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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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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

喜脈?喜脈!

今天之前, 沒人能想到,全嵐朝那麽多高門公子,竟叫那鄉下來的粗鄙男子拔得了頭籌。

這一晚, 偌大的皇宮徹夜未眠。

整個太醫院尚未告假的太醫都來了,守在榮臻宮輪流把脈,又交流了許久, 總算確定不是眼花, 不是做夢,是真的有孕一月。

得, 還怕什麽?等著領賞吧!

“好一個榮臻宮,榮臻榮臻, 這名字取得好啊!”

得到確切答覆,等得焦心的福太貴君終於大笑出聲。

膽子大些的宮侍說著討喜話:“可不是麽,這可是陛下親自提的字。”

“還得是陛下有眼光!”

“豈止是眼光好, 陛下不愧是天子, 福運加身,否則怎會這般快便有了皇嗣?”

其餘宮侍們也跟著奉承起來。

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宮侍眼珠微轉,瞧了眼笑得合不攏嘴的福太貴君, 又看了看床榻上的臻公子, 心底有了主意, 刻意拖長了音調。

“奴才聽說天上的仙童投胎時,都會特意為自己挑選父母呢!”

仙童?

福太貴君微擡下頜, 有了興趣。他的乖孫,可不就是小仙童麽!

那宮侍見得了關註,心跳加速, 面上卻仍是討喜的笑,語調輕快。

“這仙童和凡俗的小孩可不一樣, 仙童投胎不看家世,不看門第,就看那父母的感情深不深!”

“感情不好的,縱有金山也不來,沒有爹娘疼愛的日子仙童看不上。感情好的,小仙童巴不得早點投過來呢!”

一番話,既討好了臻公子,又討好了上一任宮鬥冠軍福太貴君。

這世上哪個男子不喜歡被誇得妻主喜愛呢?妻主是女帝時,這弱水三千唯取一瓢的愛便更難得更珍貴了。

裘荀生的眉眼瞬間舒展。

因著殿內人多,又被誇讚妻主對自己情深,他倒罕見地有了些羞澀,垂下眼眸,揪著被角。畢竟年少慕艾,想到心心念念的妻主,便連腹中的孩子都短暫地忘了。

“皇兒喜歡的果真都是好的。”

福太貴君看著床榻上的艷麗少年,怎麽看怎麽順眼,再不嫌棄這人是鄉下來的。落在裘荀生腹部的目光,更是柔得能滴水。

“倒是哀家的眼光,遠不及也。”微微慨嘆的一句。

聽到這話,匆忙趕來的侍君裏,餘昀的臉色有幾分蒼白——當然其餘人也沒好到哪去,只是掩飾得好上幾分罷了。

後宮眾人裏,唯獨自己是福太貴君力薦進宮,也是最有望為陛下誕下皇嗣的人。福太貴君這話與其說是自嘲,不如說是打他的臉!

心中不知是恨還是氣與怒,總歸這天底下沒有一個男子忍受得了旁人為自己妻主孕育子嗣!

“陛下駕到——”

“皇帝,快來,看看你的孩子。”

聽到通傳聲,福太貴君快走幾步拉過蘇寶恬的手,將她牽至床畔,笑吟吟道:“瞧瞧,祖宗保佑著呢。不過也是,你自幼就有福氣,子嗣之事也不過順理成章罷了。”

誇了自己女兒幾句,又想起這寶貝疙瘩還在別人肚子裏呢,福太貴君便又笑看著裘荀生,給了顆定心丸。

“臻公子也是,瞧著有福氣,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意味深長的一句。

在場的其餘侍君裏人精可不少,瞬間便想到了隨之而來的賞賜,珠寶綢緞也就算了,位份!必定會升一升,這高位侍君的位置一個蘿蔔一個坑,多一個上去,自己就少了一個機會。

只能慶幸這臻公子的身世實在上不得臺面,又父母俱亡,否則即便母親只是個九品芝麻官,搞不好都能被賜個爵位!

畢竟,未來的皇女可不能有個丟人的外家。

福太貴君的母族陸家,昔日小官,如今的一品榮國公陸大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是如此。”女帝素來平淡的聲音有幾分輕柔。

裘荀生心底一顫,他坐在榻上,微微仰首,便見那人眼眸低垂,落過來的目光溫柔如水。

不期然的,他想起了幼時與爹娘一起趕廟會時,曾誤入過的一個小廟,破舊窄小,神明的泥像被塑得格外高大,色彩斑駁,眼眸低垂時冰冷而陰沈,目光扭曲著壓在他身上,沈沈的喘不過氣。

他嚇了一跳,匆忙逃離,回去後發了一場高燒,關於塑像的記憶也刻意模糊。

幼時恐懼的心跳聲似乎與此刻重疊,裘荀生忽然生出一種荒謬之感。

再高大冰冷的神明塑像,分明也是會垂憐於人的。

從前只是那稚童,此刻,卻是他得了神明的青眼。

.....

