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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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d】結局（上）
休息室裏, 身著全套白色西裝禮服的洛星保持站立，嘴裏念叨個不停，還在對著浮窗一遍遍熟讀誓詞, 以及熟悉婚禮儀式的流程。
為了保持平整, 服裝師要求他穿好了衣服便不能坐下了, 不然會有褶皺。
所以造型老師為了配合洛星的身高也只能踮著腳，圍著他的頭發反覆打理，確保每一根發絲都在合適的位置，並且彎出完美的弧度。
不光是這兩位，屋子裏所有的人都在為洛星忙碌, 攝影、妝師、助理……婚禮都快開始了，搭配這一身經典禮服的胸花還沒決定好用哪一個。
叩叩兩聲, 有人推門進了來。
“我去，我洛哥今天這麽帥！？”羅普斯這大塊頭低著頭才將將能鉆進門框，定制的闊版西裝裹在身上仍有些局促，稍微有點動作就要撐爆了似的。
洛星眼皮擡了一下，嘴角露出笑容來, “我哪天不帥你說說？”
“誒喲喲~今天特別的帥嘛~”羅普斯湊過來，差點撞到匆忙路過的小助理。
洛星這才看見羅普斯身後的RD, 眼睛一亮, “RD, 你剪頭發了？”
RD身著一套條紋灰西裝，領口半敞，平常長到能遮住上半張臉的劉海終於剪短了一點，撩上去定型成背頭。
猙獰的八個蜘蛛眼完全暴露, 顯得那張痩削蒼白的臉不再陰柔，變得具有攻擊性的魅力。
“你今天才是帥慘了呀, RD。”洛星都想豎起大拇指了。
RD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別打趣我，洛星，今天你是主角。”
“RD有情況～”羅普斯賤兮兮地說，“他想跟紅姐……嗯嗯？你懂的～”
“羅普斯！”RD的慌張和咬牙切齒顯而易見，估計是沒想到羅普斯轉手就給他賣了。
“大家早晚都要知道的嘛～現在告訴洛哥又沒差。”羅普斯知道自己會被打，輕松躲開了RD的手肘。
“真的嗎？那太好了！”洛星拍了拍RD肩膀，單眨了下眼，“祝你好運，你們一定可以的。”
RD臉上別扭地聚起笑容，輕嘆了口氣，“希望吧。”
“先別說我了，流程熟悉的怎麽樣了？”RD問。
洛星像突然被點名抽查了似的，眼神閃了一下，“應該沒問題吧，主要把誓詞背下來就好。”
時間匆忙，昨天周彧還帶著他一起去了第二區的地盤上熟悉當地環境和勢力分布，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要趕來婚禮場地，兩人連婚禮儀式的流程排練都沒來得及過一遍。
“這兩天我都快忙暈了，睡覺的時間也少。”洛星說著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周彧是這麽做到的，身體好點了之後就一直忙，洛星都沒見過他合眼。
“沒事，到時候我站旁邊提醒你。”RD碰了碰耳朵，意思是頻道裏見。
“對哦，我怎麽沒想到呢。”洛星當即收回了面前的浮窗，“那我還背什麽，這幾句誓詞也根本不適合我，可以臨場發揮不？”
“說實話，我怕你出岔子。”RD無奈地搖搖頭，“而且誓詞還是要背的，以防萬一。”
“什麽萬一？”洛星努了努嘴，這還能有什麽萬一？
“萬一老大也在頻道裏呢？”
洛星敗下陣來，“好吧……”
“你倆想什麽呢。”羅普斯罩住RD肩膀再次湊了上來，“為了確保安全，進會場之後所有的信號都會被屏蔽，所有電子設備自動斷網，連芯片都不能用。”
羅普斯學著RD的樣子也碰了碰自己的耳朵，“這次現場的安保隊長是我，一切為洛哥和老大的安全與幸福著想。”
洛星：“……我謝謝你，看來我是躲不過去了。”
羅普斯嘿嘿地笑，手腕一轉，從手心裏變出一個胸花來——沒有之前助理遞給他過目的那些胸花精致華麗，卻是用一小簇藍色小花手工紮成的，旁邊填了幾根黃鶯草做點綴。
“洛哥，喜歡不？”羅普斯笑嘻嘻地問。
洛星還記得這種不知名的藍色小花，是第七區綠洲裏獨有的一種植物，也就是小萊媽媽的故鄉。
“我從紅姐的‘植物園’裏摘來的，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羅普斯嘚瑟起來，“這不比剛才遞給你看的那些玩意兒高級多了？主打一個新鮮。你聞聞，還帶著香味呢。”
“喜歡，確實好看。這錯落有致的搭配也很獨特，除了織毛衣沒想到你還會點插花？”洛星肯定地點點頭，一句話把安保隊長誇得就差搖起尾巴了。
“沒有特意學過哦，只是略有心得。”羅普斯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謝謝你，天才寶貝。”洛星笑著調侃。
他接過這獨特的胸花，將它別在了衣襟上，然後看了眼落地鏡。
還真別說，這小花的藍色與白西裝很搭。
“對了，周彧那邊怎麽樣了？”洛星從鏡子上移開目光，看向兩人。
RD沒說話，和羅普斯對視了一眼，看表情兩人都在強壓嘴角。
“洛哥，你不愧是我的哥。”羅普斯電子嘴巴吐出的舌頭變成了豎起的大拇指。
“沒事，老大很好，怪我那天我沒跟著你進店選禮服。”RD還是忍不住笑了。
這時洛星才想起來，那天他生氣周彧沒事先同他商量就邀請那麽多外人，所以只給自己選了男款禮服，配給周彧的是一套新娘白婚紗！
後來兩人說開了，洛星卻把這重要的事情拋諸腦後了。
之後的幾天裏別說周彧了，他自己都沒空檢查那一堆要帶來婚禮現場的行李。
洛星嘗試想象周彧今天打開禮服包裝時的表情……
他應該不會生氣吧？洛星咬著指尖想。
……
時間就要到了。
羅普斯和RD已經先一步去了宴會廳，只留洛星一人在休息室裏愈發忐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緊張。
只是婚禮而已——一場人類發明的、妄想定義永恒的儀式，到最後又往往是輕易毀約的可笑結局。
即便鄙夷，他還是踏出了面前這扇門，背後的聲音隨之被關進了另一個空間，只剩他獨自一人站在空曠幽靜的長廊裏。
這下激動又緊張的情緒變得如此清晰，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渾身都在不自然地發軟。
