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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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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42

記掛著阮緒寧身體不適, 賀敬珩最終挑了家茂華公館附近的素食餐廳。

雖說是“熟人局”,這一頓飯,還是讓他如坐針氈, 恨不能早點結束。

艾榮很殷勤地將兩盤綠葉菜推到他面前:“聽說這個油麥菜和秋葵都是一大早從特供基地空運過來的,珩哥, 你嘗嘗看?”

劉紹宴緊隨其後:“他們家這個綠茶餅的味道也不錯,珩哥,來來來, 我幫你夾一個……”

程知凡主動起身給他斟滿飲料:“這兩天火氣太大, 珩哥,你多喝點兒苦瓜汁潤潤嗓子、消消火吧?”

看眼滿眼的綠色, 賀敬珩眉頭緊擰——如果眼神能殺人, 他們三個恐怕已經死過很多遍了。

身邊的阮緒寧倒是與蘇欣蕊相談甚歡,一會兒互加好友,一會兒交換鏈接,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蘇欣蕊並不是賀敬珩的同班同學,也許是當初追愛做過功課的緣故, 她說起賀敬珩當年“風雲事跡”來, 一點兒都不含糊:“賀敬珩當時是四班個子最高的,高一就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那個區域不是公認的‘休閑區’嘛,你懂的, 結果賀敬珩往哪兒一坐, 那些混子都不敢不聽課了,他們班主任狂喜, 還和我們班主任偷偷商量著,要把賀敬珩按天租借出去……”

想象著賀敬珩被租借到其他班級“威懾眾人”的場面, 阮緒寧笑得險些岔氣。

蘇欣蕊也是笑瞇瞇的。

見阮緒寧似乎知道她當年追過賀敬珩的事,索性坦坦蕩蕩地承認:“他說不喜歡我這樣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彼時,阮緒寧完全沈浸在別人的故事裏,聽到這兒,反而替蘇欣蕊捏了把汗:“他說不喜歡,你就放棄了呀?”

蘇秘書楞了楞,思考片刻,才開口解釋:“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情情愛愛更重要的東西,我呢,不想在不可能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不知道阮小姐能不能理解那種感覺,就是,突然之間幡然醒悟:算了吧,不在一起也沒關系啊,何必折騰自己、勉強別人呢?”

長時間游離在腦海中的某種情緒有了具象化的描述,阮緒寧忙不疊點頭:“我能理解的——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放下那個人的,回頭一想,還覺得很驚訝:啊,我原來喜歡過他!”

久違地懷念起藍色單車上的少年輪廓,她很釋然地笑了一下,聲音愈輕:“哪怕知道他也喜歡過自己,都並不覺得遺憾……”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像是坐過站的公交。

像是反方向的地鐵。

那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錯誤,並不會阻擋她回家的腳步,而且,正是因為有了那些小錯誤,才能看見新的風景。

被秘密與期盼所填滿的青春,已經令阮緒寧無比充盈。

那顆心臟又酸又滿。

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時候應該響起一首《時間煮雨》作為BGM。

蘇欣蕊莫名被阮緒寧的情緒所感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用面前那杯苦瓜汁碰她的杯子。

阮緒寧捧起來喝了一口,登時雙肩一縮、精致的五官皺成一團,不經意間露出脖頸處的吻痕。

蘇欣蕊知道那是什麽。

趁其他人還沒發現,她立刻將裝飾襯衫用的絲巾解下來,替阮緒寧系好後,聲線輕柔地叮囑道:“稍微遮一下。”

阮緒寧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要遮擋什麽。

隨後,恨恨剜了始作俑者一眼。

如果眼神能殺人,賀敬珩此刻已經和另外三具屍體躺在一起了……

感受到妻子身上散發出的怨念,賀敬珩扭頭望過來:“怎麽了?”

阮緒寧糾結片刻,沒好意思當場數落丈夫昨晚的孟浪行為,只滿臉憧憬地看向優雅吃東西的蘇欣蕊:“你們總裁辦什麽時候有去海邊度假、泡溫泉、做SPA之類的團建活動呀,能不能帶上我?”

賀敬珩沒琢磨出她的深意:“想去的話,我陪你就是。”

阮緒寧直言:“你現在沒什麽用了。”

賀敬珩眼皮一跳:剛睡完就對我這種態度?

