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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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真可惜。”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說, “我在橫濱，五條前輩。”
一種說法是人在打電話時會不由自主做出習慣動作，譬如日本人經常在街心公園看見舉著手機西裝革履一邊打電話一邊鞠躬的社畜。
七海建人也是如此, 三小只默不作聲，只盯著他的臉做出“哇哦”的表情，只因娜娜明的表情差別太大。
上一秒殘餘著辛勤工作一天後的疲憊與幻想五條悟等人沒惹事的感動，下一秒所有情緒褪色，只剩下麻木。
硝子跟夏油傑用相同的眼神看五條悟, 意思很明顯：你究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少年五條悟上演默劇，他沒說話, 只手舞足蹈，身體力行地拒絕歧視與抗議，雙手比一個大大的叉，從胸前往外推：拒絕歧視！拒絕歧視！未來的我不等於現在的我！
電話聲音並不小, 倒不是開外放, 只是【五條悟】太吵鬧了, 他發出一聲纏纏綿綿的“哎——”對七海建人說，“那我去橫濱好了, 娜娜明！前輩未來半天的日程都為你調整了哦！”
七海建人內心“嘖”了一聲, 想就不應該打那通電話。
可這又是不可能的, 從三小只降臨在他面前起，就代表著後續的無盡麻煩。
*
從某一天開始, 【五條悟】變得無比敏銳，到底是從哪一天開始呢？七海建人的思緒像風箏，乘著想象的風, 在遼闊的天空中漫無邊際地游蕩。
在他印象中，【五條悟】本是一個不那麽敏銳的人, 又或者說在對咒靈的問題上他是無比敏銳的，可對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子俯視人間，人的苦難只能在他眼底留下影子，卻不會切實地映在心上，他就是這樣的人。
祓除咒靈，解決問題，卻以為身邊人如他一樣心性堅強、從一而終。
或許是“那個”時候吧，七海建人想：就像是成年人的成熟是由無數細小的絕望堆砌起來的，【五條悟】的心細也是如此。
七海建人沒有那麽高的文學素養，他是個理科生，從來不會用優美的詞句書寫人覆雜的心境，可若將他腦海中的無數思緒用詩化的語言來表達，怕是如下：
神子擁抱人間，伴隨一次次刻骨銘心的離別：熱愛的後輩命喪咒靈之手，親密的摯友分道揚鑣踏上決然不同的兩條路，超乎他預料的打擊讓神子意識到人心與身體的脆弱，終於決定投入他全部的關註，呵護脆弱的人類。
【五條悟】的成熟是由一件件巨大的悲痛累積而成的，他迅速地成長，像一塊堅硬的磐石，又像是一把巨大的保護傘，成為後輩眼中永不挪移的豐碑。
可失去的終究再不可追回。
*
七海建人冷硬地說：“請容我拒絕，五條前輩。”
【五條悟】說：“但我認為娜娜明有隱瞞我的重要的事情哦。”
“說不定與我有關呢。”
七海建人：“……”
【五條悟】：“嘛，總之就這樣吧，我來看看娜娜明的秘密是什麽好了，很有趣的樣子。”他說，“總不是什麽壞事。”
自說自話地掛斷了電話。
七海建人看向三小只，夏油傑跟家入硝子終於能說話了，他們開起批鬥大會。
家入硝子說：“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五條。”
夏油傑說：“七海很苦惱哦，悟。”
五條悟抓狂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七海建人說：“我一點也不尊重五條前輩！”
擲地有聲，少年五條悟的心上被狠狠插上一刀。
雖然不是在說自己，但還是被打擊了怎麽破！
七海建人又說：“可不得不承認，當他想敏銳時，根本沒有事可以隱瞞他。”
“你們如果跟著我是一定會被五條前輩發現的，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對你們做什麽。”
家入硝子說：“胡說，他難道不會折磨夏油嗎？”
夏油傑：“？”
硝子老氣橫秋道：“他一定很喜歡玩小孩。”
夏油傑說：“那為什麽不是你呢，硝子。”
家入硝子說：“因為我是女生啊女生，你肯定會被先玩弄吧。”
夏油傑：“還有悟，為什麽不是他？”
五條悟：“？”
硝子一語中的：“因為自己是用來欺負的，好友是用來玩弄的。”
七海建人：“……”
全中，給【五條悟】發現一定會被玩弄得很慘吧。
但也會很認真地尋找送他們回去的方法，且以【五條悟】的實力，能做到的事比自己多多了，為三小只考慮，七海建人認為他們跟著【五條悟】是一件好事。
奈何夏油傑等人都不樂意，準確說來夏油傑排斥的小點，家入硝子排斥力度中等，五條悟本人並不想見未來的自己。
“誰想見糟糕的大人！”五條悟說，“我才不會用女子高中生語氣說話！”
七海建人：……你上高專甚至會穿女子高中生的裙子！
七海建人說：“我沒有躲避五條前輩搜索的手段。”只是時間問題。
就看見五條悟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幾乎是瞬間，電話就接通了。
“悟？”熟悉的【夏油前輩】的嗓音，昨天才聽過，他似乎在空中，七海建人聽見獵獵風聲，可那風聲只持續了一瞬，他甚至沒忍心讓風來刺痛五條悟的耳朵，於是只剩下一片寂靜與【夏油傑】清晰不已的嗓音。
“怎麽了？”
家入硝子右手握拳敲擊左手掌心，腦袋上的燈泡亮了，她無聲地開口：好主意。
真是好主意，【五條悟】的問題讓【夏油傑】解決。
甚至連小傑都不那麽排斥教宗大人，因為他實在是太好了，這種好不是偽裝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他甚至產生了一絲絲的懷疑，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反派呢？
無論如何，他給人以安心感，是不會傷害硝子與悟的。
五條悟撇嘴，同【夏油傑】逼逼叨叨地抱怨，少了同朋友對話時的神采飛揚，更像是在撒嬌呢，他說：“娜娜明的演技很不好啦，被那個我看出端倪了，他跟娜娜明打電話說要找過來。”