“可以的。”洛星深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著，“又不是執行任務。”
但他刺殺目標時可從沒有緊張到手心冒汗過。
洛星張張嘴，活動了一下頜骨並舔了舔Alpha的尖牙，表情很快平靜下來。他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紅毯，隨即在透過玫瑰花窗的光暈中大步走向婚禮會場。
在一扇巨大的白色浮雕門前站定，洛星吸了吸鼻子，嗅到了門後紛雜喧鬧的氣味，還有周彧身上那獨特的清幽潮濕的氣息……
距離很近，周彧正站在門後等他。
“先生，請問……”等候在門旁的侍者剛開口，卻被洛星的手勢打斷。
他正了正胸口精巧的編花，又安撫地摸了摸擺個不停的尾巴，讓它不要激動地翹起那麽高，把西裝的後擺都撐起來了。做完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動作，洛星這才朝侍者點了下頭。
門扉緩緩敞開，如油畫般溫暖柔亮的顏色在眼前一幀幀綻放——在仿佛慢放的虛焦鏡頭裏，一個光看背影就矜貴不凡的男人正朝向他轉身。
周彧立在那裏，淺淡的金發和那看上一眼就忘不掉的臉，完美的近乎失真。
洛星幾乎忘記了呼吸，這迎面而來的感官沖擊讓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見周彧的時候——也是同樣的驚心動魄。
不同的是，那雙冰冷如極夜海面的藍眼睛，如今正閃著細碎的粼光，滿是溫柔地望向他。
“洛星？”周彧朝他伸出手，“怎麽站著不動？”
洛星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周彧真的穿了他挑選的“婚紗”。
筆挺的黑色西裝禮服下，純白色的婚紗裙擺長長地拖曳在地上，原來是被剪下的一部分白紗臨時縫在了西褲後腰。
雖然不太像樣，但周彧穿著卻顯得無比的合適，甚至讓人覺得這款男士禮服本就是這樣的設計。
果然人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可以任性。
周彧註意到洛星打量的眼神，笑著挑眉，“這可是你給我選的。”
洛星忍住笑意撇了撇嘴，“嗯，是我選的。多合適你。”
“你喜歡就好。”周彧上前，牽起洛星的手讓他挽住自己，兩人在眾人註視的目光中站在了一起。
“不過作為交換，誓詞由我先來。”周彧低聲說。
洛星嗯了一聲，笑著彎了彎眼睛。
指揮棒揚起，鋼琴在管弦樂器的和弦下正式奏起了入場曲目。
洛星挎著身邊Enigma的胳膊，走在紅毯上。
太陽的餘輝透過穹頂的玫瑰花窗撒進來，映在大理石地面和墻壁雕塑上，折射出夢幻般絢爛的光影。
花道兩旁坐著的賓客都在看著他們，笑著的、冷漠的、審視的、無所謂的，其中的大部分洛星都不認識，他也不在乎。
這些被邀請來的世家名流們，對這突然冒頭的新貴充滿了敵意——他們吃不下的資源被第十三區吞了下去，簡直是在用巴掌往他們的臉上招呼。
“這樣看來，也挺爽的。”洛星笑著，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說話。
“什麽？”周彧沒懂洛星的意思。
“看這些人吃癟又拿我們沒辦法的樣子。”洛星說。
周彧勾起嘴角，“看來已經不緊張了，還有心思想這些。”
剛才隔著門，周彧的超感都清晰地感應到了洛星的情緒。
洛星尾巴一甩，悄悄抽了一下Enigma的小腿，“你才緊張。”
周彧沒反應，只低聲笑了笑，“小心別弄壞我的婚紗。”
“……”洛星無語，只好握緊對方的胳膊小小的報覆一下。
今天的新鞋有些不合腳，剛才緊張的時候還沒覺得，現在這幾步路走的洛星越發難受。
直到兩人終於在證婚人面前站定，洛星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在念完誓詞之後，他一定要把這雙鞋扔出窗外，丟進大海裏。
然後在接下來的派對時間裏，他都要粘在周彧身邊，讓對方照顧自己——用那雙藍眼睛幫他留意地面上有沒有會傷到他的玻璃碎片，而不是應付那些圍上來祝福他們的虛情假意。
“……在這美好的日子，我們歡聚在這裏，是為了共同見證兩位新人結成佳偶……”
洛星幾乎沒聽見證婚人在說什麽，暈乎乎地笑著，想著婚禮結束後讓周彧帶他去海邊沙灘上玩，他已經好久沒吹過夏夜裏的海風了。
“洛星。”
“嗯？”
周彧的聲音把洛星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看向面前男人的眼睛。
“我，格雷厄·周。”Enigma嘴角勾起笑意，牽起洛星的手，“願意與你，洛星，結成配偶。互相珍視，互相扶持。”
洛星盯著那雙認真說愛他的眼睛，根本無法抽離。
“無論困境還是順境。”周彧笑著提醒他。
洛星這才反應過來這句話該是自己的，不過沒關系，周彧的詞他也一並記下了。
“貧窮還是富裕。”洛星捏了捏周彧的手指悄悄回應，“疾病還是健康。”
“都彼此珍惜、相愛。”周彧低下頭，在洛星手背上落下一個吻，再擡眼看向洛星時眉頭微蹙，眼眶發紅。
洛星看著周彧，第一次放棄了某種支撐他走到這裏的執念，學著人類的樣子用誓言撒了個謊，“相守，直到生命的盡頭。”
在眾人的掌聲中，周彧吻上他，又將他攬進懷裏，在他耳邊低聲說，“直到生命的盡頭，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離。”
洛星笑了笑，哄著似的拍了拍Enigma的後背，對方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他。
“接下來，請雙方交換信物。”
兩人看向紅毯的另一頭，穿成大人模樣的小萊臂彎裏挎著花籃，正開心地朝他們走來。
因為紅毯太長了，小萊想快點到，走到一半竟開始小跑了起來。
看小花童這麽可愛，賓客席上不少人笑出了聲，還帶頭鼓起掌來。
原本緊繃的氣氛在剛才的表白誓言裏已經緩解了大半，現在更是徹底消融了。
小萊臉皮薄，紅著小臉終於跑到了兩位哥哥的面前。
“給，你們的。”小萊走上臺階，捧起花籃，還別扭的不敢看他們。
“謝謝小萊。”洛星拿起花籃裏的絲絨方盒，彎腰在小萊額頭上親了一下。
這下小萊的臉蛋更紅了，小手摸了摸額頭挨親的地方。
