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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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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戎玉怡楞了一下, 驚訝於他的行動力。

“昨天,化驗結果出來。”

大發邨那天, 邵家平帶回來幾撮頭發和幾管血,他讓亂牙拿去化驗。昨天結果出來,經鑒定確認一級親屬,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中午這一出不過是為了解更多,現在可以確定的是袁康曜拋屍到他車中無疑。

見她沒再有別的疑問,溫鎩羽打開行李箱翻出浴巾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她趴在床上若有所思, 不知在想什麽。

他擦著濕漉漉的黑發慢悠悠靠近, 說:“你最近總是發呆。”

“有嗎?”戎玉怡原本撐著下巴頦,聞言枕在手臂,長發鋪散枕頭上。

“嗯。”他在床邊坐下,手指順著她背柱行走,“出去走走嗎?”

“不。”戎玉怡縮了縮背脊,意有所指, “疼。”

“哪裏疼?”他問。隔著裙子,手指流連到了腰窩的位置, 他順勢捏了捏腰窩與折進去的位置。

“啊。”她沒忍住叫出來,有點癢。

“這裏疼?”

戎玉怡飛快搖了搖頭, 否認:“腿疼。”

“哦, 腿疼。”他意味深長覆述一遍, 順著腰臀線滑下來, 到小腿肚上。

她這個趴著的姿勢倒是方便被拿捏了小腿肚。

他一開始力度適中, 推了幾下反而沒輕沒重,感覺到他有些不懷好意, 戎玉怡翻過身來收回腿,藏在被子下,不讓他按了,催促他去吹頭發。

伴隨著轟隆隆的微噪音,戎玉怡幾乎昏昏欲睡,壓根沒意識到房間裏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

身後有個人貼了過來,輕輕喚她:“玉怡。”

戎玉怡輕輕應了,在瞌睡中找回一點意識,以為他有話要說。

“你喜歡什麽樣的類型?”

“……嗯?”

戎玉怡反應了好一下下,才睜開眼睛,納悶,怎麽話題跳躍這麽大?

“你說什麽?”

他重覆了一遍。

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還是藏著什麽壞心眼,戎玉怡想了想,回答:“可靠的吧。”這個回答總不可能出錯吧?

戎玉怡腹中剛吐槽完,頭頂邊傳來嗤笑的一聲,仿佛可靠是什麽嘲點。

“?”怎麽了,她這個回答不挺好的嗎?

“可靠怎麽了?有什麽好笑的?你有話要說?”戎玉怡在他懷裏艱難地翻過身來,一副指教的樣子看他,又覺得兩人距離太近了,她往後挪了兩個身位,與他面對面對視。

“不是可靠好笑,是明明條件這麽多,你第一個選擇的卻是可靠這件事比較好笑。”

他轉而問:“長相不重要?”

“當然重要。”

戎玉怡不假思索地回答。這個回應於她而言想都不用想,標準答案只有一個——長相大於一切。

作為一個合格的枕邊人,這個人理應要有驚艷耐看的皮囊,這才是婚姻的意義。她可不想過那種睜開眼就對地球沒有盼頭沒有欲.望的日子。

“身高不重要?”

“當然重要。”可以不用高太多,她穿個十厘米的高跟便到一米七八,所以對方只要高於一米七九就行,她對身高的要求倒是不苛刻。

“年齡不重要?”

“最好不要小太多啦。”這個還真是不太重要,戎玉怡連回答的語氣都變得無所謂,“現在的話,小五歲可以,小六歲不行。”小六歲就是未成年。

“年齡大的不行?”

“那當然至好不要是老頭啦,”周圍很多老少配,戎玉怡理解尊重,各人有各人的需求和目標,她的需求老頭給不到,那麽強加到自己身上的話,必定是接受不來的,“大個十歲八歲差不多了,再大只能婉拒了。”

“金錢不重要?”

“……好吧,都重要。”戎玉怡嘆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麽?”

在溫鎩羽羅列的這堆條件裏,長相是最重要的,其次身高、年齡,姑且算彈性標準,最後才是金錢,地位。最後兩個可以有,也可以沒有,取決於長相的上限有多高,能否做到讓她忽略金錢和地位。

倘若全都有就再好不過了,戎玉怡發現這些條件組合起來就是她的性癖,嘴上說著祛魅,祛魅,但她十分清楚本性慕強的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到對皮囊好看的強者祛魅,她只會……想要吻上去,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懵懵懂懂的、聽從內心縱容過這個人許多次,任由對方一再踐踏自己的底線和心防。

她湊近些許,剛要說點什麽。

冷不丁的,溫鎩羽說:“那你會選擇改嫁嗎?”

“什麽?”

