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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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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回家的路上, 林煙和沈聿書誰都沒有說話,一路沈默到家。

沈聿書把車子開進花園裏,在家門口停下來。

林煙見車子停穩, 低頭解開安全帶,然後才微笑著擡頭看向沈聿書,說:“沈聿書,那我就先回房間了,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

沈聿書在將車子熄火, 沒有看林煙,也沒有回答。

林煙見沈聿書似乎並不想跟她說話,於是也沒有再多停留,她等了幾秒後就轉過身, 準備下車。

但就在她打開車門準備下車時,沈聿書忽然出聲, 問了她一句,“學費有嗎?”

林煙聞言下車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微笑著看向沈聿書, 輕點了下頭,回答說:“有, 不用擔心。”

沈聿書卻根本不相信林煙的話,他從褲兜裏摸出林煙剛才還給他的那張卡, 遞給她, 看著她說:“算我借給你的,等你將來有錢了再還給我。”

林煙看了眼沈聿書遞給她的銀行卡,不禁淡笑了下, 然後才又擡頭看向沈聿書,說:“我知道你不相信, 但我真的有錢,就算沒有,我自己也會想辦法掙的。我先走了,再見沈聿書。”

她說完沒再停留,轉身就推開車門下了車,然後徑直朝屋內走去。

沈聿書坐在車裏沒下車,隔著擋風玻璃看著林煙的背影,直到看到她進了屋,他才頗有些煩躁地在車裏點了支煙。

一支煙抽完,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然後才把王叔叫過來。

王叔站在車旁不遠處,聽見沈聿書喊他,連忙迎上前去,“沈總,您叫我?”

沈聿書坐在車裏,把被林煙拒絕的銀行卡遞給王叔,說:“林煙後天飛倫敦,你和月姨一起送她去,把我在倫敦那套房子收拾出來,別說是我的,就說是幫她便宜租到的。這張卡記得給她,你們幫她安頓好後再回來。”

王叔伸手接過那張銀行卡,他看向沈聿書,忍不住問:“沈總,您後天不送林煙小姐去倫敦嗎?”

沈聿書嗯一聲,說:“我就不去了。”

王叔看著沈聿書,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沈總,您好幾個月都沒回來了,上個月林煙小姐過十八歲的生日,您怎麽沒回來呢?當時林煙小姐在家門口等你好久,一直等到淩晨兩點多才上樓。”

上個月的五月八號,林煙過十八歲的生日,月姨和王叔張羅著要幫她辦成年禮,在家裏給她辦了生日派對,還幫她請了很多的同學和朋友一起過來給她慶祝。

沈聿書自然也知道上個月的五月八號是林煙的生日,成年禮也是他吩咐月姨和王叔幫林煙辦的,只是他自己那天晚上卻沒有出現,也不允許月姨和王叔向林煙透露,是他交代他們幫林煙辦的成年禮。

月姨和王叔都不知道沈聿書和林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都覺得那晚站在家口,望眼欲穿等著沈聿書出現的林煙很可憐。

而林煙過兩天就要離開這裏,以後也許都不會再回來,王叔也好幾個月沒見到沈聿書,此刻就忍不住將林煙那晚等他的事情告訴了他。

沈聿書此刻得知林煙那晚等他到淩晨兩點,他心口仿佛被什麽堵了一下,情緒頗為壓抑。

但他那時不想讓林煙對他產生過多的感情,所以也不得不回避。所以即便知道那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他也不太方便出現。

他沒法回應林煙的感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身邊的人多照顧她。

他沒有回答王叔的話,只是說:“到倫敦後給我打個電話,這張卡裏應該有三百萬左右,需要花錢的地方隨便花,不夠了我再打錢過來。”

王叔急忙應道:“是,是。”

沈聿書說完下意識地擡頭朝二樓亮著燈的房間看了一眼,窗簾拉得嚴實,並不能看到林煙在做什麽。

沈聿書的視線在二樓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收回目光,將車子重新發動,掉頭駛離了別墅。

