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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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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顏邵艾最近反覆做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殺了一個人,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那個人很容易就死了。

他把屍體埋到了荒山裏,然後若無其事繼續上學。

最開始沒什麽感覺,日子久了越想越害怕,如果東窗事發,一切就完了,如果死人能覆活就好了,可是那不可能。

直到有一天,警察突然來學校,說要找他問一些事情。他被巨大的絕望籠罩了,他在具實交代和拒不承認之間搖擺不定,整個人惶惶不可終日。

警察說,他們在荒山挖到一具屍體,給他看照片,問他認不認識ta 。

這張照片上的屍體,在每一場夢裏都是不一定的,有時候是竇文樂,有時候是顏珍寶,有時候是許多於,還有可能是許遠或者其他同班同學。

他只知道自己殺了一個人,但不確定究竟殺的誰。

很多時候,他恍惚得分不清現實和想象。比如他記得自己抱過顏珍寶,轉頭一想,似乎只是一個沒有實施過的念頭。

比如他記得學校午休時間,竇文樂曾強迫他躲在教室後排給他手銀,他們趴在桌上假裝睡覺,把校服搭在腰上遮擋,看似很隱蔽,但事後會聽到同學們的閑話。隨後顏邵艾會覺得自己記錯了,這種荒唐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比如竇文樂請同學們喝奶茶,同學端過來放在桌上,說這個是竇文樂的、那個是誰的,這個是你的。他會中邪一般端起竇文樂那杯喝。然後竇文樂齜牙咧嘴地湊過來,在所有同學面前撬開他的嘴巴,說:為什麽喝我的?還給我!接著他就會全程處於一種迷茫困惑當中,他喝錯了嗎?沒有吧?他為什麽要喝竇文樂的?我們在做什麽……

高考成績下來那天,他萬萬沒想到竇文樂居然會來漁氹鎮。

上午十點,茶館開門,顏邵艾被二伯喊起來幹活,剛掀起門簾,就看見竇文樂在門口和許多於說話。

那一刻的感覺,就像夢裏警察終於找上他。

竇文樂高興地喊他:“邵艾!你起來啦!我來接你參加同學聚餐。”

聚餐是張俊組織的,主要是一班的老師同學,還有他在市高的初中同學。顏邵艾本來以在老家為由拒絕了,但不知道他怎麽又找上了竇文樂。

許多於也轉過身來看著他,笑道:“邵艾,你同學來叫你了,快去吧。”

二伯在門口參觀竇文樂的新車,嘴裏嘖嘖道:“寶馬呀,‘別摸我’,好車!高中畢業就開車了呀,有錢人哦!邵艾會交朋友。”

顏邵艾木然地跟著竇文樂走了。路上竇文樂說:“邵艾,你居然還有一個姐姐!沒聽你講過。你外甥女好可愛,長得很像你。你姐也很親切,挺好說話的……”

到底在發生什麽……好奇怪好荒謬。一切很不真實,顏邵艾覺得自己又進入了夢境,那個關於殺人拋屍的夢,他殺了一個人,人死不能覆生,他是一個殺人犯,一輩子。

郁風喝了好多酒,竇文樂跟出去了,他們會不會聊天,他們會拼湊出顏邵艾的秘密吧。

一旦警察找到他們,就會輕易鎖定自己。

那時候就逃不了了。

果然,竇文樂回來後臉色很難看,把他拉起來,拖到安全通道。

他什麽都知道了。

也好,住進監獄就可以不見所有人,不用吃睛夜,不用和女人住一起,不用聽嬰兒的哭聲。

竇文樂扇了他一個耳光,聲音讓通道裏的聲控燈驟然亮起。刺眼。他清醒了一點,看到墻上貼著一張“八仙”夜總會的海報——對了,他們是來這裏慶祝畢業的,關於畢業的慶祝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他沒有殺人,那只是夢,他不會進監獄。

竇文樂解開了酷子,拉開拉戀,“顏邵艾,我真是小瞧你了,你竟然可以對女人in起來??我現在覺得你真惡心!跪下,添我!”

“作過很多次了,你哭什麽?”

“你不願意嗎?你不願意當初為什麽要同意作?”

“如果你不喜歡我,那時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顏邵艾通通不知道。他可能是一個自我意識欠缺的人,被動地接受一切,天生沒有長出抗爭那股神經。

家裏叫他結婚,他就結婚;同學欺負,他就靠近能保護他的人;竇文樂糾纏,他就任他糾纏。

竇文樂的一聲聲質問讓他害怕,因為他無法回答,無法解決,一想到這些問題在將來可能是無窮無盡的,他恐慌到了極點。

如果真的能進監獄就好了。

“啊──!!!”

傳來一聲慘叫。

彼時許遠正四處尋找竇文樂和顏邵艾,聽見聲音,他立即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跑去。剛跑到消防門門口,就被一股大力摜倒,他眼冒金星,擡頭一看,顏邵艾像受傷的野獸一樣在夜總會的走廊裏狂奔,他跑過的地方,地面上灑下星星點點的血跡。

消防門背後,傳出淒慘的哀叫,許遠拉開門,看見竇文樂像塊抹布一樣窩在墻角,下身糊滿血,看不清受了什麽傷。

這時格蕾絲和玲姐聽見聲音也過來了,許遠對她們說:“快打120。”

玲姐惶惶地問:“要報警嗎?”