“我可不想見到那個我，他一點也不像靠譜的大人。”
所以，你能幫我們嗎？
最後的請求存留在胸中，未傾吐的言語卻原原本本地傳入教宗大人的腦中。
他笑了，對五條悟說：“可以把手機給娜娜明嗎？”
五條悟立刻把手機給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怎麽樣？他木了、麻了、說不出話了，好家夥，剛覺得你們度過了老老實實的一天沒出任何問題，誰知不僅出了還出了個最大的。
誠然他對【夏油傑】的印象停留在高專時期，知道他是溫柔靠譜的前輩，只是在遇見【五條悟】的時候會變成人渣。
可這未嘗不是他對過去生活的追憶，對高中時代的濾鏡，真是的【夏油傑】是怎樣的呢？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可怕的恐/怖分子、日本最大的邪/教頭子、極惡的詛咒師。
——除了五條悟，無人能對付他。
將孩子送到這樣的人手中，真的是正確的嗎？七海建人警惕了，他並不認為【夏油傑】會傷害這些孩子，可誰知道他是否會灌輸自己的極端思想？
又有誰知道，他在漫長的時間後沒變成他不認識的模樣呢？
七海建人說：“餵。”他接過電話向前走，上衣口袋中插著房卡，不同於大大方方接五條悟的電話，七海建人把大門關上，來到走廊的最外端，咒術師的感知力開到最大，並不願自己與【夏油傑】的對話被聽見。
教宗大人多明白啊，他說：“安心吧，只是在商業街意外遇見這些孩子而已。”他說，“稍微有點新奇，我可沒對他們做什麽。”
七海建人冷酷地說：“我並不能完全相信你。”又有誰會相信手中沾滿血腥的人的話呢？
對大多數人來說，【夏油傑】早就壞掉了，他瘋得很徹底，而瘋子的行動是不能以常理判斷的。
【夏油傑】順著說下去：“你說得對。”他說，“我並不要求你相信我，只是這些孩子，他們既然不想被悟捉到一定會東躲西藏。”
“我想他們會到這個地方。”他說出一連串地址，是之前帶五條悟等人到的公寓，教宗大人甚至能想到這樣一幅畫面，三小只蜷縮在公寓樓的門口，像一字排開的三只小貓。
七海建人頭疼了，是的，沒錯，可他能夠阻止嗎？
倘若說明自己阻止的緣由，那必定要公布【夏油傑】的罪行，可小孩並不是未來的他，這就與七海建人一開始的目的沖突了。
他並不希望希望孩子們窺伺未來。
教宗大人像寄宿在人心上的蛔蟲，他說：“我不要求你相信我，如果他們來這個地方，我會帶他們去橫濱游樂園玩一整天，足以應對悟。”
【夏油傑】平靜地指出：“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對付你，據我所知山手縣出現了特級咒靈，很快他就要前往祓除。”
咒術界的最強、大忙人，日理萬機，能分給七海建人與自己推測的時間只有一點點。
七海建人：“……”
他很想說你難道就不忙嗎？盤星教家大業大，論宵衣旰食的程度【夏油傑】不比【五條悟】低，且去橫濱游樂園，這是什麽地獄笑話。
然而……
……
“喲，傑。”
“喲，傑。”
“……”實在沒法跟自己打招呼，夏油傑無力地招了招手。
七海建人的表情很冷硬，他看對面的男人，教宗大人甚至沒穿自己一貫的五條袈裟，在他印象中盤星教的教主大人無論出入何地都穿著一襲袈裟，這是某種宣傳手段讓他與神性合為一體，成為宗教的活的代言人。
今天的【夏油傑】不同，他穿黑衣黑褲，上衣是與高專教師制服相仿的立領，而褲子是一條窄腿褲，襯得他肩寬腿長。
穿燈籠褲的時代一去不覆返了。
至於頭發被很清爽地紮了起來，是個半丸子頭，你看【夏油傑】甚至有點藝術家的氣質。
什麽是藝術家特質，那必定是異常的、帶著絲絲縷縷的憂郁。
他並不憂郁，笑著跟七海建人打招呼，甚至沒有一向表演出的開懷，只像是許久不見的前輩。
三小只在聊天，對【夏油傑】的打扮評頭論足。
五條悟說：“傑，你留長發吧。”
非常帥。
家入硝子說：“讚成，你意外適合非主流的發型。”
五條悟一唱一和：“就是劉海很奇怪。”
夏油傑：“……餵，學校不允許留長發吧。”
五條悟說：“難道你沒有心動？”
夏油傑：。
硝子：“啊，他不說話了，果然他也覺得很不錯吧。”
是真的。
夏油傑想未來的教宗大人是很帥。
自己能成為這樣的大人，雖有反派的隱憂，但不憧憬是一點也不可能的。
在他們面前的【夏油傑】太完美了，他真的很好。
對他們很好。
七海建人的表情很嚴肅，可他一貫就是這樣嚴肅的人，於是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內心的糾結與不同，在孩子們的面前，他與【夏油傑】化身最好的演員，只為了給這些還沒有經歷風吹雨打的孩子編織童話。
【夏油傑】說：“好久不見，娜娜明。”
七海建人點頭：“好久不見，夏油前輩。”
他們寒暄了一會兒，說【夏油傑】的工作，討論這兩年隨著安倍經濟法覆蘇與衰落產生的咒靈潮，說七海建人的工作，又說經濟與咒靈息息相關，最後談到特級咒靈真的是太多了，遠比過去多。
成年人的對話皆如此，離不開工作、錢與對學生時代的追憶，最後的結論就是過去的日子一去不覆返啦。
七海建人將三小只交給【夏油傑】彬彬有禮地說：“就交給你了，夏油前輩。”
【夏油傑】說：“等到時候給我消息。”
把孩子送到哪裏，還是暫留在自己手中。
七海建人點頭道：“好。”
完成了交接。
*
五條悟問：“我們去哪裏玩，傑？”
夏油傑跟教宗大人一起回頭看他。
五條悟嫌棄地擺擺手道：“不是跟你說啦。”
夏油傑：“……”
好沒有存在感！
從【夏油傑】出現在他們面前起，自己就沒有了姓名，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可看著背後的大人，又感覺不到他很可惡，說到底，夏油傑並不是很能想想這是未來的自己，而成年人的好又讓他討厭不起來。
家入硝子說：“稍微辨別一下吧。”她覺得夏油傑，自己的小夥伴有點慘，在成年人面前毫無可比性。
“就叫教宗好了。”她說。
五條悟說：“好啊，他比傑有教宗樣子多了。”
他一臉嫌棄：“要好好努力啊，傑！”
【夏油傑】問：“教宗？你們也有一個宗教嗎？”
五條悟挺起胸膛道：“貓貓神教。”他指向自己道，“貓貓神。”
家入硝子舉手：“神使。”
夏油傑有氣無力地配合他們：“教宗。”
溫柔的成年人忍不住笑了，他說：“那是什麽？”多麽夢幻的小孩子的把戲。