*

兩天後,林煙一早就收拾好東西,將行李一件一件地從樓上臥室裏搬下來。

月姨那時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等她從廚房出來時,看到林煙已經把行李都搬到了門口,這會兒正在搬最後一個行李箱。

她見狀急忙放下手裏的牛奶杯子,連忙上樓去接過林煙拎著的行李箱,說:“你這孩子,不是說讓你把行李放在樓上,一會兒王叔回來給你搬嗎。”

林煙微笑說:“沒事,也不重。”

她幫著月姨一起把行李箱擡到門口,看到園丁正在花園裏除草,她看著花園裏熟悉的一切,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舍。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一小片土地上,那裏有她種的葡萄,她還沒有來得及等它成熟,就要離開這裏了。

她站在門口看了很久,看著葡萄藤,心裏卻很想沈聿書,腦海中浮現都是沈聿書的身影。

可天下永遠沒有不散的筵席,她再不舍,也必須要離開這裏了。

她和沈聿書表白過了,即便他拒絕了她,她也沒有遺憾。

想到這裏,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收回視線,微笑看向月姨,說:“月姨,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說著就走去沙發前,從包裏拿出幾個精巧的小盒子,然後走到月姨面前,打開最上面那個粉色的長盒子,說:“我做了一支簪花,您之前不是說喜歡我做的簪花嗎,但是覺得樣式太過年輕,不太適合你的年紀,所以我特意做了一支適合您戴的,希望您喜歡。”

月姨看到粉色長盒子裏放著一支翠玉的簪花,簪花的樣式素雅又別致,即使月姨這樣的年紀戴上也不會突兀,反而襯得人的氣質高雅恬靜。

月姨喜歡極了,高興地接過來,然後握住林煙的手,感動地說:“小煙,謝謝你,還記掛著我。”

林煙感激地說:“應該我說謝謝才是,這一年來,謝謝您對我的照顧,說出來您可能不相信,連我媽媽都沒有像這樣照顧過我。只是東西並不值錢,希望您別嫌棄。”

“怎麽會呢!”月姨連忙道:“這可是你親手做的,沒什麽比這更珍貴的了。”

林煙臉上不禁露出笑容,她拿起盒子裏的簪花,說:“我幫您戴上試試吧。”

“誒。”

月姨說著就轉過身,好讓林煙幫她把簪花簪上。

月姨平日裏喜歡把頭發挽起來,方便做事,林煙將那翠玉的簪花簪到月姨發間,然後拿起茶幾上的鏡子,舉到月姨面前,笑著問道:“您看看,還喜歡嗎?”

月姨對著鏡子左右照了又照,臉上帶著十分高興的笑容,不住地說:“喜歡,太喜歡了,小煙,你的手可真巧,等你到國外再去進修幾年,將來一定會成為很有名的設計師。”

林煙面帶笑容,感激地說:“借您吉言,我一定會努力的。”

她放下鏡子,然後把另外幾個盒子也交給月姨,說:“月姨,這兩個是給王叔和陳叔的。王叔的是這個棕色的盒子,他不是老睡不好覺嗎,所以我給他做了一個檀木的手串,平時戴著會有一定安神的效果。然後這個藍色的盒子,是給陳叔的。上次陳姨見我戴了一個胸針,她很喜歡,所以我幫她重新做了一個,等陳叔回來,請您幫我轉交給他。”

“還有這個。”林煙最後把一只藍色的絲絨盒子交給月姨,說:“這是漫雲阿姨之前送給我的項鏈,但她這一年一直沒有回來,我也沒有機會親手還給她,還請您幫我歸還一下。然後這對耳環,是我自己做的,等漫雲阿姨回來的時候,請您幫我送給她,謝謝她當初願意把我從江城接到北城來生活。”

月姨聽林煙交代這些,著急地問:“小煙,你以後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

林煙微微笑了下,然後搖搖頭,說:“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她看著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有些不舍地和月姨告別,說:“月姨,謝謝你們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我可能等不到陳叔和王叔回來了,也請您幫我轉達一下我的謝意,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月姨聞言不由得更著急了,抓住林煙的手,說:“怎麽等不到呢?你陳叔把車開去保養了,你王叔到大使館取簽證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你不會現在就要走吧?不是晚上六點的飛機嗎?”