戎玉怡楞了一下,茫然,又黑下臉來。

“跟大哥離婚,以後,二哥……”

就算他處於失憶的狀態,戎玉怡也有點受不了了這麽刺激的對話。她藏在被子裏的手,嗖地一下出來刮了他臉一巴掌,又縮了回去。

不重。在這安靜的房間裏,有點響。

……

“清醒了嗎?”戎玉怡問。

溫鎩羽坐起身來,似乎有點不服氣,又有點委屈,悶聲道:“幹嘛打我,你不喜歡聽,我就不說了。”

“我改什麽嫁?”戎玉怡嘆了口氣,也跟著坐起來,不顧他到底記不記得,把當年只舉行了訂婚宴的事情說出來,“根本沒來得及簽字好嗎?只辦訂婚宴了。”

到底是不忍心給他當頭一棒,戎玉怡邊說邊描著他的神情,發現他波瀾不驚的,便心中有數,他腦海中應該是有這段記憶,只是兩邊信息不太一致。

戎玉怡挺好奇這段過去在他腦海裏到底是什麽樣的腦回路,竟然能把重要轉折點都抹去了,只記得她跟大哥訂婚。

這件事,在當時看來,有點兒血腥,黃暴,且荒誕。

然而現在讓她回頭總結,只有幽默兩個字可以評價。

事情是這樣的,這一切還需從她第一次起殺心開始說起。

那天是很沖動的一天,沖動是需要蓄力的,能讓她一個膽子不算很大的人起殺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於是這件事還需要倒回去半個月前。

半個月前,他們剛吵過一架,戎玉怡瞞著他申請國際交換生的事情東窗事發。

倆人坐下‘心平氣和’地交流了一番,最終以他不同意、戎玉怡回臥室摔門告一段落。

那段時間她整夜整夜睡不著,頭發大把大把的掉,明明手續都辦好了,出發日期定在半個月後,戎玉怡一直期待著這天的到來,卻被扼殺在出發前的這一步。

但這一天還沒到來,戎玉怡便心存僥幸,希望能得到學校的幫助,畢竟這關乎於兩所大學的合作信譽,總不能那邊派來一個學生,這邊卻空缺了人選,抑或臨時取消兩邊交換吧?這對那個和她交換的學生也不公平。

她就這麽僥幸,僥幸,到半個月後,教導處老師找到她,告訴她有一處申請出了問題,被打回了。

她嘴角微微動了動,問:“哪一處?”“主要是財務方面。”

“財務?我的學費不是已經交了嗎?流水都過了。”

“但你的卡裏沒有留有足夠的資金,所以最後失敗了。玉怡同學,這就是你個人的問題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應該自己檢查好,海外交換你也曉得,那邊也是擔心你去了那邊沒錢,這也是為了保證其他同學平等的學習機會。”

怎麽可能?她綁定的那張銀行卡裏面的錢,多到足夠她再讀這所大學八十年。

用頭發絲想想就知道這是誰搞的鬼。

戎玉怡抿了抿唇,問:“那交換項目取消了嗎?”

教導處老師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麽能取消?玉怡同學,你成績好,爭取爭取下一年的名額,今年的就……”

戎玉怡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教導處的,諷刺的是,替她名額的人平時沒少嘴過她。

那天溫鎩羽一如往常接她放學,臉上比過去多了一點不自然,心虛?他面不改色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姿態。

戎玉怡罕見地沒有發作,一顆種子在她不聲不響的沈默中滋生發芽,當晚做完之後,她一直在等,閉著眼睛,裏頭白光圈晃來晃去,轉得她頭暈目眩。

等身旁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她才下了床,去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回到床邊,那人仍閉著眼,好像無知無覺一般,連夢都沒做。