“為什麽是貓貓神？”
夏油傑：“……”等等啊！
教宗大人只是隨口問問，卻出現了套話的性質。
五條悟興致勃勃道：“因為我的阿尼瑪格斯是一只大白貓啊。”
【夏油傑】：“阿尼瑪格斯？你們也看《哈利波特》？”
五條悟奇怪：“《哈利波特》？”
在混入了文豪野犬的世界，《哈利波特》還沒有誕生，因為JK羅琳成為了一名異能力者。
【夏油傑】並不知道，只看五條悟手舞足蹈地解釋，至於另一個人，年輕的夏油傑則露出了無力吐槽的模樣。
你把自己賣的好徹底啊悟。
你就這麽有表現欲嗎？
五條悟最後撇嘴道：“其實如果變成阿尼瑪格斯，那個人就肯定找不到我們了，可誰要為了這種原因變啊，而且貓咪又不能去游樂園。”
【夏油傑】卻說：“我不這麽想，如果悟你變成了動物，身上的咒力流動還是一樣的，他無論如何都是可以發現的。”
“畢竟擁有相同的眼睛。”
昨天，五條悟跟家入硝子解釋了本世界的基本情況，讓教宗大人知道他們擁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能力。
當時他只問了幾個問題。
“那些人，他們能否祓除咒靈呢？”
“咒術師與神道教的人可以，除妖師也行。”
“人，我是說還是一樣嗎，普通人依舊管不住咒力？”
“是的。”
這些問題沒什麽頭腦，教宗大人在聽說後也只沒說什麽，你看不出他怎麽想的，又不知他為何會問。
因有大世界的鋪墊，教宗大人接受良好。
他們坐虹龍前往橫濱游樂園，因為五條悟與家入硝子與夏油傑一致認為虹龍非常酷，並且催促夏油傑回到自己的世界第一時間收覆虹龍。
教宗大人真回憶起自己當年是在哪裏找到的——北海道。
“不過虹龍是硬度最強的一級咒靈，沒有足夠實力的情況下不要貿然挑戰。”他說，“我是在高專一年級才成功的。”
其難度甚至不亞於收覆特級咒靈。
五條悟說：“沒關系有我跟硝子幫忙，肯定沒事。”他說，“我們三個一起，沒有什麽不能解決的。”
教宗大人笑了，不知是讚賞還是無奈，他並沒有說鼓勵的話，這讓人有些詫異，夏油傑以為未來的自己無論聽見什麽都會笑著說好呢。
教宗大人說：“……不要那麽想啊，悟。”
他說：“人總有力所不逮的時刻，總有無法解決的事，過分的自信會帶來不幸。”
“不過。”冷空氣尚未凝聚，他又話鋒一轉道，“對現階段的你們來說，這是不存在的。”
在年輕的時候謳歌青春吧。
如果連可供追憶的過去都不曾擁有，不是太糟糕了嗎？
五條悟說：“奇奇怪怪。”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
夏油傑沒有說話，在成年的自己面前，他被壓制了一樣沈默寡言，或許是他在無時不刻地思考、挖掘，未來的自己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
他有種隱隱的直覺，或許等想清楚這個問題，任務就能迎刃而解了。
只可惜教宗大人很會調節氣氛，而虹龍的速度又很快，他們來到橫濱游樂園附近降落，又換了進門票。
沒有人能在快樂的游樂園保持不快樂的心情！
三小只一進門，什麽不快樂都忘了，不快樂都忘了他們高興極了，只記得玩！
……
“喲！娜娜明！”
出現了！白色繃帶怪人！
橫濱眼附近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挖出一個洞，身著高專制服的【五條悟】像是重返中二期，用白色的繃帶纏繞在六眼上，又將自己蓬松的頭發高高豎成掃把。
七海建人：“……”
第一次見他這形象，娜娜明說不出話來，沒看見周圍人都躲著你走嗎？這造型你以為是在cos卡卡西？墨鏡已經足夠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了吧？為什麽要用繃帶？
只有中二病才會用繃帶跟眼罩吧！
【五條悟】像一蹦三跳，傲人的大長腿在空中騰飛，配合他張開的雙臂，呈現“卐”字狀。
頂著路人密集的視線，麻木的七海建人被【五條悟】一把抱住，他繞到可憐的後輩身後，攬著他的肩膀道：“多年不見了啊娜娜明，是七年還是八年？身體怎麽樣？工作呢？”
七海建人：“……”
“前輩我啊可是被總監會的老橘子們壓榨得夠嗆哦，如果說當年的工作只有1，現在就有10，而且麻辣教師五條悟還有學校的工作。”
“對了對了，我們的學生正在橫濱課外實踐哦，一定要給娜娜明看看，都是非常優秀的學生，不過跟我們當年比起來還差一丟丟。”
“怎麽樣，作為大前輩娜娜明要不要露一手啊，他們肯定會哇塞著星星眼哦。”
娜娜明：“……”
“我拒絕，五條前輩。”他毫無情感波動道，“現階段並無離職的想法。”
他也意識到勞動是狗屎了，這樣一日覆一日的辛勤勞動本來就是對人性的壓榨，人類身上的最後一絲活性因子都會被繁重的工作積壓得一滴也不剩。
可問題是咒術界的工作也是狗屎，準備好去面對同伴堆成山的屍體了嗎？
七海建人並沒做好準備。
沒有咒術師存在不悔恨的死亡。
他的盡頭終將是不得好死。
這就是咒術師。
偶爾他會認為，自己不是不能理解夏油前輩的。
【五條悟】的臉在七海建人的臉上一蹭一蹭，只是模擬可愛的動作而已，實際上他的“無下限”一秒鐘都沒有解開，現在的【五條悟】早就適應了全天候開術式。
“真是可惜。”他說，“我還以為你想通了呢。”
“所以。”他終於不耍寶了，又或者說從女子高中生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五條悟】直視七海建人，他的視線被繃帶擋住了，七海建人卻認為自己連靈魂都被看透了。
【五條悟】問：“昨天是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呢，娜娜明。”
敏銳且該死的難纏。
七海建人說：“我以為看見你的私生子了。”
半真半露，又因娜娜明嚴謹的模樣而十分的可信。
這回終於輪到【五條悟】大跌眼鏡了。
他：“哈？”
什麽，七海海終於學會開玩笑了嗎？
……
“摩西摩西。”
“好的，沒問題，我知道了。”
太陽落山時接到了七海建人的電話，三小只玩瘋了，教宗大人財大氣粗買了pass，他們不用排隊，過山車玩了十二次。
這就是咒術師幼崽，膽子奇大愛好刺激，三人變著法地排列組合，一會兒是五條悟跟夏油傑坐在一排，一會兒是家入硝子跟夏油傑坐在一排，一會兒又是硝子跟五條悟。
雨露均沾，每人都很平均。
