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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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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進了房間之後湯取才想起裏面挺亂的。

棉被太重疊起來很費勁,他這兩天腳不方便,索性就讓被子就那麽攤著。腿崴了不方便出門,他白天基本就坐在書桌前看書,演算紙還淩亂地鋪在一旁。

湯取現在只慶幸他看的是專業書,而不是那本《酷兒理論》,不然被易磐看到,還不知道會陷入怎樣尷尬的境地。

今天用腳過度,他單腳跳過去,把書桌前的椅子拉過來,裝作慢慢坐下。

左手無聲地摸到反掛在椅背上的書包,確定拉鏈拉上了不會露出裏面的書,這才擡頭對易磐道:“你隨意。”

易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床邊坐下,問:“你剛才去找我了?”

湯取頓了頓,道:“沒。你爸讓我去,但我腿疼,加上猜你不想回來,所以只在樓道裏站了站騙他。”他確實沒去。

明明下樓梯才是最費事的一環,結果好不容易走到樓下了,他還是折返上來。

誰知道這事還被易振華當著易磐的面說。

易磐猜到出門去找他的人是他也不奇怪。

易振華當老子的,是絕無可能去請兒子回家吃飯的,要是梁寶香,辦這事的動靜不會小,必得讓街坊鄰裏都看到聽到,所以,最有可能的就只有湯取。

易磐並沒有追究的意思,問:“所以你就和他吵架了?”

雖然私心裏並不覺得剛才自己發飆有什麽錯,但被人家當兒子的這麽問,湯取還是感到一絲不自在,解釋道:“他讓我幫家裏幹活。”

說出口之後就覺得更怪了。這理由還不如不說,聽起來好像他這個做晚輩的多懶惰叛逆似的。

易磐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情緒,點了點頭,道:“拒絕是對的。你沒必要在他那兒找什麽身份認同。我要不是他兒子,也不會讓他得寸進尺。”

湯取好奇:“他做什麽了?”

易磐卻沒再說了,而是繼續之前的話題:“你別接他的茬就行。這就跟詐騙集團那一套似的,你要是答應了一次,就被篩選進潛力種子那一批,以後他只會變本加厲地差遣你。”

也挺奇怪,有些父母字都不認識幾個,在操縱兒女方面倒是無師自通。

聽他這麽說,湯取暗暗也松了口氣。

雖然剛才硬氣了一回,但一方面也有點心虛,畢竟“不幫父母幹活”這件事說出去,拿到中華上下五千年評理,理虧的只會是他。

這個話題聊完之後,房間裏一時之間安靜下來,湯取不知道說什麽好,這還是那晚看完煙花之後兩人首次單獨相處。

“你吃了嗎?”他問。

恰好易磐也開口:“你腿好點了沒?”

兩人同時看向對方,撞進易磐烏黑的眼神,湯取飛快垂下眼睛,狀似打量自己的腳,道:“好多了,過幾天估計就能正常走路了。”

易磐淡淡問:“你要談戀愛了麽?”

沒想到陳言上次說的話他居然還記得,湯取心臟猛地一跳,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和無措,短暫的一秒後才勉強找回鎮定,支吾道:“有……有在考慮。”

“那你好好考慮。”易磐道。

湯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開口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樓下又有人放鞭炮,這一掛格外地長,劈裏啪啦響了將近一分鐘。

等到聲音安靜下去,淡淡的硝煙味從窗外彌漫進來。

湯取正準備起身關窗,就聽見易磐道:“你知道嗎,哲學家都挺長壽的。”

“啊,什麽?”

易磐目光平靜地望著他,道:“因為想得開的人活得長。人只要活得長,就什麽都等得起,什麽都看得到。”

湯取回過味來,不知道說什麽好,茫然了一秒才想起自己要關窗。

等他把窗關上,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

易磐卻起身,道:“我是回來取資料的,之前的課外資料放在了這兒。”

湯取回神,讓到一邊:“那你拿。”

易磐從抽屜裏拿出一本習題冊,頓了頓,道:“辛辰和我今晚打算看春晚,打牌,還買了小煙花,宋姨買了食材,晚點親自做一鍋鹵味。你要是待得無聊,可以過去一起玩。”

湯取楞了楞,道:“好。”

易磐說完這些,也無話可說了。

湯取把他送出門,聽見廚房裏隱約傳來說話聲,應該是梁寶香還在勸易振華。

易磐沒理會這些,打開大門走了。

湯取回到房間,在床邊枯坐了會兒,還是起身把被子疊好,把書桌收拾整齊。

做完這些,他坐回原位,思緒有點亂。

他不知道剛才為什麽會那麽說。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考慮什麽談戀愛的事情,但那一瞬間,似乎經過了快速的、理性的分析,才會遲疑卻肯定地把那句話說出來。

可等到回想起來,卻完全不記得當時所謂的理性是從何而來。

明明一點都不理性,沒有邏輯、莫名其妙,仿佛大腦被外星人綁架了似的。

不應該那麽說的,難道不是在說謊麽?