那個成語怎麽說來著……

棄如敝履。

阮緒寧又瞄了眼蘇欣蕊:“我最近想參考一下女素體,像欣蕊姐姐那樣的,就特別好。”

看看對方的曼妙身姿,再看看自己……

阮緒寧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賀敬珩則感受到了另一重危機。

不等他開口說點什麽,小姑娘又開始碎碎念:“而且,她好溫柔哦,你看她給我系的絲巾……”

“說話聲音很好聽。”

“身上也是香香的。”

“你當初為什麽要拒絕她?”

“賀敬珩,你真不識好歹。”

賀敬珩:“……”

耐著性子解決掉碗裏那些礙眼的綠色蔬菜,不識好歹的男人沖她勾勾手指,阮緒寧剛湊過去就被對方彈了下腦門:“嘴巴閑就多吃點水果。”

她捂著額頭,不滿地嘀咕:“我已經吃了很多了……”

“再吃點,補水。”

“補水?”

“是啊,補水。”賀敬珩將沙拉碗推到她面前,輕描淡寫地說著讓人面紅耳赤的話,“也不知道是誰昨晚弄濕了床單,那麽大一片,大半夜又沒法換洗,我只能墊了塊幹浴巾,就那樣睡了一夜。”

摸了摸下巴,他低頭故作思考狀:“看樣子,以後得讓張媽留一套床單在衣帽間的櫃子裏。”

想到昨晚那些荒唐事,阮緒寧腦袋“嗡”地一聲響。

恨不能將臉埋進沙拉碗降降溫。

*

劉紹宴一行離去後,蘇欣蕊叫住了賀敬珩。

阮緒寧瞧出兩人有事商議,主動詢問自己是否需要回避。

蘇欣蕊笑著搖搖頭,從隨身帶的包包裏摸出一個優盤,交到頂頭上司手中:“其實,我一開始也很猶豫,究竟要不要把這個交給你……”

默了兩秒鐘,她繼續道:“不過,憑我對你的了解,賀禮文敢對你下手,你肯定也不會放過他的。”

賀敬珩接過優盤:“這裏面是什麽?”

蘇欣蕊神色堅定:“賀禮文曾經騷擾我的證據,包括電話錄音和微信截圖,如果你需要人證,我願意第一個站出來;我只有一個訴求,我猜,你現在的想法應該和我是一樣的——讓賀禮文離開鋒源。”

擲地有聲。

賀敬珩看著她,緩緩道:“我的想法和你有些區別。”

他更加堅定地回覆:“……我要他離開洛州。”

蘇欣蕊笑起來。

賀敬珩退後一步,朝她微微欠了身子:“我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居然會是這種人渣,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阮緒寧插不上話,只能照著賀敬珩的動作有樣學樣:她也沒想到,自己的公公居然暗地裏欺負過那麽多女下屬。

蘇欣蕊擡手挽住阮緒寧,又沖賀敬珩擺了擺手:“行啦,別說那些沒用的——給我漲工資,還有,今年的年終獎多發點。”

賀敬珩:“……”

驚愕於秘書的變臉速度,末了,仍是點頭允諾。

怎麽補償都不為過。

臨走前,蘇欣蕊又想起什麽,將一條新收到的消息轉發給賀敬珩:“對了,這次國耀校友聚會定在周末晚上七點,地點是漢爵酒店,參加聚會的校友名單我已經轉發給你了,如果你和阮小姐都沒什麽問題,我下午到公司會通知校友會負責人送邀請函過來。”

她不帶喘氣地一口氣說完這些話。

那股專業勁兒,像是在和企圖冒充自己的賀禮文叫板。

見賀敬珩點開了那份名單,阮緒寧踮起腳,趁機看了一眼。

那些名字裏,沒有周岑。

*

計劃之外的休假讓阮大主筆積壓了不少工作量:不僅要敲定《失落玫瑰》的完結篇章,還要提前準備《不落星》的存稿。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阮緒寧昏天暗地伏案畫畫,熬到周末也不敢賴床,匆匆洗漱完畢,就鉆進了小畫室。

早餐是賀敬珩親自送上樓的。

芝士牛肉可頌,蔬菜餅,外加一杯紅茶牛奶,都是阮緒寧愛吃的。

而與早餐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被拆開的掛號信。

賀敬珩意味深長地東西遞給她:“你的。”

阮緒寧看了一眼,收信人明明寫的是賀敬珩……

她遲疑著拆掉信封,繼而欣喜地發現,裏面裝的是周岑的簽名照和海報:“這是周岑最近給時尚雜志《M》拍的一組照片,一共四組造型,挺有感覺的呢!特別是這套新中式套裝,跟他的氣質好搭,是吧?”