洛星接過周彧準備的那個戒指盒，打開來，裏面躺著一枚印著蓮花徽記的戒指，即使鑲嵌著紅寶石也造型粗獷，看起來跟婚戒毫不相幹。
周彧拿出來的戒指就更奇怪了，更像是一圈可以伸縮的金屬環。
兩人看著彼此手中的戒指，不由得相視一笑。
“這個可是從我尾巴上拆下來的。”洛星率先解釋，拿過戒指來展示了一下彈性，“用可以伸縮的納米級生物金屬連接，所以彈性很好，不光可以戴在手上當戒指，還能用做發圈。”
“發圈？”周彧眼神微動。
“你不是不喜歡紮起頭發嗎？”洛星看向他，“但我發現你被我的尾巴圈住時，倒是不怎麽抗拒，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拆下來一小節尾巴，送給你。”
反正自己的尾巴也是周彧設計制造的，洛星還發愁這樣的戒指不夠特別。
“謝謝，我很喜歡。”周彧伸出手讓洛星幫自己戴上，忍不住擔心地問，“拆尾巴之前有斷開神經連接吧？”
“那是當然。”洛星忍不住揶揄，“我怕疼，不像你。”
周彧笑笑，拿起洛星送他的尾巴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又拿起洛星手心裏那枚蓮花徽記戒指，幫對方戴在了無名指上。
“這原本是我的戒指，被我改小了一圈。”周彧認真地看著他，“蓮花是我的徽記。蓮花，就是我。”
洛星似乎明白了這枚戒指對周彧來說的意義，認真地點頭回應，“嗯，我會把它一直戴在身上。”
周彧握住洛星的雙手，目光溫柔。
“信物的交接象征著彼此托付，讓我們……”證婚人剛要宣讀祝詞，一聲稚嫩的“洛星哥哥。”從身側傳來。
“請先等一下。”洛星打斷祝詞，低下頭去找，“小萊，怎麽了？”
小萊正揚起小臉看著他，露出詭異又天真的笑容來。
“洛星哥哥，醫生說我媽媽早已經死了，但我不信。”
“因為我記得你當時抱著我站在旁邊，什麽也沒做。”
“所以洛星哥哥，你是幫兇嗎？”
洛星楞住了。
……
面前只有一片虛無的空白。
洛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又回到了這裏，只記得自己面對小萊的質問時腦子裏噌的一聲，像是斷裂了什麽東西。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星星的時候，他就是在這片虛無裏醒來的。
“主人，你怎麽又來了？！”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身旁出現，竟然是穿著和洛星同樣禮服的丁丁。
不過樣貌和豎起來的狗耳朵倒是沒有變，與上次一樣。
“你穿我衣服？”洛星疑惑。
“這不是重點。”丁丁滿臉黑線，按下洛星指向自己的手指。
洛星聳了聳肩，“每次都莫名其妙被扔到奇怪的地方，連結婚的時候都不放過我。”
“這裏不是奇怪的地方。這裏是你的意識擬海。”丁丁語氣嚴肅。
洛星楞了一下，四處看了看，“我能進到自己意識擬海裏來？”隨即神情一變，“可我記得你在第一次檢查我身體狀況的時候說過，我的意識擬海很正常。”
這下輪到丁丁臉色不好看了，“主人，我有我的原因。”
“系統難道可以對主人撒謊嗎？”洛星往後退了一步，與面前的丁丁拉開了距離，“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能出現在我的意識擬海裏？”
聽到洛星這樣懷疑他，丁丁很是難過，連耳朵都耷拉了下來，“主人……我確實不是岡格尼爾原來的系統。”他傷心地看著洛星，只好承認，“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只知道在你覆活醒來的那一刻，我便誕生了。”
見洛星依舊戒備地盯著他，丁丁徒勞地伸出手又放下，“你說你的腦子壞掉了，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我想說，如果我也有腦子的話，也是一樣的情況。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一開始就對你撒謊，因為我的所有行為都聽從這裏。”
丁丁指著自己的胸口，神情哀傷，“主人，你之所以還能保有神志而沒有失控，是因為……”
“哥哥！”一聲熟悉的叫喊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兩人齊齊看了過去。
是但丁。
正遠遠地招著手，踏著虛無朝他們走來。
“你怎麽會在這兒？”洛星瞬間出現在但丁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小萊都知道了？是不是你幹的？”
“哥哥，我沒傷害小萊，你先別激動好不好？”但丁碰了碰洛星的手，示弱地請求著。
洛星盯著他，眼神冷的能結冰。
對方敢主動進入自己的意識擬海，不是腦子壞了不想活了，就是有把握不被自己傷害——未免太自信了點。
就這麽僵持了幾秒洛星還是松開了，倒不是因為心軟，而是因為剛才被碰的那一下像是被蒼蠅給沾了。
“鬼才信你。”洛星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覺得惡心。
但丁把洛星的厭惡看在眼裏，卻還是笑瞇瞇的，眼裏滿是愛慕，“哥哥，我們一起走吧。”
“走？”洛星眉頭緊鎖，“埃裏克派你來的吧。是要綁架我回H公司總部？”
聽到那個名字，但丁明顯身體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陰沈，卻也很快調整好笑容，“怎麽會，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離開尼福爾市。”
洛星不解，狐疑地看著但丁。
“哥哥，你不是一直想要到處看看嗎？被圈養在阿斯加德人工島上那麽多年，除了進公司工作之外去不了任何地方，走到哪裏都要被監視，脖子上始終帶著項圈……”
“以前是我不懂事，留下你一個人，自己卻滿世界的亂跑，完全沒有考慮過你的處境。”
“是我錯了，以為時間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沒有珍惜與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金色的眼瞳盯著他，隱隱透出光，越發的熱切扭曲。
