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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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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你覺得呢?”溫鎩羽問她。

不好說。信念被沖擊從而動搖信仰可以是一瞬間的事, 戎玉怡從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能有人可以一成不變。

最終,她說:

“我覺得沒有。”

感覺上是沒有, 他信一件事物不是這個態度。

“還是那家的魚餅湯嗎?”戎玉怡看著他打開一個湯碗蓋子,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

“嗯。”樓下有家韓國人開的韓國料理,其他東西戎玉怡覺得都還行,唯獨這碗魚餅湯讓她念念不忘,湯底的鮮,魚餅的口感,有時候美味就是這麽簡單,可換個廚子又完全沒這種感覺了。

“你念念不忘的美食可不少。”溫鎩羽拿來兩個塑料碗盛出湯來, 又夾進兩塊魚餅, “吃吧。”

戎玉怡知道他是在暗戳戳指上次與書良朋一塊兒去買乳鴿,識趣沒接話。

桌子與沙發高度平等,吃飯太艱難,戎玉怡幹脆拿了坐墊坐地上,埋頭喝著熱乎乎的魚餅湯。她從前就習慣飯前一碗湯,飯後一碗湯。猶豫半晌, 終於字斟句酌地問出口,“回來這麽久, 你查到什麽了嗎?”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

戎玉怡佯裝尷尬,解釋:“我之前以為你是鬼, 我得精神病。”

“那我們?”

“春夢, 或者召鴨。”

他默了默。戎玉怡直覺他不是很高興, 但他點了頭, 說:“合理。”

溫鎩羽埋頭吃了片小炒肉, 直接切入正題:“海古人流量不少,那天出入海古停車場的車和人很多, 私家偵探最後給我劃了一個可疑名單,有三十號人。”

戎玉怡楞住,勺子一傾斜,幾滴湯落回碗中蕩起水花,濺了一滴到戎玉怡虎口上。

“私家偵探不會是誑你了吧?”她真誠發問。

三個人也就罷了,十三個人她姑且半信半疑,三十個人?F1賽場上換賽車輪都用不到這麽多人。

這麽多人會不會太勞師動眾了一點?算她一個人頭,仍有二十九個人頭,她動了剎車裝置,那麽剩下二十九人動了哪裏?零件都被鑿光了吧?只剩下車殼了吧?

二十九人,連車都能搬走好嗎?甚至一口氣搬出離島也不在話下。

“他不敢。”溫鎩羽撕開筷子頭,像磨雙刀那般磨兩下子,掉下一點木屑,他也不甚在乎,說著,“除非他想把他幾把塞他嘴裏。”

“能不能有點素質?”戎玉怡放下筷子,看著他。

他點點頭。那就來點有素質的。

他說:“名單上有你。”

“?”

戎玉怡默了默,看來名單是真的。

這位私家偵探有點東西。

她拿起筷子想夾梅菜扣肉,沒夾起,一陣心虛:“是嗎?我那天……還去過海古?有嗎?”

“你再想想?”溫鎩羽動筷,夾起那快梅菜扣肉放她面前。

俗話說,輸人不輸陣,氣勢不能丟。戎玉怡說:“我真想不起來了,私家偵探有說我那天去幹什麽了嗎?”

“沒有。”

“所以你是在懷疑我咯?”戎玉怡挑眉。

“冤枉,我是想問那天你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

老狐貍……故意的,說話跟釣魚一樣。戎玉怡沈出氣,問心無愧地說:“如果有,我一定記得那天我去過海古。”

“沒有就算了。”他語氣平和笑了下,將蛋包飯上番茄醬塗抹的笑臉給攪和,致其面目全非。

“那其他人呢?”戎玉怡定定看他兩筷子劃拉開蛋皮,露出裏頭顆粒分明的炒飯來。

“查了一些,但三十人,全交給私家偵探幹的話,工期太長,我需要自己入手,你要一起嗎?”