賀敬珩不予回答。

他站在書桌邊,低頭凝視著翻看手中照片的小姑娘,語氣聽不出波瀾:“你倒是挺了解的?”

阮緒寧隨口答話:“可能是因為之前看過很多遍周岑的視頻吧,大數據就一直推送他的新聞……沒想到周岑一下子幫我簽了這麽多,這下好啦,我媽的任務圓滿完成!”

“你自己不留一張?”

“我又不追星,留這個做什麽?以後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再找他要嘛。”說到這裏,阮緒寧的眸光又暗淡下去,“也不知道周岑什麽時候才能回洛州,今晚的國耀校友會他都來不了呢。”

賀敬珩附和了一句:“是啊,上次見面,還是在啟興。”

阮緒寧伸出指尖,仔細描摹起“周岑”兩個字的筆跡,話鋒又轉:“周岑的簽名真好看,是不是請專業人士特別設計過的呀?”

這樣的舉動在賀敬珩看來,著實有些暧昧。

他將那疊照片稍做整理後,重新塞回信封,放進抽屜裏:“別把簽名蹭掉了,下次去雅都名苑,記得都帶給你媽媽。”

阮緒寧連連點頭。

很快,又歡歡喜喜地拋出新話題:“其實,我最近也在偷偷練簽名。”

賀敬珩不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自打阮大主筆前兩天抱回一堆《失落玫瑰》的明信片、說是要簽名送給讀者後,她幾乎每天都會提一遍。

他笑了笑,將妻子的情緒價值拉滿:“那麽,太太能不能幫我也簽一個?”

太太。

阮緒寧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從賀敬珩嘴裏冒出來,不由楞怔了兩秒鐘,隨後才喃喃嘀咕:“你怎麽也叫我‘太太’呀?”

“你本來就是我太太。”

“但是,一般只有讀者才會這麽叫我……”

“他們都能叫你‘太太’,我這個當丈夫的,反而不能叫?”

“我不是這個意思呀。”

渾身不自在地撓了撓頭,阮緒寧承認,自己差點又被繞了進去。

她從烏薩奇造型的亞克力筆筒裏挑出簽繪專用筆,拔掉筆蓋,很“大度”地應下丈夫的請求:“好嘛,好嘛,給你簽一個就是……不過,你要我簽在哪裏?”

真實想法是:正好練練手。

賀敬珩擡眼尋找未果,一言不發徑直坐下,隨後,開始當著阮緒寧的面、擡手解黑襯衫紐扣。

一直解到第三顆扣子。

他扯開衣領,指了指左胸口的位置:“就簽這兒。”

胸肌上啊?

看著男人胸前形狀分明的肌肉,阮緒寧呼吸一滯,忍不住吞咽口水。

握筆的手,微微顫抖。

賀敬珩卻強行按住她的雙腿,身子往下沈了沈,不允小畫家打退堂鼓:“太太不是說要練簽名嗎?”

能夠感覺得到身下的腹肌。

還有……

阮緒寧放棄了抵抗,長睫一垂,提筆簽名。

只是,這般近地感受著賀敬珩的氣息,她的手腕顫個不停,筆觸也歪歪扭扭,簽完以後,後仰身體、拉開距離看了一眼,當即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嗯,是個抽象派簽名。

還沒有來得及將這個噩耗告知賀敬珩,她又get了另一個噩耗:“完了,我忽然想起來,這個油性筆特別、特別難洗掉!”

瞄了眼手背上用了各種方法都還沒洗掉的墨點,阮緒寧僵坐在賀敬珩身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賀敬珩倒是淡定:“洗不掉就算了,正好,改天去弄個文身。”

阮緒寧被對方的腦回路驚呆了:是要在心臟的位置烙印上妻子的名字嗎?

呃,有點土。

她小心翼翼地問:“賀敬珩,這是你向我表達忠貞的方式嗎?”

賀敬珩掀動著襯衣,似是在加速油墨的幹涸:“不可以嗎?”