林煙道:“我改簽了,今天下午三點就飛。”

月姨聞言著急得不行,“你改簽怎麽不跟我們說一聲呀?我和王叔得送你過去呀!”

林煙看著月姨,解釋說:“我就是不想讓您和王叔送我才改簽的,北城到倫敦路途遙遠,您和王叔沒必要陪我這樣奔波。而且我也想自己獨立生活,月姨,希望您能理解我。”

雖然被人照顧的感覺很好,但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她已經被照顧了很久,已經足夠了。未來的日子,還是要靠她自己去走。

月姨十分著急,想留住林煙,索性同她說:“可是沈總交代我和王叔送你過去,你這樣走了,我和你王叔也沒法和沈總交代呀。”

林煙其實猜到是沈聿書交代王叔和月姨送她去倫敦的。

包括她十八歲的成年禮,她其實也知道是沈聿書讓月姨和王叔給她辦的。畢竟她的成年禮真的辦得很隆重,光是那條裙子和皇冠就價值不菲,所以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沈聿書出的錢。

只是她現在也已經知道,沈聿書真的只是拿她當妹妹而已,即便她已經成年,他也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

她對著月姨微微笑了下,說:“沈聿書了解我,他會理解的。”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從裙兜裏摸出手機,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往門口走,說:“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

走到門口,她一手拎包,一手拉行李箱,回頭對月姨說:“月姨,那我就走了,我朋友來接我了。”

月姨急忙跟上去,著急地道:“真的要走嗎?要不再等等吧,好歹等陳叔回來,讓我們送你去機場也行呀。”

林煙道:“不用了,我朋友會送我去機場的,你們就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我。我到了倫敦,會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的。”

她一邊說一邊就拖著行李箱出門了。

來接林煙的是宋南枝和班上另外一個男同學。

林煙拖著行李箱走到花園裏的時候,鐘楊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走到林煙跟前,伸手去接她的行李,說:“給我吧。”

林煙道:“你去幫月姨拿一下吧。”

她回過頭時,看到月姨在後面幫她拿行李。

鐘楊道:“我先給你拿過去。”

說著就拿走林煙手裏的行李和包,轉身往外走去。

林煙見鐘楊拿走了她的行李,便立刻轉身朝月姨走去。

她伸手接過月姨手裏的行李箱,說:“我來吧月姨。”

月姨不肯松手,非要自己給林煙拿過去,說:“沒事兒,我給你拿。”

月姨拿的是林煙最重的一個行李,即使在地上推著走也很重,林煙伸手接過去,說:“我來拿月姨,您肩頸不好,平時少拿重物。上回我給您買的膏藥,您平時沒事的時候多貼一貼,以前住我對門的奶奶也是肩頸痛,貼了幾副那個藥後就好多了。”

月姨聽見林煙的話,眼睛一酸,突然就忍不住掉了眼淚。

林煙見月姨哭了,忙停下腳步,從衣兜裏摸出紙巾給月姨擦了擦眼淚,微笑著安慰她說:“月姨,您別太難過,我只是出去念書,以後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的。”

月姨接過林煙手裏的紙巾,自己把眼淚擦了擦。

她滿眼不舍地看著林煙,哽咽地說:“小煙,以後真的不回來了嗎?”

