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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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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謝樽沒力氣管必蘭真到底在笑些什麽, 他此時眼前一片漆黑,身上痛得麻木,但趁著必蘭真癲狂, 來不及繼續折磨他的間隙,他也好歹能喘上兩口氣。

看著周圍將自己層層包圍起來的北境軍隊, 謝樽心知自己是跑不掉了,但是……在他身後,桑鴻羽等人還在趕來的路上。

若是他們來了, 必然兇多吉少。

謝樽頭無力地垂下, 看上去已經沒有了多少生氣, 他眼中的怒色逐漸消弭,再次變得好似一潭靜水一般。

他感受到自己被壓在背後手腕隱約能感覺到一塊硬物,那是他別再腰後的信號筒。

直接動手拿必然是會被發現制止的,但若是他努力掙紮一番, 或許可以趁亂拿到。

一陣涼風吹過,謝樽感覺到後腦的鮮血已經凝固, 疼痛也不再那麽尖銳, 只傳來一陣酸麻的鈍痛。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一切力氣再次掙紮了起來。

押著他的幾人一時不備, 竟也讓他將雙手掙脫了一瞬,就這一瞬的功夫, 謝樽便已經迅速將那信號筒握在了手中。

雖然那幾人迅速反應了過來, 又將他壓了回去,但那信號筒也已經在那個間隙之中被迅速點燃,朝空而去。

“咻”地一聲, 一道火光閃過,金紅色的煙花在空中炸開, 在這山林之中分外顯眼,那是撤退的標志。

下一刻,謝樽感到自己頸後受到一道重擊,陷入黑暗之前,謝樽看到了必蘭真低垂的眸子之中,看見了毫不掩飾的瘋狂惡意。

謝樽再次醒來時,已經渾身僵硬,被五花大綁地扔在了地上,連根手指都動彈不了,他撐起眼皮,眼睛被烈烈燃燒的篝火閃得發疼。

剛一醒來,謝樽就迅速往周圍環視一周,發現他還在之前受襲的那片山坳之中。

“醒了?”必蘭真見他醒了,斜眼看了他一眼,然後便繼續喝起了手中的酒。

不想理這種廢話,更不想和必蘭真有什麽交流,謝樽索性又閉上了眼睛,他離篝火太近,那熱意將他的雙眼灼得發燙發幹。

必蘭真見狀也不惱,他慢吞吞地將酒咽下才開口:

“你猜猜,他們最後來了嗎?”

聽見這話,謝樽霎時渾身一顫,像被一桶冰水澆了和透徹。

他猛地睜眼,死死盯著那張令他憎惡至極的臉。

“你把他們怎麽了?”謝樽聲音破碎嘶啞,說話時喉嚨好似刀割。

“都還年輕啊,那樣義無反顧。”必蘭真嗤笑一聲,“明明還有機會逃跑,但看見你昏死著被我拎在手上,就一個個地紅了眼,不自量力。”

必蘭真說著,掏出了一根帶血的編繩,扔在了謝樽臉前。

那編繩精致,其間還穿著一顆雕成如意珠模樣的玉珠。

從那編繩出現,謝樽就瞳孔緊縮,他看著那條編繩落地,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來,窒息感從四面八方湧來。

那是桑鴻羽的東西,一直戴在桑鴻羽手上,從未離開過。

之前桑鴻羽曾經說過,那是他出發前往太原時,他的母親親手給他編的。

謝樽死死盯著那條斷裂帶血的手串,“嗬嗬”地喘著粗氣,眼前發黑,腦中一片嗡鳴。

過了片刻,必蘭真好像欣賞夠了他痛苦的模樣,又不緊不慢地開口:

“放心吧,他沒死,我還要人去告訴江明旭他的寶貝後輩在我手裏呢,挑來挑去,覺得他還算不錯。”

聞言,謝樽終於喘過了口氣,但看著必蘭真那張在火光下如同惡鬼的臉,他的心卻依舊沒有半點放下,他再次開口,聲音顫抖,幾乎不敢問出接下來的話:

“那其他人呢?”

必蘭真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一般,他招招手,將招來一人:“多拿些火把,讓他好好瞧仔細了。”

那人應聲而去,又招了幾人跟隨。

他們拿起火把,走入了黑暗之中,隨著那片黑暗被火焰點亮,謝樽看見了那座被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血腥京觀。

用木頭簡單搭起的高架之間血氣沖天,塞滿了人頭。那些人頭倚靠著木頭,被累成錐形,血泥敷了一地。

謝樽無法形容當他看見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變得一片青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時他眼中的感受,他只知道他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不知道,什麽感覺都沒有,只餘下一片空茫。

他說不出話,喘不過氣,連眼睛都無法顫動一下,靈魂就好像凝固了一般,一切都變得靜止。

那些臉平日裏鮮活的模樣還近在眼前,卻瞬間什麽都不剩下了。

而他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做不到,只能像一個廢物一樣躺在這裏,任由他人踐踏。

“怎麽樣,三百七十四顆腦袋,當做我贈你手臂的回禮,分量尚可吧?”必蘭真看著謝樽趨於崩潰的模樣,低笑一聲。

這才到哪呢,之後可還有更有意思的呢。

“將帥無能,就是這樣的結果,你應當早日習慣才對。”

“他們信任你、跟隨你、最後又豁出性命救你,結果呢?”