四次漂流，六次旋轉木馬，五條悟擺酷不肯上說這是小女孩兒的玩意，玩了一次後真香，夏油傑跟硝子一點都不想陪他在高頭大馬上擺pose。
教宗大人一開始像個合格的大人，在旋轉木馬門外對他們招手幫忙拍照，一會兒就被三人連拉帶拽地扯上來，成為坐在南瓜馬車上的神仙教母。
但他看的樣子很難說是樂在其中，沒有大人能從保父工作中獲得樂趣。
不過，他耐心十足，一點也不排斥。
教宗大人實在是太帥了，他又跟夏油傑太像，於是有人好奇地詢問他跟夏油傑是不是兄弟，帶著弟弟與朋友一起來玩耍，五條悟在邊上道：“他是保父啦！”
非常男媽媽。
中午帶三人吃可樂炸雞，這兩天的可樂炸雞分量有點超標，可就算是註意飲食均衡的小夏油傑都不會提，畢竟每個孩子都不會討厭可樂炸雞。
問題是他們三個人吃了，教宗大人卻沒有吃。
五條悟大驚失色道：“你不會不吃炸雞了吧？”
家入硝子說：“要不買沙拉？難道教派有不能吃葷食的教義？”
夏油傑：？？？
什麽不要啊，他可不是素食主義者。
【夏油傑】說：“不用擔心，單純是沒有胃口罷了。”他隨口說道，“我在齋戒。”
三小只將信將疑。
如果讓盤星教的人來說，他們能說得頭頭是道，他們的教宗大人是楷模，說想要創造沒有猴子的世界身體力行，他過著近乎於苦行僧的日子，除非是必要的應酬，日常生活中不用猴子制造的任何事物，從種子生根發芽的一步開始追溯。
一方面排斥猴子另一方面又享受猴子創造的便利，這不是很狡猾嗎？正如同他立下了宏願，所以要從自己的父母開始排除。
這是一種明志之法，他向來是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的。
因渴求的是不可為之事，便要以極端行之。
五條悟很快將“齋戒”拋在腦後，家入硝子也沒在意，夏油傑將信將疑了一小會兒就該做什麽做什麽了。
他們在橫濱游樂園玩瘋了一天，晚上問想要吃什麽，五條悟一馬當先道：“壽喜鍋！”
於是移步下一站。
就在那時接到了七海建人的電話，說【五條悟】走了，正如同【夏油傑】說的一樣，他的時間很緊，已經出發去山手縣祓除咒靈。
【夏油傑】說：“我帶他們吃個晚飯，然後將人送回來。”
七海建人有一些問題，他忽然想到為什麽【夏油傑】很清楚【五條悟】的行程，因為他是咒靈操使，關註全天下的特級咒靈並立志將他們收入麾下。
他並不關註咒術界卻可以推測，這些年兩方的領頭人物必定如同開展軍備競賽，卯著勁地尋找特級咒靈，【五條悟】多祓除一只高層就要拍手稱快，說好我們又領先了一點點，它沒有落入罪大惡極的詛咒師手中。
天底下的特級咒靈就那麽多，火山頭與花禦還在犄角旮旯窩著等待羂索合縱連橫，此時此刻，每一只特級咒靈都很珍貴，能決定戰局走向。
他偏偏放棄了。
【夏油傑】明明早就知道山手縣有特級咒靈，或許他昨天在虹龍上正在往那偏僻的小縣城趕，卻在一通電話後什麽都沒解釋，義無反顧地回來帶孩子。
他究竟在想什麽呢？
這些想法只在七海建人腦海中劃過一瞬，理智的成年人清楚不能對很多事過分深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怎麽樣呢？那不過是個人選擇罷了。
於是他說：“謝謝。”
【夏油傑】輕笑道：“後續如果有這方面的無法解決的事情可以來找我。”他誠懇地說，“我很感謝你，七海。”
為了他的隱瞞。
七海建人立刻明白他在說什麽，於是道：“不用客氣。”
【夏油傑】掛斷電話，寂靜的街道上路燈照亮一小方地，飛蛾在燈罩周圍曲折往覆，翅膀拍打在熾熱的玻璃面上，發出滋啦滋啦的響。
他很快折返回百年老店，這是一家開在隱蔽角落的壽喜鍋店，只接待一小撮客人，饒是錦衣玉食堆砌大的五條悟都吃得滿嘴流油，更別說夏油傑跟家入硝子。
等吃完後已經要八點了，五條悟吃了兩個抹茶冰淇淋，教宗大人終於阻止他吃第三個。
可小孩子像是牛一樣長了n個胃，路上又嚷嚷著吃鯛魚燒。
夏油傑不想吃，他說：“才吃過晚飯。”實際上他真的討厭甜膩膩的東西，都是糖果的鍋！
五條悟控訴地看他說：“你真的不想吃？”
“……章魚小丸子謝謝。”
正在長身體的硝子說：“要辛拉面。”
教宗大人舉起雙手投降，說好好好，他甚至回憶了一下，美美子跟菜菜子當年有這麽能吃嗎？
好像沒有。
或許是他們仨長得太高，連同吃的東西都是常人的數倍。
*
大晚上買小吃只能去橫濱中華街，高島屋的大樓已經打烊，最熱鬧的夜市集中在此。
三小只窩成一團，你一顆我一顆地塞夏油傑手上的章魚小丸子，他忍無可忍說：“你們自己有鯛魚燒跟辛拉面。”
五條悟：“他不是正在排隊買嗎？別小氣，傑。”說著啊嗚又塞了一口。
家入硝子根本不說話，臉頰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可愛的小倉鼠。
夏油傑：“……”
他無語極了，幹脆往自己的嘴裏也塞章魚小丸子，五條悟大聲抗議：“啊，這是最後一個！”
夏油傑：“本來就是給我買的！”
硝子：啊嗚啊嗚啊嗚。
正當誰也不讓誰的時刻，一雙大手忽然從三人身後湧現，修長的胳膊緊緊將他們攬在懷裏
“看看我發現了什麽～”
*
【夏油傑】回來了。
他捧著熱氣騰騰的鯛魚燒，辛拉面裝在塑料碗裏，貼心地拿了三雙筷子。
中華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牌氤氳在夜色中，火紅的燈籠、一串又一串連成條的橘黃色燈泡、白底黑字的漢語燈牌。
熙熙攘攘的人、食物的香氣與闌珊的燈火構成這一片景。
一切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
在無數張猴子的臉中，只有他們仨是真實的、生動的，擁有人的臉。
嘴上說著“抱歉抱歉來晚了”奔向三小只所在的橘黃路燈下。
路燈照亮了四個人。
“真是狡猾啊，傑。”十年未見的人用好像昨天才見面的熟悉語氣嘟囔道，“你跟娜娜明真是的，明明這麽好玩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夏油傑】聽見自己用溫柔的語氣回應道：“因為我們吵架了啊，悟。”
“吵架的摯友是不會分享有趣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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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說, “我在橫濱，五條前輩。”