從臥室沖去廚房,足足有十二米,再回來,短短二十四米,已經消耗一部分魔鬼的沖動。

臥室漆黑一片,門沒關,借著客廳沒拉的窗簾淌進來的月光,戎玉怡站在床邊,雙手握著刀柄,滿腦子殺了他的聲音被緊張闖了進來,她呼吸急促,根本沒有殺人的膽子。

要捅哪裏呢?腹部嗎?戎玉怡試探著把刀接近他的腰部,還要做一些心理準備,即將一鼓作氣的時候,一只微涼的手,扣住她的手腕。

正幹著壞事,突如其來一只手摸上來,這觸感別提多恐怖了。

她尖叫一聲,下意識想要甩開這只如同骷髏一般嚇人的手,卻反被堅定地控住,刀直勾勾地懟了進去。

那時的她還很年輕,十九歲,看到蟑螂都要心裏咯噔的年紀,還沒有學會如何迅速地殺死老鼠。

她只在影視劇裏見過人在報仇時,那副痛快的模樣,愜意的神情,她以為她也會這樣。

然而,真正落實到現實中,不是這樣的,那些手起刀落的快意瀟灑,根本不存在。

戎玉怡只記得當時她手在抖,身也在抖,大腦一片模糊,嗡嗡響,眼睛死死盯著他衣服上洇開的紅花。

……

她的視線往下偏移,溫鎩羽也跟著低下了頭,落到自己的腹部上,難得清靜幾天,此刻她一個眼神,幾天前做過的夢一點一點清晰地被勾回到腦子裏。

夢裏他躺在撇雨街公寓的那張大床上,睡衣暈出來一大團紅色的血。

冷汗順著他額角滴落,上帝視角變第一視角,戎玉怡在床邊,她雙手持刀,一副嚇傻的樣子。

“沒事,別怕……”他無聲地說,想靠近她。

手剛探到她眼下死死鎖定的範圍,戎玉怡渾身一震,刀跟著她的身形晃了晃,她光著的腳踩著地毯哆嗦地退後兩步,刀尖往下一滴一滴地流血,濃稠的血落在雪白的地毯上。

水果刀應該是捅穿了哪裏,拔出又造成了二次傷害,源源不斷的失血讓他眼前發黑,耳鳴,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把刀給我,玉怡。”他對戎玉怡說,幾乎都是氣音。

戎玉怡沒應,渾身僵在那裏,滿腦子都是自己居然真的動手了,還有他近乎無聲的氣音。

“不要怕,玉怡……沒事的,給我……”

“我們不讓別人知道,你別怕……”

一聲一聲地哄著她,從她絞得死緊的手指中掰開了刀,溫鎩羽洩力地躺回了床上,握著刀的手捂著失血的口子。

他的青筋從眉尾凸起到額角,可瞧著她害怕的樣子,心裏也氣不起來,給梁鶴騫打了個電話,讓他趕緊來公寓。

那邊聽他虛弱的聲音,立馬意識到不對勁,邊爬起來收拾東西出門,邊問他傷到了哪裏。

“被刀捅了。”

“什麽?”梁鶴騫大驚失色,以為他是被入室報覆,“那要不要通知康定?”

“不用,不小心。”

“啊?”梁鶴騫讓他搞懵了,人還能不小心被刀捅到自己?

他摁著床單捂住腹部的位置,冷汗一點一點往下流,讓梁鶴騫別廢話趕緊過來,手機扔到一邊,趁昏迷前把刀上的血全揩床單上,刀柄覆上自己的指紋。

遠離作案現場後,離開那個令人大腦空白的空間,戎玉怡才漸漸冷靜下來。

門鈴響時,她知道是誰,剛才溫鎩羽打電話,她聽到了。貓眼看一眼確認無誤,她給梁鶴騫開了門。

梁鶴騫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戎玉怡就在旁邊看著,不聲不響地。

梁鶴騫再傻,也知道捅二少的人是誰了。

兄妹打架,打成犯罪現場,當真是少見。

簡單處理完傷口,止住了血,他讓溫鎩羽一定要去醫院,公寓裏條件太簡陋,體內什麽情況他也不知道,這個出血量,說不定腸子都斷了幾條。

轉過身來,發現兇器就在床上,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梁鶴騫眉骨一跳,不禁對這位三少姐肅然起敬。同時腦內風暴估算內傷,二三厘米寬、十多厘米長的水果刀,別說腸子斷了幾條,脾胃都能懟穿了吧?

溫鎩羽躺在床上,看著一直低頭不吱聲的戎玉怡,說先不去醫院。

梁鶴騫知道他心裏有數,哪怕他心裏沒數,作為打工人,他又能做什麽呢?還能綁著雇主去醫院不成?梁鶴騫只能提醒他:“別的先不說,你最起碼得把破傷風打了。”

失血過多,讓溫鎩羽有點疲憊,再也說不出話來,動動手指讓他走。

戎玉怡送梁鶴騫出門,梁鶴騫在門口轉過身來,本來有話要說,看她一臉蠟色,在喉嚨翻滾幾圈的話霎時回到胃裏,脫口而出的話是:“留步,三小姐。”

返回臥室,那人上半身沒穿衣服,繃帶纏著腰身,有沒擦幹凈的血和因為疼流出來的汗,剛才清創縫針沒打麻醉,也沒有消炎藥可吃。他往後背墊了一個枕頭,咬著煙正低頭點火。

戎玉怡不知道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等待她動手的那幾分鐘在想什麽,又為何摁著她顫抖的手堅定地往裏捅。

床上紅了一大片,全是他的血,幹了一部分,瞧著已經足夠嚇人了。

很多時候,戎玉怡都不知道他腦子裏裝著什麽,是怎麽運行的,這人越長大,越讓人捉摸不透,就像現在這樣,被她用刀捅了,卻要反過來問她,還生不生氣,消氣了沒?

戎玉怡不想跟他說話,也不想假惺惺地說什麽對不起,沈默了好一會兒,剛要轉身往外走去,卻聽到他疲憊地說:“你睡書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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