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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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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完顏晝不可能被困忻州, 不必費神。”陸景淵將戰報放下,立刻開口下令,“傳令給趙澤風, 讓他即刻轉戰冀州,設法堵住呼延烈手下的十萬大軍。”

“至於太原一帶……交給陸擎洲和趙磬接手。”

幽冀廢弛十餘年, 如今的兵形兵勢都不足以拒敵於關外,更遑論將其驅弛千裏。

事到如今,他對陸擎洲的和趙家的要求, 不過是盡力將十六部的主力拖延在幽冀一帶, 不讓他們通過潼關或是浚州一帶渡過黃河而已。

其中唯一的變數就是趙澤風, 也不知在那片土地上,他究竟能布勢到何種地步。

武定十三年,六月三十,十六部再次向雁門發兵, 大將仆散元貞領一萬白鹿騎橫掃關外,蔚州失陷, 剛收覆不久的雁門也被再度攻破。

七月初十, 武定皇帝陸擎洲到達太原整軍備戰,隨行者十萬眾。與此同時, 趙澤風在越過太行趕往燕京的路上遭遇伏擊,親衛死傷過半, 鏖戰半日後負傷沖入燕京。

在幽冀的烽火燒紅了半邊天時, 遠在武威的謝樽終於收到了戰爭的前兆。

武威侯府中,謝樽輕輕撫摸著靈光額間的白羽,眉宇間終於浮現了一抹笑意:“如景淵所料, 烏蘭圖雅也並不信任簡錚,不過她這手段著實令人意外。”

“嗯……是時候該走一趟了。”謝樽將手中看罷的紙卷丟到一邊, 擡眼看向了身邊疊著信紙,額間已見折痕的沈玉。

看著對方低垂的眼眸,他不由又想起了某些久遠的往事。

沈玉是謝樽受程雲錦點撥,踏出小院後認識的第一個外人,比應無憂和陸景淵都要早上許多。在數十載相伴的歲月裏,沈玉始終跟在他身邊,一直是個親密而又特殊的存在。

原本謝樽覺得依照沈玉這個淡靜又隨意的性子,是不會被圍困在自己身邊的,他是謝家的死士出身,可那又如何?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可在自己假死之後,該遠走高飛的沈玉卻選擇跟在了陸景淵身邊,竭力為他洗冤,後來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謝樽偶爾會覺得,何必呢?或許這並非沈玉心中所求,但他總不能以己度人到開口趕人的地步吧?

“馬上我們這屁股就落不著凳子了,沒空再管瑣事,出發前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當真要像如今這樣無名無分地跟在我身邊?”

“你分明有統帥之能,只要願意,四方軍你隨處可去。”

“不必。”沈玉一如既往地搖了搖頭,“我自小是侯爺身邊近衛,只會聽令,不會統軍,況且也算不上無名無分。”

“無官無職,還算不上無名無分?”謝樽無語道,“算了,你既不願我也不逼你,萬事順意為上,走吧,雲停該等急了。”

是夜,陽關治所中燈火通明,眾人圍在輿圖前喋喋不休,眉毛都急得要燒了起來。

“將軍,斥候來報,烏蘭圖雅率領的三十萬大軍已經進駐伊州,距離陽關已然不到五百裏了啊!”有個鬢邊已見白發的老將雙眼泛紅,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要是這陽關守不住,他,他要如何向陛下,向天下交代啊?

“著急什麽,這不還沒來嗎?況且援軍遲遲不來,咱們除了死守城池還能做什麽?難不成要本將軍主動出擊將他們圍了不成?”簡錚坐在主位,神色淡淡,不見半點焦急。

“可是將軍,我們……”總不能等兵臨城下再臨時布陣吧?