一種說法是人在打電話時會不由自主做出習慣動作，譬如日本人經常在街心公園看見舉著手機西裝革履一邊打電話一邊鞠躬的社畜。
七海建人也是如此, 三小只默不作聲，只盯著他的臉做出“哇哦”的表情，只因娜娜明的表情差別太大。
上一秒殘餘著辛勤工作一天後的疲憊與幻想五條悟等人沒惹事的感動，下一秒所有情緒褪色，只剩下麻木。
硝子跟夏油傑用相同的眼神看五條悟, 意思很明顯：你究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少年五條悟上演默劇，他沒說話, 只手舞足蹈，身體力行地拒絕歧視與抗議，雙手比一個大大的叉，從胸前往外推：拒絕歧視！拒絕歧視！未來的我不等於現在的我！
電話聲音並不小, 倒不是開外放, 只是【五條悟】太吵鬧了, 他發出一聲纏纏綿綿的“哎——”對七海建人說，“那我去橫濱好了, 娜娜明！前輩未來半天的日程都為你調整了哦！”
七海建人內心“嘖”了一聲, 想就不應該打那通電話。
可這又是不可能的, 從三小只降臨在他面前起，就代表著後續的無盡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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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一天開始, 【五條悟】變得無比敏銳，到底是從哪一天開始呢？七海建人的思緒像風箏，乘著想象的風, 在遼闊的天空中漫無邊際地游蕩。
在他印象中，【五條悟】本是一個不那麽敏銳的人, 又或者說在對咒靈的問題上他是無比敏銳的，可對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子俯視人間，人的苦難只能在他眼底留下影子，卻不會切實地映在心上，他就是這樣的人。
祓除咒靈，解決問題，卻以為身邊人如他一樣心性堅強、從一而終。
或許是“那個”時候吧，七海建人想：就像是成年人的成熟是由無數細小的絕望堆砌起來的，【五條悟】的心細也是如此。
七海建人沒有那麽高的文學素養，他是個理科生，從來不會用優美的詞句書寫人覆雜的心境，可若將他腦海中的無數思緒用詩化的語言來表達，怕是如下：
神子擁抱人間，伴隨一次次刻骨銘心的離別：熱愛的後輩命喪咒靈之手，親密的摯友分道揚鑣踏上決然不同的兩條路，超乎他預料的打擊讓神子意識到人心與身體的脆弱，終於決定投入他全部的關註，呵護脆弱的人類。
【五條悟】的成熟是由一件件巨大的悲痛累積而成的，他迅速地成長，像一塊堅硬的磐石，又像是一把巨大的保護傘，成為後輩眼中永不挪移的豐碑。
可失去的終究再不可追回。
*
七海建人冷硬地說：“請容我拒絕，五條前輩。”
【五條悟】說：“但我認為娜娜明有隱瞞我的重要的事情哦。”
“說不定與我有關呢。”
七海建人：“……”
【五條悟】：“嘛，總之就這樣吧，我來看看娜娜明的秘密是什麽好了，很有趣的樣子。”他說，“總不是什麽壞事。”
自說自話地掛斷了電話。
七海建人看向三小只，夏油傑跟家入硝子終於能說話了，他們開起批鬥大會。
家入硝子說：“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五條。”
夏油傑說：“七海很苦惱哦，悟。”
五條悟抓狂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七海建人說：“我一點也不尊重五條前輩！”
擲地有聲，少年五條悟的心上被狠狠插上一刀。
雖然不是在說自己，但還是被打擊了怎麽破！
七海建人又說：“可不得不承認，當他想敏銳時，根本沒有事可以隱瞞他。”
“你們如果跟著我是一定會被五條前輩發現的，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對你們做什麽。”
家入硝子說：“胡說，他難道不會折磨夏油嗎？”
夏油傑：“？”
硝子老氣橫秋道：“他一定很喜歡玩小孩。”
夏油傑說：“那為什麽不是你呢，硝子。”
家入硝子說：“因為我是女生啊女生，你肯定會被先玩弄吧。”
夏油傑：“還有悟，為什麽不是他？”
五條悟：“？”
硝子一語中的：“因為自己是用來欺負的，好友是用來玩弄的。”
七海建人：“……”
全中，給【五條悟】發現一定會被玩弄得很慘吧。
但也會很認真地尋找送他們回去的方法，且以【五條悟】的實力，能做到的事比自己多多了，為三小只考慮，七海建人認為他們跟著【五條悟】是一件好事。
奈何夏油傑等人都不樂意，準確說來夏油傑排斥的小點，家入硝子排斥力度中等，五條悟本人並不想見未來的自己。
“誰想見糟糕的大人！”五條悟說，“我才不會用女子高中生語氣說話！”
七海建人：……你上高專甚至會穿女子高中生的裙子！
七海建人說：“我沒有躲避五條前輩搜索的手段。”只是時間問題。
就看見五條悟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幾乎是瞬間，電話就接通了。
“悟？”熟悉的【夏油前輩】的嗓音，昨天才聽過，他似乎在空中，七海建人聽見獵獵風聲，可那風聲只持續了一瞬，他甚至沒忍心讓風來刺痛五條悟的耳朵，於是只剩下一片寂靜與【夏油傑】清晰不已的嗓音。
“怎麽了？”
家入硝子右手握拳敲擊左手掌心，腦袋上的燈泡亮了，她無聲地開口：好主意。
真是好主意，【五條悟】的問題讓【夏油傑】解決。
甚至連小傑都不那麽排斥教宗大人，因為他實在是太好了，這種好不是偽裝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他甚至產生了一絲絲的懷疑，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反派呢？
無論如何，他給人以安心感，是不會傷害硝子與悟的。
五條悟撇嘴，同【夏油傑】逼逼叨叨地抱怨，少了同朋友對話時的神采飛揚，更像是在撒嬌呢，他說：“娜娜明的演技很不好啦，被那個我看出端倪了，他跟娜娜明打電話說要找過來。”