“傳旨,晉臻公子為臻側君。”女帝淡聲吩咐,目光不經意掃過遠處的林斯玉。

現在荀生與他同為四品側君,且比之多一個封號,一個為正一個為側,從位份上來說稱得上君後之下第一人了。

況且斯玉性子一貫妥帖,與人為善,即便是資歷老些,也絕不會做出為難人的事。

如此,便無需擔心荀生在宮中被人欺負了去。

這便成了正四品側君?

都是一同進的宮,現在倒混成這樣,候在一旁的侍君們心底都不是滋味。

比起自己的失敗,情敵對手的成功更讓人心寒。

更恐怖的是,眾人皆知這只是個開始。

一時間,這些情商頗高的侍君們在,殿內竟也安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林斯玉最穩得住,跟著關心了幾句,氣氛這才又活躍起來。

“此乃嵐朝之幸,荀生弟弟雖年輕力壯,也要好好保養身子才是。”林斯玉臉上掛著笑意,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盛懷景。

這位賢德的君後大人,此刻還能繼續賢惠嗎?

若要做手腳的話.....陛下和福太貴君可從沒防著他這位正室呢。

捫心自問,若林側君自己處在那個位置上,很難忍住不動手。

*

雲修齊面上笑著,他位份低,也不想去前面湊熱鬧還給自己添堵,仗著無人察覺,便湊近身側的辛言忱,咬著牙道:“辛貴人,你的好弟弟,現在怎麽沒想起你呢?”

“照說如今臻公子有孕,無法承寵,便該讓你幫著分分憂才是啊。”

字字句句朝著對方心上戳,雲修齊冷笑。他不好受,辛言忱肯定比他更不好受!

“思美人與其管得寬,不如心寬。”

辛言忱不鹹不淡地回了句。忽略心底的那絲酸澀,理智讓他產生一絲疑惑。

荀生服用的那味藥,可以讓容貌恢覆如初,卻也會導致男子極難受孕......那麽為何後宮那麽多身體康健的男子,唯獨他有了身孕?

太醫臉上的喜色不似作假,荀生的表現更是毫無破綻——荀生也不是那種有心計的男子,他早該知道的。

那麽如今,又是為什麽呢?

*

翌日,聖旨便正式下來了,裘荀生一躍從正五品臻公子升為正四品側君。

一旦生下皇子或是皇女,必定再晉位份。

一旦到了正三品,便屬於高位份侍君了,擁有板上釘釘的撫育子嗣的資格。

也不怪林斯玉會那般想,這樣的裘荀生對君後都產生了威脅。畢竟高位份侍君的孩子,抱不到身邊養,基本也就沒什麽情分可培養了,與下一任儲君的父女情,更是無從談起。

要麽去父留女,要麽......就是自己生一個最好呀。

否則,這兒子是白送進宮的不成?稍有野心的人家都開始催起了自己兒子,有些不想爭的侍君,此刻也身不由己了。

此刻正是風口浪尖,沒人敢對皇嗣下手,想接一波“好孕”的侍君卻不少,一時間後宮中偶遇、假摔、碰瓷事件更多了。

可惜女帝不是好享樂的性子,直接命內務府撤了牌子,專心打理朝政,凡是去後宮的日子,除了初一十五兩天,其餘時間都呆在榮臻宮陪裘荀生。

大約是孕期原因,或是享受到了獨寵的滋味,總之,裘荀生再也不和辛言忱提讓他搬到榮臻宮側殿的事兒了。

冬魚對此很有意見,辛言忱聽在耳裏,雖沒說什麽,心底到底有了幾分芥蒂,便也懶得思考裘荀生身上的異狀了。

*

沒幾天,裘荀生被一個試圖截胡女帝的小侍氣到動了胎氣,驚得全後宮徹夜難眠。

女帝從未將後宮爭寵的把戲放在眼底,還是經了福太貴君的提醒,才知曉孕夫的情緒會變得敏.感,即便她不寵幸旁人,那些人的行為也會影響裘荀生的情緒。

與皇嗣有關的就沒有小事,盛懷景被福太貴君斥責掌管不利,罰了半年月例,至此,這場爭寵的潮流總算戛然而止。

裘荀生卻似被寵壞了一般,不僅更加黏人,見心上人對自己好,也耿耿於懷地翻起了舊賬。

“陛下,荀生如今有孕在身,容色有損,為了您的眼睛著想,您不若去承渝宮瞧瞧許公子罷?”