“啊?”

戎玉怡楞了一下。天知道她只是想打聽打聽情報,以防萬一趕在火燒眉毛危在旦夕前跑路,根本沒想過要入局。

一起……查什麽?

查溫鎩羽怎麽查到她頭上嗎?

“不樂意?還以為你這幾天跟蹤我,是為接近事情的真相。”沒給戎玉怡多餘反應的時間,溫鎩羽緊接著她的楞住說。

這下是真沒有理由拒絕了。

“哪有不樂意?什麽時候?”戎玉怡抿了抿唇,心,墜了。

“明天等你放學。”

“……”

又炸開。放學。戎玉怡別開臉,微微張了張嘴巴,有那麽一剎那的飄飄然。好久沒被人接過放學了。

不知該說什麽,戎玉怡低頭專心吃飯。

飯後,戎玉怡提議不早了,是時候該回家。這裏不安全,尤其溫鎩羽用他那把低沈冷冽的聲線平靜而從容地說著要自己入手,那一秒,戎玉怡幾乎寒氣上行直竄腦門,溫鎩羽的手段她沒直面見過,卻也知道此人從來不是大善人。

溫鎩羽提出送她,戎玉怡知道拒絕不了,便幹脆地點點頭拿上包。溫鎩羽提著一袋廚餘垃圾尾隨其後,推開門,底下熱火朝天,順著黑乎乎的樓道蕩氣回腸地上來。

咯仔抱著貓在二樓臺階叼著根煙,沒抽,手裏拿著個call機不知給誰發信息,聞聲擡頭叫人:“老大,阿嫂,走啦?”

溫鎩羽嗯了聲,問他在這兒幹嘛。

咯仔苦著一張臉:“清靜啊,還能幹嘛呢?吵死了他們。”

“pppp呢?”

戎玉怡扭頭看他,原來還能叫pppp。

“走了。傻子出來了,在樓下吃棉花糖,還護食呢,讓他分點給98k都不行。”咯仔將call機塞回兜裏,擼著貓頭告狀。

戎玉怡詫異:“貓可以吃棉花糖?”

咯仔說:“一點可以。”

他平時吃什麽見貓饞了也會分給貓一點。

這時,旁邊傳來溫鎩羽詫異的聲音。

“棉花糖?哪來的?”他問咯仔,卻瞥了一眼戎玉怡。

“……?”戎玉怡打了個怔楞。

……不會吧?

兩人四目相對的剎那,立馬轉身往樓下沖。咯仔一臉不明所以,可見倆人一前一後著急往下趕,也連忙撈起貓直往下奔。

咯仔趕到現場時,只見戎玉怡雙手捧著空空如也的電飯煲內膽沈默。溫鎩羽站在一旁沈思,然後露出允悲的表情。傻子一臉困惑、無辜,給臉頰下巴撓撓癢癢。

“會有生命危險嗎?”溫鎩羽問。

戎玉怡把內膽放到一邊,回答:“會拉肚子,拉到脫水。”

“還行,他應該也習慣了。”溫鎩羽叫咯仔,“備車,去醫院。”

咯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拉肚子的話,二樓不是有廁所嗎?一邊抱著貓去找車鑰匙執行命令,一邊不解問:“去醫院幹嘛?”

“開演唱會。”

麻將暫停。亂牙幾人連綁帶捆將傻子擡上黑車。溫鎩羽交代亂牙:“醫生問起就說他吃黴了,起碼半年沒洗的飯煲內膽,裏頭長出呈絲狀的白黴菌,看是要洗胃還是吊水。”

“好的老大。”亂牙點點頭。

一行人走後。

“走。”溫鎩羽從褲兜裏摸出車鑰匙。

“去哪兒?”戎玉怡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去醫院,還是按原來說的送她回家,於是開口問。

“送你回去。”溫鎩羽簡單答。

“你不去醫院嗎?”

