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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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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伍瑩的離開令竇利鈞思考了很多,他想他是可以理解她的,但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只能由她,最終想到自己,想到一切未宣之於口的,這輩子有可能再也不會說出來了。

林平的低迷只是一時,竇利鈞覺得他好了點後,就沒有再跟他了。

新學期,有一個交換生的名額,系裏老師找了韓元就,問他有沒有這個意向。韓元就被巨大的喜悅沖昏頭腦,隨後又冷靜了下來。他首先想到的是開銷,家裏可能負擔不起,別提了,他爸前一陣兒腰不好,家裏收入銳減,他可能要比以前更拮據。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想去。

韓元就回家征求了父母的意見,他爸的意思是給他借錢,讓他去。韓元就感受到莫大的鼓舞,仿佛這一刻他已經身處大洋另一端,嘴裏說著abc了。

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林平,林平很替他高興,他們誰也沒有說異地的事情。林平不敢問他是怎麽想的,他如果去了,那麽在這一年半載裏,別提見面了,林平不僅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到,甚至不知道如何給他寫信。林平有點懊惱自己不好好學英語,鬧得連信都不會寄。不會可以學,林平想。

他們在這種情緒之中度過了一個月,竇利鈞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韓元就名額被人頂替掉了。

這種事情,說正常也正常,畢竟這是一個靠關系走天下的社會。韓元就一聲不吭,吃這個啞巴虧,從此他對這個世界的不公又更恨了一些。林平替他感到可惜,這時候,林平看著他挫敗的模樣,根本生不出他又能留在自己身邊的喜悅。林平只想他能好。

竇利鈞偶遇過他兩次,他那副對什麽也提不起興趣的樣子真是令人惱火。竇利鈞突然做了一個決定。他要竇可菁動用一切關系把這個名額拿回來。竇可菁覺得沒必要,對方畢竟也有關系,真想留學,也可以等下半年或是明年再說,機會年年都有的。竇利鈞說不,該誰的就是誰的。

竇可菁前夫找她覆合,她事情多得很,竇利鈞後來沒再提,她以為這事就過去,沒想到是竇利鈞親自幫韓元就跑關系去了。甚至還跟人喝酒。竇可菁不知道說什麽好,竇利鈞沒參與過那種場合,酒桌上最容易吃虧了,他醉醺醺的,那點可憐的酒量什麽都頂不了。

她看著倒在沙發上的竇利鈞,突然問了句:“你幫韓元就跑關系,是為了把他送出去,然後好追他男朋友嗎?”

她知道以這樣的想法揣測自己弟弟很陰暗,但這很是竇利鈞的性格。竇利鈞好像是笑了,很諷刺,他回說:“我需要用那種手段嗎?”

竇可菁撇撇嘴,心說隨便你吧,一邊準備等竇利鈞搞不定的時候出手。很快,竇利鈞把那個名額爭取回來,他已經準備好在韓元就跟前狂拽一番了。

此時的韓元就正好感受到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爸腰壞了,需要住院,家裏的頂梁柱塌了,他死了心,只想快快畢業然後找一份工作。

竇利鈞找上他時,他已經不常在圖書館出沒了,他現在開始做家教賺錢了。

“名額,還是你的。”竇利鈞瞧他那副陰郁樣,懶得唱衰,開門見山的要他去留學。

他心思已經不在這兒了,可他還是微微發怔,看向竇利鈞。過了一個冬天,竇利鈞似乎更白了,在太陽底下可以反光。韓元就從小就看他,他做好事不留名時就愛擺出一副不屑的神情,韓元就耷拉下眼皮,喃喃道:“沒有林平,不行嗎?”

“你說什麽?”竇利鈞沒有聽清。

韓元就驀地擡頭,大聲的,像洪水一般地,唯一一次任由情緒撲打在竇利鈞身上。他說:“就我們倆,沒有林平,行嗎?”

竇利鈞僵硬在原地,他瞳孔微縮,那淺淡的眸子震顫了下。韓元就說出口後反而如釋重負,他抓竇利鈞的手,被竇利鈞避開。他並不在意,而是說道:“我們倆之間這麽多年,比不過一個林平嗎?”

“你在說什麽。”竇利鈞聲音冷下來,韓元就口中的話使他眉頭緊皺,好似吃了隔夜飯。令人作嘔。

“我說,林平他憑什麽!”

“那你又憑什麽!”竇利鈞憤怒道,“你真是一個白眼狼,誰都餵不熟。”

韓元就嘲諷他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開始是什麽居心,你不就是想看我栽在林平身上嗎?軍軍,別自我感動了,你以為你這樣很高尚嗎?你就是爛人一個,除了我,誰能忍受得了你。”

竇利鈞冷笑道:“我承認我是爛人。我不需要誰來忍受我,我喜歡誰,我自然會為了他改變。不像你,事事要人遷就。”

韓元就橫眉立目,他討厭聽到竇利鈞說出這種話,為了林平,他說出這種話。

“林平有哪點好?相貌平平,成績差,不上進,遲鈍…”

啪的,清脆的一聲,竇利鈞巴掌落在他臉上,他偏了頭,滿帶怨恨的看竇利鈞。“我告訴你,不關林平的事。”竇利鈞緩聲道:“因為你,你永遠都見不得別人好。你甚至是一個舉棋不定的人。”