阮緒寧縮著脖子,用很輕地聲音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在你胸肌上簽的是畫師ID,四個字,慕容鋼板。”

頓了頓,又補充:“還畫了一個三瓣嘴的兔兔頭,畫師簽繪嘛,很珍貴的。”

賀敬珩:“……”

她繼續引導:“你可以閉上眼睛想象一下,自己一脫衣服,胸肌上露出‘慕容鋼板’外加一個卡通‘兔兔頭’的畫面。”

賀敬珩的臉色,愈發沈重。

男人最擅長的就是嘴硬:“我又看不見,不會不好意思的。”

阮緒寧猶豫著道出自己的擔憂:“但我會看見——以後做/愛,啊啊啊,不,是做那個事的時候,我、我肯定會笑場的。”

賀敬珩:“……”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他終於松了口:“文身的事當我沒說,回頭我慢慢想辦法洗掉。”

見闖了禍的小畫家想要偷偷溜走,賀敬珩一挑眉,將人扣住:“還有,大白天的,別聊這種事。”

阮緒寧不滿地表達著自己的憤怒:“以前說大白天的不能摸,現在,大白天的連聊都不能聊了嗎?”

她揮揮拳頭,賭氣鼓著腮幫:“哪有這樣的道理。”

賀敬珩惡劣地揚了揚唇:“……確實沒有,那你只管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們拭目以待。”

好不容易開葷,自然惦記著一些事。

只是,這幾天看到妻子白日裏那樣辛苦,他實在不忍對方晚上繼續辛苦。

眼下已是饑腸轆轆。

捉住那只纖細的手腕,賀敬珩扔掉那支筆,將阮緒寧抱上辦公桌,猶豫著要不要回臥室拿安全套之際,小姑娘靈活地從他兩臂間的縫隙處溜走,十二點就得回家的落跑灰姑娘一般,片刻不敢多在這裏停留。

跑到安全處,才怯怯丟下一句承諾:“……晚上還要去校友聚會呢,回、回來再做!”

*

漢爵酒店位於城北,距離茂華公館不過半小時車程。

預定的包廂不算太大,只擺了四桌,私密性很好,賀敬珩領著阮緒寧走進去的時候,裏面只落座了寥寥數人。

還都是阮緒寧不認識的生面孔。

她小聲嘀咕:“怎麽欣蕊姐姐也沒來?”

賀敬珩直言人家不願來,拒絕的原話是:“上班就能見著老校友,下班實在不想再見了——何況,又沒有加班費。”

阮緒寧被逗笑了,正打算調侃幾句,好巧不巧,孫渺此時打來了電話。

賀敬珩猜測著或許是賀禮文那邊又有了新動靜,於是示意她先入席,自己則打算找個僻靜處接電話。

轉過身後又不放心,收回腳步:“一個人能行嗎?”

阮緒寧沖他擺擺手:“能行的,你去忙吧。”

她很快按照邀請函上的桌號找到了自己與賀敬珩的席位,習慣性地將包包擱在了他的座椅上。

只當是和許久不見的國耀校友們聯絡一下感情、為九月的校慶出謀劃策,阮緒寧並沒有盛裝出席,但即便是一副日常裝扮、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天生麗質的她依然成功吸引來在場男士的目光。

他們三三兩兩地走過來打招呼,順便遞上名片。

阮緒寧沒有名片和他們交換,只好稍顯尷尬地做自我介紹:“我是阮緒寧,20屆的畢業生。 ”

耳邊又響起各懷心思的攀談:

“哎呀,是學妹!學妹現在在哪裏高就啊?”

“我總覺得阮小姐有點眼熟,我們以前是不是一起參加過社團活動啊?我是17屆的學長,誒,你們班主任好像是‘老張頭’吧?”

“對了,阮小姐是跟賀總一起過來的嗎?”

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只挑了與賀敬珩相關的問題回答:“是啊,我跟賀敬珩一起過來的。”

這個答案,令一些人來了興致:“阮小姐和賀敬珩關系不錯?我記得,賀敬珩不是18屆的嗎?”

生怕自己的多嘴給賀敬珩添麻煩,阮緒寧有所保留地應付他們:“那個,我以前跟賀敬珩住同一個小區。”

忽而有人戳了戳搭訕的家夥,用她也能聽清楚的聲音調侃:“我想起來了,是周岑的那個……”

最後的尾音被笑聲淹沒。

阮緒寧覺得不太舒服,沒再搭理他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包廂裏的人也越來越多,夾雜著利益關系的談笑聲中,忽而響起了女生們的小小歡呼。

阮緒寧擡眼。

只見門外站著一抹修長的身影。

還戴著一頂鴨舌帽。

她看著那人走進來,走到自己的身邊,隨後,將近乎遮住半張臉的大號口罩緩慢摘下。

許久未見的周岑沖著的老校友們——或者說,單單是沖著她,綻開笑顏,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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