“你在說什麽屁話。”洛星一臉不耐，擰了擰手腕，“以前的事情我早已經忘的一幹二凈了，對你這個弟弟也沒有絲毫印象，現在對我說這些有什麽用？打擾別人的婚禮，真是不禮貌。還有，麻煩你正常一點，不然待會兒被我打你還爽了，豈不是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主人！……”丁丁氣喘籲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被打斷的洛星看過去——丁丁並不像自己，能在這裏瞬移。
丁丁正拼命朝他揮手，“離他遠一點！他、他身上帶著危險的東西！”
什麽？洛星猛地拉開距離，卻在同一時間看見但丁竟然朝著丁丁撲了過去。
只見但丁靈活躲過丁丁下意識的阻擋，眨眼間繞到丁丁的背後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緊接著一腳踢在了膝彎上。
丁丁悶哼一聲，跪了下去。
“你要做什麽？放開他。”洛星警惕地看著對面的兩人，雖然都足夠可疑，但相比自己這個惡劣的弟弟，他還是更傾向於相信系統丁丁。
“不做什麽，哥哥，我只想要你能和我在一起。”但丁咧嘴笑著，扭曲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今天你結婚、居然答應和那個小白眼狼結婚……我等了好幾天，你卻沒有邀請我。”
“啊？”洛星覺得離譜，“不是已經說了嗎？我、不、認、識、你。”洛星一字一頓地強調，“所以我為什麽要邀請你？那是不是還要把埃裏克也叫過來一起？”
“不要跟我提那個畜生！”但丁幾乎尖叫著像是受到了極大刺激，手下跟著用力，被勒著的丁丁臉色瞬間青紫。
“他不是人！他把我當狗、當東西，用完就扔。”但丁嘴唇顫抖，“太惡心了……一開始他不是這樣的，他很溫柔……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完全變了個人？”
“呵，你問我？一個缺了腦子也沒了記憶的人？”洛星忍不住嘲諷，“我倒也想知道，為什麽你會在意一個畜生是怎麽養成的？難道就這麽害怕寂寞嗎？”
金色的瞳孔顫動了一下。
“被我說中了？”洛星嘴角一挑，“害怕自己一個人，所以埃裏克再怎麽惡劣地對待你，你也沒想過要離開。”
“嘴上說著惡心，身體卻怎麽也不聽使喚對不對？因為項圈和卡厄斯掌權者的職責，就算你再怎麽胡鬧，埃裏克也會幫你擺平一切。你其實，也在享受吧？”
“你現在來找我，我猜是因為埃裏克不要你了，你無處可去。”
“想讓我和你一起走，不過是因為害怕孤獨，不是嗎？”
“你把我當什麽？安撫你變態情緒的工具麽？”
“幾歲了？還沒斷奶呢？”
但丁的表情隨著洛星一句句話語不停變幻，直到崩裂。
“哥哥，不是的，哥哥！”但丁用力地否認，搖著腦袋好像能甩走怯懦的事實，“我怎麽可能害怕孤獨？我早就想踹開埃裏克了，我真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才來的，沒有你、沒有你我不行！！”
洛星冷眼看著，不置可否。
“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為了你才來的，我們不能再受卡厄斯擺布了。”
“哥哥，求你想起我來吧，我們一起逃，回到最初，好不好？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天生就該在一起！！”
但丁瞪大金色的眼瞳，淚水斷了線似的掉下來，“我求你了……哥哥，從始至終，我只有你。”
突然一聲悶響，一只手臂猝然洞穿了丁丁的胸口。
但丁努力擠出一個笑來，“所以哥哥，這次讓我來幫你，好不好？”
丁丁不可置信又無比驚恐地看著穿過自己身體的那只手——沒有血，卻從傷口不斷飛散出細小如冰晶般的數據碎片，而那只手裏握著一顆跳動的、和鉆石一樣通透閃耀的心臟。
“丁丁！”洛星沒想到但丁會毫無征兆地出手。
“主人，我沒事，你快走！”丁丁看起來都快不行了，還在催促洛星快點離開。
可洛星是被強行拉到意識擬海中來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退出。
“哥哥，你知道我手裏握的是什麽嗎？”但丁紅著眼睛笑，“這是你的好系統一直藏著的本屬於你的東西。”
“我早就知道！他已經告訴過我了，我樂意讓他幫我藏著。但丁，你這是在多管閑事。”洛星想驅動意識擬海，卻發現擬海對他的召喚沒有絲毫回應。
到底怎麽回事？
“哥哥，我是為你好。”但丁神經質地歪了下腦袋，“這顆心是時候物歸原主了，不然你永遠也無法想起我。”
“什麽意思？”洛星眼底冰冷。
“這只是必要條件之一。”但丁依舊在打啞謎。
“你不會又想像上次那樣占據我的身體吧？”洛星冷哼。
“不不不，哥哥，你比我強大太多，我根本無法完全控制你。能把你拽到這裏也是因為我用了一些小手段，讓你出現了短暫的精神波動，”但丁說。
所以小萊才被利用了，用他的身體說出足以刺激洛星的話語。
但丁咧嘴，“但是，你自己就不一樣了。”
下一秒，心臟在但丁手裏碎裂。
崩裂的碎片四處飛濺，如細碎星辰懸停在四周——洛星的意識擬海裏一片空白，也不存在方向或者重力之類的概念。
丁丁的眼睛裏徹底失去了生機，面朝著洛星直楞楞地倒了下去。
洛星眥目欲裂，“你、做了什麽？”
像是感應終於到了洛星的憤怒，無盡的空白發出深遠的低鳴，開始翻湧、蒸騰、滴落、褪去僵死的外殼，刺出鋒利的爪牙，潮汐般不斷疊加，如吞尾的蛇，詭異地陷入無始無終的循環……
在洛星看不到的地方，但丁手指微動，一只蜘蛛形態的數據體鉆出袖口。
“哥哥，你或許會恨我，但我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想要你能跟我走。”但丁望著他，“對你來說，遇到的所有人都不過是一場虛無，只有我……我才能永遠陪伴你……”
無數碎片星辰開始震顫鳴響，生長般逐漸拉長，化作尖銳如細針般的光芒，同時指向洛星。
“但丁，我不需要誰的陪伴。”洛星冷冷地說，“你這樣和埃裏克沒有任何區別。”
“哥哥，你不懂。”但丁淒慘地笑著，“不過已經沒關系了。”
但丁擡手一揮。