“我可不想見到那個我，他一點也不像靠譜的大人。”
所以，你能幫我們嗎？
最後的請求存留在胸中，未傾吐的言語卻原原本本地傳入教宗大人的腦中。
他笑了，對五條悟說：“可以把手機給娜娜明嗎？”
五條悟立刻把手機給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怎麽樣？他木了、麻了、說不出話了，好家夥，剛覺得你們度過了老老實實的一天沒出任何問題，誰知不僅出了還出了個最大的。
誠然他對【夏油傑】的印象停留在高專時期，知道他是溫柔靠譜的前輩，只是在遇見【五條悟】的時候會變成人渣。
可這未嘗不是他對過去生活的追憶，對高中時代的濾鏡，真是的【夏油傑】是怎樣的呢？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可怕的恐/怖分子、日本最大的邪/教頭子、極惡的詛咒師。
——除了五條悟，無人能對付他。
將孩子送到這樣的人手中，真的是正確的嗎？七海建人警惕了，他並不認為【夏油傑】會傷害這些孩子，可誰知道他是否會灌輸自己的極端思想？
又有誰知道，他在漫長的時間後沒變成他不認識的模樣呢？
七海建人說：“餵。”他接過電話向前走，上衣口袋中插著房卡，不同於大大方方接五條悟的電話，七海建人把大門關上，來到走廊的最外端，咒術師的感知力開到最大，並不願自己與【夏油傑】的對話被聽見。
教宗大人多明白啊，他說：“安心吧，只是在商業街意外遇見這些孩子而已。”他說，“稍微有點新奇，我可沒對他們做什麽。”
七海建人冷酷地說：“我並不能完全相信你。”又有誰會相信手中沾滿血腥的人的話呢？
對大多數人來說，【夏油傑】早就壞掉了，他瘋得很徹底，而瘋子的行動是不能以常理判斷的。
【夏油傑】順著說下去：“你說得對。”他說，“我並不要求你相信我，只是這些孩子，他們既然不想被悟捉到一定會東躲西藏。”
“我想他們會到這個地方。”他說出一連串地址，是之前帶五條悟等人到的公寓，教宗大人甚至能想到這樣一幅畫面，三小只蜷縮在公寓樓的門口，像一字排開的三只小貓。
七海建人頭疼了，是的，沒錯，可他能夠阻止嗎？
倘若說明自己阻止的緣由，那必定要公布【夏油傑】的罪行，可小孩並不是未來的他，這就與七海建人一開始的目的沖突了。
他並不希望希望孩子們窺伺未來。
教宗大人像寄宿在人心上的蛔蟲，他說：“我不要求你相信我，如果他們來這個地方，我會帶他們去橫濱游樂園玩一整天，足以應對悟。”
【夏油傑】平靜地指出：“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對付你，據我所知山手縣出現了特級咒靈，很快他就要前往祓除。”
咒術界的最強、大忙人，日理萬機，能分給七海建人與自己推測的時間只有一點點。
七海建人：“……”
他很想說你難道就不忙嗎？盤星教家大業大，論宵衣旰食的程度【夏油傑】不比【五條悟】低，且去橫濱游樂園，這是什麽地獄笑話。
然而……
……
“喲，傑。”
“喲，傑。”
“……”實在沒法跟自己打招呼，夏油傑無力地招了招手。
七海建人的表情很冷硬，他看對面的男人，教宗大人甚至沒穿自己一貫的五條袈裟，在他印象中盤星教的教主大人無論出入何地都穿著一襲袈裟，這是某種宣傳手段讓他與神性合為一體，成為宗教的活的代言人。
今天的【夏油傑】不同，他穿黑衣黑褲，上衣是與高專教師制服相仿的立領，而褲子是一條窄腿褲，襯得他肩寬腿長。
穿燈籠褲的時代一去不覆返了。
至於頭發被很清爽地紮了起來，是個半丸子頭，你看【夏油傑】甚至有點藝術家的氣質。
什麽是藝術家特質，那必定是異常的、帶著絲絲縷縷的憂郁。
他並不憂郁，笑著跟七海建人打招呼，甚至沒有一向表演出的開懷，只像是許久不見的前輩。
三小只在聊天，對【夏油傑】的打扮評頭論足。
五條悟說：“傑，你留長發吧。”
非常帥。
家入硝子說：“讚成，你意外適合非主流的發型。”
五條悟一唱一和：“就是劉海很奇怪。”
夏油傑：“……餵，學校不允許留長發吧。”
五條悟說：“難道你沒有心動？”
夏油傑：。
硝子：“啊，他不說話了，果然他也覺得很不錯吧。”
是真的。
夏油傑想未來的教宗大人是很帥。
自己能成為這樣的大人，雖有反派的隱憂，但不憧憬是一點也不可能的。
在他們面前的【夏油傑】太完美了，他真的很好。
對他們很好。
七海建人的表情很嚴肅，可他一貫就是這樣嚴肅的人，於是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內心的糾結與不同，在孩子們的面前，他與【夏油傑】化身最好的演員，只為了給這些還沒有經歷風吹雨打的孩子編織童話。
【夏油傑】說：“好久不見，娜娜明。”
七海建人點頭：“好久不見，夏油前輩。”
他們寒暄了一會兒，說【夏油傑】的工作，討論這兩年隨著安倍經濟法覆蘇與衰落產生的咒靈潮，說七海建人的工作，又說經濟與咒靈息息相關，最後談到特級咒靈真的是太多了，遠比過去多。
成年人的對話皆如此，離不開工作、錢與對學生時代的追憶，最後的結論就是過去的日子一去不覆返啦。
七海建人將三小只交給【夏油傑】彬彬有禮地說：“就交給你了，夏油前輩。”
【夏油傑】說：“等到時候給我消息。”
把孩子送到哪裏，還是暫留在自己手中。
七海建人點頭道：“好。”
完成了交接。
*
五條悟問：“我們去哪裏玩，傑？”
夏油傑跟教宗大人一起回頭看他。
五條悟嫌棄地擺擺手道：“不是跟你說啦。”
夏油傑：“……”
好沒有存在感！
從【夏油傑】出現在他們面前起，自己就沒有了姓名，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可看著背後的大人，又感覺不到他很可惡，說到底，夏油傑並不是很能想想這是未來的自己，而成年人的好又讓他討厭不起來。
家入硝子說：“稍微辨別一下吧。”她覺得夏油傑，自己的小夥伴有點慘，在成年人面前毫無可比性。
“就叫教宗好了。”她說。
五條悟說：“好啊，他比傑有教宗樣子多了。”
他一臉嫌棄：“要好好努力啊，傑！”
【夏油傑】問：“教宗？你們也有一個宗教嗎？”
五條悟挺起胸膛道：“貓貓神教。”他指向自己道，“貓貓神。”
家入硝子舉手：“神使。”
夏油傑有氣無力地配合他們：“教宗。”
溫柔的成年人忍不住笑了，他說：“那是什麽？”多麽夢幻的小孩子的把戲。
“為什麽是貓貓神？”