戎玉怡想通過這事兒甩開他,換一晚上獨自清靜。她自以為將恐懼不安隱藏得很好,其實都被她的假裝若無其事表現出來。溫鎩羽打開副駕時轉身背靠後座車門邊,一手撐著前門說:“這麽久了,你沒變過。”

戎玉怡被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沒變過什麽?戎玉怡不認為自己能完全沒變過,就算她多麽不想去改變自己,時間和生活環境亦會在潛移默化中入侵影響她,迫使她在無知無覺中作出改變。

假假地也三年過去,連神經細胞都更新一半,很多事情已經忘記,一些生活行為亦在歲月的推移中量變,譬如她現在已經不討厭吃苦瓜,喜歡上看科學雜志、探索宇宙的奧秘,所以她怎麽可能沒變過?她現在就可以當場列出十個她和三年前不一樣的習慣或愛好。

緊接著,他給出了答案:“還是那麽怕我。”

哦。

戎玉怡無言以對。她扭過頭看對面的街道,商鋪拉閘,整條街陷入休眠。

她嘴硬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玉怡。”他慢慢湊過來。

戎玉怡站在馬路牙子邊,佯裝鎮定沒有躲開,卻也沒有回過頭,視線前方是一個大滑坡,不知下雨會不會被水浸街。

“我一直想問,你總是怕我,為什麽?”他聲音低低的,許是有意釋放蠱惑人心的腔調。

“這話問你自己才對吧?”戎玉怡依然沒看他,卻也不再看下坡,垂著眉眼看地,狀若無其事地說,“是你自己有這種感覺的,我可沒說我怕你。”

不承認就不用自證,不自證就不會落入對方的圈套,這是戎玉怡悟了很多年才悟出來的真理。

“那你怕我哥嗎?”

“我怕他幹嘛?”

戎玉怡這回是真詫異了,她回過頭來反問。

得到答案,溫鎩羽上半身退回去,車窗被他壓了個殷實,卻不說話了,臉上沒什麽表情,一雙眼睛像蛇一樣盯著她,沒有攻擊性,卻也讓人不知所措。不知怎地,戎玉怡驚人地在這陣沈默中品出來了些許不甘心和欲言又止。

“你還要在這裏說多久?”好久沒等來對方的下文,戎玉怡確實是怕了他了,“能走了嗎?”

“上車。”就像是在等著她給臺階一樣,對方立馬順著臺階往下走。

他放下撐著車門的手卻沒走開,依然靠著後座車門。戎玉怡幾乎是擦著他的西裝鉆入副駕,一縷淡淡的香水味勾過她的鼻息。

門外,溫鎩羽關上車門,沒有急著上車,在路燈下撐著燈桿站了一會兒,似乎有點不舒服。

隔著車窗,戎玉怡第一反應是他又受傷了,傷在了哪裏,在大發邨是怎麽脫身的?傍晚的兩個小時又在哪裏?一連串問題後知後覺竄上來,就在戎玉怡想著搖下車窗時,溫鎩羽已經像沒事人一樣直起腰來繞過車頭。步速撞風,掀起他的衣角。

開門,車內空間空氣流動。車門關上,短暫流通的空氣恢覆靜止,緊張讓戎玉怡恢覆理智,默默把那句剛要脫口而出的“你還好嗎”咽回肚子裏。她佯裝無事發生看著反方向的窗外,聽旁邊的人扣上安全帶的聲音。

一路無話回到撇雨街,再一路無話的乘坐電梯上樓,電梯斷斷續續地上行,聲音哐哐當當,戎玉怡站在電梯中間,努力忽視背後無聲的壓迫感。

電梯門一開,戎玉怡迫不及待踏出電梯,卻在轉身告別時,被人摜到門板上。

戎玉怡悶哼一聲,感應燈該是壞了,這麽大動靜也沒亮,想到幾個月前第一次被人偷襲,也是在這樣黑漆漆的夜晚,只是那天比今夜要冷,且無情的多,最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你……”