“謝樽,他們可都是被你害死的……”

謝樽沒聽必蘭真那些毒蛇一般充滿蠱惑的話語,他眼中一片幹澀猩紅,眼中爆發出深入骨髓的恨意,恨不得將必蘭真碎屍萬段。

“必蘭真,我一定會殺了你,殺了你!”

他額上青筋畢露,雙眼充血形容可怖,將這句話嘶喊出來,幹澀的喉嚨被撕裂開來,滿口銹味,他盯著必蘭真,腦中騰起無數血腥瘋狂的念頭,全無壓制的想法。

他一定要必蘭真死!若必蘭真不死,他死不瞑目!

必蘭真見過太多對他恨之入骨的人,但不知為何,他被謝樽眼中那種深黑的執念震了一震,背後一陣發涼。

想起謝樽是那老巫婆的兒子,必蘭真眼神一暗,轉了轉手中的刀,有些意動。

其實他該殺了謝樽的,若是平時,幾番折磨之後,謝樽活不到現在。

但烏蘭圖雅的計劃還算有些意思,他也勉強能忍上一忍,倒也不必著急。

謝樽的痛苦這才剛剛開始呢,不死在他手上,說不定會死得更慘呢,想到以後會看到的有趣戲碼,必蘭真又強忍下了心頭的殺意。

他將匕首轉了一圈,將盤中的烤肉笑著割下一塊,扔在了謝樽面前。

“不瞞你說你可是已經昏迷兩天了,要是不吃點,恐怕撐不過去,我可不會再大發慈悲給你一星半點。”

必蘭真看著依舊死死盯著自己,猶豫半晌最終蠕動著向前,叼起了肉塊的謝樽,臉上的笑容緩緩放下,心底再次騰起了那股涼意。

接下來的兩天,謝樽再也沒得到一點食物或者水源,他靠著舔舐草葉上凝聚的夜露和一些認識的野菜茍活,野菜苦澀的枝葉潤澤著他的身體,讓他不至於在此喪命。

再這麽被綁下去,他就算不死也會變成個廢人,他已經感受到因為繩索捆綁而缺血發白的四肢變得麻木而僵硬,幾乎失去了所有感知。

他知道必蘭真想用自己把江明旭引來,但不希望對方為他而來,以江明旭的理智,也不應會為了他一人而改變戰略。

謝樽渴望自救,但卻找不到一絲機會,在這茫茫山林之中,群狼環伺之下,他只能任人魚肉。

他無法入眠,甚至在這種情況下連昏迷都做不到,每每入睡,他便會夢見他的同袍們浴血奮戰,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倒在血泊裏,而當他驚醒睜眼,那座人頭堆成的京觀就在那兒,那數百只眼睛就在那看著他,晝夜不歇。

到了第四天,謝樽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抽離,行屍走肉一般的軀殼下,只有恨意支撐。

但即使如此,這半死不活的狀態恐怕也撐不住多久了。

但事情好像發生了變化。

謝樽聽見周圍一陣喧嘩,他用盡全力擡起眼,在一片白芒之中看見了必蘭真起身,擡臂接住了俯沖而下的鷹隼,他將鷹隼腳上拴著的紙卷展開,眼底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走到謝樽面前,在謝樽的註視下緩緩開口,目光意味不明:

“他們對你還真是情深義重。”

“江明旭已入燕山,就連趙澤風,都已經離開太原往這邊趕來了呢。”

“好戲快要開始了,你且好好看著吧……”

謝樽的心沈入谷底。他不知道這片隘口山林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人,但看必蘭真一副胸有成竹的輕松模樣,情況恐怕不容樂觀。

因為耳朵時常貼著地面,從必蘭真說了江明旭進山後,他便時常能聽見大地傳來的震顫。

謝樽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疲憊之下的幻覺,但在必蘭真的警戒,土地的震動,和天上往來不斷的鷹隼之下,他的心情越來越焦躁。

必蘭真並沒有轉移位置,他帶著謝樽在這處深谷山坳裏八風不動。

這片山林在長城之外,獨石口北,地勢很適合伏擊,原本算是虞朝的戰略要地,但如今卻在他們的失誤下被必蘭真把控。

隨著時間推移,謝樽看見必蘭真手下的將領一個個到達,看見必蘭真將眾多兵馬悄無聲息地隱藏在了這片山林之中。

在他們之前收到的情報之中,必蘭真只帶了不到五百人進入燕山,但如今卻不一樣了,謝樽不知道江明旭得到消息了沒有。

戰場之上一點點信息的錯漏,都會導致戰局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若江明旭據守獨石口中,一切尚能拖延,但若是他出來了……就會落入必蘭真精心編織的網中。

“江明旭帶兵出關,兩萬餘人,當真看得起我啊。”必蘭真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謝樽,笑得殘忍。

謝樽聽見他的話已經提不起力氣擔憂了,昏昏沈沈中,只覺一陣悲哀的絕望襲來將他溺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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