許遠回頭,盯著兩人,語氣不善:“不準報警!玲姐,你確定要把110招來這個地方嗎?”

玲姐連忙點頭。許遠拔腿去追顏邵艾。

顏邵艾不知沖進了哪個包廂,許遠連闖了好幾道門都沒找到他,許多客人站在走廊上東張西望看熱鬧,連剛才的沈總都出來了,他攔了一下:“伯明翰,需要幫忙嗎?”許遠一把把他推開。

有客人說:“好像往外面跑了。什麽人啊?是瘋子嗎?還是喝多了?”

許遠往店外跑去,在門口撞到市高的那批學生,他們咋咋呼呼地喊著,興奮地像看見了當街殺人。許遠朝那邊望去,馬路對面,郁風似乎已經按住了顏邵艾,兩個人一個瘋一個醉,在那兒顛三倒四地糾纏著。

許遠沖過紅燈跑過去,對郁風說:“讓開,人給我。”

郁風聞聲猛地擡頭,他眼睛裏閃過尖銳的刺痛,酒也醒了五六分。

“許遠……”

“讓開。”

“他應該沒受傷,只是受了什麽刺激。許遠,你怎麽在這裏?”

許遠沒有回答他,把顏邵艾從地上拎起來檢查。市高那群學生也過來了,裏面還有三個中年老師,他們七手八腳地想幫忙,但不知從何下手。

這時顏邵艾突然“哇”一聲吐了,吐出來一塊圓滾滾的肉,眾人“啊”地倒退一步,許遠把脖子上的領帶扯下來,把那東西包著撿起來,他看了一眼後順手揣進西褲口袋裏。

“顏邵艾,我先送你回家。”

好幾只手伸出來攔他,郁風替他解釋:“老師,這是顏邵艾的親戚,交給他沒問題的。”

許遠拎著顏邵艾過馬路,郁風踉蹌著跟在後面。許遠回“八仙”,找到玲姐,把領帶拿出來交給她:“120來了把這個給醫生,看還有沒有救。再支500工資給我。”

玲姐倒不啰嗦,從皮包裏摸了幾張錢給他。

許遠拿了錢攔下一輛出租車,先把顏邵艾扔進了後排,郁風緊跟著他,正要拉開前排車門,許遠沈默著把他掀到一旁。

“許遠……你讓我上車好不好?”

他看到許遠冰冷的眼神,忽然有種遭逢滅頂之災的恐懼,他的酒徹底醒了,這個亂糟糟的夜晚在他腦子裏清晰起來,他明白了許遠為什麽會在這裏,也想起來自己說了什麽話。

出租車開走了。郁風感到無比心慌,他不敢想許遠會怎麽責怪他。隨後他又覺得不公平,加上燒烤攤和夜總會的謊,許遠不知道對他撒過多少慌,而他只是隱瞞了顏邵艾跟竇文樂這一件事。他沒有推波助瀾,只是好奇旁觀他們能不能成功,許遠又能怪他到什麽地步呢?

顏邵艾咬掉了竇文樂一只高丸,玲姐把掉的那只交給了醫生,但是由於破裂嚴重,最終沒能覆歸原位。好在還剩一只,不至於變成廢人。

竇文樂的領導父親大發雷霆,鎮派出所警察到顏二伯茶館裏找到顏邵艾調查取證,顏邵艾瘋瘋癲癲跳起來,說要收拾東西去坐牢,好像迫不及待似的,許多於拉都拉不住。

許遠看著許多於和顏珍寶一團糟的樣子,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他上門去找那位“竇局”,竇局把他拒之門外。

郁風也回了漁氹鎮,不管許遠怎麽無視他,他都堅持跟在他屁股後面。在許遠的無法可想面前,他顯得更沈著冷靜,他請了一位律師,請他整理部分事實依據,作勢也要報警狀告竇文樂強制猥褻和校園故意傷害。

律師出面,終於在竇局單位見到了人,他提醒對方:“竇局,我的當事人雖然有過錯,但起因是您的兒子先對他實施長期的校園暴力和同性性1侵,寧舊市高中許多學生都可以提供人證,我剛才給您看的材料就來自於他們同級一位品學兼優的同學的證詞。

當事人家屬找到我,表達了強烈的反抗態度,他們雖然是普通人,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請不要低估他們的決心。

您也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些話我得私底下勸勸您,如果事情真的鬧大,進入公訴流程,那很可能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公訴可是不能撤銷的,您真的打算讓正值大好年華的孩子背上一輩子的汙點嗎?

還有啊,顏邵艾那孩子也是可憐,人家本來有妻有女的,就因為您兒子非要……強人所難,現在他已經被逼得神志不清了。這一點,我的當事人到時候完全可以申請‘精神司法鑒定’,證明他的突然傷害行為是由於長期處於被害人的暴力脅迫之中精神壓力過大的應激反應。

竇局,就算我是您請的律師,我也會給同樣的建議,去公安機關撤案,讓顏邵艾家裏賠一筆錢給他們點教訓就算了。因為我的當事人跟您一樣,也不希望家醜外揚。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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