霎時，懸停著的無數鋒芒一齊射向洛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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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造型老師為了配合洛星的身高也只能踮著腳，圍著他的頭發反覆打理，確保每一根發絲都在合適的位置，並且彎出完美的弧度。
不光是這兩位，屋子裏所有的人都在為洛星忙碌, 攝影、妝師、助理……婚禮都快開始了，搭配這一身經典禮服的胸花還沒決定好用哪一個。
叩叩兩聲, 有人推門進了來。
“我去，我洛哥今天這麽帥！？”羅普斯這大塊頭低著頭才將將能鉆進門框，定制的闊版西裝裹在身上仍有些局促，稍微有點動作就要撐爆了似的。
洛星眼皮擡了一下，嘴角露出笑容來, “我哪天不帥你說說？”
“誒喲喲~今天特別的帥嘛~”羅普斯湊過來，差點撞到匆忙路過的小助理。
洛星這才看見羅普斯身後的RD, 眼睛一亮, “RD, 你剪頭發了？”
RD身著一套條紋灰西裝，領口半敞，平常長到能遮住上半張臉的劉海終於剪短了一點，撩上去定型成背頭。
猙獰的八個蜘蛛眼完全暴露, 顯得那張痩削蒼白的臉不再陰柔，變得具有攻擊性的魅力。
“你今天才是帥慘了呀, RD。”洛星都想豎起大拇指了。
RD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別打趣我，洛星，今天你是主角。”
“RD有情況～”羅普斯賤兮兮地說，“他想跟紅姐……嗯嗯？你懂的～”
“羅普斯！”RD的慌張和咬牙切齒顯而易見，估計是沒想到羅普斯轉手就給他賣了。
“大家早晚都要知道的嘛～現在告訴洛哥又沒差。”羅普斯知道自己會被打，輕松躲開了RD的手肘。
“真的嗎？那太好了！”洛星拍了拍RD肩膀，單眨了下眼，“祝你好運，你們一定可以的。”
RD臉上別扭地聚起笑容，輕嘆了口氣，“希望吧。”
“先別說我了，流程熟悉的怎麽樣了？”RD問。
洛星像突然被點名抽查了似的，眼神閃了一下，“應該沒問題吧，主要把誓詞背下來就好。”
時間匆忙，昨天周彧還帶著他一起去了第二區的地盤上熟悉當地環境和勢力分布，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要趕來婚禮場地，兩人連婚禮儀式的流程排練都沒來得及過一遍。
“這兩天我都快忙暈了，睡覺的時間也少。”洛星說著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周彧是這麽做到的，身體好點了之後就一直忙，洛星都沒見過他合眼。
“沒事，到時候我站旁邊提醒你。”RD碰了碰耳朵，意思是頻道裏見。
“對哦，我怎麽沒想到呢。”洛星當即收回了面前的浮窗，“那我還背什麽，這幾句誓詞也根本不適合我，可以臨場發揮不？”
“說實話，我怕你出岔子。”RD無奈地搖搖頭，“而且誓詞還是要背的，以防萬一。”
“什麽萬一？”洛星努了努嘴，這還能有什麽萬一？
“萬一老大也在頻道裏呢？”
洛星敗下陣來，“好吧……”
“你倆想什麽呢。”羅普斯罩住RD肩膀再次湊了上來，“為了確保安全，進會場之後所有的信號都會被屏蔽，所有電子設備自動斷網，連芯片都不能用。”
羅普斯學著RD的樣子也碰了碰自己的耳朵，“這次現場的安保隊長是我，一切為洛哥和老大的安全與幸福著想。”
洛星：“……我謝謝你，看來我是躲不過去了。”
羅普斯嘿嘿地笑，手腕一轉，從手心裏變出一個胸花來——沒有之前助理遞給他過目的那些胸花精致華麗，卻是用一小簇藍色小花手工紮成的，旁邊填了幾根黃鶯草做點綴。
“洛哥，喜歡不？”羅普斯笑嘻嘻地問。
洛星還記得這種不知名的藍色小花，是第七區綠洲裏獨有的一種植物，也就是小萊媽媽的故鄉。
“我從紅姐的‘植物園’裏摘來的，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羅普斯嘚瑟起來，“這不比剛才遞給你看的那些玩意兒高級多了？主打一個新鮮。你聞聞，還帶著香味呢。”
“喜歡，確實好看。這錯落有致的搭配也很獨特，除了織毛衣沒想到你還會點插花？”洛星肯定地點點頭，一句話把安保隊長誇得就差搖起尾巴了。
“沒有特意學過哦，只是略有心得。”羅普斯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謝謝你，天才寶貝。”洛星笑著調侃。
他接過這獨特的胸花，將它別在了衣襟上，然後看了眼落地鏡。
還真別說，這小花的藍色與白西裝很搭。
“對了，周彧那邊怎麽樣了？”洛星從鏡子上移開目光，看向兩人。
RD沒說話，和羅普斯對視了一眼，看表情兩人都在強壓嘴角。
“洛哥，你不愧是我的哥。”羅普斯電子嘴巴吐出的舌頭變成了豎起的大拇指。
“沒事，老大很好，怪我那天我沒跟著你進店選禮服。”RD還是忍不住笑了。
這時洛星才想起來，那天他生氣周彧沒事先同他商量就邀請那麽多外人，所以只給自己選了男款禮服，配給周彧的是一套新娘白婚紗！
後來兩人說開了，洛星卻把這重要的事情拋諸腦後了。
之後的幾天裏別說周彧了，他自己都沒空檢查那一堆要帶來婚禮現場的行李。
洛星嘗試想象周彧今天打開禮服包裝時的表情……
他應該不會生氣吧？洛星咬著指尖想。
……
時間就要到了。
羅普斯和RD已經先一步去了宴會廳，只留洛星一人在休息室裏愈發忐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緊張。
只是婚禮而已——一場人類發明的、妄想定義永恒的儀式，到最後又往往是輕易毀約的可笑結局。
即便鄙夷，他還是踏出了面前這扇門，背後的聲音隨之被關進了另一個空間，只剩他獨自一人站在空曠幽靜的長廊裏。
這下激動又緊張的情緒變得如此清晰，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渾身都在不自然地發軟。
“可以的。”洛星深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著，“又不是執行任務。”
但他刺殺目標時可從沒有緊張到手心冒汗過。