腩可是不那麽說,他該怎麽回覆?

似乎也並沒有更好的回答。……

他腦子一團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到隔著窗戶又傳來爆竹聲,他才一晃神,意識到沒開取暖器,坐久了四肢冰涼涼像雪籽一樣。

正探身給油汀插電,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聲音隨之而來:“那小子走了?”

湯取看向門口。是梁寶香。

“走了。你找他?”

“我沒事找他做什麽。”梁寶香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他少回家幾趟,少和你叔吵架,不把屋頂掀翻就阿彌陀佛了。”

說到這,她似乎才想起就在剛剛湯取還跟易振華吵過,略一猶豫,勸道:“你叔就那樣,狗嘴吐不出象牙,連我都經常被他氣個半死。”

湯取擡頭看她,一半是發自真心地感到好奇,一半是覺得諷刺:“被氣個半死還能一起過日子?”

“男人和女人過日子哪有不拌嘴的,哎,你不懂。”

通電後,油汀慢慢亮起暖光,讓整個房間都顯得溫馨很多。

梁寶香走過來,手搭在兒子肩上,道:“你腳還好吧?剛才我讓你別聽他的,下樓一趟多費勁,那小子也不值得你跑一趟。”

這話湯取不知道怎麽接,也不想接。

梁寶香對易磐這種毫不在乎的態度,平移到易振華和湯取之間的話,湯取是不是不該奢望與易振華和平共處?

雖然他也沒有過什麽期待。

“你臉還好吧?”他問。

梁寶香下意識摸了摸臉,不在意地笑道:“他道過歉了,剛才是不小心的。”

湯取第一次知道他媽居然這麽容易就原諒別人。以前對鄰居、對二舅媽等人可不是這樣的。

難道女人一進入婚姻就會對特定的人收起尖牙利齒?

想不通他也不想了。

“他最好是真心的。”他輕哼了一聲。

“本來就是話趕話才到那地步,原本就沒必要吵架的嘛。”知道兒子是想維護她,梁寶香還是挺感動的,捏了捏他的臉,“你是讀書的人,他那種一根筋的粗人,講不通道理,也聽不懂人話。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不然反而自己更憋氣,知道嗎?”

湯取無話可說。

他曾經說過好幾次,甚至勸過離婚,都沒什麽用。既然梁寶香認可易振華,湯取再一廂情願也是白搭。

也是過了很久以後他才對梁寶香的感受略有體會。

生活本來就沒有那麽多道理,也沒有什麽正確的答案,少數人清醒,多數人糊塗,但沒有人永遠清醒。大多人在很多時候或許是智力不夠,或許是時間不足,或許鉆了牛角尖,沒等想明白,生活的上一個難題被pass,下一個難題迎面而來,就這樣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好多年。

就比如多年後的現在,在周承斌這件事上,易磐很不認同他的做法,湯取也說不上來他放周承斌一馬的動機是什麽。

也許是不想把這個年輕人逼到絕境,不想讓這個可憐的家庭更加破碎,也許是當初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如果面前有20萬,說不定也會偷走,一跑了之。

這麽一想,湯取就覺得自己挺苦逼的,總是被坑的那個。

當然,現在這件事的一頭被搞定了,但這遠遠不算完,還有最麻煩的環節等待解決。

次日晚上,把陳言送上飛機後,湯取和易磐又逗留了一晚,在第三天一早,坐上早上六點多的返程高鐵,一個多小時車程後,準時趕上早上9點上班。

雖然只休了兩天半的假,但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再次站上工作崗位居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唏噓。

果然,打工人一旦休假,別管什麽假,只要兩天以上,再上班就如同上刑。

難怪這麽多公司不給雙休。

上午好不容易把狀態調整過來,湯取準備請蔣沐出去吃飯,順帶問問2701這套房子的具體情況,必要的話,還得托蔣沐去找張瑤打聽打聽。

他還沒發消息呢,蔣沐就回來了,眼睛亮亮的,顯然有話要說。

周圍人多眼雜,她朝湯取使了個眼色,湯取便懂了,跟在她身後去了VIP室。

果然,門一關上,蔣沐就開門見山,爆出個消息:“二師兄那客戶資金周轉不過來,2701準備退掉了。”

這果真是個好消息。

湯取精神一振,問:“徐錦文親口說的?”

“那當然。”蔣沐得意地眨眨眼,“剛才我送客戶去停車場,回來路上正好遇見他,就順口又問了一遍。他也正煩著呢,我說我有客戶強烈要買,他也懶得再和客戶扯皮,說會盡快把房源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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