林煙充滿不舍地看了一眼這棟房子,很久,才又微笑著看向月姨,說:“應該不會再回這裏了,但我如果回北城,會給您打電話的,到時候我請您吃飯。”

月姨伸手握住林煙的手,看著她,忍不住說:“小煙,不和沈總道個別嗎?我雖然不知道這最後幾個月你和沈總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沈總其實很關心你。你十八歲的成年禮,也是他吩咐我們給你辦的。還有你這次去倫敦念書,沈總不放心,所以特意讓我和你王叔送你過去,等把你安頓好了我們再回來。”

林煙微笑了下,說:“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我知道沈聿書對我好,我也很高興這一生能夠遇見他。不過我前天晚上已經和他道過別了,今天就不等他了。”

“小煙!屋子裏還有東西嗎?”她話音剛落,南枝停好車也從外面走了進來。

林煙看向宋南枝,說:“沙發上還有一個包,就那個淺藍色的,你幫我拿一下吧。”

“行。”宋南枝說著就繞過林煙,進屋去幫林煙拿包去了。

宋南枝前腳進屋,鐘楊放好行李又過來幫林煙拿東西。

等幾個人把東西全都搬上車後,已經快十一點半了,林煙站在車前和月姨告別,說:“月姨,我走了,您要註意身體,好好照顧自己。”

月姨一直忍不住地抹眼淚,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只是緊緊地拉住林煙的手。

林煙看著月姨這樣,心裏也有些難過,她伸手抱住月姨,輕輕地拍拍她的後背,說:“月姨,您別難過,我會給您打電話。”

月姨這才看向林煙,滿目淚水哽咽地說:“那你可要記住啊,別時間長了就把我們都給忘了。”

林煙微笑道:“怎麽會呢,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們。”

“林煙,走了,再不走一會兒趕不上飛機了。”鐘楊坐在副駕駛上,看了看時間,不得不催一下林煙。

林煙看向月姨,說:“月姨,我真的要走了,我有東西送給沈聿書,在他的書房,如果他回來的話,幫我跟他說一聲。”

“誒。”月姨流著眼淚應一聲,她很舍不得林煙走,拉著林煙的手遲遲舍不得放開。

但林煙怕飛機晚點,到底還是松開了月姨的手,拉開後排車門坐上車。

月姨這時候忽然想起什麽,急忙道:“小煙等等我等等我!還有個東西忘了給你!”

她說著就飛快地往屋裏跑。

過了沒一會兒,就取了東西跑出來,隔著車窗把銀行卡遞給林煙,說:“小煙,這是沈總給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林煙看著那張熟悉的銀行卡,微微笑了下,看向月姨說:“不用了月姨,請您幫我謝謝沈聿書,但我真的有錢,你們不用擔心。”

“可是——”

“我走了月姨,再不走要來不及了,等我到了倫敦給您打電話。”

她說完就看向前排駕駛座的宋南枝,說:“南枝,走吧。”

宋南枝嗯了一聲,將跑車的頂篷合上,將車子發動,徑直朝著小區大門的方向駛去。

月姨站在門口,不住地朝著林煙離開的方向揮手。

林煙回過頭,隔著後排玻璃窗看到月姨站在門口不住地朝她揮手,眼睛忽然泛酸,她擡起手來也朝著月姨揮了揮手。

隨著車子開遠,月姨的身影越來越小,那棟熟悉的白色的房子也越來越小。

林煙強迫自己回過頭,可是看向窗外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住地掉了眼淚。

鐘楊回頭看到林煙哭了,以為她是舍不得離開家,不由得安慰道:“林煙,別難過了,雖然倫敦離北城挺遠的,但你以後想家的時候也能隨時回來啊。”

林煙並沒有回答,仍然只是忍著眼淚看著窗外。

只有閨蜜宋南枝知道林煙在難過什麽。她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堅強,她的內心是那樣孤獨,她舍不得離別,舍不得這裏的每一個人,更舍不得沈聿書。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這裏不是她的家,她不可能永遠地留在這裏。

所以她只能鼓起勇氣告別,把自己偽裝得很堅強,仿佛無論什麽樣的漂泊和風雨都不能壓垮她。可她內心有多少孤獨和傷痛,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

林煙離開後,月姨立刻給沈聿書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的時候,她還在哭,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聲音也還控制不住地有些哽咽,說:“沈總,小煙走了。”

電話那頭,沈聿書在辦公室裏,也許因為知道林煙今天要走,所以一上午也沒什麽心情處理工作上的事。

此刻聽見月姨說林煙走了,不自覺地蹙了下眉,問:“怎麽現在走了?不是晚上的飛機嗎?”