“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簡錚皺眉打斷道,“一個烏蘭圖雅就把你們嚇破了膽,以前沒打過還是怎麽的?本將軍領軍二十年沒帶過那麽慫的兵,”

雖然簡錚那麽說了,周圍的將領卻仍是欲言又止,他們對視幾眼,還是心一橫再次勸說了起來。

蕭雲停自始至終只是冷眼旁觀,暗淡的燭光下,他的目光落在簡錚身上,偶爾放空,偶爾又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沈。

忽然,窗外一道雪光挾著風聲急速掠過,蕭雲停瞬間回過神來,向依然端坐上首舌戰群儒的簡錚告退。

“你這幾日狀態不對啊。”簡錚眉梢微挑,想了想卻也沒為難他,“戰事在即,早些休息吧。”

“是。”蕭雲停神色不變,轉身離開了治所。

如今陽關上下戒嚴,家家關門閉戶,只有士兵一刻不停地拿著火炬四處巡視,不放過任何角落。火焰在風中搖擺,映在墻上如同鬼影。

蕭雲停跟隨著天上那道矛隼,隱在陰影中拐過幾條街道,走入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侯爺。”他見到靜坐院中的謝樽,目光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時間緊迫,不必多禮。”謝樽擺了擺手單刀直入道,“你信中所言也算不上匪夷所思,但你確定簡錚已經換人了?”

“是。”蕭雲樓目光堅定,沒有絲毫遲疑,“臣與將軍朝夕相處二十餘年,就算此人模仿得再像,臣也能一眼看出。”

“只是此人底細不知,臣不敢妄動,只能勞駕侯爺親自前來。”蕭雲停頓了頓,又下定決心般說道,“將軍為人所代,必然兇多吉少,還請侯爺救將軍一命,也救安西一命!”

謝樽聞言沈默了片刻,半晌開口道:“你要知道,這二十年來簡錚雖然戰功無數,但該幫烏蘭圖雅做那些的事也一樣沒少做。即使烏蘭圖雅不信任她,也並不代表她就當真站在了我們這邊。”

“臣相信她,願以命擔保。”

“你還真是執拗。”謝樽嘆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不過她的命只由她自己決定,找到她後,我會將一切問個清楚再做決定。”

“事不宜遲,就去問問那個‘簡錚’,咱們的將軍到底哪去了。”謝樽握劍起身,青藍色的衣袍揚起,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五百裏外,伊州

伊州在北境被稱為伊吾,意為風沙之地,這座城池位於天山極東,跨越天山南北,是二十部的門戶進入虞朝的門戶所在。

此時伊州內外駐紮著無數軍隊,明亮的篝火連成一片,如倒懸的星河一般閃耀。

簡錚踩在綿軟的沙地上,淡淡收回了遠望的目光。

烏蘭圖雅從阿勒泰而來,出京時只有十萬兵力,一路吸納匯聚至今到了三十萬之眾,然而二十部的兵力還不止於此。

想必此時此刻,天山之南的各個部族都已經開拔往伊州而來了吧?

待到雙方匯合,烏蘭圖雅的大軍恐逾四十萬,是安西加上武威的兩倍之多,壞了,這回還真是死到臨頭了。

“我說,倒也用不著這樣吧?真不禮貌。”簡錚站在伊州的城門下,擡著手任由兩三個人對自己上下其手,他們手法極其粗暴,就差把裏衣都給她扒了,“我進虞朝的皇城都沒那麽嚴格。”

“阿勒莎,你不會公報私仇吧?好歹咱們也算同期……”

“閉嘴。”阿勒莎目光沈冷,看著下屬將簡錚身上的武器摸了個幹凈,才微微頷首讓他們退到了一邊。

“跟我走吧,老實些。”阿勒莎說罷,轉身就往城中走去。

她手臂上纏繞著的銀蛇在火光下反射出橙紅的光暈,晃得簡錚眨了眨眼,湊上前去說道:“怎麽那麽多年你這身一點沒舊啊?你怎麽保養的?還是說打了好幾套換著戴?”