洛星張張嘴，活動了一下頜骨並舔了舔Alpha的尖牙，表情很快平靜下來。他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紅毯，隨即在透過玫瑰花窗的光暈中大步走向婚禮會場。
在一扇巨大的白色浮雕門前站定，洛星吸了吸鼻子，嗅到了門後紛雜喧鬧的氣味，還有周彧身上那獨特的清幽潮濕的氣息……
距離很近，周彧正站在門後等他。
“先生，請問……”等候在門旁的侍者剛開口，卻被洛星的手勢打斷。
他正了正胸口精巧的編花，又安撫地摸了摸擺個不停的尾巴，讓它不要激動地翹起那麽高，把西裝的後擺都撐起來了。做完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動作，洛星這才朝侍者點了下頭。
門扉緩緩敞開，如油畫般溫暖柔亮的顏色在眼前一幀幀綻放——在仿佛慢放的虛焦鏡頭裏，一個光看背影就矜貴不凡的男人正朝向他轉身。
周彧立在那裏，淺淡的金發和那看上一眼就忘不掉的臉，完美的近乎失真。
洛星幾乎忘記了呼吸，這迎面而來的感官沖擊讓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見周彧的時候——也是同樣的驚心動魄。
不同的是，那雙冰冷如極夜海面的藍眼睛，如今正閃著細碎的粼光，滿是溫柔地望向他。
“洛星？”周彧朝他伸出手，“怎麽站著不動？”
洛星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周彧真的穿了他挑選的“婚紗”。
筆挺的黑色西裝禮服下，純白色的婚紗裙擺長長地拖曳在地上，原來是被剪下的一部分白紗臨時縫在了西褲後腰。
雖然不太像樣，但周彧穿著卻顯得無比的合適，甚至讓人覺得這款男士禮服本就是這樣的設計。
果然人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可以任性。
周彧註意到洛星打量的眼神，笑著挑眉，“這可是你給我選的。”
洛星忍住笑意撇了撇嘴，“嗯，是我選的。多合適你。”
“你喜歡就好。”周彧上前，牽起洛星的手讓他挽住自己，兩人在眾人註視的目光中站在了一起。
“不過作為交換，誓詞由我先來。”周彧低聲說。
洛星嗯了一聲，笑著彎了彎眼睛。
指揮棒揚起，鋼琴在管弦樂器的和弦下正式奏起了入場曲目。
洛星挎著身邊Enigma的胳膊，走在紅毯上。
太陽的餘輝透過穹頂的玫瑰花窗撒進來，映在大理石地面和墻壁雕塑上，折射出夢幻般絢爛的光影。
花道兩旁坐著的賓客都在看著他們，笑著的、冷漠的、審視的、無所謂的，其中的大部分洛星都不認識，他也不在乎。
這些被邀請來的世家名流們，對這突然冒頭的新貴充滿了敵意——他們吃不下的資源被第十三區吞了下去，簡直是在用巴掌往他們的臉上招呼。
“這樣看來，也挺爽的。”洛星笑著，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說話。
“什麽？”周彧沒懂洛星的意思。
“看這些人吃癟又拿我們沒辦法的樣子。”洛星說。
周彧勾起嘴角，“看來已經不緊張了，還有心思想這些。”
剛才隔著門，周彧的超感都清晰地感應到了洛星的情緒。
洛星尾巴一甩，悄悄抽了一下Enigma的小腿，“你才緊張。”
周彧沒反應，只低聲笑了笑，“小心別弄壞我的婚紗。”
“……”洛星無語，只好握緊對方的胳膊小小的報覆一下。
今天的新鞋有些不合腳，剛才緊張的時候還沒覺得，現在這幾步路走的洛星越發難受。
直到兩人終於在證婚人面前站定，洛星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在念完誓詞之後，他一定要把這雙鞋扔出窗外，丟進大海裏。
然後在接下來的派對時間裏，他都要粘在周彧身邊，讓對方照顧自己——用那雙藍眼睛幫他留意地面上有沒有會傷到他的玻璃碎片，而不是應付那些圍上來祝福他們的虛情假意。
“……在這美好的日子，我們歡聚在這裏，是為了共同見證兩位新人結成佳偶……”
洛星幾乎沒聽見證婚人在說什麽，暈乎乎地笑著，想著婚禮結束後讓周彧帶他去海邊沙灘上玩，他已經好久沒吹過夏夜裏的海風了。
“洛星。”
“嗯？”
周彧的聲音把洛星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看向面前男人的眼睛。
“我，格雷厄·周。”Enigma嘴角勾起笑意，牽起洛星的手，“願意與你，洛星，結成配偶。互相珍視，互相扶持。”
洛星盯著那雙認真說愛他的眼睛，根本無法抽離。
“無論困境還是順境。”周彧笑著提醒他。
洛星這才反應過來這句話該是自己的，不過沒關系，周彧的詞他也一並記下了。
“貧窮還是富裕。”洛星捏了捏周彧的手指悄悄回應，“疾病還是健康。”
“都彼此珍惜、相愛。”周彧低下頭，在洛星手背上落下一個吻，再擡眼看向洛星時眉頭微蹙，眼眶發紅。
洛星看著周彧，第一次放棄了某種支撐他走到這裏的執念，學著人類的樣子用誓言撒了個謊，“相守，直到生命的盡頭。”
在眾人的掌聲中，周彧吻上他，又將他攬進懷裏，在他耳邊低聲說，“直到生命的盡頭，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離。”
洛星笑了笑，哄著似的拍了拍Enigma的後背，對方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他。
“接下來，請雙方交換信物。”
兩人看向紅毯的另一頭，穿成大人模樣的小萊臂彎裏挎著花籃，正開心地朝他們走來。
因為紅毯太長了，小萊想快點到，走到一半竟開始小跑了起來。
看小花童這麽可愛，賓客席上不少人笑出了聲，還帶頭鼓起掌來。
原本緊繃的氣氛在剛才的表白誓言裏已經緩解了大半，現在更是徹底消融了。
小萊臉皮薄，紅著小臉終於跑到了兩位哥哥的面前。
“給，你們的。”小萊走上臺階，捧起花籃，還別扭的不敢看他們。
“謝謝小萊。”洛星拿起花籃裏的絲絨方盒，彎腰在小萊額頭上親了一下。
這下小萊的臉蛋更紅了，小手摸了摸額頭挨親的地方。
洛星接過周彧準備的那個戒指盒，打開來，裏面躺著一枚印著蓮花徽記的戒指，即使鑲嵌著紅寶石也造型粗獷，看起來跟婚戒毫不相幹。
周彧拿出來的戒指就更奇怪了，更像是一圈可以伸縮的金屬環。
兩人看著彼此手中的戒指，不由得相視一笑。