夏油傑：“……”等等啊！
教宗大人只是隨口問問，卻出現了套話的性質。
五條悟興致勃勃道：“因為我的阿尼瑪格斯是一只大白貓啊。”
【夏油傑】：“阿尼瑪格斯？你們也看《哈利波特》？”
五條悟奇怪：“《哈利波特》？”
在混入了文豪野犬的世界，《哈利波特》還沒有誕生，因為JK羅琳成為了一名異能力者。
【夏油傑】並不知道，只看五條悟手舞足蹈地解釋，至於另一個人，年輕的夏油傑則露出了無力吐槽的模樣。
你把自己賣的好徹底啊悟。
你就這麽有表現欲嗎？
五條悟最後撇嘴道：“其實如果變成阿尼瑪格斯，那個人就肯定找不到我們了，可誰要為了這種原因變啊，而且貓咪又不能去游樂園。”
【夏油傑】卻說：“我不這麽想，如果悟你變成了動物，身上的咒力流動還是一樣的，他無論如何都是可以發現的。”
“畢竟擁有相同的眼睛。”
昨天，五條悟跟家入硝子解釋了本世界的基本情況，讓教宗大人知道他們擁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能力。
當時他只問了幾個問題。
“那些人，他們能否祓除咒靈呢？”
“咒術師與神道教的人可以，除妖師也行。”
“人，我是說還是一樣嗎，普通人依舊管不住咒力？”
“是的。”
這些問題沒什麽頭腦，教宗大人在聽說後也只沒說什麽，你看不出他怎麽想的，又不知他為何會問。
因有大世界的鋪墊，教宗大人接受良好。
他們坐虹龍前往橫濱游樂園，因為五條悟與家入硝子與夏油傑一致認為虹龍非常酷，並且催促夏油傑回到自己的世界第一時間收覆虹龍。
教宗大人真回憶起自己當年是在哪裏找到的——北海道。
“不過虹龍是硬度最強的一級咒靈，沒有足夠實力的情況下不要貿然挑戰。”他說，“我是在高專一年級才成功的。”
其難度甚至不亞於收覆特級咒靈。
五條悟說：“沒關系有我跟硝子幫忙，肯定沒事。”他說，“我們三個一起，沒有什麽不能解決的。”
教宗大人笑了，不知是讚賞還是無奈，他並沒有說鼓勵的話，這讓人有些詫異，夏油傑以為未來的自己無論聽見什麽都會笑著說好呢。
教宗大人說：“……不要那麽想啊，悟。”
他說：“人總有力所不逮的時刻，總有無法解決的事，過分的自信會帶來不幸。”
“不過。”冷空氣尚未凝聚，他又話鋒一轉道，“對現階段的你們來說，這是不存在的。”
在年輕的時候謳歌青春吧。
如果連可供追憶的過去都不曾擁有，不是太糟糕了嗎？
五條悟說：“奇奇怪怪。”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
夏油傑沒有說話，在成年的自己面前，他被壓制了一樣沈默寡言，或許是他在無時不刻地思考、挖掘，未來的自己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
他有種隱隱的直覺，或許等想清楚這個問題，任務就能迎刃而解了。
只可惜教宗大人很會調節氣氛，而虹龍的速度又很快，他們來到橫濱游樂園附近降落，又換了進門票。
沒有人能在快樂的游樂園保持不快樂的心情！
三小只一進門，什麽不快樂都忘了，不快樂都忘了他們高興極了，只記得玩！
……
“喲！娜娜明！”
出現了！白色繃帶怪人！
橫濱眼附近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挖出一個洞，身著高專制服的【五條悟】像是重返中二期，用白色的繃帶纏繞在六眼上，又將自己蓬松的頭發高高豎成掃把。
七海建人：“……”
第一次見他這形象，娜娜明說不出話來，沒看見周圍人都躲著你走嗎？這造型你以為是在cos卡卡西？墨鏡已經足夠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了吧？為什麽要用繃帶？
只有中二病才會用繃帶跟眼罩吧！
【五條悟】像一蹦三跳，傲人的大長腿在空中騰飛，配合他張開的雙臂，呈現“卐”字狀。
頂著路人密集的視線，麻木的七海建人被【五條悟】一把抱住，他繞到可憐的後輩身後，攬著他的肩膀道：“多年不見了啊娜娜明，是七年還是八年？身體怎麽樣？工作呢？”
七海建人：“……”
“前輩我啊可是被總監會的老橘子們壓榨得夠嗆哦，如果說當年的工作只有1，現在就有10，而且麻辣教師五條悟還有學校的工作。”
“對了對了，我們的學生正在橫濱課外實踐哦，一定要給娜娜明看看，都是非常優秀的學生，不過跟我們當年比起來還差一丟丟。”
“怎麽樣，作為大前輩娜娜明要不要露一手啊，他們肯定會哇塞著星星眼哦。”
娜娜明：“……”
“我拒絕，五條前輩。”他毫無情感波動道，“現階段並無離職的想法。”
他也意識到勞動是狗屎了，這樣一日覆一日的辛勤勞動本來就是對人性的壓榨，人類身上的最後一絲活性因子都會被繁重的工作積壓得一滴也不剩。
可問題是咒術界的工作也是狗屎，準備好去面對同伴堆成山的屍體了嗎？
七海建人並沒做好準備。
沒有咒術師存在不悔恨的死亡。
他的盡頭終將是不得好死。
這就是咒術師。
偶爾他會認為，自己不是不能理解夏油前輩的。
【五條悟】的臉在七海建人的臉上一蹭一蹭，只是模擬可愛的動作而已，實際上他的“無下限”一秒鐘都沒有解開，現在的【五條悟】早就適應了全天候開術式。
“真是可惜。”他說，“我還以為你想通了呢。”
“所以。”他終於不耍寶了，又或者說從女子高中生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五條悟】直視七海建人，他的視線被繃帶擋住了，七海建人卻認為自己連靈魂都被看透了。
【五條悟】問：“昨天是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呢，娜娜明。”
敏銳且該死的難纏。
七海建人說：“我以為看見你的私生子了。”
半真半露，又因娜娜明嚴謹的模樣而十分的可信。
這回終於輪到【五條悟】大跌眼鏡了。
他：“哈？”
什麽，七海海終於學會開玩笑了嗎？
……
“摩西摩西。”
“好的，沒問題，我知道了。”
太陽落山時接到了七海建人的電話，三小只玩瘋了，教宗大人財大氣粗買了pass，他們不用排隊，過山車玩了十二次。
這就是咒術師幼崽，膽子奇大愛好刺激，三人變著法地排列組合，一會兒是五條悟跟夏油傑坐在一排，一會兒是家入硝子跟夏油傑坐在一排，一會兒又是硝子跟五條悟。
雨露均沾，每人都很平均。