戎玉怡很快又閉了嘴,感覺到他貼上身畔,下一秒唇上有溫軟的觸感,不打招呼的親吻,她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這人每次找她無非就是這種事。

戎玉怡一手被對方捏在手裏,一手抵著兩人中間,推著他的腰腹,摸黑中感覺到唇被輕碰了幾下,他的另一只手攬住玉怡的腰,似乎對她肋骨與胯部中間折進去的弧度愛不釋手,不斷撫摸著。戎玉怡幾乎被他摸得腿軟,不得已抵在兩人中間的手去扣那只揩油的手,卻反過來被他攥在手中,十指相扣。

溫鎩羽退開一點,與她鼻尖蹭著鼻尖,蠱惑著她:“張嘴。”

戎玉怡說不,被對方趁機而入擠了進去。雙手繞後被對方一只手扣著手腕貼在腰後,他的另一只手回到戎玉怡的臉邊,撫摸著她薄皮嫩滑的臉頰,嘴角被手指壓著,無法合攏,舌頭被糾纏著退無可退,也無處躲藏,只能無意識地繞圈,你追我趕,最終被捕捉,舔著舌尖,津液順著嘴角流下來。

被親得暈暈乎乎的,背到身後的手也忘了掙紮。溫鎩羽松開她的腕骨,手往上魚兒戲水似的游移進了短衣裏繞前,乳貼被不輕不重地撕下來。戎玉怡感覺有點疼,悶哼一聲,濕吻變回輕碰,擦著臉頰滑到玉怡的脖頸,吻驟變成了舔舐,輕咬。

戎玉怡終於得以呼吸,眼裏混著深深的欲望望著那盞不亮的感應燈,想不通為什麽明明只是送她回家卻變成在家門口親吻,更不明白為什麽拒絕變成了欲拒還迎。溫鎩羽有些硬硬的頭發磨著她頸肩的肌膚,有點癢,不一會兒頸間便濕漉漉的。

手裏被塞進一個東西,有點冷,戎玉怡憑著觸摸,感覺出來這是一把匕首。唇部的水光被溫鎩羽的掌心抹去,背後門板一推,戎玉怡身體後仰,險些跌撞進玄關。

樓層不太靈光的感應燈卻在這一刻亮了,戎玉怡被他拉了一把才沒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時眼尖地看到他把發夾塞進兜裏。

戎玉怡瞪他一眼,“你太過分了吧,當我的面撬我家的鎖。”

“這樣快點。”

溫鎩羽笑了笑,扶著門把手,摁下屋裏的燈源,沒進門,目光越過她去看屋裏的狀況。客廳靜悄悄的,不像是有陌生人探訪來過的樣子。

戎玉怡不理他,對手中的東西更感興趣。

果不其然是一把匕首,只不過稍顯華麗,柄部是卷首形燒藍柄,渾身上下包括外包紅絨的鞘皆鑲花卉紋燒藍,嵌紅、綠、藍寶石和鉆石,像是哪個朝代的古董文物,不過也有可能是覆刻。

匕首從鞘中脫出,鋼刃前銳後曲,稍稍翻轉閃刀光,戎玉怡在刀身之中看到自己扭曲的臉。

“送我的?”戎玉怡擡眼看他,眼裏有驚喜。

“喜歡嗎?”

戎玉怡輕輕“嗯”一聲看回刀子,玄關燈下翻轉著刀身,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忽然間,她握著刀柄朝溫鎩羽刺去。

溫鎩羽的身體肌肉卻先喚醒,條件反射躲開。他站在門外,楞了一下,歪了歪頭看她一眼,沒說話,似乎在等解釋。

戎玉怡笑了笑:“別緊張,試試刀利不利而已。”

溫鎩羽點點頭,似乎接受這個解釋,很輕地笑了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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