“怎麽不說話?我印象裏你話還挺多的來著,不過都不是什麽好話,現在突然不陰陽了我還有點不習慣來著……”

“你要是現在閉嘴,我可能會考慮讓你待會輕松些。”阿勒莎回頭看她,雙眼好似蛇瞳一般陰冷無情。

簡錚從出了陽關便一路被人“護送”,此刻自只好能屈能伸地說了一句“好吧”。

然而一路向城中走去,簡錚並未被帶到伊州城最中心的那座府邸。

黑暗的地牢之中,簡錚只穿著一件單衣,她抱臂靠著刑架,神色沒有絲毫意外:“這就是你說的輕松?還挺別致的。”

“是疑人偷斧呢,還是卸磨殺驢?若我記的沒錯,陛下的每個命令我都圓滿完成了吧。”

“是,但那又如何?比起你為南朝做的一切不過是九牛一毛。”阿勒莎點燃了爐中盛放的香粉,看著鎮靜如常的簡錚,唇角勾起了一抹惡意的笑,

“這十幾年的時間,你為南朝嘔心瀝血,雖屈居蕭雲樓之下,卻擁有了比他更強的威勢,尤其是這幾年,你在安西幾乎只手遮天,其中的功勳,恐怕不用我多說吧?”

“冤枉,天大的冤枉,這不是好事嗎?”簡錚瞥了一眼那香粉,目光微沈,“要騙過旁人先要騙過自己,這是陛下當年親口所說。”

“陛下要我做戰時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在此之前我只需要用盡全力往上爬而已,我做到了。若我不立功勳,南朝人是傻子不成?白給我個大將軍的位置坐。”

阿勒莎哼笑一聲,無所謂地笑道:“既你嘴硬,那就把這當做卸磨殺驢吧,你的使命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事會有人替你去做。”

簡錚對這些的手段早有了解,一聽這話,她就知道他們幹了什麽好事。

不過沒關系,無論是作為“簡錚”還是“冒牌貨”,那人註定難逃一死,謝樽和蕭雲停會讓他好好喝一壺的,她就祝他幸福吧。

簡錚心中百轉千回,臉上卻是半點不顯,依舊掛著一抹淡笑:“誰又能有我做得好?”

“無論不論晉中還是蜀地,我都是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刀鋒,為了陛下的大業,你就幫我通傳一聲吧。”

“不瞞你說,這幾年做生意,蜀地那塊我可熟了,別人可比不了……”

“簡錚,別跟我玩心眼,論起聰明你實在比我差了太多。”阿勒莎緩步上前,將幾近脫力的簡錚按在了刑凳之上,又看死物似的垂眸看她,“想從我這兒套話,你可選錯人了。”

“啊……當真不行?”簡錚嘆息一聲,分外遺憾道。

“其實剛才看見你我就知道這趟算是白來了,我還以為來接我的會是依拉勒那傻小子來著,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一下的,萬一成功了是吧?”

阿勒莎聞言都要氣笑了,她拿起鐵鎖準備給簡錚扣上,卻被對方輕輕扣住了手腕。

“且慢,既然這兒不歡迎我,那我也不久留了。”簡錚仰頭看著阿勒莎的雙眼燦然一笑,然後猛地將她甩到一邊,又抽出發簪,貫入了一旁的守衛喉中。

抽出沾滿了鮮血的銀簪,簡錚站起身,控制不住地搖晃了兩下。

嘖,阿勒莎煉的藥真是越來越毒了,連她都有點扛不住,還好她在嘴裏悄悄含了藥丸,但即使如此,按她現在這個狀態,她恐怕打不過阿勒莎。

罷了,生死有命,先跑為敬吧,她現在是自由身,暫時還不想死。

想到這裏,簡錚搶過地上死人的彎刀就往外沖去,然而還沒等她跑出地牢,身後的阿勒莎就追了上來,還吹響了代表敵襲的哨聲,隨著哨聲響徹,半個伊州城瞬間躁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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