“這個可是從我尾巴上拆下來的。”洛星率先解釋，拿過戒指來展示了一下彈性，“用可以伸縮的納米級生物金屬連接，所以彈性很好，不光可以戴在手上當戒指，還能用做發圈。”
“發圈？”周彧眼神微動。
“你不是不喜歡紮起頭發嗎？”洛星看向他，“但我發現你被我的尾巴圈住時，倒是不怎麽抗拒，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拆下來一小節尾巴，送給你。”
反正自己的尾巴也是周彧設計制造的，洛星還發愁這樣的戒指不夠特別。
“謝謝，我很喜歡。”周彧伸出手讓洛星幫自己戴上，忍不住擔心地問，“拆尾巴之前有斷開神經連接吧？”
“那是當然。”洛星忍不住揶揄，“我怕疼，不像你。”
周彧笑笑，拿起洛星送他的尾巴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又拿起洛星手心裏那枚蓮花徽記戒指，幫對方戴在了無名指上。
“這原本是我的戒指，被我改小了一圈。”周彧認真地看著他，“蓮花是我的徽記。蓮花，就是我。”
洛星似乎明白了這枚戒指對周彧來說的意義，認真地點頭回應，“嗯，我會把它一直戴在身上。”
周彧握住洛星的雙手，目光溫柔。
“信物的交接象征著彼此托付，讓我們……”證婚人剛要宣讀祝詞，一聲稚嫩的“洛星哥哥。”從身側傳來。
“請先等一下。”洛星打斷祝詞，低下頭去找，“小萊，怎麽了？”
小萊正揚起小臉看著他，露出詭異又天真的笑容來。
“洛星哥哥，醫生說我媽媽早已經死了，但我不信。”
“因為我記得你當時抱著我站在旁邊，什麽也沒做。”
“所以洛星哥哥，你是幫兇嗎？”
洛星楞住了。
……
面前只有一片虛無的空白。
洛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又回到了這裏，只記得自己面對小萊的質問時腦子裏噌的一聲，像是斷裂了什麽東西。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星星的時候，他就是在這片虛無裏醒來的。
“主人，你怎麽又來了？！”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身旁出現，竟然是穿著和洛星同樣禮服的丁丁。
不過樣貌和豎起來的狗耳朵倒是沒有變，與上次一樣。
“你穿我衣服？”洛星疑惑。
“這不是重點。”丁丁滿臉黑線，按下洛星指向自己的手指。
洛星聳了聳肩，“每次都莫名其妙被扔到奇怪的地方，連結婚的時候都不放過我。”
“這裏不是奇怪的地方。這裏是你的意識擬海。”丁丁語氣嚴肅。
洛星楞了一下，四處看了看，“我能進到自己意識擬海裏來？”隨即神情一變，“可我記得你在第一次檢查我身體狀況的時候說過，我的意識擬海很正常。”
這下輪到丁丁臉色不好看了，“主人，我有我的原因。”
“系統難道可以對主人撒謊嗎？”洛星往後退了一步，與面前的丁丁拉開了距離，“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能出現在我的意識擬海裏？”
聽到洛星這樣懷疑他，丁丁很是難過，連耳朵都耷拉了下來，“主人……我確實不是岡格尼爾原來的系統。”他傷心地看著洛星，只好承認，“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只知道在你覆活醒來的那一刻，我便誕生了。”
見洛星依舊戒備地盯著他，丁丁徒勞地伸出手又放下，“你說你的腦子壞掉了，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我想說，如果我也有腦子的話，也是一樣的情況。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一開始就對你撒謊，因為我的所有行為都聽從這裏。”
丁丁指著自己的胸口，神情哀傷，“主人，你之所以還能保有神志而沒有失控，是因為……”
“哥哥！”一聲熟悉的叫喊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兩人齊齊看了過去。
是但丁。
正遠遠地招著手，踏著虛無朝他們走來。
“你怎麽會在這兒？”洛星瞬間出現在但丁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小萊都知道了？是不是你幹的？”
“哥哥，我沒傷害小萊，你先別激動好不好？”但丁碰了碰洛星的手，示弱地請求著。
洛星盯著他，眼神冷的能結冰。
對方敢主動進入自己的意識擬海，不是腦子壞了不想活了，就是有把握不被自己傷害——未免太自信了點。
就這麽僵持了幾秒洛星還是松開了，倒不是因為心軟，而是因為剛才被碰的那一下像是被蒼蠅給沾了。
“鬼才信你。”洛星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覺得惡心。
但丁把洛星的厭惡看在眼裏，卻還是笑瞇瞇的，眼裏滿是愛慕，“哥哥，我們一起走吧。”
“走？”洛星眉頭緊鎖，“埃裏克派你來的吧。是要綁架我回H公司總部？”
聽到那個名字，但丁明顯身體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陰沈，卻也很快調整好笑容，“怎麽會，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離開尼福爾市。”
洛星不解，狐疑地看著但丁。
“哥哥，你不是一直想要到處看看嗎？被圈養在阿斯加德人工島上那麽多年，除了進公司工作之外去不了任何地方，走到哪裏都要被監視，脖子上始終帶著項圈……”
“以前是我不懂事，留下你一個人，自己卻滿世界的亂跑，完全沒有考慮過你的處境。”
“是我錯了，以為時間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沒有珍惜與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金色的眼瞳盯著他，隱隱透出光，越發的熱切扭曲。