月姨站在家門口,一邊擦眼淚一邊回答說:“小煙改簽了,今天下午三點就飛,剛才她的朋友們來接她去機場了。”

沈聿書聞言眉心蹙得更深,但他也只是沈默,一時間甚至不知該再說點什麽。

月姨繼續道:“小煙說,她想自己獨立生活,不想讓我和王叔陪她過去。還有您的銀行卡,她也沒有拿。”

沈聿書聞言,沈默了很久。

最終,他無奈嘆了聲氣,說:“好,我知道了。”

月姨詢問道:“那我和王叔要不要還是跟著過去,等把小煙安頓好了再回來?”

沈聿書道:“算了。她也不是不能照顧自己的人,她不想讓你們送,你們就別送了,由她吧。”

“是。”月姨聞言只好應了一聲。

“沒事我就掛了。”沈聿書也有點疲憊,說完就要掛電話,月姨忽然道:“等等沈總!”

“怎麽了?”沈聿書問。

月姨問道:“沈總,您今晚回來嗎?小煙臨走的時候說有東西送給您,給您放在了書房裏,您今晚要是不回來,是不是幫您送到老宅來?”

沈聿書聽見林煙有東西給他,說:“不用,晚上我回來拿。”

*

沈聿書這天晚上還有個應酬,結束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半。

月姨和王叔在花園裏說話,兩人正好說到林煙,月姨眼睛紅彤彤的,一想起林煙心裏就難過。

看到沈聿書的車開進來,月姨才急忙擡手擦了下眼淚,跟著王叔一起迎上前去。

等到車子停穩,王叔上前恭敬地幫忙拉開車門,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說:“您回來了。”

沈聿書心情不怎麽好,臉上沒什麽表情,下車後就徑直進屋。

也沒在客廳停留,直接就上樓去了書房。

去書房的時候,要經過林煙的臥室。

走到林煙臥室門口的時候,他不禁停下了腳步。

看到房間門關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擡手擰開了門。

他站在門口,擡手打開了燈。

燈亮起後,首先看到的是林煙的書桌。

他其實很少到林煙的房間裏來,僅有的一次就是去年冬天,林煙發燒那一次。

其他時候最多只是站在門口,叫林煙出來再跟他說話。

但之前每次看到林煙的書桌,上面都是堆滿了各種書籍和稿紙,她的書桌旁邊還有一張大一點的工作臺,是林煙做首飾和衣服的操作臺。

平時書桌和操作臺都很亂,滿滿當當堆著她學習和創作需要用的工具和書籍。

但此刻房間裏卻空空蕩蕩的,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平時雜亂無章的書桌和工作臺也被整理得幹幹凈凈,書桌上沒有一本書,工作臺上也沒有了那臺熟悉的小型縫紉機。

沈聿書站在門口看了很久,看著那張空蕩蕩的書桌和工作臺,有那麽一會兒,他的心仿佛被什麽沈重的石頭壓住,情緒也被林煙的離開帶著往下沈。

月姨端著茶上來的時候,看到沈聿書站在林煙的房間門口。

她走過去,也禁不住往林煙的房間裏望去。

看到那張空蕩蕩的書桌,又有些悲從中來,不由得說:“這人啊,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之前天天看著小煙在那書桌前看書學習做首飾做衣服,當時還沒覺得有什麽,可這人突然走了,這心啊,也突然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真叫人舍不得。”

