通天冷哼一聲,“不過是——你怎麽——”

看清桑伊那一刻,通天臉都黑了下來,“誰對你做什麽了?”

“什麽對我做什麽了?”桑伊抱著酒壺後退一步,“既然師父不在,我先走了,師叔再見。”

“回來。”通天道。

一陣風起,門一關,桑伊不得不回頭看著通天,“師父呢?”

“你師父……”

“我回來了。”玉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即桑伊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男人溫柔道,“只是去了一趟紫霄宮。”

“紫霄宮?”桑伊有些疑惑,“就是那位鴻……”

玉清捂住桑伊的嘴,阻止他說出那個名字來,“桑桑別叫。”

別叫?不能說紫霄宮那位的名字嗎?桑伊眨了眨眼,點了點頭。

“今日是人間的七夕節。”桑伊把酒壺遞出來,他擡眸看著玉清,“師父,我們今日,不醉不休。”

玉清含笑,“你那酒量,與我說不醉不休?”

桑伊有些不好意思,“我酒量……也還好吧,沒有那麽糟糕。”

“來吧。”玉清取了玉杯,瞥了一眼通天,“你該走了。”

“來都來了,一起喝。”通天神色自若,“喝酒,人多更熱鬧。”

桑伊:“……”

他輕拉了一下玉清,壓低了聲音,“師父,師叔是不是因為門人都被封神了,沒人巴結他了所以他感到孤獨了?”

玉清道,“不必管他,等他發覺沒人搭理他後,他自覺沒趣就會走了。”

桑伊只好坐下。

只是通天絲毫沒有別人不歡迎他的自覺,他坐得安穩如山,自顧自的給自己倒酒。

桑伊看他這模樣又覺得心軟,但……他看了一眼玉清,抿了口酒想,不能讓師父難過了,他的立場得堅定。

月下梢頭,屋子裏漸漸暗了下來。

桑伊已經雙目迷離,臉頰潮紅,他呢喃,“師父。”

“醉了?”玉清問。

桑伊想說自己沒醉,可腦袋沈重,歪歪扭扭地倒在玉清懷裏。

玉清就著這個姿勢把桑伊抱好,他聲音極柔,“困了便睡吧,自有師父在。”

“今日、今日七夕。”桑伊輕哼了兩聲,“師父,七夕快樂。”

玉清手指拂過桑伊額頭,“嗯,師父也送你一件禮物。”

靈魂被打上烙印,如冰如雪,讓桑伊不自覺顫抖了一下,隨即陷入深眠之中。

通天冷眼看著玉清的動作,“你為何要束縛他的靈?”

“這不是束縛。”玉清搖了搖頭,淡淡道,“你該回去了。”

“我可沒說我要走。”通天的視線落在桑伊身上,隨即狐疑地看著玉清,“你為何不讓阿桑叫老師?他遠在紫霄宮,每日呼喚供奉他的人不少,就算阿桑叫他他也不會留意,你這態度,似乎在擔心什麽。”

玉清給懷裏的少年調整了一個姿勢,神色平靜,“若是你記得,你便會知道我在擔心什麽了。”

通天皺眉,“你到底什麽意思?”

“通天,即便有著再造天地的能力,即便能造三千世界,這三千世界裏也只有一個桑桑。”玉清抱起桑伊走至門口,月光為桑伊臉上鍍上一層銀白色,玉清聲音很淡,“若是你知道,你就會知道為什麽了。”

通天握著酒杯坐在原地久久未動,許久,他才看著映著月的酒水,然後一飲而盡,他笑道,“無論幾方天地幾千世界,這方天地裏,我只要他一人。”

玉清沒去聽通天的話,他抱著桑伊踏出門,朝房間而去。

桑伊似是被吵到了,呢喃了一句師父。

玉清輕聲道,“睡吧,師父在。”

懷裏的少年摟緊了玉清的脖子,便又安心地睡了過去。

他唇角還微微上翹著,似乎做了一個美好的夢。

玉清的眼底印著月光,卻半點不冷,他想,他的小徒弟當然只能是他的,無論去到哪方天地,他都會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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