“你當初就不應該選擇這所學校,就像你今天放棄交換生的資格一樣,你永遠不懂選擇的重要性。所以你只是看起來努力,看起來發奮。”

“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韓元就揚聲道:“不是你讓我這麽做的嗎?什麽話都讓你說了,真是輕巧,你身上一套名牌的錢我爸要幹一個月還不夠。選擇,我難道不清楚什麽選擇對我有利嗎?竇利鈞,你是一個生在羅馬的人,別拿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看我,你窮過嗎?你唯一比我擅長的就是投胎。除此以外,你並沒有評判我的資格。”

竇利鈞只顧點頭,是,他犯蠢才會跟韓元就說這些。

他拿出一封信,遞給韓元就說:“給林平。”伍瑩不在了,他的信需要有人幫忙轉交,他當然也可以自己給林平,但是他給了韓元就。他沈聲道:“我需要知道你的選擇,當然,也包括他的選擇。”

“還有,以後見了面就當不認識吧,不要再聯系了。”

韓元就在他走後拆開了那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話:

星期六的晚上八點,我在廣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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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元就遲疑了,他想了很久,還是把那封信交給了林平。林平收到信後很驚訝,以為他準備了一場約會,所以要這麽鄭重其事。星期六那天,林平在宿舍換衣服,他想約會一定要穿的帥氣些,一連換了好幾套,都沒選出來。

夕陽落下後,竇利鈞在花店買了一束花,艷紅的玫瑰在夜色裏顯得俗氣。他看那束玫瑰,他想今天也可以不是玫瑰,隨便什麽花,他見林平的時候手上最好是有一束花。如果林平接受了他,那麽從今天起,他最愛的花就是玫瑰,如果林平拒絕了他,那麽他將平等的討厭所有花。

當然,林平也有可能不來。竇利鈞坐在花壇邊,他想到了韓元就不會幫他轉交那封信,他知道人性。他一直都知道。但他還是想看看。

林平留著肚子沒有吃飯,七點出發開始往廣場去,在等紅燈時,韓元就突然出現在他對面。他驚喜的朝韓元就揮手。韓元就讓他跟自己走,林平問怎麽不是在廣場了?韓元就說臨時改地點了,他們換一個更好的地方。

竇利鈞一直等到燈下的蠓蟲匯集成堆,他也沒有等到他要等的人。玫瑰還熱烈的開著,他攥了攥玻璃紙,沒有將它們摔成一瓣瓣,而是起身解開包裝上的蝴蝶結,將玫瑰一株一株的插進花壇裏。

他知道林平不會再來了。他也不會再來了。

那麽,再見。

竇利鈞就此消失在林平的生活當中,他大學畢業進了一家企業實習,跟人跑業務,有時候晚上滯留在外面,犒勞司機,用的還是家裏的錢,不知道報銷。後來聽到別人說他傻,漸漸覺得沒意思,又扭頭回去讀書。

他備考研究生的那段時間,說沒有壓力是假的,有次實在忍不住,悄悄去林平工作的地方。林平在一家加油站打零工,穿著橙色的工服,帶著鴨舌帽。瘦了。竇利鈞用眼神丈量他,在想他是不是過得不好。不好還不跟那個人分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竇利鈞沒有去打擾過林平。

除了在KTV那次,他路過包廂,聽周呈南說林平也在隔壁,他坦白,他確實懷揣了看林平一眼的心思,到門口,冷不丁看見林平在給那一群人倒酒。韓元就則像一個大爺似的坐著。他們手上拿著話筒,調侃的問林平現在在做什麽工作。林平聲音他聽不清,只聽韓元就拿過話筒,說:“他腳上有傷,體校畢業後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就一直做雜工。”

紛繁的光照在林平身上,光怪陸離的很,林平什麽也沒有反駁,只是點頭。

他跟腱撕裂後,又打了兩次比賽,成績都不理想,沒被人選上。林祖勝做生意要用錢,林順讀書也要用錢,他肩上擔子一下重了起來。他怪不了韓元就,是他要韓元就帶他出來見朋友的,韓元就那群朋友全是精英,總愛揶揄他,而韓元就又很少向著他。

只有一次,他實在受不了提了分手,結果沒過幾天,又被韓元就三言兩語給哄回來了。

竇利鈞挑眉,聽的有些生氣,回包廂後支使周呈南,讓他去把隔壁桌給砸了,費用他包。這時他們都叫周呈南叫老周,“人家又怎麽你了?”老周問。

“沒怎麽,他們呼吸到我這邊的空氣了。”

張與加和老周面面相覷,琢磨下次就不該讓他見林平,每次一見林平就要生氣。偏偏氣完還要見。

後來又過了幾年,韓元就一路摸爬滾打到經理的位置,請了一群朋友,竇利鈞算不請自來。大酒樓三個字紅瑩瑩的,竇利鈞腹誹他請客也不請高檔點的地方,窮酸。他倆近幾年關系才破冰,也說話,不過說的少,通常都是見面點頭示意就算禮數到位了。

韓元就在酒桌上高談闊論,有人問他怎麽還不談對象,他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豪氣道:“在相親呢,有合適的就結。”

竇利鈞翻了他一個白眼,開口道:“你不是還有一個室友嗎?聽說關系不錯,今天怎麽沒叫他?韓經理喝成這個樣子沒辦法開車吧,不如把他叫來。”

林平於是收到短信,只有寥寥幾字,說:你來。

他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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