沈聿書沒有說話,他最後看了一眼林煙的房間,然後轉過身,徑直朝書房走去。

當他走進書房,走到書桌前,一眼就看到了桌上一只黑色的絲絨盒子。

盒子下面墊著一張信封,他沒有先看東西,而是先拿起了那張信封。

信封也是林煙親手制作的,封口的地方用一條黑色的絲帶綁住,系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沈聿書將絲帶拉開,從信封裏取出了裏面的卡片。

卡片上的字並不多,寥寥幾行,字卻極為漂亮。

沈聿書,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前往倫敦的飛機上了。

謝謝你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我會永遠記得你,並永遠感激你。

有個小小的禮物送給你,不太貴重,希望你不要嫌棄。

沈聿書看完林煙留給他的卡片,然後才拿起桌上黑色的絲絨盒子。

他打開盒子,看到裏面是一對精致的襯衫袖扣。

他盯著看了很久,直到月姨站在門邊,輕聲地說:“那應該是小煙小姐親手做的,我兩個月就看到小煙小姐在做這個,為了買做這個袖扣的材料,小煙小姐那時還跑了好多地方,應該也花了不少錢。”

沈聿書終於擡頭看向月姨,問道:“她哪來的錢?她一年學費多少,跟你說過嗎?”

月姨搖搖頭,說:“學費的事她沒有提過,不過自從三月份拿到錄取通知書後,她就一直在打工。除了賣她自己做的一些首飾,還兼職做模特。走一場秀好像有幾千塊,她應該攢到一些錢。”

沈聿書道:“她考的學校,一年的學費最少要三十萬,就算她兼職做模特,一場秀算她五千,她也沒可能這麽短時間攢夠三十萬。”

他說著,蹙著眉心坐到椅子上,手裏握著那個黑色的絲絨盒子,不知在想什麽。

月姨也擔心林煙,不由得問道:“小煙會不會是問朋友借了錢?我看她的朋友們家裏好像都挺有錢的。”

沈聿書道:“她那個要強的性格,你覺得她會問朋友借錢嗎?”

月姨聞言,不禁更加擔心了,她還想再問什麽,沈聿書道:“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會兒。”

月姨見沈聿書下逐客令,也不敢再多說,應了一聲,便將房門輕輕帶上,退了下去。

*

月姨出去後,沈聿書獨自在書房坐了很久,最後他拿起手機給秘書打了個電話,說:“幫我定一張飛倫敦的機票,明天下午三點以後都行。”

第二天上午,沈聿書還有個合同要簽,簽完合同就直接去了機場。

當他抵達倫敦時,已經是當地時間的下午四點。

到機場後,他先去停車場取車,然後直接開去了林煙落腳的地方。

他昨晚就已經托人幫他查了林煙落腳的地方,知道她在學校附近和別人合租了一間小公寓。

他把車開過去之後,坐在車裏先給林煙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通,林煙的聲音明顯有些詫異,出聲道:“沈聿書?”

沈聿書嗯了一聲,問她,“在哪兒?”

林煙回答說:“我在倫敦呀。”

“我知道你在倫敦。”

沈聿書隔著手機聽筒,聽見電話那頭很吵,問她,“你在外面?”

林煙嗯了一聲,說:“我到外面買點東西。”

“在哪兒?”

“啊?”林煙有些驚訝沈聿書為什麽要問她在哪兒。

沈聿書道:“發個定位給我。”

林煙聽見沈聿書讓她發定位給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你到倫敦來了嗎?”

沈聿書嗯了一聲,說:“定位發我微信上,掛了。”

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林煙正在二手家具市場淘東西,她看到被掛斷的電話,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於是把通話記錄點進去,確定剛才那通電話真的是沈聿書打來的。

她不知道沈聿書是來倫敦出差,還是專門來找她,但是想了一下,還是把定位發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沈聿書開車到了林煙發給他定位的地方。

他擡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是個二手家具市場。

他朝著二手家具市場裏面看了一眼,不自覺地微微蹙了下眉,然後才下車,朝著家具市場裏面走去。

當他找到林煙時,她穿著一件黑色吊帶和牛仔短褲,長發利落地紮起來,正蹲在一張舊書桌前,用螺絲刀把書桌拆卸下來。

他走過去,還沒開口,林煙就擡頭看向了他。

兩人目光相對,林煙大方地朝著沈聿書露出個笑容,說:“這麽快就又見面了,沈聿書。”

沈聿書深深看她一眼。

然後他的目光落到林煙手扶著的舊書桌,不自覺地蹙眉,嫌棄地道:“這破玩意兒拿回去做什麽?”