“你在說什麽屁話。”洛星一臉不耐，擰了擰手腕，“以前的事情我早已經忘的一幹二凈了，對你這個弟弟也沒有絲毫印象，現在對我說這些有什麽用？打擾別人的婚禮，真是不禮貌。還有，麻煩你正常一點，不然待會兒被我打你還爽了，豈不是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主人！……”丁丁氣喘籲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被打斷的洛星看過去——丁丁並不像自己，能在這裏瞬移。
丁丁正拼命朝他揮手，“離他遠一點！他、他身上帶著危險的東西！”
什麽？洛星猛地拉開距離，卻在同一時間看見但丁竟然朝著丁丁撲了過去。
只見但丁靈活躲過丁丁下意識的阻擋，眨眼間繞到丁丁的背後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緊接著一腳踢在了膝彎上。
丁丁悶哼一聲，跪了下去。
“你要做什麽？放開他。”洛星警惕地看著對面的兩人，雖然都足夠可疑，但相比自己這個惡劣的弟弟，他還是更傾向於相信系統丁丁。
“不做什麽，哥哥，我只想要你能和我在一起。”但丁咧嘴笑著，扭曲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今天你結婚、居然答應和那個小白眼狼結婚……我等了好幾天，你卻沒有邀請我。”
“啊？”洛星覺得離譜，“不是已經說了嗎？我、不、認、識、你。”洛星一字一頓地強調，“所以我為什麽要邀請你？那是不是還要把埃裏克也叫過來一起？”
“不要跟我提那個畜生！”但丁幾乎尖叫著像是受到了極大刺激，手下跟著用力，被勒著的丁丁臉色瞬間青紫。
“他不是人！他把我當狗、當東西，用完就扔。”但丁嘴唇顫抖，“太惡心了……一開始他不是這樣的，他很溫柔……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完全變了個人？”
“呵，你問我？一個缺了腦子也沒了記憶的人？”洛星忍不住嘲諷，“我倒也想知道，為什麽你會在意一個畜生是怎麽養成的？難道就這麽害怕寂寞嗎？”
金色的瞳孔顫動了一下。
“被我說中了？”洛星嘴角一挑，“害怕自己一個人，所以埃裏克再怎麽惡劣地對待你，你也沒想過要離開。”
“嘴上說著惡心，身體卻怎麽也不聽使喚對不對？因為項圈和卡厄斯掌權者的職責，就算你再怎麽胡鬧，埃裏克也會幫你擺平一切。你其實，也在享受吧？”
“你現在來找我，我猜是因為埃裏克不要你了，你無處可去。”
“想讓我和你一起走，不過是因為害怕孤獨，不是嗎？”
“你把我當什麽？安撫你變態情緒的工具麽？”
“幾歲了？還沒斷奶呢？”
但丁的表情隨著洛星一句句話語不停變幻，直到崩裂。
“哥哥，不是的，哥哥！”但丁用力地否認，搖著腦袋好像能甩走怯懦的事實，“我怎麽可能害怕孤獨？我早就想踹開埃裏克了，我真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才來的，沒有你、沒有你我不行！！”
洛星冷眼看著，不置可否。
“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為了你才來的，我們不能再受卡厄斯擺布了。”
“哥哥，求你想起我來吧，我們一起逃，回到最初，好不好？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天生就該在一起！！”
但丁瞪大金色的眼瞳，淚水斷了線似的掉下來，“我求你了……哥哥，從始至終，我只有你。”
突然一聲悶響，一只手臂猝然洞穿了丁丁的胸口。
但丁努力擠出一個笑來，“所以哥哥，這次讓我來幫你，好不好？”
丁丁不可置信又無比驚恐地看著穿過自己身體的那只手——沒有血，卻從傷口不斷飛散出細小如冰晶般的數據碎片，而那只手裏握著一顆跳動的、和鉆石一樣通透閃耀的心臟。
“丁丁！”洛星沒想到但丁會毫無征兆地出手。
“主人，我沒事，你快走！”丁丁看起來都快不行了，還在催促洛星快點離開。
可洛星是被強行拉到意識擬海中來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退出。
“哥哥，你知道我手裏握的是什麽嗎？”但丁紅著眼睛笑，“這是你的好系統一直藏著的本屬於你的東西。”
“我早就知道！他已經告訴過我了，我樂意讓他幫我藏著。但丁，你這是在多管閑事。”洛星想驅動意識擬海，卻發現擬海對他的召喚沒有絲毫回應。
到底怎麽回事？
“哥哥，我是為你好。”但丁神經質地歪了下腦袋，“這顆心是時候物歸原主了，不然你永遠也無法想起我。”
“什麽意思？”洛星眼底冰冷。
“這只是必要條件之一。”但丁依舊在打啞謎。
“你不會又想像上次那樣占據我的身體吧？”洛星冷哼。
“不不不，哥哥，你比我強大太多，我根本無法完全控制你。能把你拽到這裏也是因為我用了一些小手段，讓你出現了短暫的精神波動，”但丁說。
所以小萊才被利用了，用他的身體說出足以刺激洛星的話語。
但丁咧嘴，“但是，你自己就不一樣了。”
下一秒，心臟在但丁手裏碎裂。
崩裂的碎片四處飛濺，如細碎星辰懸停在四周——洛星的意識擬海裏一片空白，也不存在方向或者重力之類的概念。
丁丁的眼睛裏徹底失去了生機，面朝著洛星直楞楞地倒了下去。
洛星眥目欲裂，“你、做了什麽？”
像是感應終於到了洛星的憤怒，無盡的空白發出深遠的低鳴，開始翻湧、蒸騰、滴落、褪去僵死的外殼，刺出鋒利的爪牙，潮汐般不斷疊加，如吞尾的蛇，詭異地陷入無始無終的循環……
在洛星看不到的地方，但丁手指微動，一只蜘蛛形態的數據體鉆出袖口。
“哥哥，你或許會恨我，但我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想要你能跟我走。”但丁望著他，“對你來說，遇到的所有人都不過是一場虛無，只有我……我才能永遠陪伴你……”
無數碎片星辰開始震顫鳴響，生長般逐漸拉長，化作尖銳如細針般的光芒，同時指向洛星。
“但丁，我不需要誰的陪伴。”洛星冷冷地說，“你這樣和埃裏克沒有任何區別。”
“哥哥，你不懂。”但丁淒慘地笑著，“不過已經沒關系了。”
但丁擡手一揮。
霎時，懸停著的無數鋒芒一齊射向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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