四次漂流，六次旋轉木馬，五條悟擺酷不肯上說這是小女孩兒的玩意，玩了一次後真香，夏油傑跟硝子一點都不想陪他在高頭大馬上擺pose。
教宗大人一開始像個合格的大人，在旋轉木馬門外對他們招手幫忙拍照，一會兒就被三人連拉帶拽地扯上來，成為坐在南瓜馬車上的神仙教母。
但他看的樣子很難說是樂在其中，沒有大人能從保父工作中獲得樂趣。
不過，他耐心十足，一點也不排斥。
教宗大人實在是太帥了，他又跟夏油傑太像，於是有人好奇地詢問他跟夏油傑是不是兄弟，帶著弟弟與朋友一起來玩耍，五條悟在邊上道：“他是保父啦！”
非常男媽媽。
中午帶三人吃可樂炸雞，這兩天的可樂炸雞分量有點超標，可就算是註意飲食均衡的小夏油傑都不會提，畢竟每個孩子都不會討厭可樂炸雞。
問題是他們三個人吃了，教宗大人卻沒有吃。
五條悟大驚失色道：“你不會不吃炸雞了吧？”
家入硝子說：“要不買沙拉？難道教派有不能吃葷食的教義？”
夏油傑：？？？
什麽不要啊，他可不是素食主義者。
【夏油傑】說：“不用擔心，單純是沒有胃口罷了。”他隨口說道，“我在齋戒。”
三小只將信將疑。
如果讓盤星教的人來說，他們能說得頭頭是道，他們的教宗大人是楷模，說想要創造沒有猴子的世界身體力行，他過著近乎於苦行僧的日子，除非是必要的應酬，日常生活中不用猴子制造的任何事物，從種子生根發芽的一步開始追溯。
一方面排斥猴子另一方面又享受猴子創造的便利，這不是很狡猾嗎？正如同他立下了宏願，所以要從自己的父母開始排除。
這是一種明志之法，他向來是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的。
因渴求的是不可為之事，便要以極端行之。
五條悟很快將“齋戒”拋在腦後，家入硝子也沒在意，夏油傑將信將疑了一小會兒就該做什麽做什麽了。
他們在橫濱游樂園玩瘋了一天，晚上問想要吃什麽，五條悟一馬當先道：“壽喜鍋！”
於是移步下一站。
就在那時接到了七海建人的電話，說【五條悟】走了，正如同【夏油傑】說的一樣，他的時間很緊，已經出發去山手縣祓除咒靈。
【夏油傑】說：“我帶他們吃個晚飯，然後將人送回來。”
七海建人有一些問題，他忽然想到為什麽【夏油傑】很清楚【五條悟】的行程，因為他是咒靈操使，關註全天下的特級咒靈並立志將他們收入麾下。
他並不關註咒術界卻可以推測，這些年兩方的領頭人物必定如同開展軍備競賽，卯著勁地尋找特級咒靈，【五條悟】多祓除一只高層就要拍手稱快，說好我們又領先了一點點，它沒有落入罪大惡極的詛咒師手中。
天底下的特級咒靈就那麽多，火山頭與花禦還在犄角旮旯窩著等待羂索合縱連橫，此時此刻，每一只特級咒靈都很珍貴，能決定戰局走向。
他偏偏放棄了。
【夏油傑】明明早就知道山手縣有特級咒靈，或許他昨天在虹龍上正在往那偏僻的小縣城趕，卻在一通電話後什麽都沒解釋，義無反顧地回來帶孩子。
他究竟在想什麽呢？
這些想法只在七海建人腦海中劃過一瞬，理智的成年人清楚不能對很多事過分深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怎麽樣呢？那不過是個人選擇罷了。
於是他說：“謝謝。”
【夏油傑】輕笑道：“後續如果有這方面的無法解決的事情可以來找我。”他誠懇地說，“我很感謝你，七海。”
為了他的隱瞞。
七海建人立刻明白他在說什麽，於是道：“不用客氣。”
【夏油傑】掛斷電話，寂靜的街道上路燈照亮一小方地，飛蛾在燈罩周圍曲折往覆，翅膀拍打在熾熱的玻璃面上，發出滋啦滋啦的響。
他很快折返回百年老店，這是一家開在隱蔽角落的壽喜鍋店，只接待一小撮客人，饒是錦衣玉食堆砌大的五條悟都吃得滿嘴流油，更別說夏油傑跟家入硝子。
等吃完後已經要八點了，五條悟吃了兩個抹茶冰淇淋，教宗大人終於阻止他吃第三個。
可小孩子像是牛一樣長了n個胃，路上又嚷嚷著吃鯛魚燒。
夏油傑不想吃，他說：“才吃過晚飯。”實際上他真的討厭甜膩膩的東西，都是糖果的鍋！
五條悟控訴地看他說：“你真的不想吃？”
“……章魚小丸子謝謝。”
正在長身體的硝子說：“要辛拉面。”
教宗大人舉起雙手投降，說好好好，他甚至回憶了一下，美美子跟菜菜子當年有這麽能吃嗎？
好像沒有。
或許是他們仨長得太高，連同吃的東西都是常人的數倍。
*
大晚上買小吃只能去橫濱中華街，高島屋的大樓已經打烊，最熱鬧的夜市集中在此。
三小只窩成一團，你一顆我一顆地塞夏油傑手上的章魚小丸子，他忍無可忍說：“你們自己有鯛魚燒跟辛拉面。”
五條悟：“他不是正在排隊買嗎？別小氣，傑。”說著啊嗚又塞了一口。
家入硝子根本不說話，臉頰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可愛的小倉鼠。
夏油傑：“……”
他無語極了，幹脆往自己的嘴裏也塞章魚小丸子，五條悟大聲抗議：“啊，這是最後一個！”
夏油傑：“本來就是給我買的！”
硝子：啊嗚啊嗚啊嗚。
正當誰也不讓誰的時刻，一雙大手忽然從三人身後湧現，修長的胳膊緊緊將他們攬在懷裏
“看看我發現了什麽～”
*
【夏油傑】回來了。
他捧著熱氣騰騰的鯛魚燒，辛拉面裝在塑料碗裏，貼心地拿了三雙筷子。
中華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牌氤氳在夜色中，火紅的燈籠、一串又一串連成條的橘黃色燈泡、白底黑字的漢語燈牌。
熙熙攘攘的人、食物的香氣與闌珊的燈火構成這一片景。
一切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
在無數張猴子的臉中，只有他們仨是真實的、生動的，擁有人的臉。
嘴上說著“抱歉抱歉來晚了”奔向三小只所在的橘黃路燈下。
路燈照亮了四個人。
“真是狡猾啊，傑。”十年未見的人用好像昨天才見面的熟悉語氣嘟囔道，“你跟娜娜明真是的，明明這麽好玩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夏油傑】聽見自己用溫柔的語氣回應道：“因為我們吵架了啊，悟。”
“吵架的摯友是不會分享有趣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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