林煙道:“雖然舊了一點,但是我剛才試過了,很穩當,待會兒再去買一小罐油漆,回去給它重新刷下漆就像新的一樣了。”

她一邊說,一邊又低頭繼續拆桌子。

桌子太大,她需要把它拆下來才好拿回公寓去。

沈聿書盯著林煙看了一會兒,臉色有些難看,沈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你就非得讓自己吃這種苦?我的錢是什麽燙手山芋嗎?一張書桌你都要買二手的,三十萬一年的學費,你打算怎麽交?”

林煙聞言,拆桌子的動作頓了一下。

過幾秒,她擡頭看向沈聿書,說:“桌子買二手,是因為我不想在這種東西上面花錢,至於學費,我說了我有,自然就是有。沒有我也不敢一個人到國外來。”

沈聿書深深地看著她。

林煙也嚴肅地回看著他,說:“沈聿書,我沒有認識你之前,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我一直很有能力照顧好自己,我不是你弱不禁風的妹妹,你不需要這樣擔心。”

沈聿書沈默地看著她。

林煙也看了沈聿書一會兒,見他只是看著她,也並沒有什麽話要說,於是又低下頭,繼續擰桌子上的螺絲。

沈聿書沈默地盯著林煙看了一會兒,最後到底還是蹲了下去,伸手接過林煙手裏的螺絲刀,幫她把剩下的木板拆下來。

林煙見沈聿書拿走了她的螺絲刀,也沒有和他爭,她蹲在旁邊,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了沈聿書右手手背上。

已經過了大半年,沈聿書手背上那道傷口早已經好了,但是傷疤卻仍然還在。

林煙看著那道陳舊的傷疤,心中忽然一下又被愧疚充滿。

她看向沈聿書,語氣變得柔軟很多,問道:“你是來倫敦出差,還是來看我的?”

沈聿書擰螺絲的動作頓了下,隨後才擡眼看向林煙,說:“你覺得呢?我讓月姨和王叔送你,你不讓他們送,給你錢你也不肯拿。我不過來看看,怕你死在這邊。”

雖然沈聿書在諷刺她,但林煙知道他其實是擔心她,她望著沈聿書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個笑容,問他,“沈聿書,你吃晚飯沒有?”

沈聿書低頭繼續給她拆桌子,語氣不怎麽好地說:“怎麽?又想請我吃飯?”

林煙微笑看著沈聿書,說:“吃泡面行嗎?我現在手頭比較拮據,得留著錢交學費,等我將來賺到大錢再請你吃大餐。”

沈聿書擡頭看向她,諷刺道:“將來?不是要和我斷絕往來嗎?怎麽現在又說將來了?”

林煙微微笑了一下,她看著沈聿書英俊的臉,沈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因為我忽然發現我還是很舍不得你。”

沈聿書聞言,不禁深看了她一眼。

林煙微笑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我會試著和你做兄妹。那天晚上說過的話,我永遠不會再提。”

林煙雖然在很差勁的家庭中長大,但她從來不是卑微的性格。

她確實很喜歡沈聿書,所以她大方地向他表白。

但她也同樣不喜歡單方面地追逐,所以沈聿書拒絕了她,她再喜歡也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

沈聿書聽完林煙對他做的保證,不知怎麽,心口莫名堵了一下。

他盯著她看了一眼,但是什麽話也沒說,收回視線給她拆完最後一塊桌板,問她,“還要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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