“剛好,荀生聽說那許公子尚未承寵,多鮮嫩的人呢,伺候陛下正好。”

一只手在褻衣上畫著圈,姿態輕緩,語調纏.綿,垂下的眼眸裏全是嫉恨,試探的話語也顯得不甚聰明。

起碼不喜男色的女帝一下子便聽出了其中的酸味。

沒哪個男子,會把妻主往別人宮裏推的。

隨手翻過奏折,女帝頭也沒擡道:“夜色已深,你若累了,朕回乾清宮便是。”

她只是隨口一說,裘荀生的心底卻驀的一慌,連忙側身抱住女子腰身,急急道:“沒有!沒有累!”

女帝輕嘆一聲,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看清少年眼底的驚惶,到底擔心孕夫的身體,便也解釋。

“朕與渝貞的關系,與你想象中的不同。”

不同?哪裏不同?

莫非不同在他許渝貞高貴神聖,不肯在其他人睡過的乾清宮鳳床.上侍.寢,非得把陛下勾去承渝宮過他們的二人世界麽?!

曾無意中被許渝貞截胡過一次的裘荀生如是想著。

總之,他根本不信宮中傳言中的許渝貞沒侍過寢這種話。

他不是傻子,許渝貞那眼神,誰都看得出他對陛下的心意。一個對妻主有意的男子,還時常將妻主邀去自己宮中,如果這都不是在侍寢,莫非兩人只是單純聊天麽!?

還真就是在聊天。

“......渝貞進宮之事,也是身不由己。”

女帝放下奏折,將手放在裘荀生腹部,與他挑挑揀揀地講了些往事,也不由回憶起曾經。

許渝貞乃從三品歸德將軍庶子,也曾在寺廟清修多年。

歸德將軍是輔國大將軍,也就是盛懷景母親的舊部,但這只是女帝照顧他的理由之一。

更重要的是,許渝貞愛慕盛懷意。

盛懷意男扮女裝,更是早已和她互許心意,不可能回應許渝貞的愛慕,好在有男女大防在,兩人也實在沒什麽相處的機會,面都沒見過幾次。

在他死後,許渝貞似乎也哀莫大於心死。在母親要將自己許給旁人時,他主動找上女帝。

“盛小將軍死後,渝貞的心也丟了,如今蘭音寺回不去,母親又想將我許給旁人......渝貞鬥膽,還請陛下允我進宮,好為盛小將軍守一輩子。”

在這之前,女帝見許渝貞的次數實在不多。因著每次他出現時,盛懷意也在,女帝的目光被分走,對許渝貞的印象便也是一些模糊的身影。

少年溫婉得體,背卻挺得很直,他穿著簡單,頭上只一支木簪,大抵是在寺廟呆久了,周身氣度縹緲,很是不凡。

對上那雙倔強堅定的眼眸,原本想要勸說的言辭便沒出口。

失去愛人的滋味,她也曾短暫體會。一切榮華、正常男子該有的一生、繞膝的子孫,對於這人來說,大概都不如那人重要。

也罷,總歸在宮裏,想護住一個人還是可以的。

......

承渝宮。

許渝貞忽的自夢中驚醒,看著簡樸沒有花紋的青色床帳,他的眼神有幾分放空。

和她在夢中見面了。

可是,為什麽又是這個夢!

輔國大將軍府的後院,從6歲自己的視角,許渝貞像個小偷,瞧見了遠處兩人青澀的愛意萌發。

11歲的盛懷意因著習武,身形初具少年風姿,與她站在一處般配極了。皇女和將軍,最俗的話本都會誇讚他們的愛情。

呵。

許渝貞記得很清楚,那時那兩人分明只是牽了手,盛懷意大約還為她摘下了發間掉落的樹葉,頭靠得很近。

可經過許多年的回憶,夾雜著許多的求而不得、無法宣之於口的欲.望後,夢境裏的初見一次比一次過分,有時是親吻,有時甚至......

若是這一日,陛下來看了他,與他聊了天,甚至笑了一下,那麽做夢時許渝貞便能替了盛懷意,牽她的手、撫她的發,與她接吻。

若是沒有瞧見她,像今日這般,許渝貞便只能像個小偷一樣,瞧著她與別人親近。

這自然是極難受的,許渝貞卻也舍不得醒來。

總歸,夢裏能看見她,醒了後她卻只會歇在那榮臻宮,只會陪在別人身旁。

多可笑啊,在夢裏當了小偷,現實裏還是個小偷。看著她一次次寵幸旁人,自己卻只能裝個無欲無求的假人,掩飾著對她的愛,在冷寂的承渝宮裏詛咒別人。

許渝貞任由思緒亂飛,卻又在心底的怒意壓不住之際,閉上眼,慢條斯理地數起了手串上的佛珠,心緒逐漸平覆。

......快了。

那些蠢貨,就快要從她身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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